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8章
鵲舟原本是不怕蛇的, 小時候他在電視里看見有關于蛇的紀錄片時還吵著鬧著要他爸給他買條蛇來玩玩,覺得養蛇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可后來鵲舟開始流浪以后,從未真正與蛇近距離接觸過的他在翻垃圾桶的時候不慎被猛的從一個垃圾袋里探出頭來的黑蛇嚇了個半死。
鵲舟當時反應很快的抽手退開了, 那蛇并沒有咬到他,可他自那以后還是對蛇這種東西產生了強烈的心理陰影,每回翻垃圾桶前都要做好久的心理準備,就怕陰影重現。
“汪!”小狗像是看出了主人的膽怯, 繞著主人的腿轉了個圈,而后不待鵲舟反應過來,它便直接如炮彈般彈射到了樹上, 一頭撞在蛇身上。
一狗一蛇從樹上打到地上,又從地上打進旁邊的草叢里。
鵲舟在草叢外等得有些焦躁。草叢里的情況復雜難辨,他不敢貿然進入其中,只怕拖了小狗后腿。
可等待著實讓人難熬。
鵲舟側耳細聽著草叢里的動靜, 小狗全程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大蛇也挺安靜,總之他聽來聽去也就是雙方碰撞到一起發出的悶響,并不能聽出誰占了上風而誰又落了下風。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 就在鵲舟要不管不顧進入草叢查看情況時, 草叢里的動靜小了下來。
鵲舟不確定是誰贏了,只能在草叢外叫了聲硯硯。
“汪!”小狗的叫聲傳出,聽起來精神勁十足。
鵲舟松了口氣。
草叢窸窸窣窣動了起來,小狗從兩片草葉間鉆出, 甩了甩毛上沾著的草屑。
鵲舟朝小狗張開雙臂,小狗弄干凈自己以后便跳進了鵲舟懷里。
小狗叫了一聲, 草叢又是一陣窸窣。
鵲舟后退了幾步,一條黑綠相間的大蛇從草叢里游了出來, 搖搖晃晃的,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昏死過去。
小狗又叫了一聲,大蛇聞聲停下,一顆大腦袋趴在草地上,半點攻擊性都看不出來了。
鵲舟見狀對著小狗感慨道:“馴獸這活還得看你啊!
小狗對此的回答是直起上身舔了舔鵲舟的下巴。
“塔西?你在做什么?”
“誰?”鵲舟聞聲猛一回頭,見來人是盧克和第二名的魔法師莉莉婭,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說:“是你們啊,你們來這里干什么?”
莉莉婭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問我們,到底是誰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林子里來啊,你也不怕遇到什么! !”
莉莉婭忽然尖叫起來。
盧克也看見了鵲舟身后緩緩抬起頭來的黑綠大蛇,伸手擋在莉莉婭身前,帶著莉莉婭一起緩慢后退。
鵲舟回頭看了眼,心里雖毛骨悚然,面上卻還要做出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跟兩位同伴解釋說:“這是新收的召喚獸,你們不用害怕!
莉莉婭不可置信道:“召喚獸?!你的召喚獸是奧斯特綠蟒?!我的天啊,我可不要在之后的比賽里遇到你!”
鵲舟這才知道巨蛇的名字,腦袋歪了歪,問:“奧斯特綠蟒有什么特別的嗎?”
盧克替縮在他身后的莉莉絲答說:“奧斯特綠蟒是整個大陸上毒性最強的蟒蛇,而且只要活的夠久,它的體型就可以無限增長,我小時候聽奶奶講過,說以前有冒險家發現了一只百年以上的奧斯特綠蟒,身粗如巨樹樹干,身長百米,一口就讓冒險家小隊折損了一半的隊員。”
鵲舟聽完眨了眨眼,忽然就不怕身后的這條蛇了。
這玩意兒,未來有無限可能。
鵲舟手一招,把綠蟒裝進了自己的未知空間里。
“原來它這么厲害,那之后的比賽里你們可得小心了!冰o舟笑道。
莉莉絲說:“我才不要和你打!我會直接認輸的!”
“那我就先提前謝謝你了。”鵲舟道。
莉莉絲抱臂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盧克卻疑惑道:“塔西,你剛才說那綠蟒是你新收的召喚獸,是在這森林里收的嗎?”
鵲舟點頭。
盧克蹙眉,“你們召喚師召喚的不都是異界的魔獸嗎?為什么你是在森林里收服的?”
鵲舟淡定笑道:“因為我的召喚體系和其他人不一樣,我是特別的那一個!
