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葉牧跟姜天照就被《洗冤驚魂錄》的節目組派車接到了拍攝場地。
下了車，葉牧五雷轟頂地站在一座破敗的白色小樓前。
要怎么形容這座小樓呢？
雖然沒有什么危險指數，但是恐怖指數很高，大概有三四層樓那么高。
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從身邊經過，有兩個笑著迎上來，一邊跟他們對臺本順流程，一邊給他們穿戴裝備。
裝備包括一臺頭戴式go-pro和一個微型話筒收音器，沒有法醫學專用道具。
葉牧目瞪口呆地聽著工作人員介紹節目內容，心里涌上一股不可名狀的荒唐和悲涼。
“是這樣的啊葉老師，咱們嘉賓四人一組，然后每層樓有一塊拼圖，一共三塊，可以拼出線索所在位置的房間號，找到關鍵線索，破解迷題后再回到二樓，把答案交給規定的npc，就可以出來啦。”
葉牧：哈……
“兩組里耗時較短的一組就是勝利者。需要注意其中有些道具是沒用的，最后交接的npc也可能是假的，要注意辨別哈。”
葉牧：哈……
“另外一組的老師是下午開始錄，等咱們這組錄完一起錄個片頭就行，等于拍個飛頁。”
葉牧：什么是飛頁……
“咱們這一組呢，是趙芯冉老師，時凌老師，姜老師，和您。”
葉牧根本不知道工作人員說的那個人是誰，他欲哭無淚地任人擺弄。
早上還在熊熊燃燒的專業之火被當頭一瓢水澆得直冒黑煙。
他總算知道為什么他們需要的是“逃生設備”，而不是專業的法醫工具——
是他先入為主，以為這個節目能讓他提前體驗一把宋慈的人生。
他早就該想到的……
節目組的集裝箱卡車停在一邊，上面巨大的五個字：《洗冤驚魂錄》。
人家都明明白白把“驚魂”懟他臉上了，他竟然還幻想著體驗一遍科學證據精神分析現場勘驗病理解剖……
可這座搖搖欲墜的拆遷樓已經在他耳邊叫破喉嚨：我他媽只是個鬼屋，我他媽只需要你進來吱哇亂叫地走一圈！
姜天照面無表情地來到葉牧身邊，“我看了地形圖，不復雜，你別害怕，我可以保護你。”
葉牧扭頭看他，姜天照臉色有些蒼白，從到達現場開始，他就始終維持著撲克臉。
他剛才似乎還聽到幾位工作人員圍在一起調侃姜天照，問他怕不怕，但他沒聽清姜天照的答案。
也是，又高又帥的大男孩誰不喜歡多逗幾句呢。
他們都不知道，姜天照看上去很冷靜，其實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葉牧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這個通告是給多少錢來著？”
姜天照：“你不是說夢想無價嗎？”
葉牧：“現在不是夢想，是外快……你不要發抖。”
姜天照：“我沒有發抖。”
外快也好，多賺一塊是一塊，算是給夢想的道路上添磚加瓦了，葉牧心如死灰。
兩人做好妝發，調試好設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
葉牧正在給姜天照做思想工作，只聽不遠處有人招呼，“哦！時凌老師來了！”
姜天照順著聲音方向抬眼看了看，蹙眉長出一口氣，面色更加愁苦起來。
葉牧：“怎么了？”
“你不知道！唉……就是……”姜天照喪眉耷眼，臉皺成了一團，“唉我不知道怎么說！”
葉牧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拖著椅子往姜天照的方向挪了挪，小聲驚嘆，“啊？？不是……你跟他還有不知道怎么說的事兒？”
