第071章
溯不知道他為何突然主動,但有其他村落主動在前,溯也沒過于深究。
他這么沒有親自監督藥物的分配,把這件事交給摩拉克斯。
笑話,他可是打白工,現在老板來了自然要老板自己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知道摩拉克斯親自監督藥物分配服用的時候,村長好像更緊張更積極了,甚至還親自上去吆喝。
溯困惑,溯不解,但溯還是只能拿起東西去往孕婦和家里有行動不便的人的家里。
這些沒法去排隊的人,只能由他監督服用。
他還真是勞碌命。
村子里的事弄完,離開的事后村長組織村民熱烈相送,這是溯以前從未有過的待遇。
因此,他很輕易就把事情往身邊的摩拉克斯身上聯想。
直到再也看不到村子,溯才詢問出聲:“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不僅僅他們同意處理寄生蟲,甚至連他們態度都變了。”
摩拉克斯說明了情況,并且嘆息一聲:“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溯的注意點是:“所以,你自暴自己是巖之魔神摩拉克斯的身份?”
摩拉克斯點頭:“既然是給子民們承諾,我覺得還是以摩拉克斯的身份更能表示誠意。已經讓他們失望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溯:
他看著眼前的摩拉克斯,最終什么都沒說,悶頭往前走。
偏偏摩拉克斯好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跟上他的步伐,并且用說笑話的語氣說道。
“村長還以為他之前弄錯了,以為巖之魔神是女性,還對這件事表達了歉意。我好說歹說,說這是你給我做的偽裝,并且我沒法破除,又做了其他佐證,這才證明我是摩拉克斯。”
他誠心實意地夸贊:“溯的偽裝權柄,著實厲害。”
溯:別說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評。
摩拉克斯似乎這才發覺溯情緒上的不對,很意外:“溯這是不高興?”
溯停下來,看著他,發出來自靈魂的提問:“你就不怕你化成女性這件事被傳出去,被人編排?”
摩拉克斯聽到這問題明顯意外,他深思片刻:“這是很需要在意的事嗎?”
被反問的溯噎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辯駁說這確實是需要在意的事。
摩拉克斯卻是再次開口:“不論人類對我有多少編排,真真假假,千百年來從未停止。璃月更是收攏了曾經信奉不同魔神的人類子民,他們村落歷史的記載中,我想對我的評價都好不到哪里去。哪怕我們魔神之間其實不屑于對對方抹黑,但敵對關系注定會有因為立場不同造就各自掌控的村落中會流出對方不好的言論。”
“跟那些言論比起來,不過是女裝,其實不需要過多在意。”
千萬句話語最終淹沒于喉嚨,沒能說出來。
最終溯點頭,自己都不知道那點頭代表什么意思,悶聲往前走。
摩拉克斯想了想,最終還是不再解釋。
畢竟,他的想法不能強加于其他人身上,更何況那個人是溯。
溯忽而想到什么,停下,轉身,揮手撤掉摩拉克斯身上的偽裝。
摩拉克斯看出他好像確實不喜歡,因此也沒再說什么。
最后,女裝的事終究還是放下了。
因為溯的直覺在給他拉響警報,他立馬行動起來。
摩拉克斯沒有離開的意思,跟上的理由也很正當——他能打下手。
溯想了想,沒拒絕,然后再摩拉克斯提醒下做偽裝。
這次溯怎么都不愿意再給他弄女性形象,一個樣貌普通但氣質卓越的人類青年就此誕生。
他們趕路的速度都很快,因為也是熟悉的村子,這里的人認識溯,一進去就被帶到產婦家里。
征得同意后檢查,最后面色沉重的溯開口:“準備手術。”
情況不樂觀,沒有順產條件,只能手術。
摩拉克斯跟溯一起做術前準備,開始手術后他除了能給溯擦汗,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哪怕這樣也減輕了溯的負擔。
龍鳳胎,產婦也平安,這是對馬不停蹄趕路后又立馬手術的他們最大的安慰。
村子比較小,也沒很好的條件,能騰出來的房間只有溯曾經住的那個。
溯倒是不介意跟摩拉克斯同住,但不知道摩拉克斯是否介意。
摩拉克斯表示不介意,住的地方也就確定下來。
接下來是吃的,摩拉克斯發現這里確實困難,于是飯菜沒讓他們準備,由他來弄,只是收了村民給的新鮮蔬菜。
吃飯的時候摩拉克斯想著村子的事,不發一言。
溯是吃了七分飽才發現摩拉克斯這邊好像不太對勁,于是開口詢問怎么回事。
摩拉克斯第一個問題是:“這里,是你負責的分發滅殺寄生蟲藥物的村子嗎?”
溯搖頭:“不是。你沒看到這里大多都是老人,婦女以及兒童嗎?健壯的青年參軍去了,是你的忠實信徒。”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應了聲‘原來如此’。
也是這么一瞬,溯好像知道摩拉克斯為何如此。
他輕笑一聲:“村子之所以困難是因為戰爭,過幾年戰爭結束,慢慢就會好起來。”
摩拉克斯輕笑道:“比這里更困難的村子我也見過,不過是剛剛發現的時心底有些情緒,不怎么舒坦。”
溯點頭:“是覺得比上個村子要落后很多,甚至在思考是不是因為千巖軍征兵才造成這個結果。”
摩拉克斯看他一眼,沒回應就是另外一種默認。
溯則聳肩:“很容易猜,畢竟你在意的也就那些事。”
“當然,我也猜到你不會沉浸在那一份愧疚之中,而是已經在想辦法解決村子目前的困境。哪怕自己想不出來,事情交代下去,應該也能解決。”
溯做了總結:“摩拉克斯你不是不能解決問題,只是偶爾沒法發現問題。”
摩拉克斯略微不贊同這句話:“因為我們的注意力都在戰爭上,遺漏民生雖然不應該,卻也是再所難免。”
“這我倒是認同。”
雖然認同,卻還是反駁:“不過摩拉克斯,你想得太簡單了。正如你剛剛所說,比這里困難的村子是有的,所以如果真的有幫扶名額,那也不會輪到這個村子。在資源有限的情況向下,幫助的是活著都是問題的地方,而不是能活著卻不算富裕的地方。”
“當然,如果資源充足,能夠涵蓋一切,那就當我的話是放屁。”
當然不能當成是放屁,因為摩拉克斯知道溯說的話很有道理。
他想了想:“我會讓人著手這方面的事,先解決村民們的生存問題,再看其他。”
溯一看,他竟然這般聽勸,也是舒心。
“那些在原地活不下去的村子可能就是窮山惡水,考察過后,如果真是如此,可以想辦法讓他們遷徙。在活著都是問題的情況下,動員遷徙相對比較容易一些。”
摩拉克斯虛心接受:“這個提議很不錯。”
溯看著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想到的這家伙其實也想到了,決定不再浪費口舌。
哪怕加上他還是人類時候的壽命他也不過百歲,怎么就在摩拉克斯這千歲‘高齡’的家伙面前賣弄呢。
吃了飯,溯去洗碗。
摩拉克斯倒是沒攔著,只是搭把手收拾了一下。
之后,二人一起出門,要逛逛這個村子。
摩拉克斯的意思是‘來都來了,就看看這里是否是窮山惡水,看看還有沒有發展其他方面的條件。’
溯是覺得,吃飽了,該散步了。
不論心里想的是什么,最終他們的做法同步,那就足夠了。
村子不大,溯在這里已經算是熟面孔,不過因為仙人的身份以及他往常一直端著,倒是沒人敢上前。
溯的步伐不快,就是在散步,摩拉克斯的視線倒是不停落在村子的建筑,人,以及一些周邊種植的農作物上。
許久之后,摩拉克斯嘆息一聲。
溯聽到了,偏頭:“怎么了?”
摩拉克斯:“我大概知道為何村子會成為如今這般情況。”
溯略微詫異,這才逛了多久,這就知道了?
摩拉克斯沒有打啞謎,而是給溯講解自己看到的,以及他的理解。
“如果我猜的沒錯,為了保證農作物的生長,他們把田地集中在比較平整的地方,而這里的房子,或者說因為他們把所有地勢平穩的地方都規劃成田地,房子所在的地方比較近山。但是因為村子里的青壯年已經離開,那些地勢平整的田地可能因為無力顧忌野獸,或者是因為沒有那個力氣再耕種,因此只能放棄。”
“他們舍棄了比較遠的田地,選擇守護有家的地方。但是,有家的地方地少,更因為房子依山而建,這里的地不夠肥沃,農作物產量應當是跟不上的。”
他的視線落在這一片農田上:“如果我沒猜錯,整個村子依靠的,應當就是眼前這一片土地來作為每年的口糧。”
溯摸著下巴:“所以呢,你有辦法解決這事了?”
摩拉克斯搖頭:“暫時沒有很好的辦法。但,總會有解決方法。”
溯看著他那篤定的表情,知曉摩拉克斯對這里是上心了。
哪怕這里不會成為璃月港幫扶的村子,但摩拉克斯還是想給點意見,或者給點幫助,讓這里的村民的生活不那么困難。
溯再次再魔神身上感受到愛人的力量。
與他只是因為職業道德束縛的愛人不同,摩拉克斯愛人的情感,更為濃烈。
或許,這是因為他有他自己承認的,需要他庇護的人類子民,而他從不承認自己在庇護著某個部落。
溯忽而就有些好奇:“把人類這個重擔放在肩膀上,是什么感覺?”
摩拉克斯對他的問題仔細思考,斟酌之后才給了答案。
“我的本意只是保護那些被魔物侵害的人,守住一個地方,讓他們不受外界困擾,能安穩地過一生。在當時的我看來,那是很簡單的事,只要有敵人襲擊,擊殺即可,最開始,也確實只是這么做。”
“最開始?”
溯捕捉到要點。
摩拉克斯莞爾:“當時的我以為,驅除外敵就行。這個想法在現在來看,有些可笑。”
溯懂了:“也就是說,最初的你并沒有要插手人類發展的意思。”
“那是自然。”摩拉克斯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當時保護的地方是天衡山以北,天衡山地勢險峻,水生魔物很難攀登,只要把唯一的一條路守住,就不需要再考慮海中的威脅。而我和其他仙人,需要對抗的敵人也就少很多。”
“后來,璃月的子民自發采礦,用礦石做了很多東西。漸漸地也就有了與其他部落交易的需求。于是,除了守住天衡山北部的部落,我們多了一項保護他們去其他部落交易的工作。”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是,從原本的單純保護到后期的協助交易,再到指點他們開采,冶煉等方面的小技巧,漸漸地變成參與他們的發展。”
“那種感覺不錯,所以沒有人提出異議,順其自然。”
“璃月的冶煉漸漸有了規模,陸地運輸已經滿足不了需求,于是璃月港建立,在后期發展中更是把璃月的重心放在那座港口。”
“就這么慢慢發展,成了如今的樣子。”
摩拉克斯說:“擔子不是一開始就這么重,甚至可以說最開始抵御敵人不過是隨手就能解決的事。是后來參與得多了,需要負責的事也就變多,這才讓擔子慢慢重了起來。”
“溯如果問我這個擔子多重,我又是怎么負擔起來的,能給的答案興許只有三個字——習慣了。”
因為是慢慢增加,一點點適應,哪怕現在肩負的璃月跟最初的璃月根本不是一個體量,但他還是能扛下來。
因為,已經習慣了這份負擔。
對于摩拉克斯的回答,溯沉默半晌,最終只能‘哦’了一聲。
不理解,但是尊重,也敬佩。
摩拉克斯看他這般,隨口問了一句:“怎么忽然想要問這個?”
溯老實回答:“只是在想,哪怕我現在身為魔神真的有那個愛人的本性,但我應當做不到你這般。”
想了想,又補充:“你對璃月子民的愛,是讓璃月子民都幸福的愛。”
魔神愛人的類型太多太雜,方式也千奇百怪,但摩拉克斯對他子民的愛卻是正常的。
正常得跟一些魔神對比起來有那么點不正常。
摩拉克斯被他的話逗笑,說道:“哪怕你沒有自己名義下的部落,但誰又能否認,你對那些產婦的付出不是出自你對‘愛人’的本性呢?”
“所以,不用過于糾結。哪怕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知道你是魔神,只要你還在為那些產婦做努力,你就能獲得來自產婦和他們家屬祈禱的信仰之力。”
溯剛想說摩拉克斯誤會了,卻又很快反應過來摩拉克斯說的也是真的。
雖說角度略微不同,但也解答了他的疑問,解了他的困惑。
因此,溯只能點頭附和:“說得對。”
摩拉克斯:“其實如果你有什么疑惑,直接問出來就好。不論是我還是若陀,亦或者是馬科修斯,只要知道,我們都會告訴你。比你自己一個人鉆牛角尖要強。”
溯竟是提高音量:“我哪里鉆牛角尖了!”
摩拉克斯看著他那模樣,最終還是決定前進一步:“我雖然說每個魔神愛人的方式不同,但之前你堅持認為你對那些產婦和新生兒的偏愛只是出于你身為大夫的職業道德,那就是鉆牛角尖。偏愛產婦和新生兒是你‘愛人’的形式,這一點,我想你現在已經明白。”
確實已經明白的溯沒法反駁。
摩拉克斯總結一句:“偶爾,也可以依靠一下我們這些朋友。哪怕是粗心的若陀也能給你站在他角度上對你的疑問的看法。”
溯沉默半晌,點頭:“我知道了。”
不久后,他們結束這場散步/探查村子,回了休息的房間。
房間不大,就一張床和一張桌子,還有一把椅子。
溯覺得讓摩拉克斯坐在床上好像不太好,于是把椅子讓給他。
摩拉克斯并不挑剔,直接坐下。
一張簡單的椅子,摩拉克斯坐下從容不迫,甚至連因為腿太長需要略微伸到另外一邊也不覺得他的舉動難看。
溯不得不佩服,在心里感嘆真不愧是摩拉克斯,有些東西著實就跟與生俱來一般,明明是戰場上殺伐果斷的人,此刻貴氣逼人。
溯不由得移開視線,輕咳一聲:“床不大,今晚可能不怎么舒服,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打地鋪。”
摩拉克斯眉頭挑:“讓他們知道我讓你打了地鋪,那還得了?”
他的調侃讓溯略微放松,聳肩:“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所以讓你打地鋪我可有點不踏實。”
摩拉克斯低低地笑出聲:“所以,還是一起睡床上吧。”
溯同意了。
床確實不大,洗漱過后,溯詢問摩拉克斯的意思,最終得到自己睡內側的結果。
溯倒是不介意,直接上床。
摩拉克斯也沒想太多,跟著一起上床。
從小從未與他人睡一張床榻的溯閉上眼:“晚安。”
摩拉克斯很從容:“晚安。”
緊張的溯漸漸睡著,從容的摩拉克斯卻是一夜未眠。
天光微亮,摩拉克斯移開橫在自己胸膛的手,拿開壓在自己跨上的腳,起身,離開。
等溯醒來的時候,整個房間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早就沒了摩拉克斯的蹤跡。
打了個哈欠,起身,去洗漱。
收拾好之后溯,溯在附近沒看到人,因為昨天給了話沒讓他們送早餐,現在一個村民都沒看到。
想了想,溯去村長家。
村長在家,見到的溯很是熱情地詢問是否已經吃了早餐。
溯沒吃,但也沒在這里蹭飯的意思,而是詢問村子產婦的情況。
至于摩拉克斯,他又不是小孩子,這里更是他的地盤,還真不需要他操心。
摩拉克斯確實不需要溯操心,處理好自己的衛生問題,他自己一個人在村子里轉悠。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農耕村子的習慣,因此天光微亮起來的摩拉克斯并非村子里起的最早的人,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拿了農具,在院子里干活。
上了隱匿法術,他緩緩在這落后的村子尋找它的可發展性。
目前來看,這里的條件確實很差,哪怕有心幫扶也得不到很好的效果。
這確實是讓人傷腦筋的地方。
最后一戰還未結束之前,璃月需要的兵力不會減少,甚至只會越來越多,這也就造成村子勞動力不足的情況不會改變。
增產是最好的改變現狀的方法,但增產這件事著實不容易。
如果真的沒法找到新的出路,他能做的只有盡量了解村子里的困難,然后想辦法給予幫助。
摩拉克斯游走在田地間,記錄著這里的農作物的種類和生長情況。
哪怕他常年呆在前線,活的時間足夠久,他對這些東西依舊熟悉。
摩拉克斯之所以回神是因為溯的視線,他抬頭,看著站在遠處小徑上的人。
這么遠的距離都能發現,看來溯對隱匿法術的掌握又深了一些。
看得見的人和看不見的人對視,好似都能看到彼此一般,頷首,示意。
提著手提箱的溯轉身離開,他還有事要做。
摩拉克斯目送,并未跟上。
他想到早上的事,在軍營中,外出時,條件沒那么好,與人同床共枕并非什么罕見的事,但從未讓摩拉克斯失眠。
昨晚,是第一次。
摩拉克斯清楚地知道不是因為地點,也不是因為條件,而是因為身側的人。
與若陀,與其他士兵不同,睡在身邊的人是溯,這才讓他沒了睡意。
溯的睡相算不得好,一晚上不知幾次把他的手和腳從身上移開。
次數多了,摩拉克斯也就放棄了。
但是他知道,他的失眠并非因為溯的舉動,而是溯與他躺在同一張床上這件事本身。
摩拉克斯知曉自己對溯產生不一般的情緒,嘴里念叨著他是朋友,但對待他和若陀,卻是不一樣的。
如果說從前還能以他和若陀情況不同,更非同種性子,所以才區別對待為借口,那么經過這次,倒是把一切表象劃開,看到內里最真實的情況。
石珀色的豎瞳在溯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時候才移開,落在田間隨處可見的白色野花上。
摩拉克斯彎腰,把它們一一折下,低垂著臉,嘴角緩緩揚起一個弧度。
是他的了。
第072章
產婦一看仙人留了這么多藥物,連忙說:“仙人,診金多少,我給您取摩拉。”
溯頭也不抬:“不了,那玩意我不缺。”
摩拉克斯給的摩拉多得他都覺得有點占地方,溯也是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他會嫌自己錢多。
等溯抬頭的時候才發現產婦臉上的為難,他語氣平靜:“不過我缺點青菜,看你們院子里的青菜不錯,等會我拔兩顆,希望不要介意。”
“當然不會!”產婦連忙起身:“我給您”
溯抬手制止:“好好休息,我自己來。自己挑。”
如果只是說自己來產婦可能還會堅持,但他說自己挑,產婦也就無話可說。
不過,她還是沒真聽話休息,而是跟著溯一起出門。
溯停下,產婦立馬也停下,透過縫隙看向門外,發現門外站著跟仙人一起來到村子的青年。
青年長得很普通,那張臉幾乎沒有辨識度,但哪怕不需要那張臉,只要見過他的都能認出來。
因為他的氣質太突出,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看出不凡,哪怕他手里捧著的路邊常見的白色野花,在他手上卻變得金貴無比。
不是花艷了他,而是他把花升了一個高度。
產婦注意到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這邊,準確地說,是落在門前的仙人身上。
她很老實地退了回去,不打擾他們。
雖說有些奇怪,也說不出到底哪里奇怪,但她就是覺得這時候不是出去的時機。
溯沒注意身后的情況,只看著摩拉克斯向自己走來。
不再是女裝,他倒是記得看破偽裝,自然看到摩拉克斯那真實的臉。
很帥氣,而且好像多了一絲柔和。
摩拉克斯在溯身前站定:“早上的花看起來不錯,采了一些,用來裝飾房間應當不錯。”
溯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落在那一捧花上,許久,又看向摩拉克斯的下半身。
他問:“這個季節摘白花鬼針草,你是嫌自己的衣服料子太硬,想要磨一磨是嗎?”
覺得直接送花可能太唐突,于是開口用來裝飾房間的摩拉克斯:
這家伙,浪漫過敏嗎?
溯還在說:“第一次被你們‘邀請’去璃月港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的衣服用的料子很難得,跟別人的都不一樣。”
卡殼片刻,溯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這白大褂的料子跟摩拉克斯穿的衣服的料子是一樣的。
輕咳一聲,他掩飾著說:“是很珍貴的,這么糟蹋真的好嗎?”
摩拉克斯的表情恢復冷淡:“比起去摘幾朵花,上戰場更廢衣料。”
不虞多談這事的摩拉克斯說:“回吧,把花放一放。”
說著直接轉身離開,卻又在走兩步之后停下,轉身,等待。
溯敏感察覺摩拉克斯情緒好像有些變動,不過不知道發生什么的他一臉莫名其妙。
他跟了上去,知道他情緒不好就沒開口,但還是忍不住投往視線。
摩拉克斯也沒開口,在平復自己的的心情。
氣氛略微怪異。
溯跟摩拉克斯回了它們的住處,沒有花瓶,摩拉克斯自己用巖元素弄了一個。
還怪好看的。
他看著摩拉克斯把花放進去,此時的他好像已經平靜下來,這讓溯再次上前搭話。
“今早上醒得挺早,是沒睡好嗎?”
整理花束的手一頓,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摩拉克斯道:“確實沒怎么睡。”
溯摸著下巴:“那要不,今晚上我睡地上。還有三個孕婦沒有檢查,其中一個還是孕晚期,不能漏了。今天肯定是沒法離開的,既然是我的事耽誤了,那我睡地上。”
摩拉克斯說:“無妨。”
溯看著他:“真的?”
摩拉克斯點頭:“真的。”
端詳那張臉,沒看出任何撒謊的跡象,溯這才點頭。
“行。”
摩拉克斯:“花已經弄好,走吧,繼續忙你的事。”
下意識往前兩步的溯回頭,看了眼摩拉克斯,也看到他身后的花。
雖說鮮花確實需要拿回來放花瓶里好好保存,但這不是摩拉克斯一個人就能做到的事?
那他跟著回來做什么?
陪跑?
溯想不通,卻被摩拉克斯攬著肩轉過身,離開房間。
接下來的檢查摩拉克斯一直跟著,只是沒進去,而是觀察產婦家里的房子。
老實說,并不怎么結實,不過也沒有到需要推掉重建的地步。
不過對這里的村民而言,大概只要能夠擋住風雨就足夠了。
以前的璃月,有這么困難嗎?
摩拉克斯仔細思考,他的記憶從不遺失,自然能翻出所有對璃月民生的了解。
他清楚知道,璃月的村子是在魔神戰爭開始之后才出現一些比較落后的情況,但那時候有歸離集兜底,還有歸終經營,并不需要過于操心民生。
能肯定的是大部分都已經吃上飯。
如今這個村子確實也是吃上飯,但吃得不算很好,而且感覺比之前要蕭條很多。
摩拉克斯的視線落在客廳里等待溯給產婦檢查的產婦家屬身上,老人臉上的褶皺很深,但那表情上的期盼不是褶皺能隱藏的。
溯的存在,給了老人家希望。
摩拉克斯站了起來,看著這一片菜園,又看向遠處種植區域。
是因為沒有希望,所以才蕭條?