莉莉絲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真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原來如此……不對!”盧克頭點到一半忽然頓住,蹙眉道:“這里怎么會有奧斯特綠蟒?奧斯特綠蟒不是只生活在大陸南端的沼澤地里嗎?為什么會出現在西大陸的森林里?!”
“對哦。”莉莉絲也反應了過來,“這里怎么會有奧斯特綠蟒?!”
鵲舟茫然的站在原地,心說你們問我,我問誰去?
三個人誰都說不出的所以然,最后還是鵲舟提出了一種可能性,說:“會不會是有人從南大陸抓了綠蟒帶到了這邊?然后綠蟒就在這邊生根了!
“可是奧斯特綠蟒是離不開沼澤環境的……”莉莉絲還是想不通。
鵲舟說:“也許它進化了吧,動物都是會一點點適應環境的嘛,它來到這邊,脫離了沼澤環境,為了活下去,它只能去適應陸地和森林。”
在沒有更好的解釋出現前,盧克和莉莉絲只能暫時接受鵲舟的說辭。
一行三人回到了夜宿的營地里,兩名士兵見他們回來都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們被野獸叼走了!逼渲幸粋士兵調侃。
“哈哈,我們只是睡不著覺四處走走而已!冰o舟說,“給你們添麻煩了!
士兵擺了擺手,“沒事就行!
第二天天一亮,一行五人再次出發。
鵲舟在途中同時召喚出銀狼和奧斯特綠蟒看了看,見它們沒有在神秘空間里打架,松了一口氣。
他還真怕一晚上過后銀狼會被這綠蟒給一口吞了。
之后幾天的夜里鵲舟還是會獨自前往森林深處,一來是為了繼續尋找更多的召喚獸,二來則是他得給銀狼和綠蟒一個覓食的機會,免得它們餓死在空間里。
盧克和莉莉絲一開始還會小小的擔心一下他們的這位同伴,可一想到鵲舟有那些兇猛的召喚獸,他們就擔心不起來了。
算了,隨他去吧。
從克蒂安鎮到克蒂魯安城,五人一共花費了十一天時間。
進了城,鵲舟盧克和莉莉絲先是被士兵們帶去了登記處做登記,然后又被分配了住所。
與鎮級選拔一樣,城級的選拔也早在鎮級的晉級者到來之前就進行過一次了,最終也是留下了前五名。
克蒂安鎮是克蒂魯安城下邊所轄區域內距離城市最遠的一個鎮子,在鵲舟等人到來前,其他鎮子的晉級者早就到了城里,所以在鵲舟等人到來后,城級比賽的開始時間就定在了第二天。
鵲舟不知道賽方為什么要這么著急,他思來想去,最后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老國王可能要死了。
不是快死了的話,這么趕干什么?如今距離大魔法師遇難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二十年都等了,鵲舟不信國王在沒病沒災的情況下會連這最后的幾十天都等不了。
“說起來大魔法師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大魔法師啊,我也沒見過,不過我聽說他人很好,幫助過很多需要幫助的人!
夜晚,吃完飯獨自抱狗出來遛彎的鵲舟偶然聽見街邊一個小酒館外坐著的客人在聊天,內容他比較感興趣,所以干脆坐到了那兩位客人旁邊的空桌上。
酒館里的侍者來問鵲舟要喝點什么,鵲舟隨便點了杯名字拗口的酒,然后就繼續聽起隔壁桌的聊天。
“大魔法師真的有傳說里那么厲害嗎?”
“那肯定啊,你是不知道,我聽人說以前王城被水怪襲擊,那水位高的啊,不會水的人都得淹死。多虧了有大魔法師在,他用魔法變出了藤蔓,把全城落水的人都裹了起來升到水面之上。等那水怪被制服以后,那么大個城里,愣是一個人都沒死!
“我的老天爺,真有這么神?!”
“可不是么,不過我也是聽說,畢竟我沒有去過王城。你要是有機會去的話,你可以找王城的人問問,特別是中老年人,他們經歷過那場水災,有發言權!
“中老年?那水災是多久發生的?”
“三四十年前吧。那會兒現在的國王才剛帶上王冠呢!
“那大魔法師去救公主的時候豈不是已經不年輕了?!他真的能打敗惡龍嗎?”
“哎你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大魔法師呢?我聽說啊,大魔法師其實不是人,是精靈,精靈族你知道吧?那可是能活幾百幾千歲的奇異種群。大魔法師那會兒還年輕著呢,看起來就是個小少年的樣子。”
“可精靈族不就是一個傳說嗎?難不成世上還真的有精靈?我怎么沒見過!