突如其來的八卦，讓他心里對discovery變鬼屋游戲的失落感稍許消散了一些。
葉牧抬著眉毛，捅咕姜天照的胳膊，“怎么了？他欺負你了？”
“我倒希望是直接欺負我……”姜天照垂著頭咕噥。
“哦豁！”葉牧來了興致，拽著凳子湊了過來。
娛樂圈的瓜他以前沒怎么吃過，今天被一個瓜直接糊到臉上感覺就是不一樣。
“他說他對我印象不錯，問我未來發展方向，想跟我炒cp，還想跟我處對象。”
姜天照一口氣說完，后仰著靠在椅背上，徹底沒了聲息，像個終于被社會的鐵拳毒打致死的少年。
“哇……哇哦……”葉牧開始努力消化信息。
“cp還能炒？怎么炒？”
“唉……怎么給你解釋呢……你大概理解成他想當著大伙兒的面跟我搞對象就行了。”姜天照氣若游絲地嘟囔，“然后大家就相信我倆是兩口子，完了還很喜歡我倆當兩口子的那種。”
葉牧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不嫌事大地問，“那你怎么說？”
“怎么說，我還能怎么說……”姜天照撐起身體，頓了頓，忽然直勾勾地對上了葉牧的眼睛，“你希望我怎么說？”
葉牧：“我希望……？”
我希望得著么我希望，跟我有集貿關系？
“姜天照！”
門口一句熟悉的聲音，引起了一陣騷亂，葉牧順著聲音望去，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聚集了好多舉著長槍短炮的站姐和代拍，原本荒蕪的拍攝地周圍變得熙熙攘攘。
時凌扯著嗓門從一輛黑色的保姆車里鉆出來，瞬間引起了一陣尖叫。
“啊啊啊啊寶寶好帥！！！”
“哥哥要注意身體！！！”
“寶寶看看媽媽吧！！！”
“老婆！！！”
時凌帶著墨鏡，拎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被保鏢護著從人群中鉆出來，沖姜天照跟葉牧的方向招了招手，又叫了聲“姜天照！”
“淦。”姜天照肉眼可見地僵住了，葉牧用膝蓋輕輕撞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連忙站起來，對時凌的方向鞠躬，“時老師好！”
葉牧也跟著站起來，“時老師好。”
“你們等很久了嗎？我已經打了底，妝發很快，稍等一下哈。”
時凌看上去心情不錯，經過姜天照身邊時，把手里的盒子遞到姜天照手上，“早上親手做的，給你當早飯。”
時凌也沒再回頭，直接進了化妝間。
葉牧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脖子像生銹一樣咔吱咔吱地轉過去，看向姜天照。
姜天照也看了過來，用眼神示意手上托舉著的小盒子，“救救我……”
葉牧禮貌地扯動嘴角，“不是很懂你娛。”
門口的相機們似乎發現了新的目標，對準他倆所在的位置長焦直接拉滿。
“那倆是誰？？”
“你是哥哥的粉絲嗎？他最近在選秀當導師你不知道？”
“我認識他倆！！！”
“艸！朝朝暮暮是真的！？”
“家人？！”
“那不是姜什么那個跳舞的嗎！寶寶采訪說過最看好的那個選手！”
不多一會兒，這一組的最后一個人也到了，簡單跟葉牧與姜天照打了個招呼，就鉆進了化妝間。
趁著等待的時間，姜天照給葉牧惡補了一下節目的嘉賓陣容，除了常駐嘉賓之外，有兩組飛行嘉賓，一組是他倆，另一組是最近在上映的一部古偶的主要演員們。
“咱倆就兩個人也能算一組？”葉牧小聲驚嘆。
“嗯……時凌唱了那個電視劇的主題曲。”姜天照撓了撓頭，“原本只剩一個空位，我想著你現在有傷不能跳舞，就硬把你拉來了，咱倆占一個位置。”
“這也行？！”葉牧睜大眼睛，“這是不是等于……倆人擠一個座兒？”