艱難困苦帶來的麻木讓他們不去憧憬未來,亦或者說看不到太多未來。
如果不是新生兒的出生,興許這個村子根本沒有生氣。
只有喜事多了,村子才能昌盛。
璃月應該做點什么,做點什么來改變現狀。
除了給他們提供安全的生存環境,一些情緒上的價值他也需要提供。
最好的辦法,應當就是跟溯一樣,給他們生的希望。
興許,對那些剛剛掌控的邊緣村落的征兵動員不能局限于那些地方,璃月的老村子,也需要希望。
產檢不算快,畢竟沒有KIP要求,也沒有太多產婦,在沒有機器輔助的情況下他當然只能仔細查看,詢問,并且給出建議。
這個時代的產婦生產,順利的順利,不順利的就很兇險。她們平日里活動的比較多,身體比較健壯,但依舊是在鬼門關走一遭。
因此,溯現在能做的,就是在孕期做一些提醒和干預,盡量讓后期少受罪。
交代完已經過去一個時辰,溯給她弄了安胎的藥物。
產婦一定要付診金,溯想了想,拿了一枚摩拉作為報酬。
產婦怔愣,溯則笑著說:“你的丈夫在保衛璃月,哪怕是免費給你看診都不是問題。”
軍嫂,從來都是值得敬佩的存在。
而且,哪怕摩拉克斯給的摩拉都是他干活的報酬,但那報酬也太多了,把所有產婦的診金都算在里邊都有結余。
藥材還是璃月免費提供,他收不收報酬其實都沒差。
最重要的是,比起自己,這些人其實更需要摩拉,用來以防萬一。
溯出門的時候看到摩拉克斯提著一個菜籃子,里邊是水靈靈的蔬菜。
眉頭一挑,溯道:“我已經收了診金。”
已經收了診金,就不好意思再跟他們拿蔬菜。
聽到這話的阿公擺擺手:“仙人誤會了,是阿香送來的。”
溯恍然大悟:“對,早上的時候說用菜抵報酬,不過被我忘了,倒是麻煩她送過來。”
阿公笑著:“仙人喜歡,我們也給您摘點。”
“那倒不用。”溯拒絕:“今晚吃不了多少。”
說著也要把這件事揭過,對阿公囑咐了幾句,然后跟摩拉克斯一起離開。
先把這水靈靈的蔬菜拿了回去,然后把菜籃子拿去還給阿香,之后再去看另外一位產婦。
這位產婦是孕中期,簡單檢查,詢問情況,開藥,囑咐孕期的注意事項,并沒有花太多時間。
溯在菜園子里拔了個蘿卜做診金,跟產婦道別后與摩拉克斯一起離開。
摩拉克斯:“以前倒是從未聽過白衣仙人會拿蔬菜作為報酬。”
“還真沒有。”溯笑道:“以前我在村子里呆的時間不多,最多也就住一晚上,一個人吃飯不講究,如果村民沒有弄吃的就自己吃點干糧。現在不是因為你在嗎?怕你吃不慣,我們也有食材,這才想著自己弄吃的。”
摩拉克斯啞然:“倒是沒想到溯竟然覺得我會不適應這些生活。”
想了想,溯搖頭:“不是覺得你吃不慣這里的食物,而是覺得兩個人既然能做飯就不必要將就。有需求又有條件的情況下,當然要吃好的。就好像我一個人將就的時候,比起普通干糧,我更喜歡吃辣肉窩窩頭。”
聞言,摩拉克斯沉吟一聲:“如此,倒是可以讓馬科修斯多創作幾樣類似的菜。”
摩拉克斯發話,得益者是他,溯當然樂意。
不過還是說了一句:“如果他有時間。”
想到馬科修斯如今的狀態,摩拉克斯心底微沉。
他說:“他是樂意的。”
比起上戰場,弄計劃,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當然更愿意泡在廚房。
而現在,他也希望馬科修斯能脫離前線,留在廚房。
溯的需求,倒是正好成了理由。
晚飯還算豐富,有肉有青菜,還有蘿卜湯。
除了肉是臘肉,其他都是新鮮的。
不過臘肉別有風味,也是不錯的菜肴。
溯多吃了半碗飯,并說道:“今天的飯好像比昨天的多。”
他已經確認那摩拉克斯不需要,而他多吃了半碗竟是剛好把鍋里的飯吃完。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摩拉克斯下米的時候下多了。
摩拉克斯嗯了聲:“我發現你比較喜歡吃比較干的飯,既然喜歡,就不需要遷就別人,這類的飯我也是吃的。”
溯這才反應過來,今晚多吃一些不僅僅是因為菜不錯,還因為今晚的飯比較硬。
溯沉默片刻:“只是覺得,軟一點的飯,可能更適合大多數人。”
或者說,在不知同餐人喜好的情況下,軟一點的飯更容易讓人咽下去。
硬的飯太干,喜歡的人覺得這樣的飯比較香,但有些人是真吃不下。
摩拉克斯點頭:“確實如此。所以,今后跟我一起吃飯,就不用顧及,這樣的飯我也喜歡。”
溯看向他,半晌,點頭。
有個同口味的飯搭子,是令人愉快的事。
因為吃的比較飽,也因為飯比較合胃口,溯決定跟摩拉克斯一起考察這個村子。
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早上摩拉克斯離開原來是為了考察村子。
溯:“你應該說你有正事,我給人產檢的時候你繼續做你的正事,而不是在外邊等著,白白浪費時間。”
摩拉克斯:“倒也不算浪費時間。”
正是因為坐在那里,他才有了一些想法,這么想還得感謝溯。
溯不知道那些情況:“那我們先看什么?土地?還是人?”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如果溯去詢問,礙于你仙人的身份,他們可能不會說太多。但是如果我單獨去說,哪怕他們誤會我的身份,卻因為不確定,應當還是能透露一些。”
“所以今晚還是看土地,明早你去給孕婦檢查,我再找村民們聊聊。”
完全不知道摩拉克斯這么安排,其實是為了他們二人獨處的溯點頭。
“行,聽你的。”反正是璃月自己的事,
他們漫步在小道上,橘紅色的夕陽灑在大地上,牛筋草鍍上一層色彩。
溯踢了踢:“這東西,其實也能用做藥材。”
摩拉克斯略微有些意外:“藥材?”
溯點頭,忽而笑了:“還能做牛草。”
摩拉克斯啞然失笑。
溯:“是白大夫告訴我的,跟雞蛋一起煮,清熱消暑。有這東西,三伏天不用愁。泡腳,洗澡,都可以使用。不過因為它效果單一,有很多藥材可以替代,因此哪怕它多得泛濫,依舊沒有廣泛應用。當然,知道這是藥材也不是壞事,在需要的時候它確實能成為替代品。”
這么說這溯思考片刻:“興許可以跟這里的村民們說一聲,他們如果有需要就不用去更遠的地方采其他草藥。”
摩拉克斯:“溯說的有道理。”
溯沉吟一聲:“也可以看看附近有沒有其他藥材,興許能整理一下交給識字的村民,給這里的村民們減少一些負擔。”
摩拉克斯看著地上的牛筋草:“那,也需要把這些藥材帶回去。”
溯點頭:“好像是的。”
他看向摩拉克斯,瞬間對上那雙石珀色的眼睛。
想指使摩拉克斯拔草的溯略微不自在,甚至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摩拉克斯看穿他的想法,也不等他開口,蹲下來,開始拔草。
“那就勞煩溯辨認藥材了。”
溯看著已經把貼近地面的牛筋草葉子攏起的摩拉克斯,不忍心開口提醒。
“這玩意很難拔。”
摩拉克斯聽到了,不怎么在意,一個使勁卻發現牛筋草紋絲未動。
溯跟著蹲下,看著那一株牛筋草:“它們的根系很發達,想要拔起來并不容易。最好找那些土質比較松的地方長的牛筋草。”
摩拉克斯又使了勁,比第一次大很多,終于看到牛筋草下的土地有松動跡象,而且是四面八方蜘蛛網式松動。
大概預估好需要的力度,第三次時,摩拉克斯成功把根系幾乎跟葉子一般發達的牛筋草拔了起來。
溯鼓掌:“厲害。”
摩拉克斯:“你也可以。”
不過摩拉克斯猜到溯覺得麻煩,所以才不想弄。
“給村民們寫冊子的時候可以寫一下適合拔起來的土質。”
溯眉頭一挑:“不愧是璃月的神明,你還真是考慮周到。”
摩拉克斯無奈:“別說得好像你原本不準備這么做一樣。”
溯笑了。
有了目的,他們的散步就不再是單純的散步,這個考察也不再是單純的考察。
后來為了想尋找村子附近的藥材,哪怕天已經快黑了,他們還是進了山。
不算險峻,但灌木和樹木很多,還有不少牛都不吃的雜草。
興許這山以前也是經常被村民們光顧的,溯能看到不少開鑿的痕跡,應該是一條登山小道。
還不等溯發話,摩拉克斯就說:“順著他們原本的路上去。”
溯:“正是這個打算。”
只要是舊的路上碰到的藥材,村民們找藥材也就方便多了。
要知道,藥材大多有聚集性,只要發現一株,不遠的距離就可能發現第二株。
就這樣,兩人忘記了時間,在皓月之下緩緩攀登。
溯甚至把這條山路畫在紙張之上,然后把發現的藥材名字標記上去。
有些事,摩拉克斯幫不上忙,所以在溯尋找藥材以及記錄的時候,他修整一下這條陡峭的登山路。
咬著筆帽的嘴微微緊繃,黑色的雙眸盯著紙張眼神專注的,月光下認真記錄的溯讓人移不開眼。
溯把毛筆小心蓋好,收好紙張和藥材,抬頭往上看。
“繼續吧。”
摩拉克斯沉默地跟上。
溯找藥材不是碰運氣,而是發現環境有區別,就會去尋找可能存在的藥材。
曾經的他對中藥不怎么熟悉,后來經過白大夫的教導,李大夫的調教,倒是認識,記住不少。
他們的教學很詳細,不僅僅是藥材的樣貌,藥材生長的環境也會提及,因此溯找到藥材的概率大大增加。
當然,撲空也不是不存在,不過這一路溯從未氣餒,反而越來越精神。
明明不是他分內的事,也不屬于‘職業道德’約束范疇,但他就是那么積極。
如果此時的溯能反應過來,那他就能真切體驗自己‘愛人’的本性。
不需要強調,完全出自本能,以自身觀點認為是對人類好的舉動才能稱之為魔神愛人的本性。
摩拉克斯走在溯身后,偶爾一些落腳點比較小,或者松動的地方,摩拉克斯會先用巖元素造物固定,之后再想辦法找石塊把那個地方弄得穩固些。
溯對他的舉動看在眼里,并為他豎起大拇指。
摩拉克斯并不太理解其中含義,只知道溯在夸贊他。
他們就這么配合著,走著,凌晨的時候到達山頂。
溯站在最高處,低頭看著被月光照亮的村子,登山帶來的疲憊感消失無蹤。
因為魔神的超強視力,他甚至能看到村落土地里的莊稼。
跟歸離集比起來真不算什么,但他們依舊欣欣向榮,是生的希望。
村子的口糧,靠的就是這些了。
溯:“這附近的藥材不多,想要用藥材換取一條其他的路是行不通的。”
摩拉克斯點頭:“已經看出來。”
溯:“地理環境來看,這里也沒其他優勢。如果我沒猜錯,這里的人外出交易都是用他們自己有但其實不富裕的東西去換更為緊需的東西。如果想要給他們找出路,那就只能從他們自身著手。”
摩拉克斯看著他:“溯已經有了想法?”
溯聳肩:“沒有,只是告訴你這件事,明天你問村子里的人的時候,興許能從這方面著手。”
摩拉克斯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如果是手工藝,哪怕做得再好,也可能因為不是必需品難以售賣。”
“這倒是。”
這么說著,溯忽而想到一個東西,連忙從內有乾坤中取出來。
拇指大的木雕小龍立在他手心:“之前一個村子里見到,買下來的。那個村長兒子的手藝倒是不錯。”
摩拉克斯盯著那雕工尚可的四爪龍:“溯喜歡龍?”
溯抬眼:“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是的,是可愛,而不是帥氣。
第一眼看到就會因為它略微呆萌的模樣吸引,但細看之下卻發現這條小龍只是長得有點幼小,所以才覺得可愛,實際上它是雕工不錯,造型和鱗片似乎都經過精心設計的完整小龍。
仔細觀摩之后,不僅僅是可愛,還透露著一絲霸氣。
如果單純的可愛倒是不能讓溯開口想要買下來,正是因為它內斂的霸氣讓溯下定了決心開口詢問。
摩拉克斯冷聲:“也只有可愛這個優勢了。”
溯聽出語氣中的不對,略微詫異地看向好似心情不佳的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也察覺自己的語氣不太好:“沒有否認你審美的意思。”
溯忽然間反應過來,跟自己本體是人類不同,其他魔神都是非人種,有自己的種族。
而摩拉克斯的本體,是龍。
他求證:“抱歉,是這尾龍的形象冒犯到你了嗎?我這就收起來。”
摩拉克斯微頓,搖頭:“不是。”
被否認后,溯的心底有了答案。
松口氣的同時也有些無奈。
“摩拉克斯,我沒見過你的本體,自然不能對你的本體進行贊美。夸贊這木雕龍完全是因為它確實可愛,不要這么不講道理。”
溯話音剛落,摩拉克斯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有什么東西把溯圍了起來。
祥云尾蜷縮在溯跟前。
第073章
雖然知道這是摩拉克斯的本體,雖然在這個世界見過各式各樣的魔物,馬科修斯也以本體的形態在他跟前走動,但這龍身忽而出現的時候,還是讓溯有壓迫感。
壓迫感之后,是好奇。
溯伸手輕輕撫上那毛茸茸,自然卷起,如同祥云一般的尾巴,眼底放光。
雖然他沒有養寵物,但不代表他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
拋去前邊巨大的身子,以及那比自己大腿還粗的尾巴主體,單單只看自己跟前的尾巴毛還是很可愛的。
溯:“尾巴是自然卷,怎么那你的頭發那么直?”
完全沒想到溯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摩拉克斯□□沉默了。
盤著身體的他撐起腦袋,回頭,這么一來是真的把人整個圈在自己身體里。
巨大的龍頭對著溯,這時溯又被嚇了一跳。
不過他能肯定摩拉克斯縮小了他本體的體型,否則他不可能連跋掣那般的體型都沒有。
除了現場環境之外,應當有不想嚇到自己的原因。
這么一想,恐懼消散。
溯伸手,摸了摸他的胡須,真實的觸感讓溯的眼睛在夜色下愈發雪亮。
大部分種花家人對龍都有不一般的情感,哪怕某本小說中龍是反派,它依舊會讓人下意識敬畏,覺得它很強大。
而現在,有一條真實的龍在自己跟前。
真實的,能摸到的,活的。
原本想質問的摩拉克斯因為他的觸碰僵住,更因為注意到他的眼神,所有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他看著溯在自己的注視之下不僅僅撫了龍須,還摸了他鼻梁,那雙眼睛好像在看什么驚奇的東西。
驚奇,并且讓他喜歡的東西。
這是溯在看人類狀態的自己絕對不會露出來的眼神。
溯伸手撫摸他的五官,心中的驚嘆怎么都壓不下去。
忽而那臉上浮現龍鱗,溯下意識就伸手摸了上去。
冰冰涼涼的,跟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樣的觸感。
雖說不是毛茸茸,但也讓他新奇且喜歡。
溯微微拉開距離,視線落在龍角上。
哪怕摩拉克斯已經縮小了本體,但這個有他那么大的腦袋上頂著的龍角依舊不小。
龍角岔開的地方漸漸演變成石珀色,就跟摩拉克斯的眼睛一樣。
溯的手蠢蠢欲動,但因為距離,也因為那與摩拉克斯眼睛一樣的顏色,略微有些躊躇。
就在這時,摩拉克斯開口:“角不可以。”
溯一聽,輕咳一聲,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所有的舉動都是冒犯。
他的視線戀戀不舍地從龍角上移開,落在摩拉克斯的眼睛上。
因為腦袋偏了一些,倒是能看清楚那只石珀色的眼睛。
溯差點腿軟,好在他撐住了:“龍形態的眼睛跟你平日里的不同。”
摩拉克斯嗯了聲:“人形總會需要一些偽裝。”
溯笑了:“人形的摩拉克斯都被子民們畏懼,要是被他們看到這個形態的你,定然第一時間跪下臣服。”
摩拉克斯發出一個鼻音,不知道是表達什么。
溯再次伸手,落在那龍鱗上。
修仙小說中,龍身上到處都是寶,摩拉克斯這龍鱗定然也有防御或者其他作用。
當然,這可是他的朋友,他不可能說出用他身上的龍鱗煉制什么法器的話。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會煉制法器。
此時溯也想起摩拉克斯為何恢復原型,小聲說到:“跟那個木雕,還真是完全不一樣。”
摩拉克斯動了,他抬高了視線,隨之微微俯身,盯著溯。
“哪里不一樣?”他問。
溯的回答毫不遲疑:“那木雕再怎么可愛,再怎么栩栩如生,哪怕雕琢出來的龍鱗也流露出龍這個物種本身的霸氣。但是,它不及你萬分之一。”
這個回答很好地愉悅了摩拉克斯,正因為心情好了,摩拉克斯語氣也好不少:“龍有很多種形態,也有很多種類型。不談其他地方,若陀與我就不是一個類型。在形態方面,倒是螭和與我更為相似。”
溯好奇:“但是你跟若陀龍王成了好友,而不是螭。”
摩拉克斯聽到這話輕笑一聲:“螭盤踞山間,為惡。立場上的對立讓我們敵對,觀念上的不同讓我們更不可能成為友人。但是若陀不同,若陀雖然是上古龍王,是元素生物,但因為沒有雙目一直呆在地底,沒有善惡觀念。他遇到了我,自然也就跟我同一立場。正是因為與我一同守護璃月,哪怕繼承了很多東西,他依舊把璃月放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我與他,永遠不可能成為敵人。”
溯點頭:“巧了,我們不管是立場還是觀念方面都沒什么沖突,今后也不可能成為敵人。”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永遠不可能。”
溯看著那巨大的獸瞳,對視之下,不過是片刻就敗下陣來。
移開視線的溯求饒:“不行,你的眼睛太有壓迫感,看得我心里發毛。”
就好像被自己絕對打不過的龐然大物盯上,成為他的獵物,給人一種永遠都逃不開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摩拉克斯強大,他也知道在陸地上,別說摩拉克斯,除了銅雀外的仙人夜叉,哪怕還是孩童的甘雨都比他強。
但與摩拉克斯他們關系緩和之后,他幾乎再也沒從這些人身上感受到壓力,現在忽而面對本體狀態的摩拉克斯,真的讓他無所適從。
摩拉克斯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甩了甩尾巴,剛想恢復人形,卻因為某個地方的觸感整個僵住。
溯一怔,連忙放開那祥云尾,皎潔的月光根本沒法隱藏他臉上的爆紅。
“抱歉。”
下意識,也不知道是甩尾巴的動作吸引他的注意力,亦或者是知道他準備恢復人形,就這么直接抓住想要阻止。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剛剛他制止摩拉克斯恢復人形。
摩拉克斯的本體終究還是消失,再現身的時候,他已經換了形態。
沒有完全恢復往日的形象,臉上隱約能看出龍鱗,額前的龍角更是彰顯他非人的身份。
就在溯疑惑為何他這個形態的時候,縮小到只有自己手臂粗的龍尾在他眼前擺動。
哪怕小了很多,那祥云尾卻依舊可愛。
溯忍不住看向摩拉克斯,對上那豎著的獸瞳。
然而此刻,溯已經忽視那雙眼睛帶來的壓迫感。
摩拉克斯只是靜靜地看著溯,不發一言。
溯也不需要他解答,伸手把他的尾巴撈在懷里,心滿意足。
摩拉克斯垂著眼,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那嘴角的弧度并不冷清。
溯:“以前是真喜歡貓啊狗啊這類毛茸茸的寵物,甚至還去看過狐貍。不過很可惜,作為醫生,忙碌的我注定沒法飼養它們,再加上他們掉毛以及不好清理,只能偶爾去貓咖那些地方解解饞。”
摩拉克斯嘴角的弧度剎時僵住。
摩拉克斯的話語咬牙切齒:“你拿我跟那些阿貓阿狗比?”
溯一個激靈,連忙放開手中的尾巴。
剛剛在溯懷中很是柔和,任擼,的毛茸茸尾巴此時如同一條長鞭,甩在山石上啪啪巨響,不稍片刻巨大的巖石就被一分為二,然后咕嚕咕嚕地滾了下去,一直到很久很久后響聲才停止。
溯毫不懷疑如果摩拉克斯尾巴落在他們站著的巨石上,滾下去的就成他了。
不過溯也知道現在不是石頭的事,而是摩拉克斯好像生氣了。
他舉手,投降狀,臉上堆著笑。
“那什么,沒有惡意,摩拉克斯和那些寵物貓狗當然不一樣。只是作為人類的時候,我也只能給接觸到貓狗一類的東西,不是嗎?”
拉踩這兩個字,運用起來很簡單,就是不知道摩拉克斯吃不吃這一套。
摩拉克斯吃這一套,那威力巨大的尾巴又變成柔軟的小東西,蜷縮著再次來到溯身前。
然而見識過巨石的下場的溯可不怎么敢跟剛剛那般放肆,伸出食指想把這可怕的東西推遠一點。
也只是這么一個動作,忽而就是一個激靈,察覺那是摩拉克斯視線的溯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有嫌棄摩拉克斯的尾巴的嫌疑,連忙把這尾巴再次抱住。
做完這動作閉上眼,覺得自己真是蠢死了。
如果剛剛真不是自己的錯覺,那摩拉克斯不就見證了自己嫌棄尾巴到忽然抱住尾巴的過程?
這大概更讓他不舒坦。
尾巴在懷中動了動,溯連忙松了松手,害怕越說越錯的溯什么都不說,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寧靜,略微帶著尷尬。
許久之后,終于聽到摩拉克斯開口。
“哪怕是現在,你也飼養不了我。”
聽到這話的溯差點噎住,哪怕已經是魔神,他也沒有那個膽飼養摩拉克斯好嗎!
“不過”
溯豎耳傾聽,然而很久很久,耳邊也只有寂靜的夜晚的風聲,遠處傳來的蟲鳴聲,以及夜里出行的鳥兒和野獸的聲響,再也沒聽到摩拉克斯說任何一個字。
不過什么?
