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既還想解釋,可看谷箏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我拿給你。”李既說,“要不要進來坐會兒?”
谷箏搖頭。
李既轉身進去了。
坐在門口的男生摘下耳機,扭頭瞅了谷箏好幾眼,等李既拎著幾大包特產過來,他才收回目光。
“這包是你們家的,這包是小姨和小舅他們家的,這兩包是我們家的。”李既生怕塑料袋被刮壞,又在外面套了幾個買衣服多出來的布袋,他再三叮囑,“你看好了,別弄錯了。”
谷箏低頭看了一眼:“不會。”
其實他這個表哥做事非常細致,不僅用不同顏色的布袋分了類,還特意寫了幾張便簽,用別針卡在布袋里面。
李既托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又碎碎念起來:“我給小姨和小舅他們買的不多,加起來比給你們家買的還少兩袋,畢竟你們家困難,你等會兒就要回去是吧?回去看看大舅也好,你都好久沒有回去了,家里那么多忙需要你幫,你媽一個人撐著也累……”
谷箏站在原地沒動,垂眼看著地上,走了半天的神。
還是門口那個男生聽不下去了,不耐煩地打斷:“李既,你啥時候能改改你這唐僧念經的毛病?你表弟沒聽煩,我都聽煩了!”
李既尷尬一笑,訕訕收聲。
谷箏開口:“表哥,我走了。”
“好。”
李既看著谷箏走遠,才把寢室的門關上,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男生打了一會兒游戲。
一局結束,李既才拍了下男生的肩膀:“老唐,以后你別瞎嚷嚷我的事,我信任你們才告訴你們,但我不想全天下都知道。”
男生嬉皮笑臉地轉頭:“怕什么?都交幾個男朋友了還不敢承認?”
“這不是敢不敢承認的問題。”李既一本正經地解釋,“要是剛才引起我表弟的懷疑了,他回頭告訴我爸媽,那我肯定死定了。”
“行行行,以后不開你玩笑了。”男生揮了揮手,隨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話說回來,你那個表弟長得真是不賴啊,個頭比我們都高。”
“對。”里面有個人說,“像混血兒。”
到底從小一起長大,和對方比了快二十年,聽到這里,李既有些不高興,但他沒上臉,只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他外婆是少數民族,s省甘山知道吧?那里的人嫁過來的。”
“甘山?那里很窮吧?”
“他家現在的經濟情況也不怎么好。”李既頓了一下,沒有細說,“我媽是他爸的姐,我們家幫了他們家很多。”
谷箏順著綜合大樓轉了個彎,然后順利迷路了。
醫科大學的面積不比a大小多少,騎自行車溜達都要費些時間,何況谷箏只靠雙腿,他把袋子放到路邊的長椅上,打開導航,搜索去西1門的路。
導航提示——
步行1.2公里。
谷箏:“……”
他嘆口氣,一只手拿著手機,一只手拎起四個笨重的袋子,轉身要走,誰知迎頭撞上一個從旁路過的人。
谷箏下意識要往另一邊躲,可惜為時已晚,出于慣性,他大半的身體重量都作用到了那個人身上。
那個人也拿著手機,似乎還在回消息,猝不及防。
兩人撞得同時往后退了幾步。
谷箏個子高、體積大,沒幾步就堪堪穩住了身形,只是手機沒拿穩,掉在地上,屏幕朝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但那個人就有點慘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谷箏連忙上前伸手:“你沒事吧?”
那個人低頭看了一眼擦在地上的手,擦得有些狠,滲出了點點血絲,他輕輕吸了口氣,才抬頭看向谷箏。
谷箏俯視著他。
忽然感覺這張臉有點眼熟。
那個人的目光只在谷箏臉上掃了一下,很快落到谷箏伸出的手上,定了一兩秒的神,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說完自己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谷箏見狀,把手收回,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
翻過手機一看,屏幕裂了。
唯一慶幸的是還能開機,雖然屏幕邊緣花了一圈,但是還能看到壁紙和各個app,應該能用。
等谷箏點進幾個軟件確認完,那個人也摸出濕紙巾把手和手機擦干凈了,濕紙巾上混了酒精,谷箏隔著一米多都聞到了那股酒精味。
他看男人沒什么事,重新點進導航。
語言提醒立即響了起來:“現在出發去a市醫科大學西1門……”
谷箏繞過男人往前走,才走出幾米,就聽見一道聲音。
“那個同學……”
聲音很好聽,語氣溫溫和和,語速不急不緩,和那個人的長相很配。
谷箏還沒意識到在喊自己,又走了幾步。
“說你呢。”聲音又響了起來,“前面那個白衣服穿牛仔褲的。”
谷箏站住腳步,低頭看看自己穿的衣褲,終于反應過來,扭頭看去,男人朝他走來。
谷箏疑惑地望著男人。
男人在他面前停下,垂眸看向他的手機:“手機摔壞了嗎?”