“你要見過那還得了?那種族肯定很神秘啦,輕易不會露面,就算是要到咱們人的城市里來,他們也肯定會有所偽裝的!
“哦,原來如此。哎,你說大魔法師那么厲害,又為王城做了那么多的事,怎么國王二十年前沒有把他的尸身帶回王城安葬呢!
“噓——這話可說不得,要是別人聽了去告發你,搞不好你是要上斷頭臺的!”
“哪有這么恐怖……”
酒被侍者端上了桌,鵲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愈發對那個大魔法師起了興趣。
精靈么,不知道是不是銀色頭發的那種。
鵲舟想起某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瞇眼看到的月色下的銀色身影,伸手在小狗下巴上撓了撓。
第042章 第9章
城級的選拔賽共有50位參賽選手, 一天比不完,所以賽程拉到了三天。
比賽第一天,鵲舟抽簽抽到了倒數第二場, 前期只能先圍觀其他人的比賽。
說來也是怪,鵲舟本以為能在城級的比賽里看見除他之外的第二位召喚師,可全場五十人中還是只有他這一個例外。
召喚師當真就如此稀少嗎?還是說其他參與比賽的召喚師都沒能撐過前期的選拔?
可召喚師不是能召喚異界魔獸么?有那么容易被淘汰?
鵲舟想不通,很快他也沒功夫想了。
一天25場比賽說少不少, 可因為個人實力差距的存在,有時候一場比賽只需要短短兩三分鐘就能決出勝負來,所以輪到鵲舟也不過是短短兩個小時的事情。
鵲舟這一次的運氣不太行, 第一局就碰上了城級先行選拔賽中的第一名。
第一名是位男性魔法師,叫羅伊。
魔法師這身份鵲舟已經見怪不怪了,但羅伊的魔法屬性比較特別。
一般來說魔法分為兩大類,一類是通用魔法, 一類是屬性魔法。顧名思義,通用魔法是所有屬性的魔法師都能習得并使用的,而屬性魔法則需要看魔法師個人的魔法屬性,比如擁有火屬性魔法種子的人只能學習火屬性相關的魔法, 無法使用冰屬性魔法。
大陸上常見的魔法屬性有風、火、雷、水、冰、土、木, 不常見的也不少,羅伊的屬性就是不常見的那一種,叫黑暗系,有侵蝕、吞噬之力。
聽說之前在城級先行選拔賽里, 羅伊就用他的吞噬魔法吞掉了對手的武器和衣服,讓對手在大庭廣眾之下顯得非常難堪。
挺損的。專門私下里打聽過各選手特點的鵲舟站在臺上與比自己大了十來歲的羅伊對視著, 耐心等待裁判宣布比賽開始。
“我聽說你是召喚師,我還沒和召喚師打過, 希望你能在我手里多堅持一會兒。”羅伊面對一個年紀比自己小一圈的少年也不忘放狠話。
鵲舟聳了聳肩,“那你這話得給我的召喚獸們說,你跟我說也沒有用呀!
羅伊一哽,掏出魔法杖來準備好教訓教訓這個膽敢挑釁他的小子了。
裁判宣布了比賽的開始。
鵲舟手一揚,同時放出了銀狼與奧斯特綠蟒。
“咦?那孩子是召喚師?”賽場外圍的一家酒館里,坐在二樓露臺上的男人有些驚詫。
“稟城主大人,那孩子的確是一名召喚師!蹦腥松砼缘淖o衛道。
城主摸了摸下巴,“召喚師……不常見啊。哎,他懷里抱的那只狗也是他的召喚獸嗎?”
護衛不太確定道:“據我觀察,他好像一直抱著那只狗,并不像是召喚出來的。是有什么問題嗎?”
城主搖頭,沉吟片刻道:“我只是覺得那只小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見過!
護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可天底下白狗不都長得差不多么?”
城主哈哈一笑,繼而搖搖頭,“縱使天下白狗都長一個樣子,那只白狗我也絕對在什么地方見過!