溯抓心撓肝,就好像看文到正精彩的時候作者太監了一般難受。
然而跟追文可以催更不一樣,此時的溯可不敢催促摩拉克斯繼續,就怕自己做什么,說什么,讓摩拉克斯心情不佳。
嗯,本體和半人狀態的摩拉克斯,都讓他慫。
摩拉克斯發現現在的溯根本不敢看他,那明顯的緊張以及略微防備的狀態,已經很久沒見過。
不過,他卻沒有因此著急。
他知道還不是時候,也知道不能急切,再加上溯摸著自己的尾巴毛的時候緩緩放松下來,也讓這一刻彌足珍貴。
摩拉克斯不愿意破壞此時的氣氛,哪怕什么都不說,哪怕什么都沒做,哪怕心意并不相通。
但,在同一輪明月之下并肩而立,他的手在撫摸自己身上重要的東西,足夠讓此時的摩拉克斯滿足。
溯低著頭,摩拉克斯克斯也低著頭,明月之下的兩位魔神就這么站著,享受夜色下的寧靜。
溯和摩拉克斯在山頂看了日出,山頂的日出比其他地方的日出早一些,金色也不太一樣,或者也能說,每個地方的日出都不一樣。
哪怕今天并非一個好天氣,但溯看到那輪太陽的時候依舊滿足。
他腦海里已經有了構圖,心里想著要把日出畫下來。
因此,迫不及待地要下山。
摩拉克斯再次化成本體形狀,扭頭看著溯,示意他上來。
溯整個人都處于震驚狀態,攀附到龍形態的摩拉克斯的背的時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然而摩拉克斯沒什么解釋,只是說了一聲:“坐穩了。”
摩拉克斯從山頂飛到村子不過片刻,早就把村子地形摸熟的他找到空地落下,在溯落地之后化為人形。
他忽而想到什么,看向溯:“恢復本體的時候,偽裝失效了。”
溯也是這時候才想起:“好像是的。”
他伸出手,再次給摩拉克斯構建偽裝,邊偽裝邊說:“再忍忍,給產婦做了檢查我們就離開,到那個時你就能恢復英俊帥氣的模樣了。”
摩拉克斯忍俊不禁:“你的偽裝,其實也不差。”
溯搖頭:“跟你自己本身的樣貌來說,天差地別。”
這話哪怕是摩拉克斯自己也無法反駁。
畢竟溯的偽裝只要求一點,端正。
端正的五官組裝在一起不會很差,但要說多優秀也談不上。
早餐很簡單,因為還有時間,溯他們也不算很急,慢條斯理地吃完。
吃完之后按照原定計劃,溯去給產婦產檢,摩拉克斯去找村民聊天。
沒什么大問題,溯仔細叮囑,給了藥,拿了報酬,回住處的路上并未看到摩拉克斯的蹤跡。
溯也沒有去找人的意思,而是拿出食材準備做飯。
午餐之后就離開,既然有條件,那就不需要午餐的時候在外將就。
而且摩拉克斯應該要去忙了,這大概是近段時間他們一起吃的最后一頓飯。
寄生蟲的事已經處理完畢,他會從這里出發,去往璃月港,中途會對產婦進行診治,但最終的目的是璃月港那些已經出院的燒傷傷員。
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但正事塵埃落定,他終究還是掛念那些被他的火傷到的人。
摩拉克斯回來的很是時候,就差青菜下鍋。
溯拒絕摩拉克斯由他來炒最后一個菜的提議,堅持要讓這一整頓飯菜都出自他自己之手。
摩拉克斯也沒再堅持,出去等著。
最后一道菜上來,溯看著滿滿當當的四菜一湯,滿意地點頭。
不會浪費,畢竟是兩個大男人,而且還都不是人,這些菜真不算什么。
摩拉克斯給他盛了飯,又給擺好筷子,溯一坐下就能吃。
溯:“專門去跟村子里的獵戶買了些肉和骨頭,都是新鮮的。”
摩拉克斯頷首:“有心了。”
溯感嘆:“畢竟之后就是一個人的行程,離開之前當然要好好吃一頓。”
摩拉克斯停下手,看著溯:“一個人?”
溯眉頭一挑:“怎么,難道你不需要管璃月的事?”
“自然是要管的。”
摩拉克斯知曉事情的輕重緩急,也知道自己沒法一直陪著溯在北大陸游歷,拯救陷入困境的產婦。不過是因為現在正是他們獨處時間,乍一聽溯一個人離開,反應略微有些大。
摩拉克斯問:“路線已經定好了?亦或者,跟著直覺走?”
溯點頭:“都對。目的地定在璃月港,但跟著直覺走。”
摩拉克斯瞬間明白:“你不放心那些燒傷的士兵。”
溯笑道:“那是必然的,畢竟是被我的力量所傷。”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道:“我覺得,你不應該把這件事壓在自己身上。如果你太過于在意,于你而言,那將是不可避免的磨損。”
“磨損?”溯對這詞明顯茫然。
摩拉克斯說:“磨損無處不在,但無處不在的磨損對人產生多大的攻擊,取決于當事人對磨損的在意程度。”
看出溯的茫然,摩拉克斯直接用自己舉例:“還記得當年我在璃月邊境攔住你那次嗎?”
溯點頭,當然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
摩拉克斯:“當時的我,正是受到磨損的侵擾,導致心性大變。不過因為給我帶來磨損的事比較沉重,也因為那些情緒不能給璃月的人透露,因此我才去找你。”
“磨損不是指特定某件事,而是指給被磨損的人帶來強烈負面情緒的事。而我的磨損,正是友人的受傷與離世。”
看著溯,摩拉克斯表情緩和不少:“是你提醒我,哪怕要經歷磨損,最初的目的依舊是最終的目的,那時候我才真正從那場巨大的磨損中走出來。”
溯輕輕吸氣,雖說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好像已經知曉自己跟摩拉克斯交談起了重要作用。
友人的受傷和離世很容易猜,失去大半神力的馬科修斯不正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受傷?
而歸終的犧牲,自然也會讓摩拉克斯難受。
那些對摩拉克斯來說是巨大的磨損。
不過這么置換,溯好像懂摩拉克斯為何要跟自己說磨損了。
他想了想,還是否認:“我對生老病死看得很平淡,哪怕是新生兒的死亡我也見過很多。因此,對那些燒傷士兵的在意不過是因為我作為火焰主人的愧疚以及作為醫生的職業道德,沒有其他。”
摩拉克斯平靜地說:“被磨損的人很少會意識到那是磨損,哪怕是有若陀在身側,意識并接受磨損這件事我也花費了很長時間,甚至是不久前在你的幫助下才真正接受。”
溯抿嘴,明顯不滿摩拉克斯對自己的反駁。
摩拉克斯微微垂眸:“先吃飯。”
溯也察覺自己的情緒不對,隱約知道這可能就是磨損的他心情更糟了,甚至連吃飯的胃口都壞了不少。
就在溯心情煩悶,怎么都發泄不出來的時候,大腿上忽而多了個東西。
低頭,看到不算陌生的祥云尾巴,溯忍不住笑出聲。
他看向摩拉克斯,發現摩拉克斯已經褪去偽裝,處于半人半龍狀態。
額頭上的龍角很是威武,那看著自己的豎瞳卻沒讓他產生壓迫感。
最后,他們把飯菜全部吃完。
吃晚飯,收拾碗筷桌椅,收拾房間。
溯看著那剛剛開始枯萎的小白花略微犯難。
留在這里好像浪費,但不是名貴的花卉,帶著也沒什么意義。
摩拉克斯的視線也停留在那里,很明顯,比起溯,他更有想法。
摩拉克斯上前把花瓶里的花拿了出來,里邊的水倒了,巖元素制造的花瓶在他的操控之下消失。
他看向身側注視自己的溯:“你那里應該有不少書籍。”
溯點頭:“有不少不同類型的書籍,你要什么書?”
摩拉克斯想了想,道:“要你近期不看但以后會經常看的。”
溯:?不是,這家伙說什么?
摩拉克斯莞爾:“這些花有神力韻養,直接扔了難免浪費,不如夾到書籍里,做一些印花。就是只有一種花,可能會單調。”
溯一聽,立馬同意。
他從內有乾坤里翻出兩本剛買不久還沒來得及看的小說:“這兩本,我還沒看,不出意外接下來一段時間也都沒時間看。不過,終究會有看的時候。”
說完他自己都沉默了,因為他覺得有點繞,而且好像跟摩拉克斯之前說的那話一樣,略微有些亂七八糟。
摩拉克斯伸手拿過其中一本:“一起弄吧。”
溯回神,坐到摩拉克斯身邊:“我給你剪花。等等,我找找看有沒有剪刀。”
摩拉克斯開口:“伸手。”
溯意外:“你帶了剪刀?”
摩拉克斯沒說話,在溯伸手后把手指搭在他掌心。
與摩拉克斯一樣,溯手上也有繭子,但那是使用手術工具時候留下來的。
而且因為跟使用武器不同,手術用具不管使用頻率還是使用方法,都注定他手中的繭子不會跟摩拉克斯手中的那般厚。
明明不是第一次與摩拉克斯有這般接觸,但溯還是因為他落下的手指顫動。
摩拉克斯好似完全沒發覺,只見代表巖元素的明黃色力量從他指尖溢出,一把不大的剪刀出現在溯手中。
巖元素造物,哪怕是石器不是鐵器,依舊能從刀刃出看出它的鋒利。
溯看著那把剪刀略微出神。
摩拉克斯開口解釋:“最初,在還未發現鐵,開采礦石的時候,人類使用的都是石器。尖尖的石頭,經過打磨的石刀,那些都是他們日常使用工具,甚至是他們狩獵的工具。”
“所以,哪怕是巖元素造物,也是能達到把這些花剪下來的結果。”
溯這才回過神,伸手把那一束小白花拿了過來,拿著剪刀咔嚓把花朵剪下。
摩拉克斯無所謂他是否回應,撿起被剪下的花朵,夾到書籍里。
沒有交談,卻很默契。
只是他們好像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第074章
倒是沒摩拉克斯那么講究,隨意丟著,不甚在意。
摩拉克斯自然看到了,沒說什么。
等他把自己那一本書籍的每一頁都壓好花之后,開始構建巖元素造物,把書籍封了起來。
并非密封,而是兩塊跟書籍那般大的巖元素造物前后壓著,再把兩個巖元素造物連接,緊緊桎梏。
這樣一來就不怕因為書籍頁松動花朵跑位,也不怕那些花最后變成花干而沒在書頁上留下痕跡。
溯很是隨意地把花朵全部放進去,然后把書籍遞給摩拉克斯。
不僅如此,他還很欠地發言:“攤開平整有什么意思,隨意放進去,管它哪里折起,正是沒有沒有規則才會呈現不一樣的美。”
摩拉克斯聽到這話并不反駁,只是接過書籍,給這本書密封。
之后,兩本書都進了溯的內有乾坤。
溯真是沒問多久能拆封,也沒問拆封的時候怎么弄開那巖元素造物,完全沒把這當一回事。
因為臨時處理這些花,他們又要收拾一下桌子,等準備離開的時候已經到了村子的村民們從地里回來的時間。
看到溯和他身邊的人直接嚇得跪在地上。
溯:
他跟依舊保持半人半龍姿態的摩拉克斯對視一眼,最后做了個請的手勢。
摩拉克斯在村子里做了一次很成功的演講,給村子提供了豐富的精神糧食,想來這次的演講應該能激勵村民很久,讓村民心甘情愿為摩拉克斯服務的同時也對未來有所期待。
溯很是耐心地等待,在摩拉克斯忙完村子里的一切后才一起離開。
他們同行的時間其實不多了,溯的目的地已經定好是璃月港,摩拉克斯當然要去忙碌其他事,所以在出村岔路口的時候就需要分離。
當然,哪怕是短短的距離,也足夠溯調侃摩拉克斯。
溯:“演講很不錯,幾乎看不出是即興發揮,更像打了不少稿子,修改再修改。能達到這樣的程度,你果然厲害。”
摩拉克斯:“所說也不過早了一天的事,但也不算臨時想的,不屬于即興發揮。而且,能達到這般地步,更大的原因是我身為契約之神用自己的名義給他們做出了承諾。”
溯點頭:“確實,沒有誰比摩拉克斯的承諾更值得信任。”
說著他笑了:“演講開始前,有村民們跑到我跟前感謝,感謝我把你給帶了過來。他們大概應該猜出之前那個‘相貌平平’的白衣仙人的同行者是你。”
對此,摩拉克斯表示:“不難猜。”
溯嘴角彎了彎:“就是不知道他們心里到底在呢么想。”
摩拉克斯聞言若有所思:“我覺得這兩天我并未失禮。”
溯噗呲地笑出聲:“確實沒有。”
沒有失禮,但摩拉克斯一直處于高位,應當是不知道何為上位者濾鏡。
亦或者,哪怕知道也不在意。
他并不在意這些子民們心中自己的形象,所以才不在意自己女裝的事被別人知道。
也所在意的,不過是自己能不能把真切的好處落實到子民身上。
這樣的人不是政客,而是做實事的領導。
到了岔路口,兩人同時停下。
溯看著摩拉克斯,摩拉克斯也看著他,一時間竟是相對無言。
片刻后,摩拉克斯開口:“下次見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一路上注意安全。”
溯點頭:“會的。”
想了想,補了句:“你也注意安全。”
摩拉克斯緩緩勾起嘴角:“戰場上,是沒人能戰勝我的。”
好自大的話,但這句話從摩拉克斯口中出來,卻是讓人信服的。
溯想了想,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不過如果不是像寄生蟲那般非我不可的事,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
摩拉克斯緩緩點頭:“好。”
得到承諾,溯是開心呢的。
他指了個方向:“不出意外我應該要走這邊。”
摩拉克斯視線落到另一邊:“我要走那邊。”
溯揮手,毫無留戀:“那么我走了,再見。”
摩拉克斯沒說再見,只是目送他離開。
沒有回頭,步伐也沒有任何遲疑,甚至可以說得上輕快,這家伙還真是毫無留戀。
當然,不過是那片刻的悵然,摩拉克斯轉身離開。
離別是為了下一次重逢,哪怕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地點,他們之間的重逢一定會到來。
溯沒想到會在去往下一個村子的路上遇到若陀龍王。
直覺告訴他若陀龍王就是在蹲他,但為什么蹲他他猜不出來。
于是溯一身警惕,那警惕根本沒有意思隱藏的意思。
原本還因為終于在溯跟前露面,很是興奮的的若陀龍王一陣無語:“不是,你至于這么防備嗎?”
溯點頭:“至于。”
他甚至補充:“總感覺你現在找我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陀龍王:
看他沒有回答,溯越來越相信的自己猜測。
他說:“你看,你說不出來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陀龍王木著臉:“只是跟你打聽點消息。”
溯腦子轉得很快:“不能說的消息我可不會說。”
若陀龍王雙手環胸:“我聽說摩拉克斯以女裝扮相跟你一起去了個村子。”
溯微頓,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件事。
他慢慢放松下來,卻也有些糾結要不要跟若陀龍王詳細說這件事。
哪怕摩拉克斯那家伙是真的不介意他女裝的事被別人知曉,但他總感覺私底下跟若陀龍王說這些是背后嚼舌根。
好歹是自己的朋友,總感覺不太好。
溯說:“你去問摩拉克斯。”
若陀龍王吐槽:“我要是敢直接問還來問你?”
溯:“你都不敢直接問你怎么肯定我敢說?”
若陀龍王卻是攤手:“行,沒事。看你這不敢說的樣子就知道是真的。”
溯:既然若陀龍王得到消息,那消息肯定已經傳出去了,所以跟他沒半毛錢關系。
溯認命:“你哪來的消息?”
說到這,若陀龍王咧嘴一笑:“那個村子的人找到千巖軍的時候我恰巧在,聽到他們在爭執摩拉克斯是男是女,詳細詢問之后才知道跟你一起去村子的女性在離開之前自稱摩拉克斯,還給了他們承諾。”
溯嘴角一扯:“哦。”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過摩拉克斯這家伙好像并不在意,對他來說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卻也不是什么壞事。
若陀龍王臉上露出好奇:“所以那家伙真的穿了女裝?不是他到底咋想的!”
溯用挑不出錯的話語回答:“主意確實是他出的,不過不是他穿女裝,而是我用偽裝權柄把他偽裝成女性形象。”
若陀龍王臉上表情略微失望。
溯沉默,感情這家伙真就是要看熱鬧。
現在知道是偽裝而不是摩拉克斯真的穿女裝而惋惜,他毫不懷疑如同摩拉克斯真的穿女裝那若陀龍王也會惋惜他竟然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看到。
果然,他聽到若陀龍王用失望的語氣說:“原來是假的啊。”
溯心平氣和地建議:“摩拉克斯好像并不介意女性形象,興許你可以跟他說說你想看看他穿女裝。”
若陀龍王個對這話反應過激:“別!甚至連我詢問過他穿女裝的事也給我保密!”
溯看他那模樣,輕笑出聲:“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若陀龍王卻是一臉警惕:“在你看來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在那個時候的摩拉克斯看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為了友誼長存,這種事絕對不能提!你可得給我保密!”
溯看著他緊張的模樣,溯勉強點頭:“行吧,給你保密。”
若陀龍王這才松口氣。
溯也沒揪著這件事不放,而是詢問另外一件事:“你不會是守在岔路口那里,等我跟摩拉克斯分開后就跟上來的吧?”
畢竟他跟摩拉克斯分開也沒多久,他有理由這么懷疑。
若陀龍王點頭:“確實是這樣。”
溯眉頭一皺:“就為了問摩拉克斯女裝的事?”
若陀龍王搖頭:“也不是,沒那么閑,找你有正事。”
溯可是怕了他們的正事,寄生蟲可是耗費了他一年多的時間,這才剛剛處理完就來了新的正事。
若陀龍王:“是新生之息的事,理水疊山的陣法在產房里捕捉到不明力量,不清楚是不是需要收集的新生之息。”
這還真是正事,不過溯有疑問:“這事不是應該找摩拉克斯嗎?雖說我能辨認體內的新生之息,但空氣中的新生之息我可看不到。”
若陀龍王避開摩拉克斯不談,只是說:“陣法上的反應哪怕看不到新生之息也能看得清,這點等你到了地方可就知道。不過要確認那是不是新生之息,得你親自試試能不能操控。”
溯看著,半晌,開口:“我拒絕,那是摩拉克斯看一眼就能知道的事,我過去還得各種實驗,很麻煩。所以我拒絕我這邊麻煩的驗證方法,更推薦摩拉克斯看一眼就能分辨的快捷方式。”
若陀龍王耷拉肩膀:“行吧,我去找摩拉克斯。”
溯這時確認了,若陀龍王來找自己單純就是為了確認摩拉克斯女裝的事!
這家伙還真八卦,更是執著。
溯揮手,竟不是道別,更像驅趕,這讓若陀龍王不滿。
“算了,我直接給他傳信就好。”
說著已經拿出傳信用的機關鳥。
溯:
過來找他就是為了看摩拉克斯熱鬧的心思是藏也不藏了嗎?
溯問:“你沒有事要忙嗎?”
若陀龍王很誠實地搖頭:“事情不算多,摩拉克斯回來了,自然也就沒什么要事。”
看溯那表情,若陀龍王解釋:“有些事必須摩拉克斯處理,我們的無法代勞的。”
說的也是,畢竟職位不同,身份不同,摩拉克斯無可替代。
溯又問:“那你準備跟著我?”
若陀龍王點頭,露出一個笑:“想看看你身邊有什么魔力,讓摩拉克斯為了跟著甚至愿意扮成女性。”
溯一臉的一言難盡:“沒有那種硬性要求!”
沒有那種硬性要求,當時就是忽而來了靈感,有了想法。
溯甚至懷疑當時的摩拉克斯是不是腦抽。
當然,這種事不需要過多說明,而且事關摩拉克斯的女裝,他覺得最好還是不要過多提及。
他跟若陀龍王解釋:“我的最終目的地是璃月港,但在去往璃月港路上遇到的產婦也會給他們檢查和接生,所以跟著直覺走,可能會繞道。如果你有事要忙可以自行離去。”
若陀龍王看著溯,若有所思:“摩拉克斯跟你一起的時候,你也有驅趕他嗎?”
溯被這個問題干沉默,轉身,往前走。
若陀龍王懵了下:“不是,是又不是不就一句話的事,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溯覺得若陀龍王這家伙腦子里應該有坑。
腦子里應該有坑的若陀龍王真的跟溯同行,一路上也是真好奇,東問問西問問,如果不是知道這家伙哪怕不算被點睛前的時間也比自己年長,溯甚至一會他是個好奇寶寶。
作為朋友,溯一開始很有耐心,但在他不知道第幾次詢問草藥的時候終于忍不住。
“那些不是我擅長的,你可以去問李大夫。”
若陀龍王聽到李大夫三個字差點產生應激。
頓時閉上嘴,不再問。
溯可不知道他的情況,只是以為他因為自己話語中帶著不滿而停下,倒是滿意不少。
就這樣到了第一個村子,因為若陀龍王沒有偽裝,也因為這個村子不屬于靠邊境,對摩拉克斯敬重不足的村子,所以他們的到來受到熱烈歡迎。
溯第一時間懊悔沒給若陀龍王弄個泯滅于眾人樣貌的偽裝,緊接著又相當不客氣地指使他去跟村長溝通關于給孕婦產檢的事。
笑話,摩拉克斯他也指使,沒道理若陀龍王是個例外。
若陀龍王倒是沒生氣,真的就去跟村長溝通,很快拿到產婦預產期表格。
溯從預產期最近的,孕38周的產婦開始,畢竟這個孕周什么時候發動都不意外。
村子里的產婦不算很多,三天就搞定了。
離開前溯再去那位即將生產的產婦家里給她做了個檢查,確認沒有發動的跡象才帶著若陀龍王一起離開。
這三天若陀龍王跟著溯屁股后面幫忙,不算越幫越忙,也是能搭把手。
就是這家伙不擅長做飯,溯覺得自己一個人弄有點虧,再加上村民們因為若陀龍王很是激動,送上門的飯菜不是一般的好,他也就沒自己動手。
不過從這個村子離開后,若陀龍王立刻讓他幫忙做偽裝。
溯看著他那急切的樣子,忍著笑:“不是挺好的?”
若陀龍王很堅定地搖頭:“我可不想搶你的風頭。”
最重要的是,這次不是他身負任務,必須由他出面。
既然溯的名聲完全夠用,那就不需要他。
太過于熱情他們招架不住,也容易讓村子里的人緊張。
溯沒反駁他的話,偽裝也不是什么麻煩事,順手就給他弄了。
他倒是記住摩拉克斯說的反差,對長相硬朗的若陀龍王弄了一張相對陰柔的臉,保證別人看不出來。
若陀龍王沒法看穿偽裝,舉著鏡子看著里邊的自己,哪哪都不滿意,嚷嚷著讓溯改。
溯倒是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壞心的說:“既然不滿意就給我個模板,我按模板上的樣貌給你改。”
若陀龍王微微瞇起眼,因為這幅面孔比較陰柔,這個動作坐起來一看就不懷好意。
溯心里咯噔一聲,剛想認慫說自己好好弄,就聽到若陀龍王的話。
“不如照著你的模樣來,神秘的白衣仙人的臉,我也想擁有。”
溯:
最后若陀龍往并沒有能按溯的樣貌來,白衣仙人2.0沒有誕生。
這是因為摩拉克斯的傳信到了,在知道新生之息的情況后摩拉克斯立刻調轉方向,去往璃月港,同時給若陀龍王安排了任務。
他要若陀龍王在璃月各個村子演講,給璃月的子民們提供精神上的激勵。
他說,他已經試過,覺得那是對璃月的未來有利的事情,不論今后如何,最后一站之前璃月的子民們需要這些。
摩拉克斯并沒有指定某個村子,而是說最好每個村子都去一次,時間上由他自己安排。
聽著若陀龍王的話,溯若有所思,覺得摩拉克斯這是在做一站式的安撫。
而且正如摩拉克斯所說,之前那個村子的演講,確實很成功。
若陀龍王卻是一臉嫌棄:“這種事情交給我,沒問題?”