“你可以坐我腿上。”姜天照面無表情。
“我坐你臉上。”葉牧瞪了過去，“那剛才進去那個……”
“好像是那個劇的男三，叫趙芯冉。”
終于，四個人集合，在入口處站成一排。
“那么接下來輪到我們的第二組！”女主持站在入口處，拿著提詞卡，開始“飛頁”。
雖然從實際錄制時間來看，他們才是第一組，但是臺本上他們是在下午那組結束之后才出發，所以主持人這么說，大家也都配合地演了起來，按照劇情需要，大家應該是一起呆了一上午，已經熟識并且看過第一組通關的狀態了。
主持人：“我們先每個人都說一句話給自己打打氣，從趙老師先開始吧！怎么樣趙老師？看過了上一組，現在緊張嗎？”
趙芯冉清了清嗓子，“還挺緊張的，好多年沒玩過了。”
“哈哈哈趙老師在劇里飾演小仵作的時候其實也挺害怕的吧？”主持人打趣。
“劇里還好，因為都是看著他們化妝準備道具什么的，我比較害怕那種突然跳出來嚇人的。”
時凌也露出擔憂的表情，“啊對對對，我也是！我平時膽子就挺小的，我們團里都知道……”
主持人：“所以時老師專門帶了新朋友來一起活受罪嗎？”
時凌笑得春光明媚，扯了扯站在他身邊的姜天照的袖子，“這是特意請來的黑騎士。”
主持人做出審視的樣子，瞇著眼，“嗯……從外形來看確實附和騎士標準了，那這一組勝利的希望就寄托在騎士姜老師身上了。”
姜天照用余光瞥了一眼葉牧，眼神堅毅得像宣誓一樣，“我一點都不害怕，小時候去游樂場就最喜歡鬼屋，我在我們那一片號稱鬼屋之王，簡稱鬼王。”
“咳咳咳咳咳……”
葉牧在一邊咳得憋紅了臉。
要是他沒見過姜天照被他房間里那幾個內臟模型嚇得連滾帶爬的死樣子，他就信了。
“鬼王”姜天照目視前方，靈魂已經飄遠了。
主持人前仰后合，“哈哈哈，而且這一組里有專業對口的大學霸，其實贏面很大啊！”
葉牧剛從摧枯拉朽的嗆咳里平復過來，眼眶里還帶著淚花，睫毛被沾得濕漉漉的，兩頰和鼻頭都紅了。
鏡頭對上這樣的葉牧，連攝制組都忍不住驚嘆了一句“我見猶憐”。
葉牧噙著淚，扭頭看了一眼姜天照，才對著鏡頭客氣起來，“我膽子也特別小。”
“好！那咱們接下來就出發吧！”主持人來到入口，指引四個人進入了一條狹長的走廊。
四周燈火通明，白墻一直延伸到走廊盡頭，墻上盡是紅油漆拍上去的血手印和一些無法辨別成分的臟污。
走廊兩邊有很多房間，但是都關著門。
等待的時間實在漫長，足夠消磨盡了姜天照的恐懼，進門的時候他已經不發抖了。
直到所有的燈光“啪”的一聲全部熄滅，bgm適時響起，時凌配合節目效果一樣短促地尖叫一聲過后，葉牧才陡然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猛地扯住。
葉牧被他拽得一踉蹌，小聲掙扎，“呃……別薅我……你再用力點我就裸奔了！”
這個力道和高度，隔著衣服他也知道是誰。
葉牧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一絲凄涼，他一邊努力讓眼睛適應黑暗，一邊抬手摸索，走在第一個。
果然沒走出兩步，姜天照低沉的聲音在葉牧耳邊響起，保持著干澀的倔強，帶著輕微顫抖，“你要是害怕就到我后面來，我保護你。”
葉牧于心不忍，拍了拍姜天照抓在自己腰上的手，“沒事，怕了就大聲唱歌。”
“沒害怕，我一點都……啊啊啊！！！有東西拽我衣服！！！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
時凌的聲音從后方怯怯地傳來，“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