谷箏老實回答:“屏幕壞了。”
“我賠你錢吧,你重新買部手機也可以,修一下屏幕也可以。”男人點開支付軟件,“剛才不好意思,我在看手機,沒注意到你。”
谷箏看著男人點開了掃二維碼的界面,依然站著沒動。
“剛才我也沒注意到你,不全是你的責任。”谷箏實事求是,如果只有男人撞上來,他就二話不說地接受賠償了,“這是舊手機了,目前還能用,到時候我自己會看著俢的。”
男人遲疑了下,沒再多說,關了手機,見谷箏要走,他又把人喊住。
“你去西1門?”
“嗯。”
“西1門不在那邊。”男人指了下相反的方向,“往那邊走。”
谷箏一愣,看向手機。
導航里的小箭頭本來指著他原先走的方向,結果他現在轉了個身,小箭頭依然指著前方,還極其緩慢地往左偏了一些。
左邊是綠化。
谷箏:“……”
男人笑笑:“我也要往那邊走,你找不到路的話,可以跟我一起。”
谷箏問:“你也去西1門嗎?”
“我不去西1門。”男人說,“我去那個方向的教學樓。”
谷箏應了聲好,把手機揣回兜里,拎著袋子跟在男人的斜后面。
這會兒是下午兩點多,可能大多學生都在上課,學校路上沒什么人,零星幾個也離他們很遠。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都很安靜。
走了一兩分鐘的樣子,前面的男人忽然放慢腳步,將將和谷箏并排,他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來找你表哥嗎?”
谷箏的思緒早不知道云游到哪里了,冷不丁被這句話扯了回來,腦子一時半會兒沒轉過來,茫然抬頭啊了一聲。
男人扭頭,看著他笑:“不記得我了?”
谷箏愣愣看著男人。
“我們在醫院里見過。”男人說,“你是李既的表弟吧?李既經常上我的課,算是我的學生。”
谷箏眨了眨眼,仔細回想片刻,還是想不起來了,不過男人說的幾個條件加起來,很容易就能猜到一個人。
畢竟幾天前才見過。
那個醫生。
“邱醫生?”谷箏不記得名了,只記得姓。
“想起來了?”
谷箏沒答反問:“邱醫生也在這里讀書嗎?”
“我早畢業了。”邱勻宣說,“今天回來上課。”
谷箏哦了一聲。
話音落下,沉默又在兩人之間蔓延,谷箏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也不擅長找話題,邱勻宣不說話了,他便悶著。
靠近教學樓后,路上的學生逐漸多了起來,有些認出了邱勻宣,紛紛喊邱老師好。
教學樓外,邱勻宣停下腳步,伸手往前指了一下:“你一直往前走,走到前面就能看到西1門的大門。”
谷箏道了聲謝。
邱勻宣擺了下手,轉身進了教學樓。
地鐵上,谷箏又把手機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兩三遍,手機上套著殼,倒沒有磕碰,只是屏幕確實摔得不輕。
他這手機買的便宜,用了兩年多,早卡得不行,屏幕再一摔,估計用不了多久也要報廢了。
谷箏抬頭看著地鐵顯示屏上連成一條直線的站名,表情頗為凝重。
下地鐵后又轉了一趟公交,坐到終點站下車,周遭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這里是城五環外的一片區域,再往城內走一段路就是新修起來的各種商場和寫字樓,孵化園也建在那邊,許多新遷來的公司帶動了那片區域的發展,露過的地鐵都修了好幾條,可惜這邊仿佛被遺忘一般,放眼望去,全是正在敲敲打打的路和矮舊的樓房,由于離孵化園近而且老小區房租便宜,這邊反而住了大量租房子的上班族。
谷箏家和幾個親戚家住得很近,房子被拆后,按人頭賠了他們幾套安置房,都在一個小區里。
谷箏家賠了三套,后來他爸生病,賣了其中兩套。
他先去李既家把特產給了大姑,又分別去叔叔和小姑家給了特產,最后才拎著袋子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