溯回神,看著若陀龍王,想了想,說:“沒問題。”
這肯定的語氣讓若陀龍王很是意外。
溯笑了笑:“璃月各個村落的壯年都已經成為千巖軍,而身為千巖軍的家屬,他們內心期望的是自己的家人平安歸來。獲勝并且平安歸來的前提是千巖軍足夠強大,而你,若陀龍王,他們的領導者,與摩拉克斯并肩作戰的元素龍,足夠強大。只要見到你他們就會覺得有獲勝的希望。”
合理分析的同時給他戴了一頂高帽,直白但并不算華麗的夸贊卻直接夸到若陀龍王心底。
如果說之前還覺得這件事有那么點麻煩,那么現在的若陀龍王卻覺得這件事還算不錯。
他竟是略微矜持地說:“如果溯也這么認為,看來我需要好好應付了。”
“不能應付哦。”溯道:“因為在意家人,他們心思很敏感,能察覺你演講是真心實意還是敷衍。”
溯提醒:“不僅僅態度不能敷衍,你甚至需要好好準備演講的稿子,預測在你演講的時候村民們可能會詢問什么樣的問題,你需要給他們一個讓他們滿意的答案。”
若陀龍王若有所思:“這樣啊,那我得好好想想。”
溯拍拍他的肩膀:“加油。這條路你要好好走下去,那我先走了。”
若陀龍王猛地反應過來:“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完全就是為了甩開我!”
溯嘴角一抽:“怎么會?”果然還是太急了嗎?
溯的理由有理有據:“不管演講稿還是對村子先后順序的規劃你都需要花時間,但我這邊挺急的。”
為了提高自己的說服力,溯還說:“如果我不快一點,可能下一個順產就要變成剖宮產了。你知道的,現在的我不需要新生之息,醫療環境并不樂觀,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能順我絕對不會讓她們剖。”
若陀龍王卻是怎么都不信了,他說:“我跟你一起。”
看到他好像要拒絕,若陀龍王又說:“畢竟也沒計劃,所有的村子都要去一趟,先去哪個村子都一樣。”
“跟你一起還能幫你打下手。”若陀龍王把剛剛的話給他還了回去:“畢竟你現在不需要新生之息,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璃月,我自然不能放著不管,能搭把手的時候絕對不會偷懶。”
溯的臉色變化莫測,他想反駁去沒能找到適合的反駁話語。
最后,他只能憋出一句:“行。”
往好處想,至少有人搭把手。
若陀龍王目的并不單純,他確實能搭把手,但他也想從溯口中知曉摩拉克斯的演講。
溯原本以‘摩拉克斯說的話,做出的承諾,不適合由你來說來做’拒絕,但若陀龍王卻是回了一句‘那就說那是摩拉克斯說的’。
最后溯只能任命地把摩拉克斯演講的要點整理出來,口述給若陀龍王。
若陀龍王還真不是鬧著玩,他仔細記下,然后潤色,之后又給溯過目。
溯一看直呼好家伙,還真就是‘摩拉克斯說的’,經由若陀龍王之口傳達,這家伙沒有任何突出他自己存在的意思。
不過溯很快也明白了若陀龍王的用意。
哪怕若陀龍王在戰場前線的威望有多高,哪怕他的戰力與摩拉克斯不相上下,哪怕在前線,在所有千巖軍心里,他跟摩拉克斯一樣強大,但他知道他自己不能成為最強的那個。
最高領導者只能有一個,那個人就是摩拉克斯。
他可以在戰場上廝殺,甚至‘軍功’能比摩拉克斯要多,但在民望中他絕對要弱化自己,免得給璃月埋下隱患。
看著這般的若陀龍王,溯的心微微顫動。
想了想,他說:“先給我收著,我好好修改后再給你確認。”
若陀龍王一聽連忙答應:“那行,最好把最終版本修改給我。”
說著他又補充:“如果能在進村子之前弄就過更好了。”
進村子之后肯定不會立刻演講,他會幫溯打下手,至少有一晚上的時間讓他背誦稿子。
溯的能力,若陀龍王是信任的。
第075章
那是他們到村子的第二天,村民們回來吃午飯后,他趁著閑暇時間聚集了他們,來了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講。
說的都是稿子上的內容,幾乎沒什么遺漏的。
溯看著熱鬧的現場,忽而就笑了。
演講能帶來的不僅僅是村民們對未來的希望,還有村子的生氣。
如此生氣勃勃的景象,在魔神戰爭時期的村子已經很少見。
而現在,他見到了,并且能肯定若陀龍王定然會把這個希望,這種現象,帶到璃月的每一個村子。
下午若陀龍王依舊給溯打下手,分藥材,甚至是煎藥,哪怕有些磕絆,最終也沒出什么錯。
這讓溯把事情交給他的時候更為放心,覺得跟若陀龍王一起行動倒也不是壞事。
到了夜里,溯拿過若陀龍王的演講稿再進行潤色,這才發現若陀龍王也對演講稿做了些修改。
溯順著他的修改默讀,發現很順暢,而修改的地方都是一些口語上的問題。
溯習慣了日常口語,書面形式和正規場合的語氣難免會有病句,這種習慣沒能讓他及時察覺,所以才有這有病語的演講稿。
可惜的是漢字順序有時候真的不影響看的,聽的人對意思的理解,哪怕是病句,哪怕是錯別字,哪怕是倒裝詞語,很多時候就跟腦子里有翻譯器一樣,自動糾正過來。
正是因此,哪怕溯過了兩遍稿子也沒發現問題,但若陀龍往一看就看出來,并且做出修改。
溯抬頭,看著正在打磨玉石的若陀龍王:“其實你寫得很好。”
若陀龍王頭也不抬:“別,這么說可就是給我戴高帽了。我就跟摩拉克斯學了一些字和詞,其他的都不懂。還是得你來找缺口,填補進去,才能讓演講達到更好的效果。”
原來是摩拉克斯教他識字認詞,怪不得寫得這么工整。
溯嘴角彎了彎:“那我就接下這頂高帽。”
溯簡單補充了一些細節,不過沒有給他組合起來,只是把重點點出來,然后讓若陀龍王自己組織語言。
若陀龍王看著這些略微傷腦筋,雖說不難,但真的費時間。
他跟溯商量:“我在給你弄你的玉石,不如你幫我改改?”
溯眉頭一挑,看著若陀龍王手中的東西,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兩年前他選的那塊原石。
老實說,他甚至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不過他好像跟若陀龍王說他要一塊無事牌。
溯上前:“我記得我要無事牌,但你這是準備雕刻吧。”
若陀龍王點頭:“雙面,有一面雕刻祥云紋路,你可以換著戴。”
說著他強調:“別以為我雕的輕松,我可是擠出時間來給你弄。”
又停了片刻,他說:“近期可能也完成不了。”
溯倒是不在意:“沒事,我都忘了這事,什時候弄好什么時候給我。”
若陀龍王一聽就不高興了:“我給設計祥云都設計了很久,甚至在切牌子前還推翻了設計再次思考,你竟然忘記了這事?”
溯想起一件事,反問:“還沒開始雕刻吧?”
雙手環胸,若陀龍王說:“沒有。”
溯:“那我能看看設計稿嗎?”
若陀龍王不滿:“有什么要求直說。”
溯略微不好意思:“那個,你見過摩拉克斯本體吧,他尾巴上的祥云你記得嗎?”
“記得。”若陀龍王不明:“所以呢?”
溯輕咳一聲:“沒什么,就是覺得他尾巴上的祥云好看,不如就雕成那樣?”
若陀龍王皺起眉頭:“我不否認摩拉克斯的尾巴威風凜凜,但那只是一朵祥云,放在牌子上太簡單了。”
單調,且沒法展現他的雕工。
溯卻搖頭:“越是簡單越好看,我原本想要的就是素面無事牌,太過于復雜的祥云紋路對我來說可能還不怎么喜歡。”
并不知道若陀龍王內心所想,但根據他親手打磨的狀態不難猜測對雕刻這方面他很重視。
于是他說:“而且我知道越是簡單的圖案越難體現出它本身的美,所以我想著你應該能弄出我預想中的效果。”
誤打誤撞,若陀龍王心情舒暢。
他說:“行吧,雖說原本是先設計再取料,但已經取好的料子另外設計圖案也不是不行。當然,這也就代表弄好的時間再次推遲,我不能保證什么時候才能把成品交給你。”
溯點頭:“沒事,都行。”
若陀龍王點頭,然后不忘補充:“你給我弄稿子。”
溯看看他,再看看稿子,認命點頭。
就這樣,各自做各自的事,倒是和諧。
第二天溯依舊是去產檢,若陀龍王則是去村子里轉悠,身上還帶著演講稿子。
語句還是需要改改,但他也不得不佩服溯抓重點的能力。
以及,若陀龍王忽而發現他對這些簡化過的璃月字已經認得差不多了。
其他時間若陀龍王并沒有閑著,哪怕是吃晚飯后的散步,他也在觀察村子,跟村子的人聊天。
雖說若陀龍王的身份在普通人眼中很尊貴,但他本人相當平易近人,而且他的性子很容易讓別人放松警惕,很適合打探消息。
當然,曾經的溯除外。
也可認為,哪怕是現在的溯也不覺得若陀龍王平易近人,一直對他高警惕。
這種下意識有時候挺傷人的,好在若陀龍王對此沒有過多介懷。
夜里,若陀龍王就開始弄那塊玉石。
原本正在整理病例的溯想了想,湊了過去。
“這個難學嗎?”
拿著刀具的若陀龍王抬頭,看了溯一眼:“想學?”
溯誠實地點頭。
若陀龍王:“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事。”
忽而想到什么,他把那塊切下來的玉石給了溯:“我記得你擅丹青,把你想要的祥云畫上。”
溯捧著那不大的長方形玉石略微有些懵逼,不過他也明白若陀龍王的意思,眼睛瞬間亮了。
溯接過若陀龍王遞過來的筆,先是比劃了下,很快沾墨水下筆。
摩拉克斯的祥云尾是真的簡單,就簡簡單單一大一小兩朵云。
溯根據記憶把它們畫了上去,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若陀龍王一看,樂了:“傻了吧。”
他很是得意的把自己設計的祥云圖紙拿了出來:“看看這個,雖說略微復雜,但整體協調,隱約透著霸氣。最重要的是我本就是先設計祥云才切出相應形狀,玉石上的花色都在他們最適合的位置。”
溯嘴硬:“這塊玉石的中水色都很好,不許要個過于在意色的位置。”
雖說嘴里是這么說的,但他還是瞪著那一抹棕黃色,黃燦燦的黃翡,這一抹色是真的絕了。
忽而溯想到了什么,立馬用若陀提供的專用水把剛剛自己畫出來的兩朵祥云洗掉,再次下筆。
這一次,栩栩如生的龍尾顯現在眼前。
那一抹黃色,恰恰對應了摩拉克斯的尾巴,而卷曲起來的祥云尾毛,更是因為顏色比尾巴淺,層次分明,這一截尾巴就跟活過來了一樣。
若陀龍王輕輕吸氣:“你這么畫倒是適合。不過,直接把摩拉克斯的尾巴放上去,真的沒問題?”
溯抬頭,臉上堆著笑:“那就是你需要考慮的事的。”
若陀龍王:?不是,發生了什么?怎么是他需要考慮的事了?
溯的話義正辭嚴:“這是若陀你送給我的禮物,而且還是你自己讓我畫的。現在我畫出來了,剩下的自然就交給你了。”
他很是珍重地把手中的小塊玉料放到若陀龍王手心:“我期待你的成品。”
若陀龍王看著溯回到他自己的位置,再次打開那一打病例,開始填寫,好像真的已經把一切要求交代清楚,把剩下的事交給他來處理。
若陀龍王毫不懷疑自己要是把這玩意放到摩拉克斯跟前,都不等他說明情況摩拉克斯就把這幾近完美的玉石給毀了。
想讓那家伙答應把他尾巴的形象雕琢在這塊玉石上,簡直白日做夢。
覺得不可行的若陀龍王上前:“要不我也不雕了,把兩面打磨拋光,直接給你弄成雙面光滑的無事牌。這料子難得,正因為難得,接近完美,什么都不雕更能體現它本身的美。”
溯點頭,在若陀龍王高興的時候又說:“切出來的應該不止這一塊,其他料子上可以雕這一截尾巴。”
若陀龍王笑容直接消失:“逗我玩呢?”
溯笑著:“行啦,你不覺得我設計的真的很適合這枚玉石嗎?就跟先設計了再把玉石切割出來一樣。就去問問,萬一摩拉克斯同意了呢。”
關于溯依照玉石花色設計這一截尾巴的成果,若陀龍王還真沒法否定,哪怕現在并未雕琢,哪怕只是黑色的墨水輕輕勾勒,但不能否認他已經想到成品,甚至具體到龍鱗上個的色彩是多么寫實。
然而,也正是因為寫實才讓若陀龍王覺得不行。
若陀龍王:“還是換個吧。”
溯頭扭到一邊:“先去問。”
若陀龍王看著他,沉默半響:“行吧。”
在溯看過來的時候他誠實開口:“我其實也很期待成品。如果它真的能成為成品。”
若陀龍王把這塊毛貨收起來,拿出切割下來的其他部分。
“還有這些,正好你在,你看看要弄什么,我先把它們弄出來。”
溯一看,發現竟是還有不少,目測還能再做三四塊。
他直接揮手:“你自己看著來。反正我只要那塊龍尾祥云無事牌。”
若陀龍王嚷了句:“你怎么這么軸呢!”
這件事上溯就是軸,既然沒法擁有毛茸茸的尾巴,那擁有那一朵祥云尾巴的掛件掛著,勉強也能接受。
溯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去養只毛茸茸的動物,貓狗兔子,亦或者山間少見,在原來的世界絕對很刑的動物。
最好毛軟一些,又不容易掉毛的。
一想到掉毛溯的積極性就下降,略微郁悶的同時也就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后。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他依舊沒有家,一直在北大陸游歷,不管養什么都得帶在身邊,不保證能照顧好。
對生命負責那是對生命最基本的尊重,沒有那個能力還是不要去承擔那份責任。
若陀龍王原本還糾結著,想要跟他說什么,最后發現他已經把注意力都放在病例上,只能打消念頭。
孕婦的事可是很重要,關乎至少兩條生命,還有可能牽連兩個家庭。
若陀龍王可不會在正事上犯渾。
這一路回璃月港倒是相當順利,即便因為直覺溯曾經繞道,卻也很快繞回去,雖說中間耽誤了不少時間,但依舊到了璃月港。
到達璃月港第一件事,跟若陀龍王告別,去往醫館。
燒傷病人已經全部出院,溯現在要去的是自己的辦公室,尋找李大夫給他留下來的燒傷病人的病例。
雖說最準確的情況必然需要他親眼所見,但從病例中也能看出大概。
溯需要確定哪些人的恢復可能不盡人意,需要他重新想辦法。
不論什么傷害都有可能留下后遺癥,而燒傷的后遺癥是相當可怕的存在。
溯要杜絕那些病人因為燒傷日常生活受到阻礙。
溯的到來讓紅玉很是驚訝,驚訝之后是狂喜,她小跑到溯跟前,問好,寒暄。
溯只是簡單應了兩句,根本不需要提醒,轉了方向就跟她去了婦產科。
有個十周的產婦出現很嚴重的妊娠反應,吃什么吐什么,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都沒用,現在孕婦的情況很危險,臉色蠟黃,如果再這樣下去可能就出事了。
紅玉:“各種開胃,安撫,調理的方法都試過,甚至是一些偏方我們也允許孕婦家屬私下使用,但還是沒辦法。”
溯眉頭一皺:“如果真的危害到孕婦的身體,那只能放棄這個孩子。”
他無法說明基因等問題,沒法告訴他們有些基因的結合確實不行,更沒法跟她們說一些孕婦某一次懷孕確實危險,可能會出現因為孕反死亡的情況。
因為無法解釋,他只能用最冰冷的話語說出結果。
紅玉抿嘴:“我們已經跟孕婦和孕婦家屬提了這件事,但孕婦情況特殊,孕婦和孕婦家屬都要保孩子。”
看向紅玉,聽出她的遲疑的溯詢問:“什么特殊情況比孕婦的性命更重要?”
紅玉嘆息:“孕婦的丈夫一個多月前在前線犧牲,他丈夫的哥哥和弟弟也都因為戰爭死亡,沒有留下后代。孕婦體內的孩子,是他們唯一的下一代。”
溯微微垂眸,片刻之后說:“我先看看情況。不過我還是那個也意見,為了孕婦著想,最好的辦法是放棄這個孩子。”
遺腹子。
唯一的下一代。
這兩個情況壓在孕婦身上,也許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是否真的想拼命留下這個孩子。
溯的到來讓孕婦和孕婦家屬眼前一亮,老夫婦那雙已經渾濁麻木眼睛竟是恢復了清明。
“溯先生!”
“溯先生來了!”
“溯先生。”病床上的孕婦看著溯,熱淚盈眶。
溯沒有理會兩位老者,而是來到病床前:“我得先檢查你的情況,冒犯了。”
征得同意后開始檢查,主要是孕婦自己的情況,沒有超聲機器,他就算是想要檢查胎兒的情況也束手無措。
這種時候紅玉他們的把脈更為可靠。
給孕婦檢查的時候溯的眉頭狠狠皺起,他看著孕婦的臉,去檢查她的眼睛,心底嘆息一聲。
他說:“這個孩子,可能留不住。”
孕婦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兩位老者直接給溯跪下,求他幫忙保住孩子。
溯沒看老者,而是對紅玉說:“把家屬先帶出去。”
紅玉微怔,最后聽話地把兩位老者請了出去。
略微強硬,但這是執行溯交代的任務的唯一方法。
孕婦看著溯,哪怕關上病房的門依舊能聽到外邊公公婆婆的哀求聲,她瞬間濕了眼眶。
“仙人,真的沒辦法了嗎?”
溯拉過凳子,坐在邊上:“我先跟你說說你的情況。現在你什么東西都不吃下,這個世界也沒辦法打營養針,但你體內的胎兒不會因為你吃不下東西就放棄爭奪你體內的營養。所以現在你的身體很虛弱,哪怕像現在這樣臥床休息,勉力保胎,你可能也活不到小孩出生的時候。”
溯用冷靜而冷酷的聲音說:“你死了,胎兒也活不了。”
淚水終于滑落,孕婦的聲音帶著哭腔:“真的沒有辦法嗎?”
溯看著她:“哪怕有九成的概率一尸兩命,你也要冒險?”
孕婦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才兩個多月,沒什么感覺,但她身體的不適讓她知道這個孩子就在體內。
對于溯的詢問,她的回答是肯定的:“是的,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哪怕接下來的七個多月我都要住在這里,我也會留下這個孩子。”
‘值得嗎?’三個字最終還是被溯咽了回去,把孕婦和小孩放在天秤上的時候,他會偏向于孕婦,但如果是孕婦自己做了選擇,他也會尊重孕婦的選擇。
溯伸出手:“我給你號個脈。”
孕婦一聽連忙把手伸出去,略微緊張。
溯是不會號脈的,此時說號脈不過是為了給孕婦注入新生之息。
如果有什么辦法能夠救眼前的人,除了新生之息,溯想不到其他。
到底有沒有用溯并不清楚,但上次新生之息能夠給大出血的產婦帶來希望,興許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號脈之后,溯無視孕婦緊張的神情。
他只是點頭:“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孕婦心底是失望的,不過還是點頭,應聲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比剛剛舒服多了,胸口的郁結似乎散了一些。
打開門,溯這才把視線放在兩位老者身上。
他又看向一直守在外邊的紅玉:“你照顧孕婦,有什么情況立刻叫我。”
“兩位老人家,關于你們媳婦的事我需要跟你們好好說說,到我辦公室來。”
老夫妻連忙應聲好。
溯的辦公室偶爾會有人打掃,倒是能談事。
溯讓他們坐下,然后說:“抱歉,我剛回璃月港,這里沒有水。”
孕婦婆婆連忙擺手:“溯先生不用客氣。”
孕婦公公忍不住:“溯先生找我們是要說玲瓏的情況嗎?求求溯先生,一定要保住孩子,那孩子不僅僅是我們的命根子,也是玲瓏的命。”
溯略微有些意外:“怎么說?”
老夫妻對視一眼,最終是孕婦婆婆開口。
“哎,玲瓏,是個苦命的孩子。她死了爹媽,之前嫁過人,但嫁過去沒多久,丈夫一家子都死了,所有人都說她命格孤煞,靠近誰誰就會死。那孩子最后也想不開,要投河自盡,是我二兒子路過救了他。”
“老二是個好人,他不信那些命,跟玲瓏互通心意后結了婚,沒想到老二一個多月前在戰場上犧牲了。”
“村子里的人更信了玲瓏命格孤煞的傳言,要把玲瓏趕出村子。”
“我們沒辦法,只能在村外給玲瓏搭了個睡覺的棚子,每天給她送飯。不過幾天就發現玲瓏懷孕了。這本是喜事,但玲瓏害喜太嚴重,什么都吃不下,村子里的大夫不敢看,去了其他村子找大夫也沒辦法改善她的情況,最后只能來璃月港,為的就是找溯先生。”
“溯先生,玲瓏覺得老二的死是因為她命格孤煞,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所以一定要保下來啊。”
說了這么多都是關于媳婦的事,兒子的死老人家也沒有一句埋怨,好似并不把那位名為玲瓏的孕婦命格孤煞的傳言放在心上。
不僅如此,哪怕他們想要留下孩子確實有私心,但更多的,是害怕如果孩子沒能生下來,孕婦玲瓏會承受不足。
剛剛被拉出地獄,見到了陽光。
如果再次墜入地獄,那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溯:“我沒法跟你們保證什么,我只能說孕婦的身體情況很不好,如果真的要留下孩子,她只能一直住在醫館。而且,即便住在醫館也不能保證孩子能夠順利出生。”
溯:“你們的情況我已經大概了解,原本要說的話現在想想也不適合再提。如此一來,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如果真到了我覺得必須要保住孕婦的緊急時刻,我會直接出手流掉孩子。”
“這是我作為大夫的判斷,不強求你們理解,但希望你們不要阻止。”
孕婦公公頷首:“我們明白的。大人更重要。”
孕婦婆婆點頭:“是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兩位老人離開后,溯沒有第一時間做事,而是盯著窗外。
醫院是最容易見證悲歡離合的地方,而婦產科,是家長里短的聚集地。
溯見過各式各樣的產婦家屬,但這對老夫妻讓他心底震撼。
溯給摩拉克斯寫了信,他想竭盡全力努力一次。
第076章
不過摩拉克斯肯定了他們的研究,現在他們依舊還在努力。
這次來璃月港,摩拉克斯第一時間找到醫館,溯的辦公室。
沒人,因為知道溯找自己的緣由,摩拉克斯去往婦產科住院部。
溯就在那里,三人病房里只有一個孕婦,不過里邊還有兩位老人,應當是家屬。
摩拉克斯看到溯在給孕婦把脈,因為見得多了,也真的練過,哪怕對號脈一事依舊不通,卻也能唬人。
摩拉克斯知道他在做什么,畢竟新生之息正從他手指源源不斷地輸入孕婦體內。
那在應達體內被絞殺,屬于破壞屬性的力量,在孕婦身體里卻異常柔和,如同春雨滋潤大地,細潤無聲。
就跟上次大出血的產婦一樣。
溯的新生之息的對孕產婦有奇效。
也有可能,對身體里沒有奇異力量的人有治療的效果。
不過是片刻,孕婦的臉色竟是好了不少。
死氣褪,生氣起,好似打了一場勝仗。
溯跟孕婦和孕婦家屬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也說明她的情況特殊,如果有大夫過來,要記得讓他們把脈,以防他不在的時候出什么問題,這才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了眼沒人的地方,但溯知道摩拉克斯應當也看著自己,微微勾起嘴角,往辦公室走去。
還沒等他坐下,辦公室的門就被關上,摩拉克斯也在此時現身。
溯頭也不抬:“剛收到我寫的信不久吧?速度還挺快。”
摩拉克斯走過去:“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溯坐下:“剛剛你應該看到了,我的新生之息有沒有用?”