護衛不好再說什么了,只愣愣應了一聲。
“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城主手支著下巴,喃喃自語。
羅伊的黑暗魔法很厲害,除了魔法本身的功能讓人頭疼以外,羅伊念咒施法的速度也快的離奇。
技能瞬發的法師果然難纏。鵲舟心想。他的小銀狼和初次登上賽場的奧斯特綠蟒好像有些不太是羅伊的對手。
幾個回合的交鋒下來,銀狼身上的毛發和奧斯特綠蟒身上的鱗甲都有所磨損,那不是被利器劃傷出來的,而是被羅伊的魔法腐蝕出來的。
繼續這么打下去的話,鵲舟敢肯定,銀狼和綠蟒恐怕會雙雙殞命。
哎,可惜他在來到克蒂魯安城前沒能再抓到只新的召喚獸,不然他就是車輪戰累也能把羅伊給累死啊。
現在的話,難道只能靠小狗了么?
或者他自己?
鵲舟看了看自己的手。
塔西雀擁有極大的力氣,身體受傷后傷口能迅速愈合,這些能力都彰顯著塔西雀的不一般,或許他在這場游戲里真正的金手指不是小狗,而是他本身。
要不要試試呢?
鵲舟思考著,忽然只覺眼前一花,緊接著他整個人都像是被誰從上往下打了一拳似的,感覺全身都是一震。
“地震!地震了!”有人驚呼出聲。
“啊啊啊是地震!”
“退!都往后退!裂、這里裂開了!退!”
鵲舟眼睛輕眨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什么被人打了一拳?那分明是他腳下的地面在瘋狂的震顫!
羅伊也反應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羅伊中斷了咒語的念誦,鵲舟也收回了銀狼和綠蟒。
在自然災害面前,選拔已經不重要了。
不,或許這并不是什么自然災害。
鵲舟腳下的地面在開裂,他朝著一邊躍開前低頭看見了裂縫下的景象。
就在那短短半秒不到的一瞥里,鵲舟清晰無比的看到一抹黃色的影子在裂縫下扭曲著。
小狗在鵲舟懷里吠叫不止,鵲舟對趕到他身邊的盧克和莉莉絲道:“不是地震,是有東西來了,先走!”
“什么東西?!”莉莉絲邊撤邊問。
鵲舟身后的地面在不斷的向下崩塌,鵲舟根本不敢停下腳步,聲音因緊張而下意識放大,朝莉莉絲喊說:“不知道!黃色的!蛆一樣的玩意兒!”
莉莉絲有被惡心到,腳下一個不留神踩進了一條剛剛裂開的窄縫里。
窄縫不深,但這一絆鵲舟余光里還是忽然少了個人。
鵲舟腳步一頓,盧克也很快反應過來和鵲舟一起去拉撲倒在地的莉莉絲。
霹靂咔啦的地磚碎裂聲與房屋倒塌聲無處不在,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里,周圍摔倒的又何止莉莉絲一人。
慘叫與哭嚎早就充斥著每個人的耳膜,鵲舟抓住莉莉絲的手,把人扶起后自己卻腳下一空,身子往下墜了一大截。
“塔西!”盧克大喊一聲,推了莉莉絲一把示意對方先走,自己則抓住了鵲舟的摳在地面的手臂。
鵲舟半個身子都懸在空中,他咬牙把另一只手夾著的小狗往上遞向盧克,說:“你帶它先走!這邊地面隨時還會再塌,你別站這兒!”
盧克下意識接了狗,另一只手卻還拽著鵲舟。
的確,盧克和鵲舟只是一起同行過十來天的同伴而已,說成是驢友也不為過。在危險面前,夫妻都可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這種隨時說散就能散的同路伙伴關系?
可盧克做不到拋下鵲舟不管,他是個戰士,如果在危急時刻拋下伙伴不管,他就算僥幸活了下來,在之后的訓練里也會生出心魔。
一切想法與掙扎猶豫都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而已。
“我拉你上來!”盧克把小狗放到一旁,兩只手將鵲舟向上拽起了一大截。
地磚斷裂的咔啦聲就響在鵲舟耳邊,那是從盧克腳下傳來的。
沒有過多的反應時間留給兩人,鵲舟心知勸不動盧克,只能配合盧克想要趕在地面二次塌陷前爬起來站穩腳跟,可是還不等他完全的爬上地面,他還垂在下方的左腳的腳踝就是忽然一涼,有什么冰冷黏膩的東西纏住了他。
鵲舟自認他的反應從沒有這么快過。幾乎是在被纏住的瞬間,鵲舟就猛的掙脫了盧克的手。也幾乎是同一時間的,鵲舟消失在了盧克眼前。
“汪!”被放在一旁的小狗還不等盧克反應過來,叫了一聲就一頭朝著面前的深淵扎了下去。
盧克瞳孔驟縮,可腳下一瞬的墜感還是讓他不得不后撤退開。
轟——
剛才的落腳地轉眼坍陷不見,盧克喉嚨發緊,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轉身速速離去。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能做的只有拼盡全力繼續活下去。
地底,“逝者”鵲舟被一團巨大的黃色肉球伸出的細長觸手纏繞著腰身和手腳懸掛在半空,他沒有掙扎,只是蹙眉看著下方的肉球,思考著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汪!”