“有。”摩拉克斯給了肯定的答案:“那位夫人的情況肉眼可見的好了不少。”
溯松口氣:“那就好。”至少不是無用功。
不過他也知道,這肯定不是注入一次新生之息就能解決的困難。
他說:“雖說這次有用,但不能保證能時長,我需要你幫忙看看新生之息多久會從她體內消失。”
摩拉克斯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一消失你就重新注入。”
溯點頭:“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沒有靜脈注射,她的孕反太嚴重,什么都吃不下去,沒有新生之息吊著就活不下去了。”
“我倒是能配合幾天,但,你確定嗎?如果必須你不時注入新生之息,也就是說可能在她生產之前你都得留在醫館。”
溯笑了笑:“沒事,就想努力一次。”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帶著疑惑的語氣開口:“我記得,你一切都是以產婦為先,我以為你會直接讓孕婦放棄這個孩子。”
溯聽到這話也是一陣嘆息:“沒辦法,這個孩子特殊,孕婦也特殊。”
溯把玲瓏的事告知摩拉克斯,摩拉克斯心底也只剩下嘆息。
溯:“而且,當時她叫我仙人。”
摩拉克斯石珀色的眼睛微微瞇起。
溯笑著問:“剛剛你看出她有什么不同的嗎?”
摩拉克斯搖頭:“沒有看出來什么。”
溯點頭:“對,我也沒看出什么,她就跟普通人一樣。”
摩拉克斯提出可能性:“興許是猜到的。”
溯卻是反駁:“白衣仙人的標識只有一個白大褂,以及他剖腹取子的能力,但在璃月醫館,不管是白大褂還是剖腹取子的能力都已經有其他人擁有。別的不說,紅玉和她手下的兩個大夫,他們三也都很符合白衣仙人的形象。而且,仙人這個稱呼,是我讓紅玉帶著兩位老者出去后她才叫出口。”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是,提醒?威脅?亦或者,請求?”
溯聳肩:“應該都有。但很顯然,她可能想通過這個稱呼做什么,比如想要保下胎兒。”
溯看著陷入沉思的摩拉克斯,問:“要判斷人類和非人類,有什么簡單快捷的辦法?”
摩拉克斯名表他的意思:“你是說,因為她是非人類,卻又要孕育人類的孩子,所以才導致她現在這般情況。”
“只是有這個可能。但有甘雨半人半麒麟的存在,也不能說這個可能性很大。”
摩拉克斯:“不同物種之間想要繁衍確實很難,至少在甘雨之前我們從未見過第二例。甘雨確實有可能成為例子,但我們不能忽略一點,孕育她的是瑞獸,道所偏,運所依,這也有可能成為她能夠安然誕生的緣由。”
溯點頭:“說的也對,所以還是得看看。”
摩拉克斯:“至于判斷她是否非人,一般來說只能等她自己露出馬腳,觀察力強的人只要看到一絲不對勁,就好像你剛剛說的,她對你的稱呼,就有可能成為她非人的佐證。”
溯不死心:“但是當年若陀龍王只是看著我就知道我是夜叉。”
摩拉克斯搖頭:“夜叉是不同的。若陀作為璃月前線強大且活躍的戰力,對上的夜叉不知凡幾。因此,哪怕夜叉們是不同物種受到詛咒成為的新的物種,夜叉之間的相似處他卻了如指掌。而且也不是真的能看出來,定然是當時的你露出某些不一樣的,屬于夜叉的特性,這才讓若陀龍王猜楚你是夜叉。”
溯沉吟一聲,不再言語。
摩拉克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非人,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溯抬眼,看著他:“什么辦法?”
摩拉克斯笑了:“去問問就好了。”
摩拉克斯說的問問真的就是問問,他讓溯把老夫妻帶走,自己去詢問孕婦。
沒有花費很長時間,溯也只是簡單交代老夫婦關于食堂里他囑咐專門給玲瓏開的小灶在哪里取,甚至還沒說完摩拉克斯就回來了。
把兩位老人打發回去,溯殷切地看向被關上的門。
不等摩拉克斯現身直接詢問:“怎么樣,問出來了嗎?”
現身的摩拉克斯點頭:“問出來了。”
摩拉克斯緩緩突出兩個字:“鴆鳥。”
溯倒吸一口氣。
鴆鳥,傳說中的毒鳥。
飲鴆止渴中的鴆正是出自這種鳥。
溯以前的認知中,鴆是不存在的,但想想提瓦特的特殊性,那些在他的世界沒有記載的物種多如牛毛,而且魔神都見過,鴆鳥這個物種還真有可能存在于這個世界。
溯忍不住問:“那她的那些親人丈夫”
摩拉克斯搖頭:“雖說全身有毒,但她能自己控制。她把所有的毒都收斂,不論是她的養父母還是丈夫都不是因為她的毒死亡。”
溯點頭:“這樣。”
摩拉克斯:“當然,現在哪怕知道對方已經是非人種,卻也不能肯定正是這個導致她,嗯,孕反?這方面嚴重。”
溯點頭:“是這樣的。”
摩拉克斯看著他,半晌:“還沒回過神來?”
溯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先讓我緩緩吧。”
知道傳說中的毒鳥真的存在,而這毒鳥還在跟人類孕育生命,溯三觀都受到沖擊。
他忍不住問了聲:“既然非人種和人類能孕育新的生命,那魔神是不是也能生子?”
摩拉克斯看著溯,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搖頭:“不能。”
沒看到失望的眼神,那臉上的好奇甚至更甚。
摩拉克斯聽到他再次詢問。
“為什么不能?不都是非人種?”
摩拉克斯略微松口氣,給他解答:“因為魔神無法創造新的人類,這是規則。”
溯有些意外,不太懂這些規則。
摩拉克斯繼續:“甘雨是半人半麟血脈,這能說明人類和非人的血脈都能通過女性孕育生命延續下去。但魔神不同,魔神的誕生不是從某個地方孕育,而是擁有權柄,這才成為真正的魔神。”
溯懂了:“你們的誕生不是來自父母雙方,而我是因為夢之魔神夜叉詛咒才成為魔神。歸根究底,我是我父母的結合誕生的生命體,而非夢之魔神創造出的生命。”
摩拉克斯點頭:“確實如此。”
溯略微遺憾:“如果是這樣,那么非人種和人類之間的生殖隔閡確實可能巨大。哪怕形體都能成為人類,但基因是改變不了的。甘雨人類是胎生,麒麟也是胎生,再加上麒麟是瑞獸,甘雨順利出生應當是不可復制的。而鳥類是蛋生,與人類的生產本就不同,這才應該是玲瓏孕反嚴重的最主要原因。”
母體的身體越健康,孕反越嚴重,這皆是因為在母體看來胎兒是外來物品,是需要排除的存在。
鴆鳥玲瓏的身體素質絕對過關,因此才會對胎兒有這么大的反應。
哪怕玲瓏的意識想要留下孩子,她的身體卻不允許。
同時,母體的子宮也是母體的最后一道保障。
如果胎兒對母體有影響,子宮會像每個月來月經一樣竭盡全力把胎兒連同子宮內膜一起排出體外。
更重要的是,鳥類子宮是為了補充水分和筑造蛋殼,但人類的胎兒不需要筑造蛋殼,所以子宮內的東西很有可能并不適合胎兒生存。
想要留下這一胎,簡直天方夜譚。
現在只是孕反,興許不久之后就會見紅,自然流產可能還算好,就怕因為強行保胎導致胎兒跟母體都嚴重受損。
這是難辦的事。
溯看著摩拉克斯:“你跟玲瓏聊天的時候,她對自己這一胎有沒有什么看法。”
摩拉克斯搖頭:“不專此業不了解內情,雖說她是鴆鳥,但父母雙亡是真。而且,她還是幼鳥的時候,父母把力量全部注入她的體內,讓她能夠化形。那之后她的父母死去,還是孩童的他她被人類收養。關于鴆鳥的一切,不論是習性還是其他,她都不怎么清楚。”
溯沉吟一聲:“那就麻煩了。而且我的猜測如果成真,哪怕我有新生之息,她這一胎可能也保不住。”
摩拉克斯:“有什么猜測,可以說出來我們討論一下。”
溯想了想,用簡單易懂的言語把人類和鳥類子宮和胎兒生存方式的不同敘述完畢。
摩拉克斯深切感受到事情的棘手程度。
想要讓鴆鳥玲瓏誕下這一胎,根本就是在不可能中尋找可能。
溯心底嘆息:“親生父母去世的時候玲瓏還小,所以她的三觀,長大后所學的知識,更多是往人類靠攏。她會因為人類套上‘命格孤煞’的帽子所困大概也是這個原因。養父母死后被村民們說‘命格孤煞,害死父母’這樣的話定然讓她想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所以才會尋死。”
溯看著摩拉克斯:“說起來,哪怕玲瓏因為身上有父母的力量,對控制身上的毒這方面很有心得,但她如果死了可就控制不了那些毒。她的丈夫不僅僅救了她,還救了璃月的百姓。”
“摩拉克斯大人對此沒有表示嗎?”
摩拉克斯看著他的模樣,輕笑一聲:“確實應該有所表示。我會跟你一起想辦法。”
明明是他把事情強加到摩拉克斯身上,此時他這么乖乖答應,倒是讓溯略微不好意思。
“那什么,前線那邊呢?”
“璃月人才輩出,而且還有其他仙人夜叉坐鎮,我離開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
“而且,我并非去往哪個未知領域,而是鎮守璃月港,如果有問題可以直接傳信,去往其他地方支援很方便。”
溯一聽,頓時挺直腰桿:“說得對。”
摩拉克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新生之息是你給產婦接生的時候才能獲取的力量,如果我沒猜錯,在知道自己的已經成為魔神,不需要使用新生之息對抗業障之后你就很少去給產婦接生,更多是給孕婦檢查。如此一來,你體內的新生之息,夠嗎?”
這是個問題,溯皺起眉頭:“其實我體內的新生之息已經比業障要多,但這段時間確實比較少有新生之息進入身體。不過我現在在醫館,醫館里的產婦不少,而且大多都是快生了才來的住院,勤快一些,應當能供應上。”
摩拉克斯點頭:“有解決方法就好。”
溯卻是搖頭:“最重要的方面我們還是沒找到解決方法。”
說著溯看向摩拉克斯:“剛剛你跟玲瓏了解情況的時候,新生之息還在吧?”
“在的,跟之前其他跟你一起接生大夫體內的新生之息很快離開不同,你注入玲瓏體內的新生之息散落在她身體里,滋養她殘破不堪的身體。”
溯嘆息一聲:“希望能撐久一點。”
只有撐得久,他們才能在出事之前找到解決方法。
摩拉克斯:“目前孕婦的身體暫時沒有問題,那先看胎兒這邊。你剛剛說玲瓏的身體在排斥胎兒,而胎兒正在從玲瓏身體里吸取營養。那么,怎么樣才能解決這樣的情況。”
溯很老實地回答:“很難。玲瓏畢竟非人,哪怕她的孩子有一半非人的血脈也肯定爭不過她這個母體,現在玲瓏虛弱是暫時的,是身體給的要流掉胎兒的征兆。一般這種情況需要保胎,保胎藥這東西對胎兒有利,但對母體會有副作用,不能長時間用藥物保胎。而且,玲瓏這身體已經很脆弱,哪怕有新生之息在給她做修復也不能隨意用藥。想要找一個能把雙方都保下來的方法并不容易,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并且在發現問題的時候立刻解決問題。”
摩拉克斯點頭:“也只有這么做了。”
溯忽而想到什么,看著摩拉克斯:“關于玲瓏是非人種的身份,以及她命格孤煞的事,你怎么看?”
“璃月有很多非人種,玲瓏既然不與璃月為敵,我們自然不會對她做什么。而且鴆鳥難得,如果她能為璃月效力再好不過。”
“至于她命格孤煞的傳言。”摩拉克斯微微瞇起眼:“興許,我們應該查一查。”
溯眉頭一挑:“查玲瓏?”
摩拉克斯點頭:“興許,應該從她出生地開始。”
“既然祝福能獲取神通,詛咒能讓人不適。如果玲瓏身上孤煞的命格來自詛咒,那么解決詛咒即可。”
溯一聽,也想到了那個點:“她身體對胎兒的排斥可能不是因為人與非人的結合,而是因為那詛咒。”
對于溯與自己想到一塊這件事,摩拉克斯很高興,但他還是先給溯打預防針:“只是有這個可能。”
“那也是一種可能。”溯很樂觀:“哪怕最后不能解決胎兒和身體排斥的問題,能解決命格孤煞的事也好,不是無用功。”
“溯所言甚至。”
摩拉克斯和溯都忙了起來,一個把鴆鳥玲瓏的情況傳遞出去,讓人去查玲瓏。
一個在醫館,只要有接生的活就往里鉆。
空閑的時候還要去看玲瓏,確保她體內的新生之息能續上。
沒辦法,新生之息在她體內只能呆不到三個小時,沒了新生之息可是直接損害到身體,或者身體會對胎兒下手,他只能掐著時間去號脈。
如果是有事要忙的時候,他會提前去注新生之息。哪怕是睡覺的時候都不能斷,不是一般的累人。
這樣的累人還得持續七個多月,如果不是心底那拼一把的信念,溯可能早就撂擔子不干了。
溯也沒有空等摩拉克斯那邊的消息,同時也在想其他辦法。
因為沒法給玲瓏吃保胎藥,害怕胎兒出什么意外,溯會分一絲新生之息給胎兒,最后讓摩拉克斯確認情況。
經由摩拉克斯確認,玲瓏子宮內的新生之息沒有被玲瓏本身的身體吸收,十二個時辰后會消失。
可能是因為玲瓏和胎兒如今同在一具身體里,但他們屬于兩個個體,因為子宮是胎兒舒適區,在那個地方玲瓏身體對胎兒無可奈何。
另外一種可能是新生之息不是他們能爭奪的存在,只受到溯的驅使。
當然,不管是哪種可能,對他們來說都是好消息。
兩位老人不放心玲瓏,要在璃月港長期住下,最后被安排到璃月港某個小房子里。
后來老人家也不好意思,雖然天天都會來病房,但會做一些小玩意,然后拿出去賣,付醫療費的同時也交房租。
紅玉來報告的時候溯想了想,點頭讓他們收下,免得老人家擔心。
畢竟,不管是在哪里,一些人心底‘沒給錢他們不盡心’的想法都有可能會滋生。
溯倒是不擔心收下來,最后卻沒能保住胎兒后會產生什么醫鬧。
先不提兩位老人人品不錯,單單是這些摩拉本就屬于他們醫館應該收取的范疇,并非昧著良心的錢。
溯唯一擔憂的是,一個月過去,胎兒已經14周,但他這邊沒有任何突破。
三個月以上的胎兒想要流掉,對母體會有很大的損傷,而且胎兒越大損傷越大。
好在溯這邊沒有突破,但關于鴆鳥玲瓏的身世卻有了詳細報告。
鴆鳥一家原本住在天衡山,她的父母非常恩愛,都開了靈智。
但外邊還有一只有了靈智,甚至已經快到化形階段的鴆鳥覬覦玲瓏的母親,想盡辦法破壞他們的家庭。
這破壞不僅僅是平日里的勾引,后來更是惱羞成怒的物理破壞。
快化形的的鴆鳥和只是開靈智的鴆鳥戰力天差地別,玲瓏父母落敗,他們飛回鳥巢,把身體里的力量全部注入玲瓏體內,還是雛鳥的玲瓏化形,而他們雙雙殞命。
“玲瓏這個名字也不是親生父母取的,而是撿到玲瓏的養父母起的。”
“玲瓏說,她對那些事其實記不太清楚,最開始的時候甚至以為那些不過是自己的夢境。是后來發現自己的毒,又變回本體之后,才相信自己并非人類。相信那些已經漸漸模糊的記憶是真實存在的自己的精。”
溯看著摩拉克斯:“那只成年鴆鳥呢?”
摩拉克斯知道他想做什么,搖頭:“死了,在發現玲瓏母親的尸體后一頭撞到懸崖上。我們從他殘存的意識中了解到這一切,之后那一模意識也消失了。不過確實從他的口中知曉是它詛咒了玲瓏。如今它的殘念消失,詛咒也就散去。”
溯微微垂眸,可惜地‘哦’了一聲。
這可惜不僅僅是因為詛咒消失后玲瓏依舊沒有好轉,證明詛咒與玲瓏現在的身體情況無關,還因為沒有一只成年鴆鳥在一旁,告訴他們鴆鳥的習性。
摩拉克斯:“鴆鳥本就稀少,想要再尋找其他鴆鳥不容易,更不用說要找一只開了靈智并且知曉鴆鳥繁衍情況的鴆鳥。其他人確實也在尋找,但并不能保證能夠找到。”
溯點頭:“只能想其他辦法。”
許久沉默之后,摩拉克斯問。
“當年讓魈把你帶來璃月,你可有怨言?”
溯詫異地看著摩拉克斯:“什么?”
摩拉克斯又重復一遍,知曉自己沒聽錯的溯無語:“我不是把不滿都寫在臉上了嗎!”
摩拉克斯:“現在呢?”
溯嘖了聲:“不提。”
都過去了,那是他的黑歷史。
第077章
摩拉克斯卻在意當年的細節,翻著自己的記憶逐一解析當年溯的反應,一時間二人之間又陷入沉靜。
不過因為兩人都在想事,倒是沒什么尷尬,反而很和諧。
溯把玲瓏的情況,所有的難點一一寫出來。又把玲瓏體內的胎兒可能遇到的麻煩整理,做對比。
問題很多,很亂,很雜,沖突多得人腦殼疼,但溯知道這些事都需要解決。
后來紅玉來到辦公室叫溯,溯立馬跟去產房。
他沒有過多參與,甚至只是搭把手后坐在一旁摸魚,哪怕是產婦宮縮疼得聲嘶力竭的喊叫也沒能讓他從思考中回神。
生產完畢,母子平安,溯走出產房,沒搭理任何人。
走著走著卻是停了下來,他視線落在沒人的地方,眉頭微微皺起。
在發現使用隱匿法術的人往外走的時候皺起的眉頭緩緩松開,最終還是轉去辦公室。
那不是摩拉克斯,如果是摩拉克斯他絕對會等自己走過去再一起離開。
應該也不是若陀龍王,如果是若陀龍王應當會往自己這邊走來,跟著自己一起離開。
所以,這個人,應當是會隱匿法術,跟他認識卻不怎么熟悉的理水疊山。
理水疊山畢竟是仙人,與其他仙人不同,他會隱匿法術,來的時候自然也會使用,以免被人圍觀。
不過他來這里,應當是找摩拉克斯的。
溯回到辦公室,發現摩拉克斯正在看東西。
他走了過去:“有事要忙?”
摩拉克斯很聰明,再加上理水疊山剛離開不久,很容易就猜到溯應當是發現了。
他搖頭:“他們能處理。”
溯沉默半晌,說:“這事其實是我的責任,你如果有事,還是去忙吧。”
摩拉克斯卻是笑了:“雖說是非人種,但不管是她還是她的丈夫都是我的子民,我的子民遇到麻煩,我怎么能袖手旁觀?”
溯看著他,最后說:“隨你。”
摩拉克斯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溯正在為這件事心煩,正在想辦法解決,既然如此,他就陪著一起解決。
當然,他也不是放著正事不做。就跟今天理水疊山來這里報告情況一般,其他地方和其他事的進展都會以報告的形式出現在他跟前。
摩拉克斯發現比起那些事,溯要處理的這件事更為棘手。
現在新生之息在玲瓏身體里只能撐一個時辰,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溯每天不僅僅要忙碌醫館的事,收集新生之息,還要想辦法處理各式各樣的問題。
而且他們還面臨一個更為嚴重地問題——也許不久之后,新生之息連一個時辰都撐不住。
這件事在一個月之后發生,溯眉頭緊縮,腦袋擱在椅背上,閉著多的雙眼是在爭取更多休息時間。
摩拉克斯到來,拿了一沓紙張放在溯辦公桌前。
他沒要求溯睜開眼,而是有事說事。
“還記得之前為了處理業障的時候,我們整理的能夠儲存新生之息的陣法嗎?”
溯猛地睜開,看到摩拉克斯嘴角微微上揚:“也許,我們能夠在玲瓏身上畫一個陣法,在她身上完成新生之息的儲存與自動補充。”
溯心底狠狠顫動,他知道摩拉克斯既然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說明他覺得這個陣法確實可行,或者可行性很大。
他站了起來:“詳細說說?”
詳細說來,這也不過是某一瞬間來的靈感。
摩拉克斯在處理璃月事務的時候看到業障封印地的巡邏報告,一切正常。
這是例行報告,也正是因為這份例行報告讓他想到他們最初預想的處理業障的方法,自然而然也想到了陣法。
摩拉克斯對陣法進行修改,也跟理水疊山他們一起研究,最后的試驗卻需要溯來做。
所以,摩拉克斯帶著陣法走到溯跟前。
溯聽著他說的話,看著被放在辦公桌上的紙,視線自然落在最上方那一張畫著陣法的紙張上。
“有這么多需要試驗的陣法?”
摩拉克斯把那一摞紙攤開,溯這才發現自己誤會了,下邊雖然也畫著陣法,但上邊的標注卻是‘定時’。
摩拉克斯:“自動補充新生之息就要自動打開‘出口’,我們進行大量探討,最后得到了這樣的結果。出口封口處的封口會因為力量削弱在某個時間消失,在一刻鐘后又會自動封閉,達到不需要啟動卻定時注入新生之息的效果。”
“封閉出口的力量從陣法本身抽取,所以需要定時對陣法本身的力量進行補充。當然,新生之息也需要補充,所以只是麻煩一些,但卻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法。”
溯長出一口氣,看著摩拉克斯,笑道:“真是幫大忙了。”
雖說依舊沒有找到母體和胎兒平衡的方法,但能夠吊著母體和胎兒的生命力就已經是給他們爭取時間。
至少解決了目前最大的困境。
摩拉克斯和溯立馬去找了玲瓏,拉上簾子,還下了陣法,外邊聽不到他們說的話。
因為摩拉克斯出現的頻率比較高,玲瓏對他忽而出現已經見怪不怪。
并且她知道,只要帝君出現,那就代表有可能有新的治療方法。
玲瓏一臉希冀:“有辦法了嗎?”
溯看著明明懷孕已經四個月,肚子卻沒有一丁點凸起的玲瓏。
在對方的注視之下還是冷靜地說:“只能說盡力,不能保證能成功。”
雖說心底略微失望,但玲瓏還是明事理的。
她長出一口氣:“嗯,我會盡力配合。”
仙人為了她時不時就過來,最開始她還不懂仙人的號脈是在給自己注入力量,后來隨著頻率越來越高,只要仙人一來她就好受一些,久而久之也就察覺了真相,詢問過后更是內心感動。
仙人都在努力,她怎么能沮喪,怎么能放棄?
摩拉克斯拿出筆墨:“我們需要在你手臂上畫一道符,冒犯了。”
玲瓏搖頭:“不,沒關系的。”
說著她把寬松袖子給擼了上去。
摩拉克斯看著她那恨不得擼到肩膀上,就為了不妨礙他的玲瓏,安撫地笑了笑。
“前臂就夠了。”
玲瓏鬧了個大紅臉。
摩拉克斯對陣法了如指掌,落筆順暢,幾乎沒有停頓。
很快地,儲存加自動開口的陣法就出現在玲瓏手臂之上。
“這是第一種,需要觀察,看看定時設定能否啟動自如。”
溯伸出手,在玲瓏的注視之下搭在陣法入口處,注入新生之息。
玲瓏感受不到那股力量,但能看到原本黑色的墨水變成生機勃勃的綠色。
她瞪大了眼,很是驚奇,也因為這驚奇充滿了希望。
這對溯和摩拉克斯來說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們要觀察的也不是新生之息的儲存,而是自動注入機能,不過為了觀察,還是需要在這里等一等。
然而,也正是他們并不怎么在意的步驟出了問題。
一直注意那個綠色陣法的玲瓏驚叫出聲:“帝君!”
本就一直注意那邊的溯和摩拉克斯自然也發現了問題,第一時間過去查看。
綠色的陣法正在變淡,溯猛地看向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表情不太好:“陣法失效,新生之息正在往玲瓏體內逸散。”
溯臉色一變,立馬伸手搭在玲瓏另外一只手上,驅使著新生之息送往她的子宮。
往常,溯注入新生之息不是完全充盈玲瓏的身體,他當然那知曉身體里多注入新生之息他就不需要頻繁過來。
但如果注入新生之息的量太大,玲瓏本身就過于強大,很容易就能‘殺死’胎兒,使得胎兒自然流產。
他需要讓玲瓏的身體強度和胎兒的強度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奈何不了誰的程度。
正是因為一直控制,不管是玲瓏還是胎兒一直處于虛弱狀態,胎兒的發育更是比普通人的孕期24+偏小。
如今平衡因為陣法被打破,溯需要注入更多新生之息給胎兒,不清楚后期會出現什么連鎖反應。
摩拉克斯手搭在他肩膀上:“7:1,可以了。”
溯收回手,臉色并不好。
摩拉克斯:“抱歉。”
溯搖頭:“幸好你早就提醒可能會出現泄露的情況,我注入陣法的新生之息只是下一次需要注入的量,不是不能挽救的程度。”
玲瓏聽明白了,原來這種情況帝君和仙人已經考慮進去,并且做了防御,也知道補救方法,不由得松口氣。
還好還好,還好沒出事。
玲瓏心底慶幸著。
摩拉克斯:“現在要確定是什么原因導致新生之息并未在我們設定好的時間才進入玲瓏身體。”
溯:“定時陣法?畢竟儲存陣法我們以前就經過測試,是沒問題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加入了定時陣法,有沒有可能跟是兩個陣法相沖?”
“可能性不大。兩個陣法的作用不同,定時陣法的疊加并未破壞儲存陣法的功效,而是有自己的作用。這種情況,更像儲存陣法被破壞,玲瓏的身體自動吸收新生之息。”
此話一出,摩拉克斯立馬有了答案。
他看著玲瓏:“你的毒,是否能破壞陣法?”
玲瓏懵了下,不過很快就知道帝君在懷疑自己的毒做了什么。
她連忙搖頭:“我把毒收斂得很好。”
溯想了想,直接拿出摩拉克斯給自己的那張畫好的陣法,在里邊注入一丁點的新生之息。
黑色混著綠色的陣法被遞到玲瓏跟前,溯說:“摸一摸。”
玲瓏不明,但玲瓏聽話,伸手在陣法上摸一摸。
不過是瞬間,陣法里的黑色消失,陣法上的綠色也消失,新生之息被玲瓏吸收入體。
玲瓏的臉刷地白了。
溯:“看來問題出現在你身上。你的身體能夠分解陣法,吸收新生之息。或者你的身體原本的目的就是新生之息,它不過是在清除一切障礙。”
玲瓏咬著唇:“我,我不知道該怎么控制。”
摩拉克斯直言:“雖說你體內有強大的力量,但因為沒有人指導,你并不清楚怎么使用。不如說,你能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完全收斂毒,在人類世界活了那么久就已經不錯。不過你身體既然能不顧你的意志破壞儲存陣法,吸收陣法內儲存的新生之息,那就說明你體內的力量并不容易控制。要讓你在短時間內學會控制力量并不現實。”
聽著這話,玲瓏的臉更白了。
溯已經開始想辦法:“那就找玲瓏的力量破壞不了的東西作為容器?陣法這東西,只要能‘畫’出來并且啟動,那就足夠了,對吧?”
摩拉克斯反駁:“理是這么個理,但是忘記了,你的新生之息很強,不是一般地強。”
溯聽出了什么,看著摩拉克斯:“你有了想法?”
摩拉克斯點頭,他說:“還記得當年救應達時的情況嗎?我能肯定夠我的力量不會被玲瓏的力量破壞,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用神力繪制陣法,然后把新生之息注入陣法內。”
“好想法!”溯笑了:“還是摩拉克斯反應快。”
玲瓏微怔,不由得抬眼看向帝君,發現帝君對這個稱呼并沒有任何反應,好似理所當然。
她又看向仙人,發現仙人對這個稱呼也很自然,好似他已經呼喚無數次。
玲瓏想到夫君對帝君的稱贊,那明明只是在軍營,在戰場上見過帝君幾面的夫君,對帝君的評價一直是強大,寬厚,仁愛,哪怕心中有畏懼也是對神明的敬重。
她又想到自己調查自己身份時,在外調查到的那些古碑。最為古老的一些碑文里,不論‘摩拉克斯’還是‘摩拉克斯大人’的字眼都有出現。
那些村子有些曾經隸屬于別的魔神,但也有從頭到尾都是帝君的子民的村子。
所以,以前的帝君與人類的相處應當處于一個平等狀態,很是和諧,這才讓這位仙人保留了這樣的稱呼。
帝君是一位寬厚英明的君主。
摩拉克斯看向玲瓏:“我們再試一次。”
玲瓏點頭,心底感嘆,真是一位溫柔的神明。
比一些弱小的人類還要溫和。
摩拉克斯這次沒有沾墨水,而是直接拿著筆在玲瓏前臂開始繪畫。
摩拉克斯特意讓自己的力量呈現出顏色,跟他的眼睛一樣石珀色。
他解釋:“上次應達的事給我提了個醒,為了以防其他人出現問題,需要那樣的方法,我就想了辦法讓神力顯行,以方便后期你注入新生之息。”
溯點頭:“嗯,挺好的,挺方便。”
哪怕現在這神力不是注入玲瓏體內,而是在外邊,能用其他方法標識輸入口,但這樣一眼能看到確實方便。
溯伸出手,注入新生之息的時候摩拉克斯提醒:“少注入一些。”
溯點頭,很快收手了。
這次他們等了比較久時間,但結果卻讓他們大驚失色。
摩拉克斯神力構造的陣法,光芒變弱了。
不僅如此,陣法周圍還呈現了一股詭異的紫色,紫得發黑。
玲瓏額頭冒出汗水:“是毒,怎么會?怎么控制不了?”
多次嘗試無果后,她茫然地抬頭,看向帝君。
溯上前,搭在陣法出口處,把新生之息收了回來。
剛剛就已經因為陣法失誤讓玲瓏身體里的新生之息出現失衡,哪怕這次的新生之息量很少,最好也不要被她的身體吸收。
新生之息消失,玲瓏恢復了對毒的控制,陣法四周的毒消失無蹤。
她抿嘴,眼眶泛紅,眼中蓄滿淚水。
沒了主意的溯看向摩拉克斯,發現他在沉思之中。
溯沒有出聲打擾,拍拍玲瓏的肩膀以示安慰。
摩拉克斯把他的動作收在眼底,石珀色的眼睛忽而放大。
“害了你們一家的鴆鳥對你進行命格孤煞的詛咒,你的父母卻給了你祝福。”
摩拉克斯的話讓溯和玲瓏不由得看向他。
他說:“按理說,鴆鳥的毒并不容易控制,但化成人形,但還不能算得上記事的你卻能收斂全身毒,沒有誤傷任何一個人,這本身就很怪異。所以,控制你全身的毒的可能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身上的,來自你父母給予的祝福。”
“他們的祝福興許并不是讓你操控毒素,而是其他更為廣泛的,為你好的概念。但這個主題只對你,不包括你的孩子。”
“所以,在發現你體內的胎兒對你產生威脅的時候,祝福會想辦法排除這個威脅。溯給你注入新生之息的量由他控制,他很小心地維持你體內的平衡。但現在陣法放在你前臂,它發現可以解決你身體里麻煩的方法,自然竭盡全力,不顧你的意愿也要達到目標。”
“不論那是墨水,還是魔神的神力,在它看來都是阻礙。”
摩拉克斯:“就在剛剛,我的神力,在你父母的愛面前,略遜一籌。”
這句話含有安慰,畢竟摩拉克斯并未出多大的力,只是普普通通地構建一個陣法,給溯的新生之息筑造容器。
那是祝福啊。
溯想到自己身上的神通,他的神通,何嘗不是來自祝福?
如果不是若陀龍王的告知,如果不是摩拉克斯的點破,興許他和玲瓏都傻傻的不知道那些力量的來源。
不過他或許比玲瓏要好一些,因為他至少知曉某些東西是力量,哪怕他不能控制。
玲瓏聽到帝君的又哭又笑,那里邊有多少是因為感受到父母的愛?亦或者此時她的情緒,全是因為父母的愛?
當然,這份愛感受之后,又會陷入自責,為她無法保住自己的孩子的自責。
溯還算平靜,因為他是醫生,他經常能地把自己從情緒中分離出來。
他問:“之前我沒有詢問是因為覺得新生之息應當能夠讓你的身體和你體內的胎兒保持平衡,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你的身體將會越來越強大,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哪怕你的孩子也有你的一半血脈,但胎兒很有可能爭不過你自己的身體。現在附著你身上的詛咒消失,你不再是命格孤煞之人,而是擁有祝福,父母之愛的鴆鳥。那么,這個孩子,你還要留嗎?”
玲瓏僵住了。
最后,溯和摩拉克斯離開病房。
他們沒有真的離開,而是坐在外邊的椅子上。
現在既然已經知道祝福的事,自然也就知曉玲瓏體內如今有個不定時炸/彈,什么時候爆炸都不奇怪。
兩人都套上隱匿法術,為的正是商量一下。
溯:“你覺得她會怎么選?”
摩拉克斯:“這種事,不應該是你見得比較多?”
溯一聽,笑了:“說的也是。”
片刻后,他又說:“不過遇到這樣的選擇,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決定。就好像檢查出有先天問題的時候,一些家屬會選擇讓他們結束在還未降生的時候。但也有人會選擇搏一搏,搏那微小的健康可能。有些人賭贏了,有些人賭輸了,而輸贏帶給他們的是天差地別的境遇。”
摩拉克斯大概理解他話里的意思,說:“玲瓏的情況不同,如今不是孩子的問題,而是她自己是否要冒險。”
原本就是要回避這個問題的溯沒回應。
摩拉克斯:“不過,可能也正是因為問題不在孩子身上,所以玲瓏可能更傾向于把孩子留下,用自己的命去賭那一絲希望。”
溯垂眸,低聲:“值得嗎?”
這一聲這值得詢問摩拉克斯,也詢問自己,還詢問那個他剛出生,甚至剛剛睜開眼,根本沒有任何記憶的時候見過一面的人。
摩拉克斯沉思片刻,說道:“值與不值,要看看待這個問題的人的心中的那桿秤,別人的秤,別人的籌碼,于她而言不重要。”
“不過,如果她選擇生下來,那就說明她已經做好承擔一切風險的準備。”
“哪怕她知道秤的一邊是自己的生命,但卻心甘情愿地承受失去生命為代價。”
“我想,至少在做決定的那一刻,她是不后悔的。”
溯看著摩拉克斯,低聲:“至少做決定的那一刻,不后悔,嗎?”
摩拉克斯從剛剛就已經察覺溯情緒上的不對,不過因為不知緣由,不敢詢問,所以只能順著他的話給了自己的見解。
如今看來,他的答案對溯來說好像不壞。
看著這樣的溯,再聯想他們剛剛的話題,摩拉克斯自然而然把事情往溯身上他套。
也就是說,這件事,這個選擇曾經發生在溯和他的母親身上,既然溯在這里,那就說明他母親選擇讓他活著。
病房的門忽而被打開,溯和摩拉克斯往門口看去,玲瓏竟是已經下床,站在門口。
她臉上的堅定,讓他們都猜到她的決定。
溯站了起來:“我出生的那一刻,她也沒有后悔。”
那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合照就是證明。
溯現身,跟著玲瓏一起再次進入病房。
第078章
在人類世界是個普通的女性,一個不大不小公司的職員。
產檢并非一路綠燈,在做四維的時心臟看到強光斑,后期又經歷了無創檢查,低風險的報告讓她松口氣,把溯留了下來。
其實這一切都算是產檢的時候常遇到的問題,不是什么大事,預產期前他母親各式各樣的疼,也都在孕晚期常見的反應中。
但是就這樣‘正常’的情況下,生了他之后大出血,沒能搶救回來。
溯看過剛出生的他跟母親的合照,腦袋貼著腦袋,他半睜著眼沒什么表情,母親睜著眼笑。
當時的溯,看不到母親,記憶里也沒有那些場景。
那張照片,是他跟母親唯一的合照。
不論其他人說什么,但留下他的時候,母親沒有后悔。生下他的時候,母親也沒有后悔。
所以,對于玲瓏決定再搏一把他并未出聲反對。
哪怕往后胎兒越大,沒能保住的時候對她傷害越大,他也只是把這一切風險告訴她,。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這是我的孩子,只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溯點頭,也沒再說什么。
剛剛布好防竊聽陣法的摩拉克斯提醒:“這是以命相搏。”
玲瓏眼睛又紅了:“我知道。但是讓我放棄,我做不到。”
溯想了想,說道:“目前暫時沒有辦法設定新生之息的定時注入,而且根據你身體的情況,我們不難猜測新生之息和你體內的祝福之力對抗應該沒多少勝算。我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
玲瓏咬緊下唇:“我知道。”
她那模樣,好像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溯忽而就覺得她現在的想法應當是,能把這個孩子留在身體里多久就留多久。
老婆婆的話再次在耳邊浮現,溯真切感受到了,是玲瓏需要這個孩子。
溯:“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玲瓏眼前一亮:“什么辦法?!”
溯:“你身體里有祝福之力,而且很強大,這就說明之前對你身體的判斷可以推翻。當胎兒威脅到你的身體的時候,祝福之力會想盡辦法給你彌補虧空,抵抗一切對你有害的東西。”
“也就是說,保胎藥等一切保胎手段其實能用在你身體里。”
“所以,我在想,我撤掉你體內的新生之息,看看祝福之力能否修補你那支離破碎的身體。這樣一來我能全力保住胎兒,尋求與你體內的祝福之力的平衡點,達到讓胎兒在你身體好好生長的結果。”
玲瓏是真的看到希望:“可以試試!”
溯再次提醒:“很危險的。我不確定撤去新生之息后你的身體是否會遭遇沖擊。”
玲瓏卻是笑笑:“我愿意一試。”
當事人愿意試,溯自然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讓玲瓏躺在床上,手指搭在對方手腕上,然后開始驅使她體內的新生之息。
如果不是之前陣法失誤導致玲瓏意外吸取了新生之息,可能這些新生之息就已經被完全消耗。
他沒有抽取出體外,而是把新生之息往子宮方向引導,要滋養胎兒。
然而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興許是知道他的意圖,往常對他驅使新生之息完全沒有反應的祝福之力開始跟他搶奪新生之息,這是意料之外的事。
溯微微瞇起眼,放棄驅使。
玲瓏略微緊張:“已經好了嗎?”
她什么也沒感覺到。
溯搖頭,把情況給他們說了一遍,這可又是一個壞消息。
摩拉克斯:“這樣一來就麻煩了。”
他看向玲瓏:“為今之計只能直接把新生之息直接輸入子宮供養胎兒,但新生之息必須要要有東西護送,避免被搶奪。我的神力應當能提供一段時間的保護,但那也只是一段時間,你體內的祝福之力依舊會對我的力量進行消耗。”
溯:“跟應達那次一樣?”
摩拉克斯點頭:“嗯,跟那次一樣。”
溯想了想,搖頭:“有點困難。”
摩拉克斯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玲瓏體內的祝福之力之前沒有任何動作,應當確實是害怕被你發現,所以才默許那些新生之息注入子宮滋養胎兒。而現在,他們不會讓任何對子宮有益的力量進入,所以會發動更為迅猛的攻擊。”
“但,哪怕它確實有靈性,會偽裝,能蟄伏,但他們已經從暗處轉到明處。雖說他們確實能消耗我的神力,但給你搭建一個臨時的通道是可以的。”
溯抿嘴:“但是這樣一來你就要困在璃月,哪里都不能去了。”
摩拉克斯回答:“先解決眼前的困境再說。”
溯一想,覺得他說得對。
如果眼前的問題沒解決,他的設想并不能實現,那一切都是空談。
溯:“開始吧。”
摩拉克斯看向玲瓏:“需要你配合,如果可以,盡量壓制體內的力量。如果做不到也沒關系,一切交給我們。”
原本略微緊張的玲瓏聽到他這么說,放松了些許,隨之堅定地點頭。
摩拉克斯的神力之所以能夠毫無阻礙地進入應達身體里,是因為應達對體內力量的控制力,以及與帝君的契約。
她的身體,她的力量,對摩拉克斯很熟悉。
或者說,她百分之百信任摩拉克斯。
但是玲瓏不一樣,玲瓏雖然是摩拉克斯的子民,但也只是子民。
她的力量大多來源于她父母,而臨死前對她的祝福的力量只是一股擁有不讓玲瓏死亡的信念的存在,并不是真實存在的意識。
因此,它在摩拉克斯神力注入玲瓏體內的時候就開始預支對抗。
那一瞬間,摩拉克斯皺起眉頭。
玲瓏當然知道自己控制力量失敗,也察覺到帝君給予自己幫助的時候受到了阻礙,此時的她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看著她那再次紅起來的眼眶,溯嘖了聲:“知道新生之息對玲瓏有益,所以之前我注入力量的時候暢通無阻。為了騙取更多新生之息,甚至讓我把新生之息注入子宮。摩拉克斯,這力量真的跟你說的那樣只是信念,沒有意識嗎?”
摩拉克斯直接來了一句:“那,你的蠱惑技能有意識嗎?”
溯微怔,這一瞬間也反應過來玲瓏這股一切為她的力量不就跟他的蠱惑技能一樣屬于被動技能,并不好控制。
他看向玲瓏:“你能感受到這股力量的存在嗎?”
玲瓏搖頭,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只會控毒。
失望是自然的,但溯知道玲瓏不過十幾歲,跟自己是不一樣的。
摩拉克斯:“不論如何,先把一部分新生之息注入。”
溯覺得有道理,點頭,搭上摩拉克斯流出來的注入口。
新生之息很快注入,直通子宮,然而也不過是一會他就察覺不對勁,通道中間開口了。
新生之息溢出,被掠奪殆盡。
溯收手,看向摩拉克斯,很是誠懇地問:“它真的沒意識?”
這也太聰明了吧!
摩拉克斯連接自己的神力后知道情況,嘆息一聲。
大面積的攻擊確實是緩慢侵蝕,但對某個點攻擊卻是迅速突破,這股祝福之力確實聰明。
現在的情況是,胎兒提供新生之息都會遇到困難。
沒得到回應的溯也沒在意,說:“算了,你一邊補充神力,修復通道,我一邊注入足夠的新生之息,這樣一來至少能保證這些新生之息能成為供養的力量。”
摩拉克斯:“暫時只能如此。”
溯的手再次搭在注入口,往剛剛被修復好的通道注入新生之息。
摩拉克斯的手覆蓋而上,溯的手下意識縮了縮,卻被對方緊緊握住。
摩拉克斯的手上都是繭子,溯能清晰感受到。
而且不僅僅是手心給他的觸感,甚至連溫度都不同。
他是魔神之軀,體溫比較高,明顯能感覺摩拉克斯的體溫比自己低那么一點。
因為自己身體里是火元素?溯的腦子里東想西想,有點亂七八糟。
摩拉克斯沒說什么,只是把他正在注入新生之息的手牢牢握住。
他的手大一點,不過也不能完全覆蓋。
當然,也不需要完全覆蓋。
神力傾瀉,很快就感覺到那股力量對通道的攻擊。
微微瞇起眼,摩拉克斯迅速填補神力,不讓通道出現破損。
這次新生之息順利充盈子宮,子宮是母體生孩子的最后一道保障,現在卻也是胎兒在玲瓏身體里的最后一道保障。
那想讓胎兒流產的力量沒法突破子宮,只是圍繞在外,不敢更進一步。
溯小聲提醒:“可以了。”
摩拉克斯微頓,‘嗯’了一聲,收回手。
收回的手垂在身側,輕輕握緊。
溯松口氣,看向玲瓏:“按理說,只要胎兒有新生之息供養,大概率不會出什么太大問題。但胎兒的營養更多是由你來提供,所以我們也不能保證你體內的祝福之力會不會有其他舉動。”
他也沒有只說壞消息:“當然,目前來看,那股力量沒法沖破子宮的防御,至少目前來說是安全的。”
玲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也就是說,我身體里其實也有能保護孩子的力量。”
溯想想,點頭:“可以這么理解。”
玲瓏眼中滿是希冀:“所以我也是有保護孩子的力量的。那我是不是也能對孩子進行祝福,讓他安然在我身體里長大,平安誕生?”