熟悉的叫聲響在耳邊,鵲舟驚愕回神,下一秒,白色的小狗落到了他面前的觸手上,低頭一口咬了下去。
“哎!”鵲舟連忙出聲制止,“硯硯你別!這玩意兒巨惡心!你要是咬了你以后就別想舔我!”
小狗聞聲立刻松了嘴,還頗為人性化的朝著一邊呸呸了幾下。
鵲舟樂了,不過剛樂一半他就有點樂不出來了,因為了小狗也被一條觸手纏住了。
小狗:“汪?”
鵲舟:“……唉,你說你跟我下來干嘛呢?”
被纏住一只腳倒吊著的小狗瞪著雙無辜的眼睛看著鵲舟。
鵲舟又嘆了口氣,轉動唯一還能動的腦袋上下左右看了看。
地底下的空間很大,但也很擠,黃色觸手怪的觸手幾乎無處不在,從鵲舟的視角看去,不少觸手上都裹著人,有些已經被嚇得昏迷了過去,有些還清醒著的則在奮力掙扎著。
空中不斷有碎石落下,但那些石頭真正落在地上的沒幾個,因為它們大多都被觸手給接住吃掉了。
對,就是吃。
鵲舟親眼看見有一塊磚石落下時被一條觸手包裹起來,細長的觸手在那一刻仿佛成了一灘可以隨意塑形的液體,黃色的黏液眨眼功夫就將磚石吞了個干干凈凈。
鵲舟明白了。
可能早在地震發生之前,這些觸手就已經把克蒂魯安城地面下方的土石吞了個七七八八,讓克蒂魯安城地下成了一片空洞。
失去了地底土石的支撐,地面上方偌大的城市會崩塌只是遲早的事而已。
可這東西好像不吃人。
鵲舟又盯著觸手怪的本體黃球看了幾眼。
“啊——蛇!有蛇!”
空洞的地下擁有天然的擴音器,遠遠的,鵲舟聽見了看不見的人的驚呼。
鵲舟瞳孔微縮,幾乎瞬間便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第043章 第10章
奧斯特綠蟒。
這是鵲舟聽見有蛇時的第一反應。
鵲舟暫時還沒有看見蛇, 可他能肯定那蛇一定是奧斯特綠蟒。
一個本該生活在南大陸沼澤地,卻忽然出現在西大陸森林里的外來物種。
如果……鵲舟朝著尖叫聲最為密集的方向望去。如果他的猜測沒錯,如果蛇真的是奧斯特綠蟒, 那么克蒂魯安城的崩塌就不是一起單純的魔物入侵事件,而是有人刻意為之的。
空氣里逐漸彌漫起了血腥的味道,鵲舟知道那是有人葬身于蛇口了,而且還不止一人。
嘶嘶——
在一片尖叫與慘嚎聲中, 鵲舟捕捉到了蛇類吐杏的嘶嘶聲響。他循聲看去,眉毛一凝。
黑綠色的粗壯蟒蛇順著觸手精心搭起的橋梁盤繞而上,驚得觸手末端被捆縛住的男人嘶聲呼救。
可在這種人人自危的境地下, 誰又能救他于苦海?
奧斯特綠蟒,果然是奧斯特綠蟒。
鵲舟本以為自己這個世界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參加勇士選拔賽,最后拔得頭籌前往惡龍之地帶回大魔法師的遺骸就能順利完成任務,誰知任務途中居然還會觸發這種類似于支線任務的玩意兒, 這不是純純的……給他增加游戲體驗感嗎?
鵲舟眼眸微瞇,意念一動間,另一條奧斯特綠蟒出現在了遠處尖叫著的男人身前。
“啊啊啊————!”
男人叫得愈發凄厲,幾欲昏厥。
然而在男人徹底昏過去之前, 男人看見他面前憑空出現的這條奧斯特綠蟒并沒有攻擊他的意思, 而是把頭轉向了另一只綠蟒,像是要與同類搶食。
男人的尖叫聲一下子就止住了。他雖不知道他一個糙漢的肉有什么好爭的,可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多活一會兒何樂而不為?