溯一怔,看向玲瓏的時眼中的震驚怎么都掩飾不了。
玲瓏激動:“是可以的吧。我其實不弱的,既然我的身體能夠給孩子一道保障,那我的靈魂,我的意識,我的信念,同樣能給他一道保障,對吧!”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緩緩開口:“任何人都能賜予祝福。”
任何人都能賜予祝福,但不是所有的祝福都會成為強大的力量。
一些祝福只是口頭上讓被祝福的人心情舒坦些許,一些祝福則是會產生別的效果,比如溯的蠱惑,以及玲瓏對抗摩拉克斯神力那般的力量。
摩拉克斯告訴玲瓏,她父母對她的祝福,更有可能只是一種期盼,期盼她能安全成長,期盼她的生命不受威脅。
這種期盼在大多數父母身上都具備,但真正擁有強大效果的,卻沒幾個。
“祝福之力就跟神之眼一樣神秘。愿望足夠熱烈的時候,神明投下的目光成為神之眼,但天下有足夠熱烈愿望的人多如牛毛,神之眼卻依舊是罕見的存在。祝福之力,同樣如此。”
“我只能說,你可以試著祝福自己的孩子,但哪怕是出自我口的祝福,也不一定能保證讓他安然無恙地誕生于世。”
玲瓏摸著肚子,說:“我要試試,我想保下這條小生命,就跟我的父母保下我一樣。”
摩拉克斯莞爾:“那,就試試吧。”
總歸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溯忽而開口:“甘雨,在璃月港嗎?”
摩拉克斯立刻明白他的想法:“雖說她的戰力確實不錯,但畢竟還是個孩童,我可以讓她從前線回來,陪著玲瓏一地度過這次難關。”
玲瓏茫然地看著他們,明顯不懂他們話里的意思。
溯:“那就讓她回來吧。”
他甚至沒有說什么‘如果甘雨不忙,前線不需要她’這樣的話,而是直接就說要人回來。
這對溯來說,很怪異。
溯柔聲開口:“現在保護你孩子的新生之息很多,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消耗,當然我會一直呆在醫館,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立刻讓人通知我,隨時待命。”
玲瓏點頭:“勞煩仙人。”
溯笑了笑:“還是叫我溯先生吧,這樣一來在你公婆跟前也不需要改口。”
玲瓏很是乖巧:“溯先生。”
摩拉克斯忽然想起一件事:“說起來,玲瓏是怎么看出溯就是傳說中的白衣仙人?”
玲瓏臉頰微微紅潤,因為曾經因為這件事被帝君單獨問話,她略微不好意思。
她說:“當時‘仙人’二字真的是脫口而出,但后來也覺得合理。溯先生或許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遇到過一位大夫,她說她會的很多東西是白衣仙人無償教導,對仙人有很高的贊賞。后來我又聽說了璃月港有一位有名的溯先生,醫術卓越,是很多孕婦的福星。又有人說,正是因為白衣仙人鎮守先生璃月港醫館,才讓醫館成了如今的模樣。”
“以前我曾經問過別人,璃月港醫館的溯先生是不是就是白衣仙人,但很奇怪,從來沒有人有這方面的聯想,反而是說璃月港醫館,負責孕婦的任何一位大夫都有可能是白衣仙人。我卻沒有那個感覺,而是覺得溯先生就是白衣仙人。”
“這次脫口而出的‘仙人’二字,大概只是因為以前有過這樣的想法,而很巧,我的猜測是對的。”
玲瓏不好意思說當時雖然是脫口而出,但說出來后自己也有想要依仗知曉這件事,讓白衣仙人想辦法的念頭。
在醫館住了那么久,她越來越了解這位仙人,為當時的自己生出那般想法很是羞憤。
摩拉克斯:“其他人之所以沒有那個想法,是我們按溯的要求,在對醫館進行宣傳的時候稍加運作,給了溯并非白衣仙人的暗示。雖說沒有使用太多力量,但只要‘溯并非白衣仙人’這個信息傳遞出去,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成了別人下意識的想法。當然,這樣做法并非萬無一失,如你這般的非人種,大多不會被這個暗示干擾。”
玲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摩拉克斯:“關于這件事,還是希望你能保密。人們只需要知道璃月港醫館有白衣仙人幫助,但不需要知道白衣仙人就是溯,以免給他帶來困擾。”
玲瓏想到帝君每次過來都是處于隱身,不讓人發現的狀態,直到給自己查看的時候才現身,自然知曉緣由。
她鄭重點頭:“我會保密的。”
溯:“折騰了這么久,你也應該累了,好好休息吧。”
玲瓏一聽就知道他們要離開,連忙詢問:“那,關于祝福的事?”
玲瓏不知道該怎么祝福,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們,希望他們能指導。
摩拉克斯看穿她的想法,說:“關于如何祝福,如何讓祝福生效,很抱歉,我和溯都不清楚。但是,心之所向,必將抵達。你只要給孩子最為誠心的保護,就足夠了。”
玲瓏抿嘴,最終,點頭。
溯和摩拉克斯離開。
出陣法那一剎那摩拉克斯給自己套上隱匿法術,然后跟著溯一起回辦公室。
很巧,在路上碰到即將生產的產婦,溯去換了衣服就跟去產房。
摩拉克斯沒有跟著,而是自己先回了溯的辦公室。
溯沒在意,只是沉默地為接生做準備。
摩拉克斯進門之后就把門關上,他沒有坐在往常自己坐的椅子上,而是到辦公桌內側,坐到溯的位置。
他沒做什么,就那么坐著,然后靜靜的看看桌面,看看這間辦公室,在思考溯坐在這里的時候想些什么。
想了之后又覺得自己的做法略微可笑,他可是知道溯的忙碌程度,又怎么可能真的坐在這里什么都不干,浪費時間?
哪怕是遇到煩心事,他依舊會找事做,好似那樣才能讓他平靜下來。
這次,也是如此。
摩拉克斯根據溯對玲瓏的情況猜測,溯應該有一位很愛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可能曾經遭遇玲瓏類似的情況,最后選擇讓他活下來。
那么,他的母親還活著嗎?
是已經離開,然后他覺得自己不應過活著,亦或者是還活著,卻為曾經的決定后悔?
摩拉克斯知道這完全是兩個方向的猜測,但不由自主地往這兩個方向推斷。
他想更了解溯一點,卻也不敢逾越半分。
因為剛剛的溯,情緒太過不對勁。
摩拉克斯就這么靜靜地坐著,直到三個小時后,一臉疲憊的溯回了辦公室。
開門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視線落在辦公桌后,自己的椅子上。
他沒立刻出聲,而是理智地關上門:“你還在啊。”
摩拉克斯現身:“有些疲憊,在這里休息一會。”
溯點頭:“也是,剛剛玲瓏那邊其實你出力最多,我就輸入新生之息,沒做什么。”
摩拉克斯對此卻是搖頭:“你調動那么多新生之息,出的力也不少。”
溯沒要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
他交談的欲望不高,剛剛說的那些話好像就是為了結束這次交談。
最后他看向窗外,沒再吭聲。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最后還是決定越界。
他甚至直接點明:“玲瓏,是否讓你想起了你的母親?”
溯微頓,收回視線,落在摩拉克斯身上。
他的表情其實沒什么變化,隱藏得很好,這讓摩拉克斯覺得自己可能猜錯了。
然而溯卻是點頭:“嗯,是的。”
摩拉克斯微微放松:“所以你不會干預玲瓏的選擇。”
溯卻是笑了:“不干預玲瓏的選擇是因為我是醫生,我有責任讓她了解一切風險,但我尊重她的決定。”
摩拉克斯這么回:“當年,給你母親檢查的大夫應當也是如此。”
溯詫異于摩拉克斯這樣的回答,然而思考這句話的深意,卻是笑得更深了。
溯說:“嗯,很理性,很負責。”
他緩緩說了一些自己知道的,關于母親的事。
從那個男人口中知道的母親,都是溫柔,美好的。
而就是因為她的溫柔,她才沒有再睜開眼。
溯是婦產科醫生,知曉一切的概率,更是知道當年他的出生其實很順利,是后期出了問題才導致大出血。
但是,那個男人那句——如果沒有你,她就不會死,把他死死定在原罪的位置。
因為這是無法辯駁的一句話。
孕婦雖然需要去醫院,但她們從不是病人,她們身上的所有不適都是因為懷孕,如果沒有懷孕她們就是健康的人。
所以,她們不是生病,只是在孕育一個新的生命。
而他的母親,如果沒有孕育他這條生命,那就不會死在手術臺上。
這個事實讓溯無法再為自己辯駁,哪怕知曉一切都是母親選擇的結果,他依舊會陷入深深的內疚之中。
那個男人的控訴和心底的內疚一直折磨著他,哪怕成為夜叉,成為魔神之后,依舊沒有消失。
直到幾個小時前,摩拉克斯的一句話點醒了他。
他的母親從未后悔孕育他,不論是產檢的時候,還是死亡之前。
溯說:“我也是在她的期盼中降臨,興許身上也有來自她的祝福。”
摩拉克斯毫不遲疑地點頭:“你是對的。”
溯輕笑一聲。
他知道這是安慰,他也知道這件事無法求證,但他更知道這是母親的選擇。
既然他是選擇的結果,那就帶著期盼和祝福好好活著。
第079章
溯只是提了兩聲,摩拉克斯沒讓位也就沒再說什么。
他把視線再次投向窗外,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們一起出去吃飯。
當然不是去飯店,而是去醫館食堂。
溯給摩拉克斯上了個偽裝,兩人正大光明地坐在食堂。
摩拉克斯要了不少吃的,連同溯點的菜一起付了摩拉。
坐下之后,他說:“食堂的飯菜有變花樣嗎?”
溯這才想起摩拉克斯雖然經常來醫館,但并不是一直呆在醫館里,這是這段時間他第一次在醫館用餐。
想了想,他說:“還行。花樣都在菜單上,蔬菜是時令蔬菜,其他的都沒什么改變。”
“而且醫館的飯,怎么說呢,保證營養,盡量照顧到不同病人就好,其他不需要太過于講究。”
摩拉克斯聞言點頭,這是認同這句話。
他又問:“小廚房呢?”
說到這溯倒是樂了:“小廚房的生意挺好,給玲瓏開小灶還得另外請個廚師。”
摩拉克斯:“不是你自己貼摩拉吧?”
溯自然搖頭:“我又不傻。而且別忘了,雖說玲瓏這一胎不一定能保得住,但如果真能保下來最少也有七個月。一個需要這長時間注意飲食的病人,醫館需要特殊照顧,自然也需要給出應對方案。”
摩拉克斯聞言點頭,看來還是很滿意的。
他又說:“這里畢竟是醫館,小廚房原本是為了應付那些特殊飲食需求的病人,后來卻成了有錢病人的專屬。小廚房是需要的,但也需要把特殊病人的小灶給規劃出來。得做個詳細方案。”
溯吃著飯:“那可不關我的事。”
摩拉克斯看著溯那不想沾事的模樣,點頭:“確實。”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飯后,溯再次去往玲瓏病房。
老夫婦也在,溯只是簡單詢問了一些情況,確認她這邊沒什么意外后離開。
回了辦公室,摩拉克斯這才現身。
他問:“新生之息情況如何?”
摩拉克斯在椅子上坐下:“消耗程度比預想中的要少,如果以這個速度,至少能撐七八個時辰。這么看來,不再需要同時給母體和胎兒一起供應新生之息,你的消耗會少很多。”
溯點頭,隨之感嘆:“這么一看,玲瓏體內的祝福之力還真是聰明,竟然能想到這樣的方法盡可能地獲取我的新生之息。”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這么一說,確實如此。”
溯看著他這模樣,笑道:“所以,之前該不會是你判斷出錯,那股力量其實是有意識的吧”
摩拉克斯這次沒有再肯定地下結論:“興許。”
摩拉克斯:“不過,如果那股力量真的有意識,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確實如此。”溯眉頭皺起:“畢竟那股力量要的是玲瓏生命不受威脅,但胎兒只要還留在玲瓏體內,玲瓏就一直會受到生命的威脅。玲瓏本身又無法控制力量,還真是個無解的題。”
摩拉克斯:“慢慢想,終究會有想到辦法的時候。”
“說得也是,急不來。”
這么說著溯伸了個懶腰:“我可是好久沒有好好睡覺了。不管怎么說,事情發展到這樣的情況,哪怕是更兇險也不能改變我今晚能睡個好覺的事實。”
“倒也是如此。”摩拉克斯說:“你好好休息,不用去跟玲瓏打招呼,我會想辦法把情況告訴她。”
溯對摩拉克斯很是信任,也不問他用什么辦法,很是開心地整理桌面,然后說了句謝了。
晚餐吃得不算撐,也因為著實有點累,溯沒有散步消食的打算,回去洗漱就睡覺。
因為太困,根本不需要考慮能不能睡著的問題,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摩拉克斯則有事要忙。
先是把甘雨從前線中撤離,但她撤離就需要有人頂上去,自然要重新布防。
好在璃月人才輩出,甘雨原本負責的也不是太大的事,更多是做為一個吉祥物,換防倒是容易。
接下來需要弄的,則是一些必須他過目的文件。
哪怕留在璃月港,哪怕現在暫時不需要過于警惕奧賽爾,但他要處理的事,依舊很多。
好在現在的摩拉克斯已經漸漸能夠處理好這些事,習慣之后處理這些問題已經成為本能,甚至問題一出現腦子就自動運轉,想出不下三個處理方法,再挑選出最適合的一個。
就跟肩膀上璃月的重擔慢慢增加,所以習慣了一樣。
原本在歸終身上的擔子,也已經移交到他身上,并且能夠很好完成。
摩拉克斯再也沒有遺憾。
哪怕偶爾還會想起歸終,哪怕依舊懷念馬科修斯人形模樣,但他知道,一切的付出都是為了最終的勝利。
想明白這些,哪怕是磨損,對他也無可奈何。
跟甘雨一起回來的,是若陀龍王。
若陀龍王說:“路上碰巧遇到,削月筑陽那家伙也真是,竟然讓甘雨一個人回來。”
甘雨溫柔卻堅定地反駁:“我一個人也可以,不需要在我身上耗費兵力。”
若陀龍王堅持:“那可怎么行。哪怕你是非人種,哪怕你的冰很厲害,但你確實沒有成年,還是我們璃月的重要戰力,怎么能把你置于危險之地!”
摩拉克斯提醒:“矛盾了。”
既然是重要戰力,又怎么需要分兵力來保護?
如果真讓一隊千巖軍跟著甘雨,最后誰保護誰還真不一定。
他把視線落甘雨身上:“辛苦了。”
小姑娘連忙搖頭:“不辛苦,全憑帝君吩咐!”
若陀龍王雙手環胸,不再說什么,畢竟他護送人回來的目的其實也不純。
摩拉克斯:“這次把你調回來,其實是想讓你幫忙給照顧一個人。”
“照顧,一個人?”
肉嘟嘟的小姑娘眼中略微茫然,雖然她一直說自己能照顧自己,但不論是留云借風還是其他仙人,他們都覺得自己是需要照顧的人,而現在帝君竟然讓她去照顧人?
難道說,帝君比其他仙人夜叉們更早認同自己已經長大,能夠獨擋一見面了?
小姑娘眼神頓時堅定:“我會把人照顧好!”
摩拉克斯對她積極很是欣慰:“好,那你去醫館,找溯報到,一切配合他的安排。”
甘雨點頭:“我這就去!”
若陀龍王目送她離開,咋舌:“剛回來就讓她干活,摩拉克斯,至于嗎?”
摩拉克斯:“情況特殊,緊急,她越早過去越好。”
若陀龍王一聽來了興趣:“就是上次你讓他們查的,那只懷孕的鴆鳥?”
摩拉克斯目光一涼:“她名玲瓏。”
若陀龍王面色一肅:“抱歉。”
“你不應該跟我道歉。”
若陀龍王很聰明:“對,我應該對那位名為玲瓏的鴆鳥,因為我的不尊重,道歉。”
雖說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但若陀龍王依舊震驚。
以往他不是沒有因為嘴里的話不經過腦子惹了摩拉克斯,但只有這次他覺的摩拉克斯給他施了很大的壓。
明明只是一個眼神,那眼神卻重得好像要把他壓下去。
這個玲瓏,難道有什么不簡單的地方?
若陀龍王已經在思考這個玲瓏是否是某方面強大的存在,竟然能讓摩拉克斯動怒至此。
可惜,哪怕是后期與玲瓏接觸,因為沒有與溯談心,不知溯的經歷,更因為并不心疼溯,他很難真切感受到那份名為母愛的重量。
那是后話,此時的若陀龍王轉向正事。
“其實今天回來也有其他事,必須跟你當面商量。”
摩拉克斯頷首,示意他繼續。
若陀龍王視線一飄,不怎么敢看他,不過話還是說出口了。
“我之前送溯一塊原石,他說要弄個無事牌。雖說料子挺好的,素面的無事牌也很不錯,但他說想在上邊加上一抹祥云。”
若陀龍王送給溯一塊他自己珍藏的原石的事,摩拉克斯是知道的。
他點頭:“挺好。”
不論是無事牌還是雕琢祥云,都挺好。
若陀龍王深吸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說:“但是那家伙看上了你的尾巴,要雕你尾巴上的祥云。后來畫上去發現不好看,就把你的尾巴也畫上去了。他說,要尾巴和祥云一起雕。”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若陀龍王略微小心地看向好友,發現他如同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若陀龍王立馬抱怨:“我就說他異想天開,不管是我還是其他玉雕師,見過你本體的模樣也不敢真的把你的形象雕琢出來。那可是本體,不是你的化形,以前就不說了,現在她們甚至不敢直視,也就溯那家伙敢說這樣的話。”
說著若陀龍王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不過溯那家伙挺堅持的,要說服他放棄可不容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反正你們比較熟。”
摩拉克斯回了一句:“好。”
若陀龍王差點蹦起來,不過也因為害怕摩拉克斯反悔,這就準備要離開。
他說:“你趕緊去跟他說,然后讓他另外畫圖案給我。”
若陀龍王剛轉身走兩步,就聽到摩拉克斯的話。
“我說,好,可以在給他的牌子上雕琢我的龍尾。”
這一瞬間若陀龍王以為自己幻聽。
他回過頭,大手放在耳后:“什么?”
摩拉克斯看著他:“我說,可以在那塊給他佩戴的牌子上,雕琢我的龍尾祥云。”
若陀龍王:
不是,他是不是沒睡醒,還是趕路累了,或者演講畫了太大的大餅,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若陀龍王暈乎乎地往醫館走,如果不是太多人給他行注目禮他可能還沒能回神。
立馬套上隱匿法術,稍微恢復了神智的若陀龍王以最快的速度往溯的辦公室趕。
嗯,撲空了。
此時的溯已經帶著甘雨來到玲瓏這里。
他不會防竊聽陣法,但甘雨會。
肉嘟嘟的甘雨不甚熟練,但最后還是成功啟動陣法,三人都松口氣。
溯介紹身邊看起來十來歲的小女孩:“這是甘雨。嗯,她是能給你帶來好運的人。”
玲瓏卻是盯著甘雨水藍色頭發后的角:“仙人。”
甘雨擺手:“雖說我確實有一半仙人血脈,但另外一半是人類血脈。以我目前的能力,擔不上仙人的稱呼。”
溯卻是說:“謙虛了。”別說甘雨戰力確實不錯,哪怕只是因為她的血脈她都能被成為仙人。
玲瓏卻是興奮起來:“仙人只有一半的人類血脈?那不是,跟我的孩子一樣?”
她摸了摸肚子,興許是因為知道這一胎艱難,甚至還不能保證保得住,原本的興奮漸漸褪去,但臉上的表情依舊柔和。
甘雨:“溯先生跟我說了,我大概了解你的情況。不過我能做的不多,甚至不能保證真的能有效果。但玲瓏姐姐放心,這段時間我會一直跟著。”
玲瓏抬眼,看著甘雨:“剛剛,溯先生說你能帶來好運?”
甘雨點頭:“是的,我有一半瑞獸血脈,雖說只有一半,但大多數時候都會化險為夷。”
玲瓏眼中迸發光芒:“那可真是太好了!”
溯看著她們,聲音放緩:“不管是祝福還是好運,都是不可控的,我們只是在盡人事。當然,并不是說把甘雨帶過來后我就會放手,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祝福上,我依舊會想辦法,竭盡全力幫你保下這個孩子。”
玲瓏看著溯,點頭:“謝謝溯先生。”
溯擺手:“應該了。”
他看著甘雨:“這段時間需要你跟玲瓏住一起。雖說如此,但病床不能讓你占了,所以只能委屈你睡陪護床。”
甘雨搖頭:“不委屈。”
溯點頭,又說:“也因為你睡陪護床,晚上的時候只有你照顧玲瓏,你能承擔得起這份責任嗎?”
甘雨面色嚴肅地點頭:“我會努力完成這次任務。”
溯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甘雨確實立馬捂住,不讓他動彈。
甘雨紅著臉:“角,不要碰到角!”
溯微怔,收回手:“抱歉。”
紅著臉的甘雨搖頭,表達沒事。
溯看著她這模樣,忽而就問:“你們仙獸的角,很敏感嗎?”
甘雨紅著臉,點頭:“大多時候都是。不過擁有最堅硬的角的移霄導天只有某個部位比較敏感。”
溯是真的意外,他以為這些有角的仙獸們的角其實就跟一些普通的有角動物一樣,大多只有幼崽時期有觸感,稍微大一點就會變成角質化產物。
當然,聽到甘雨那句解釋的時候也會在想,是不是因為甘雨還未成年,所以不像移霄導天的角那般沒有太多觸感。
但,這念頭剛剛冒出就因為再次想起當時摩拉克斯化形時的情景打消。
摩拉克斯沒讓他摸角,哪怕他冒犯地觸摸他的臉,他的五官,甚至是龍鱗,都沒被阻止,唯獨要摸到龍角的時候被叫停。
所以,摩拉克斯的角應該也是敏感的。
甘雨偷偷抬頭,發現溯先生的視線沒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略微松口氣。
其實也不是真的不能碰,只是一下下,是沒關系的。
不過,現在再跟溯先生說這個,好像也不太好?
甘雨自己在糾結,溯也在沉思,一時間竟是意外和諧。
玲瓏看看溯,又看看甘雨,原本因為祝福毫無進展而煩悶的心漸漸平息下來。
雖然是她的事,但不是她自己孤軍奮戰。
明明只是大夫,但盡責的溯先生還請來了帝君。
最后甚至不止是帝君,還調動了其他仙人。
如果說養父母讓她真切感受到家的溫暖,丈夫讓她感受到尊敬,公婆讓她感受到溫柔的支持,那么在璃月醫館她感受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善意。
玲瓏喜歡這里,喜歡璃月。
溯把甘雨留在病房,自己回辦公室。
不得不說,甘雨來了之后他是真的放心不少。
心靈慰藉是很重要的,哪怕甘雨只有一半的瑞獸血脈,但她的存在著實讓溯放松下來。
至少她的存在提高了化險為夷的幾率。
推開門的溯立馬察覺辦公室里有人,不確定是誰,畢竟從甘雨那已經知曉去各個村子演講的若陀龍王跟著一起回來了。
關上門,立馬看到隱匿法術撤掉的若陀龍王。
其實也沒多意外,他知道這家伙肯定會來找自己,而且是很快會過來。
溯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好久不見,看來你過得還不錯。”
若陀龍王壓著桌子站起來:“就那樣吧。我來找你是為了無事牌的事。”
開門見山,倒是略微讓溯意外。
溯抬眼:“雕好了?”
若陀龍王個嘴角一抽:“沒。”
溯‘哦’了聲,開始整理玲瓏的情況。
若陀龍王看他這樣一掌壓在病例上:“你好好聽我說話!”
溯靠向椅背,看著若陀龍王,點頭:“嗯,你說。”
這態度讓若陀龍王很是不得勁。
當然,說還是要說的。
若陀龍王:“剛剛我問了摩拉克斯,他同意你畫他的龍尾作為無事牌另外一面了。”
溯看著若陀龍王,那張平靜的臉說出的話卻是不怎么平靜:“所以這么長時間過去,你甚至剛剛才詢問摩拉克斯關于龍尾的事?”
事情過去多久了?
耽誤了多長時間了?
現在才問?
如果早就詢問,應該已經雕刻完成了吧!
雖說回來璃月港后一直忙碌玲瓏的事導致他根本沒有想起無事牌一事,但他終究還是覺得若陀龍王這家伙的效率太慢了!
怪不得那么久才把料子給切出來,原來就是這么磨蹭的!
若陀龍王對他的態度很不滿:“你這什么話?那可是摩拉克斯,是璃月敬重的魔神,是戰場上”
看到溯交叉示意他暫停的手,若陀龍王只能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溯:“行了,隨便你,總之給我弄好就行。”
若陀龍王總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任勞任怨的長工,沒拿摩拉白白干活,還被主家嫌棄的那種。偏偏這活還是他自己要干,想扔都不好意思扔,哪哪都不爽。
當然,雖然不爽,但若陀龍王還是會認命干活。
為了防止溯對他不耐煩,若陀龍王決定把所有的話都憋回去,包括剩下的料子的事。
當時可是他親口說了讓自己處理,怎么處理都是他說了算,以后溯要是不滿意也給憋著,別吭聲!
這樣思考之下,壓在心上的不爽散去,若陀龍王又高興了。
他看著溯:“今晚一起去吃飯?我聽說你已經好久沒離開醫館,醫館食堂應該吃膩了吧?走,我請客。”
溯直接拒絕:“沒空。”
若陀龍王不信:“晚飯的時間也抽不出來?”
溯想了想,覺得直接說‘跟你去其實沒意思’太過于傷人,于是拉玲瓏做擋箭牌。
“玲瓏的情況特殊,除了我誰也處理不了,非必要我不能離開醫館。”
若陀龍王不滿:“這個玲瓏到底什么身份,不管是你還是摩拉克斯,甚至是其他仙人夜叉,怎么一個個的,都圍著他她做事?她很強嗎?”
溯想到鴆鳥的毒,也想到那能侵蝕突破摩拉克斯神力的祝福之力,點頭:“很強。”
若陀龍王挺直了腰桿:“我去會會她。”
“別別別!”反應過來的溯連忙攔住他:“玲瓏可是孕婦,而且還是胎像不穩的孕婦,你現在去找她打架,是存心不想讓她孩子活嗎!”
若陀龍王:“這么大一頂帽子可別扣我頭上。”
回答得快,但溯的話若陀龍王還是聽進去了。
他沒再胡攪蠻纏,而是放棄溯去找自己另外一個朋友。
出來找溯的時候忘記跟他說一起吃飯,也不知道現在的摩拉克斯吃過了嗎?
要是吃過了,就他一個人吃飯,那多孤單!
若陀龍王害怕自己趕不上摩拉克斯吃飯的時間,連忙加快腳步。
若陀龍王趕到摩拉克斯辦公處的時候,摩拉克斯正準備出門,他連忙把人叫住。
摩拉克斯停下:“正好要找你。”
若陀龍王眉頭一挑,忘記吃飯的事:“什么事?”
摩拉克斯:“我記得,你給溯的原石其實不小,應當不止切下一塊牌子。”
若陀龍王點頭:“當然不止一塊。不過摩拉克斯,你需要玉石?我這里還有不少,既然給了溯,給你一塊也是應該的。你要自己挑嗎?”
摩拉克斯卻是搖頭:“不,我不要其他原石。我要跟溯那塊無事牌的同塊料子,最好能跟他的牌子湊成一對。若陀,這個能做到吧?”
若陀龍王抹了把臉:“能。但是,你要做什么?”
摩拉克斯:“單有龍尾怎么行?我要在同塊料子的另一塊牌子上雕琢龍頭龍身。”
若陀龍王驚愕沒能回過神來。
摩拉克斯卻再次語出驚人:“或者,都由我來雕琢?”
第080章
若陀龍王:“不了吧,不論其他方面你再怎么優秀,但這個你真不在行。”
他甚至用上以下理由:“這次可不是料子難得的問題,你本體本就不好雕琢,還是由更擅長這方面的我來弄比較好。”
摩拉克斯聽了這樣的話,一時間難以抉擇。
若陀龍王再接再厲:“你知道的,溯原本只是想要你尾巴的祥云形狀,但那個形狀太簡單,越簡單越考驗雕工,不然雕琢出來的東西真的不盡人意。”
看好友表情略微松動,若陀龍王來了一句:“你總不想溯拿到之后因為雕工不滿意并不佩戴吧。”
這一句直接定下結局,只見摩拉克斯點頭:“行,由你雕刻。”
若陀龍王松口氣,之后后卻越想越不對,后知后覺自己好像上趕著做白工。
心底倒吸一口氣,若陀龍王覺得自己肯定是跟溯那家伙待久了才染上了這樣的毛病!
不過想想,這畢竟是好友,其實也沒什么,吧?
這一瞬間,若陀龍王好像理解溯打白工的心態了。
摩拉克斯要看剩下的原石,這段時間若陀龍王一直在糾結怎么跟他說關于龍尾的事,還真沒動剩下的料子,也就給他拿了出來。
看著剩下的料子,摩拉克斯很快有了決定。
“切一塊一樣的,切下來后我來繪制。”
若陀龍王看著他比劃的地方,眉頭一皺:“我之前跟溯說過,剩下的能弄三四塊。”
雖說這三四塊比溯的那塊小很多,但被摩拉克斯這么一弄,真不好處理。
摩拉克斯卻是輕飄飄一句:“那就跟溯說,這是把我的龍尾形象雕琢上去需要的報酬。他會同意的。”
若陀龍王當然知道溯會同意,不如說溯根本沒在意剩下的料子能做什么。
或者說,一開始溯就忘記了這塊料子。
后期他想要的是摩拉克斯的龍尾圖案,如果是這樣的交換條件,同意的可能性確實很大。
不過
若陀龍王看著好友:“我這里有很多好的料子,分辨原石你是會的,可以挑一塊,不用這么欺負溯吧?”
摩拉克斯睨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這一眼,讓若陀龍王嗅到不對勁。
他靠近:“你這家伙,不安好心。”
摩拉克斯:“你覺得我怎么不安好心?”
若陀龍王眉頭皺起,面色漸漸嚴肅。
他看著好友,眼中有不贊同:“溯對我們,對整個璃月的印象越來越好,這次的玉石也是我主動給他,你可不能用玉石設下計謀。”
‘警告’過后是安慰:“放心,他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
摩拉克斯:
看著好友的模樣,若陀龍王微怔,猜錯了?
但如果不是這樣,那為什么要同一塊原料?
不對,等等,同一塊原料,同樣大小,甚至合起來雕琢的是一條完整的龍。
若陀龍王一臉吃驚地看著好友,滿臉的不可置信。
摩拉克斯回視,知曉他已經猜到真相,問了一句:“這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嗎?”
各種念頭在心中百轉千回,許久之后若陀龍王才說:“不,這是很正常的事。”
喜歡上溯,是很正常的事。
哪怕那是摩拉克斯。
只不過,若陀龍王對這件事依舊沒法第一時間接受。
他看著摩拉克斯,面露糾結,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著實讓摩拉克斯看不過眼。
他說:“有什么話就說,不說就好好憋著。”
若陀龍王長出一口氣:“行吧,那我就直說了。溯確實很優秀,但他很不好掌控。當然,就跟我剛剛說的那樣,他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但想要他成為你的伴侶是相當不容易的事。”
頓了片刻,他再次補充:“是真的不容易。”
摩拉克斯看著他:“我知道。”
若陀龍王忍不住:“嗯,你知道,所以你準備了什么,難道就是成對的牌子這類暗搓搓,隱晦的東西?不是我說你,要追就光明正大地追,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要讓所有人都成為你的助力,要讓溯自己都認為他應該跟你在一起。”
摩拉克斯不吭聲,但他的臉上滿是不贊同。
若陀龍王對他的不贊同很是不贊同。
“你不會是想等到打敗奧賽爾之后再行動吧?”
若陀龍王不認同:“不行,絕對不行。先不說最后一戰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會開始,單單是因為某件事就推遲熱烈的追求,就是不應該的。”
摩拉克斯微微瞇起眼,略微不耐。
若陀龍王卻還是說:“而且你想想,打敗奧賽爾之后的璃月將會更忙,那個時候要處理的事也是大事,難道你還要因為璃月推遲對溯的追求?”
他拍著好友的肩膀,一臉我都是為你著想的表情:“所以說,要追求就在當下,而是還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熱烈的追求,更需要讓溯感受到你真心,這樣才會答應你。”
摩拉克斯終于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我不否認你的說法沒有錯,但所有的事,所有的計劃,都需要根據事實情況來更改。”
“讓我正大光明地對溯表示情愛方面的好感,去追求他?如果溯是普通的魔神,那是可以的。但是,溯并未加入璃月,甚至璃月醫館的溯先生并非白衣仙人,那么你覺得我應該廣而告之巖之魔神摩拉克斯對誰有好感?”
“白衣仙人?如果以這名義,那么我對溯的追求確實可能成為美談,但那樣一來要保住溯就是白衣仙人的秘密我就不可能跟溯光明正大地在璃月港行走。”
“對溯表達好感?也不是不行,哪怕在普通人眼中溯只是一個普通的璃月醫館的大夫,但他確實有名氣。但你要知道,這個名氣絕對不會大于璃月的神明。只要我在外承認對溯有那方面的情感,那么一些沒法求到我這里的事就會求到溯那邊。那些不敢直視我的目光也會全部落到溯身上,對溯來說將是巨大的困擾。”
“喜愛確實應該在陽光之下展現,也可以熱烈張揚,但如果這份喜愛給對方帶來的不是益處,而是無休止的煩惱,那么就不是純粹的喜愛,而是自私。”
若陀龍王被他這長篇大論說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他也不是沒聽進去,仔細思考摩拉克斯說的話,漸漸覺得有道理。
如果感情沒能讓對方帶來好處,甚至還會帶來困擾,那么這樣的感情確實不應該說出來。
表達喜愛確實很正常,但如果這份喜愛成為負擔,那就與喜愛本身相悖。
而且,摩拉克斯剛剛說的那些,他確實沒有考慮到。
若陀龍王摸了摸下巴:“這么一說,確實有點難辦。”
摩拉克斯看他已經明白其中道理,略微放心:“不需要你過多操心,只需要把牌子的事弄好即可。”
若陀龍王擺手:“溯說了,剩下的料子交給我處理,我怎么處理都沒關系。”
摩拉克斯點頭:“行,那就按我說的做。”
若陀龍王看著自己的好友:“行吧,就當我做為你們的好友,給你們送的第一份禮。”
摩拉克斯一聽,卻是道:“這份禮明明有其他由頭,卻被你安上了這樣的名義。若陀,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
若陀龍王嘖了聲:“行,那我再給你們找找新的禮物。”
他并不想真的吃虧,補充一句:“等你們真的在一起的時候。”
摩拉克斯彎了彎嘴角:“會有那一天。”
會有那一天,但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摩拉克斯不在乎時間到底有多久,畢竟他們有的是時間。
那一天到來之前,所有的經歷,都將鋪成走向他們在一起的結果的康莊大道。
溯并不知道摩拉克斯和若陀龍王之間的交談,他依舊呆在醫館,也因為甘雨的存在,讓他稍微能沉浸在研究解決玲瓏目前困境的辦法。
確認玲瓏的身體有自保能力后,溯開始給玲瓏開保胎的藥物。
沒辦法,他的新生之息雖然能增強胎兒,但那畢竟只是力量,沒法提供胎兒的營養,胎兒的發育還是得靠玲瓏。在她體內有不想讓胎兒生長的力量的情況下,保胎是必須的。
但是保胎只是權宜之計,不可能一直吃保胎的藥物,還是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讓溯最為頭疼的就是胎生和蛋生的區別,這種生殖隔離相關的東西,他哪怕知道一些也沒有深入研究。
而且太過于偏門,哪怕是他所在的世界在這方面的研究也沒有那么透徹。
而關于這個問題,最終是玲瓏自己解決的。
那是又一個月后的事,普通的某一天,摩拉克斯在構建神力通道的時候忽而發現受到阻礙。
不過這個阻礙只是一瞬,就好像能識別他的神力一般,略微觸碰之后就放他的神力通過。
這讓摩拉克斯微微瞇起眼,看向玲瓏。
玲瓏卻也只是回望,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溯看得出不對:“怎么了?”
摩拉克斯:“有一股,新的力量。”
看玲瓏一臉焦急,摩拉克斯沒有賣關子的意思,他說:“恭喜你,不出意外,你已經成功給你的孩子送上了祝福。”
這消息,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消息。
玲瓏成功祝福了體內的孩子,她給自己的孩子鑄造了蛋殼,讓它成為孩子的第二道保障。
這個‘蛋殼’保護著胎兒,不僅僅能夠抵擋危害到胎兒的力量,甚至還能分辨對胎兒有益的東西。
摩拉克斯的神力,溯的新生之息,以及母體提供給胎兒的營養,這些東西都不會受蛋殼阻礙,能夠成功通過蛋殼的審核進入內部。
溯跟摩拉克斯感嘆:“祝福之力,還真是奇妙。”
不論是玲瓏父母對她的祝福,還是玲瓏對孩子的祝福。
奇妙得好似它們存在意識,好似她們一直陪伴著孩子。
當然,能夠平安誕生,本身就是一種來自為此拼搏的母體的祝福。
玲瓏的事解決了,溯也就不需要再鎮守醫館。
他拿出燒傷病人的病例,對李大夫整理出來的病例很是滿意。
李大夫是懂他的,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放在最上方的正是燒傷最為嚴重的病人。
那一場爆炸,其實算是控制得不錯。
雖說沒能炸掉更多海族士兵,但也控制了爆炸范圍,沒讓璃月有太大損失。
要知道當時的奧賽爾正處于盛怒之中,哪怕他第一目的是尋找跋掣,但依舊讓他的眷屬帶著士兵停留在離璃月港很近很近的位置。
那是威脅,也是施壓,更是進攻前的排兵布陣。
當時的溯下意識就明白,如果不做點什么,璃月將會陷入可怕的災難,哪怕奧賽爾不知道璃月港軍營里的士兵都是假的,在璃月港的兵力充足的情況下依舊會對璃月發起攻擊。
對璃月來說最好的處理方法是給奧賽爾一個震懾人,讓他不得不退兵。
而對奧賽爾來說,最好的發展則是先鋒部隊,也就是留下來的三分之一兵力直攻璃月港,而他則在這段時間內帶著人找到跋掣,保護起來,再帶著士兵支援先鋒部隊。
溯不能讓先鋒部隊進攻璃月港,否則他們璃月港的‘空城計’將會失效。
所以,他最大限度地對海族先鋒部隊進行不可反抗式襲擊。
這個襲擊得到了璃月想要的結果,卻也遺留了一些需要處理的問題。
不論是千巖軍,還是璃月港設施。
溯只管燒傷患者,璃月港陣法,陷阱,以及一些設施重新布置,建造的事,根本不去關注。
哪怕是現在他也沒有時間關注。
燒傷最嚴重的是千巖軍先鋒小隊,他們沖在最前面,而隊長在隊伍最前面,全身百分之四十燒傷。
百分之四十,看似不到一半,但這對燒傷來說是個可怕的數字。
更不論是這個醫療并不算先進,偶爾依靠仙人的提瓦特。
溯看著病例,心底沉重。
植皮的危險先不提,最重要的是擴張術他沒有把握。
但是,依病例上寫的情況,還有他對這位小隊長住院時候的觀察,他可能真的會出現后遺癥。
燒傷的后遺癥很多,最為直觀,外人看到的,就是疤痕。
而當事人所感受到的,更多是各種不適。
溯根據病人資料來到小隊長住處,站在巷子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就看到小隊長坐在門口的椅子那里曬太陽。
他背靠著椅子,后仰,腦袋懸空自然垂落,對脖子的傷口做拉伸。
那個住院時候一直在偷懶的小隊長老老實實在拉伸,哪怕看得出來他這個動作其實讓他不舒服,但他也沒懈怠。
溯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走了過去。
璃月港是安全的,不過這里畢竟是街道后方的小巷,與街道人來人往不同,這里是商鋪的后門,也是他們原住民進家的門,所以來這里的人是有限的。
小隊長經受過一些訓練,并且還得到表揚,這才得到小隊長的職位。
因此,聽到腳步聲的時候他猛地睜開眼,眸光犀利。
看到是溯的時候松了口氣,揚起了笑容。
他甚至保持著那個仰著腦袋的姿勢:“溯先生,好久不見。”
溯點頭:“好久不見,看你這么努力我也就放心了。”
小隊長臉上露出個奇怪的表情:“要是不努力,若陀龍王大人可是直接鐵拳伺候。”
說著他忽而笑了:“溯先生就是太溫柔了,所以當時的我們才什么都不怕。”
溯不在意地笑笑:“所以現在怕了?”
小隊長很誠實地點頭:“怕了。”
不僅僅怕若陀龍王,還怕傷口會留下后遺癥。
他也不懂當時的在醫館面對溯先生的時候是怎么回事,明明戰場上的死亡都不害怕,卻因為那些疼痛退縮。
說到這,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溯卻是搖頭:“不一樣。慷慨就義和一直被困擾折磨,是兩個完全不一樣體驗。”
溯認為:“那是決心和毅力的拼搏,下定決心往往是一瞬間的事,但毅力卻是長時間的考驗。”
他當然知道當時的小隊長是什么心態,不過是覺得一直在清理傷口,每一個拉伸動作都讓傷口疼痛,不如等到傷口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做拉伸。
就好像現在,他愿意做這些拉伸,而且很樂意。
溯應該感謝當時有個處理寄生蟲的事讓他去忙,陰差陽錯之下監督燒傷病人的人變成若陀龍王,小隊長的傷恢復得比他預想中的要好上不少。
小隊長對溯的話倒是認同:“若陀龍王大人也是這么說。”
“哦?看來他跟你們聊了不少。”
對于這話,小隊長點頭了。
經由跟小隊長聊天,溯這才知道對他的要求執行最為嚴謹的人竟然是若陀龍王。
他留下來讓這些燒傷病人一個一個按照他的要求執行,親自監督,少半分鐘都不行。
在這樣的情況下,所有的燒傷病人的恢復都比預想中好不少。
小隊長笑著說:“就好像回到了軍營,回到了戰場,若陀龍王大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夠讓人畏懼,下意識繃緊了神經,執行每一道命令。”
對此,溯的回答是:“那本就是你們該做的。你們要為自己負責。”
“是啊,是對我們自己負責。”說這話的時候小隊長略微嘆息,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次聽到若陀龍王大人對我發號施令。”
溯沒法回應。
普通的燒傷其實不影響他們回到軍營,再次成為千巖軍的一員。
留在后邊,若陀龍王親自監督的這些病人不太一樣,他們的燒傷很嚴重,雖不能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但平日里的生活還是受到了影響,如此一來就更不可能再次去往戰場。
就好像眼前的小隊長,他燒傷的部位是脖子和下巴,如果不好好做拉伸,再過一兩年,他的抬頭的幅度都可能受到影響。
而且其他人,有些傷到了手,手指粘連,有些傷到身子,感染嚴重,為了讓他們活下來用了大量的藥,已經不適合再上戰場。
因此,聽到這樣的話,溯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小隊長忽而問:“當年璃月港那一戰,是溯先生救了璃月港,對吧?”
他好像也不需要溯有回應,而是用感嘆的語氣說:“那一輪紅日,是璃月港的第二輪太陽。”
溯想了想,最終還是說了一聲抱歉。
小隊長卻是笑了:“不用道歉哦。哪怕最開始的我們并不太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是知道我們被我們這邊的力量誤傷,但最淺顯的,漩渦之魔神是因為那一輪火紅的太陽退兵這件事,我們還是一開始就能看明白。所以,沒有人有怨言。”
“后來更不用說,尤其是若陀龍王大人的到來,他偶爾會透露一些關于那場大戰的內情,以及漩渦之魔神退兵的詳細原因,知曉一切的我們自然明白那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不過是讓人難受的燒傷,而不是很嚴重失去的性命,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小隊長說:“溯先生,剛剛你說的觀點其實不完全對。慷慨就義是真的容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面對死亡的決心。至少當時的我,在看到那么多敵人的時候真的漏了怯。”
“哪怕我身后是千千萬萬的千巖軍,哪怕我知道我們的兵力并不比海族的差,但就是那一瞬間,我怕了。”
“像我這樣的膽小鬼,既沒能下定決心,也沒有那個毅力,是不是很失敗?”
溯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小隊長低低地笑出聲:“剛剛說的,想要再聽到若陀龍王大人發號施令,并非虛言。不過是想通了,也覺得作為千巖軍沒能死在戰場上,而是在后方,在家里等死,略微有些難受。”
溯:“如果好好恢復,不一定不能重回戰場。”
小隊長卻是沉默片刻,最后摸著自己的脖子和下巴,輕輕搖頭。
“哪怕傷的不是手腳,但我我知道我已經拿不起千巖槍。”
“溯先生不要因為我的話難受,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你心生不快。不過是若陀龍王大人曾經詢問過我們,是否會對那一輪紅日產生怨言。”
“怎么可能怨恨呢?那可是救了我們,救了千千萬萬千巖軍,璃月子民的紅日。”
“哪怕身上有著不可消除的傷,哪怕這些傷在今后的日子里無時無刻都會彰顯他們的存在,但只要活著,就足夠了。”
“這是溯先生的功勞,既然來照顧我們的你希望我們能好好活下去,我們自然會帶著這份期盼,這份祝福,好好生活。”
離開小巷的溯給自己套上隱匿法術,邊走邊思考著。
他確實對他們好好活下去這件事抱有期望,也在努力達到這個目的。
所以,這是他對他們的祝福嗎?
還是說,不過是因為若陀龍王的開導,讓一切郁結消散,他們才會有這般想法,保持好好活著的心態?
但是,這又怎么不能說是若陀龍王對他們的祝福?
畢竟,不管是他還是若陀龍王,都希望他們好好活著。
溯低低地笑出聲,那個笑容在臉上越來越大,最后怎么都收不住。
其實很意外,意外于若陀龍王竟然會為他‘辯解’,給那些患者解釋當時那一輪紅日的緣由,更是讓他們完全打開心結,接受了如今的結果。
也是他,讓那些他很頭疼的燒傷患者們老老實實配合,為他們的恢復添磚加瓦。
明明若陀龍王不算是細心,到他卻做了對他有益的事,而那些事他可能永遠不會提及。
有這樣的朋友,是他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