男人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的兩條綠蟒。
兩條綠蟒對峙著, 互相嘶嘶吐著蛇杏。
鵲舟隔得太遠看不清那邊的具體細節,不過他清楚地看見, 在小狗汪的叫了一聲以后,屬于他的那條綠蟒便一口朝對面的綠蟒咬了過去。
果然還是小狗的話管用啊。
鵲舟兀自樂了一會兒, 然后也不再沉迷于看戲了,被捆縛在身后的手使力掙了掙,硬生生將堅韌的觸手給崩斷開來了。
小狗嗷嗚了一聲,搖晃著自己的小身子在空中打了個轉。
鵲舟沒有急著解開自己腰上的束縛,而是先伸手把捆在小狗后腿上的觸手給扯斷了。
小狗入懷,鵲舟這才低頭朝下方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說:“希望上天保佑咱倆待會兒掉下去別摔死吧!
鵲舟說著已經把一只手搭在了腰間的觸手上。
小狗忽然伸出爪子按住了鵲舟欲要發力的手臂,叫了一聲后在鵲舟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攀著鵲舟的衣服讓自己的狗腦袋湊到鵲舟頸側,張開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鵲舟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還是小狗第一次咬他。
是餓肚子了么?這個想法剛出現不過一秒就被鵲舟否決了。
小狗很聰明,是一只有原則的小狗,它絕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飽腹而對他這個名義上的主人露出獠牙。
可小狗這時候吸他的血是要做什么?
許是小狗這一吸過于魯莽和不節制了,鵲舟幾乎能感覺到他體內血液的流失情況。
很快,快得好像要被小家伙給吸干了。鵲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遠處綠蟒與綠蟒的戰斗已經結束了。
屬于他的那條綠蟒贏了,但贏得并不輕松,鵲舟看見它脫力般從高空墜下,像一具尸體。
鵲舟在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之前把綠蟒收回了自己的空間里,而后他眼前一黑,意識喪失前最后能感覺到的就是小狗將鋒利的牙齒從他的皮肉之下抽離了出來,緊接著濡濕的舌舔了上去。
鵲舟的昏迷讓小狗感到不安,它著急的踩在繞在鵲舟腰間的那圈觸手上圍著鵲舟轉圈,轉到一半的時候它忽然停住,體內一陣接一陣的發燙,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著。
小狗鉆進鵲舟懷里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眼睛痛苦的閉著,周遭全是蛇類嘶嘶的吐杏聲,有一只綠蟒更是已經攀上了纏繞著鵲舟的這根觸手。
不行,不能現在倒下。
小狗努力的睜開眼,四條腿掙扎著要站起來。
“交給我吧。”一個聲音忽然在小狗腦海深處響起。
小狗來不及答應或是拒絕,它的意識已經被擠到了一旁,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
綠蟒順著結實的觸手向上蜿蜒爬行,它已經聽見了,前方等待著它的是兩道心跳聲,它可以飽餐一……
綠蟒被切成了兩半,從頭到尾,裂開來成了兩條長蛇肉,一左一右自空中落下,啪嘰一聲摔爛在地底。
與蛇肉一同墜下的還有一截黃色的斷肢。那是觸手的一部分。
失去觸手捆綁與支撐的鵲舟以自由落地的形式向下方墜去,但在他的腦袋與地面相撞之前,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腰,讓他得以和那人一起懸浮在半空。
“天啊,那是什么?!”
“神?是神嗎!神聽見我的禱告了嗎!神來救我們了嗎?”
“是神,那一定是神!”
離得近的人們紛紛驚呼起來,不少人更是愣愣的望著那抹擁有雪白羽翼的銀色的身影,眼角滲出淚來。
是神嗎?是神吧。
只有神才會生得如此圣潔不可侵,銀發銀眸,身上裹著雪白綢布做的衣,背生雙翅,扇動間有點點熒光灑落在空氣里,像一只只銀色的蝴蝶,或是一只只活潑靈動的小精靈。
“精靈……”有學識淵博的遇難老者濕了眼眶,嘴唇輕顫著喃喃自語:“精靈,這不是神,這是精靈……精靈啊……”
精靈族是否真的存在一直是學術界熱衷于討論的話題之一,可除了遠古神話與一些鄉野間不靠譜的謠傳以外,誰都找不到更多的有關于精靈存在的線索和痕跡。
哪怕是那位被坊間謠傳是精靈族一員的大魔法師自己也都澄清過,說他能永葆青春只是因為他會駐顏的魔法,并非因為他是精靈。
可銀發銀眸,背生雙翼……這、這這就是神話傳說里精靈一族該有的模樣!
銀發青年的出現激怒了黃色的怪物與蛇群。
一瞬之間,所有尚且空著的觸手都朝著空中的青年襲去,所有還活著的奧斯特綠蟒也都調轉了方向把青年作為了目標。
暫且從蛇口下偷來一線生機的遇難者們并沒有感到欣喜,所有人都在為那道銀色的身影祈福,因為他們知道,那是唯一能救他們的人了。
一定要從怪物們的圍攻下活下來啊。
是神的話,一定能做到的吧?
被眾人寄托了所有希望的銀發青年抱著昏迷的少年懸浮于半空,面對襲來的觸手與蛇,他不躲不避,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那些所謂的危險。
青年手撫上了懷中人的脖頸,指拇指腹在兩個小小的牙印上摩挲著。
“抱歉,喝了你那么多血!鼻嗄甑袜白鳛檠a償,我會讓它們死。”
分明是柔聲的細語,但隨著青年話音的落下,半空中所有尚可自由活動的觸手全部爆裂成齏粉,地下擁擠堆疊著不斷升高的蛇群也全都在同一時間被看不見的刀從中間劈開成了一堆被血液浸染的肉條。
鵲舟是被濃到刺鼻的血腥味給生生刺激醒的。
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銀色。
這樣的銀色瞬間讓鵲舟會想起某個晚上他看見的畫面,而很快的,那天晚上他看見的那張側臉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只不過這一次是正臉了。
“你醒了?”銀發青年看著懷中人,唇角仰著一抹淺淡笑意。
鵲舟有些出神的看著眼前這張臉,良久,他才不確定地開口喚:“文……硯?”
銀發青年愣了愣,重復了一遍鵲舟喚的那個名字,搖頭說:“這個人和我長得很像嗎?可我并不叫這個名字。”
何止是像。鵲舟盯著銀發青年的臉。這眉毛、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除了瞳色不太一樣,整體膚色也白了些以外,這根本就是戴了個銀色長假發的文硯嘛。
他就說為什么上次那個側臉讓他覺得有點似曾相識。
“你真不叫文硯?”鵲舟問。
青年答:“確實不叫!
青年有些生氣,“你和那個叫文硯的是什么關系?”
鵲舟眼睛眨了眨,唇角一牽,“關你屁事,我又不認識你,你誰啊?”
青年更生氣了,氣得忘記了他還沒有徹底把那個愛吃土石的黃色怪物給殺死,氣得讓那些源源不斷生長出來的觸手有了可趁之機,一下子卷上來把他和鵲舟嚴嚴實實裹在了一起。
這姿勢著實算不上美妙。
青年原本就是攬著鵲舟的腰把人固定在半空的,算是個互相依偎的姿態,這會兒被觸手大力捆住,兩人從腰腹部開始更是貼得密不可分。
鵲舟起了壞心,尚且還能自由活動的腿屈起蹭上青年的腿,語氣曖昧:“不過你不說你是誰也沒關系,就沖你這張臉我也會對你死心塌地的。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那個叫文硯的是什么關系么?我可以告訴……”
“我不想知道了!鼻嗄臧逯樥f。他手在腰間觸手上按了按,觸手再次碎成齏粉。
“我要先去把還活著的人救下來,然后再把那噬土獸給殺掉。你……要一起嗎?”青年再一次攬住鵲舟的腰,紅著耳根嚴肅邀請道。
鵲舟頭一歪枕上了青年肩頭,不說要也不說不要,而是用一副耍賴皮的嘴臉道:“我先前被我養的吸血小狗咬了,失血過多,你不帶著我的話,我路都走不動!
知道鵲舟這具身體擁有很強的造血能力的青年:“……”
第044章 第11章-
匿名:咦?這張臉我看著怎么這么眼熟呢?-
匿名:啊, 這是文硯吧!就是上個世界和小叫花子親過嘴兒的那個!-
匿名:哎親嘴多粗俗,那叫談戀愛好吧!-
匿名:不是談戀愛親嘴的事兒!是這張臉怎么又出現在小叫花子的游戲里了?-
匿名:雖然但是,這也不是什么bug, 只能說是巧合-
匿名:可是各位這是不是太巧了?我記得魔晶集團說過的,他們當時收集人臉數據的時候全世界有1億多人參與了投稿,1億多個人1億多張臉哎,連續兩次遇到同一張臉的概率有多低你們知道嗎?-
匿名:那只能說這是一個很巧的巧合-
匿名:可是這么巧的事兒怎么偏偏就被小叫花子遇到了?-
匿名:我發現有些彈幕很奇怪哎, 什么叫這么巧的事兒怎么就被小叫花子遇見了?那要是換一個其他主播遇到,你們是不是也要說這么巧的事兒怎么就被那個主播遇到了?-
匿名:哈哈哈哈不知道大家在吵什么,反正我從上個世界開始就嗑小叫花子x文硯的這對CP了, 本來我以為沒有后續了,誰知道這么巧,嘻嘻我的CP一定HE!-
匿名:前邊別做夢好吧,下個世界鐵定BE-
匿名:哎喲怎么有人什么都嗑?-
匿名:只有我一個人在意的是文硯到底是個什么身份嗎?這外觀一看就不簡單。
同樣在意文硯身份的還有鵲舟。
殺人容易救人難。被噬土獸用觸手捆住的人都被懸在了距離地面很高的地方, 這招就是為了防止有些人掙脫觸手,畢竟掙脫以后人掉下去也就沒命了,所以沒點本事的人根本不敢掙扎。
鵲舟被文硯摟著滿天飛,一會兒救這個人, 一會兒救那個人。文硯救人很講究, 他不動手,但只要他靠近了要救的那個人,那個人身上的觸手就會被粉碎掉,同時也會有一個水元素氣泡生成包裹住往下墜落的人, 讓那人可以平安落地。
鵲舟在此過程中就一直盯著文硯的一舉一動,腦子里不斷猜測著這人的身份, 同時也猜測著他和文硯第二次相遇的原因。
前一個問題可能不好猜,但后一個問題……鵲舟反正是不會相信他和文硯第二次碰上是巧合的。
文硯此人……有問題。
“我是這樣想的, 有些玩家玩游戲是為了各種新奇的玩法,有些玩家卻可能只是想要體驗一段別人的人生。一款好的游戲應該盡可能的去滿足玩家們的所有需求!
“所以你們決定加入沉浸式體驗NPC生活的模塊?”
“是的,在扮演NPC時,玩家可以自行選擇是要屏蔽自己的記憶還是保留自己的記憶,怎么樣?是不是已經期待起來了?”
“嗯!不過是我的話我會選擇保留自己的記憶吧,我不放心那個沒有記憶的我自己。”
“哈哈哈,我倒是覺得如果不屏蔽記憶的話,就不算真的沉浸式體驗了。”
“所以我肯定不會玩這個模塊的,當NPC太無聊了,我還是想做任務通關!
沉睡在記憶長河中的一段對話于此時蘇醒,鵲舟有些悲哀的發現他已經快記不得和自己說這些話的那個人的樣子了。
時間才是最天然的記憶屏蔽器,他走過了這漫長的時光與歲月,他用力的想要去留下記憶的碎片,所以他永遠也不會選擇讓外物屏蔽他的記憶。
可文硯或許會。
如果這真的不是巧合,那只能說在200位公開面向大眾的測試員之外,還有一批隱藏起來的測試員,他們要測試的就是《世界魔方》的另一種玩法:沉浸式扮演NPC。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鵲舟輕笑出聲。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你在笑什么?”文硯的聲音在鵲舟耳畔響起。
鵲舟說:“我高興不可以嗎?”
文硯又釋放了一個水泡將墜落的人包裹住,抿唇說:“為什么高興?”
鵲舟張嘴就來,“因為我得救了啊。還有這好多好多人,大家全部都得救了,真好,謝謝你!
文硯被鵲舟謝得又一次紅了耳朵,匆匆說了句不用謝后,便什么都不說,只專心救人了。
文硯不是凡人,救人速度極快,不出十分鐘,所有的被噬土獸捆住的還活著的人都被他平安送到了下邊的地面上。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噬土獸斬殺了。
文硯打算把這個機會留給鵲舟,因為他讀了小狗的記憶,發現鵲舟好像還不太會使用自身的力量,甚至一度自認為是個弱雞。
他得讓鵲舟知道自己很強才行。
“你來……”
文硯把鵲舟帶到了噬土獸的主體面前,落地后他松開了鵲舟的腰,想要鵲舟去殺死這團黃色的黏液球,可是還不等他把話說完,一支箭便嗖的一聲破空飛來,直直的扎進了黏液球中。
文硯與鵲舟幾乎是同時回頭朝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在數十米高的還未崩塌的地表邊緣處,一人保持著拉弓的姿勢,搭好了的第二支箭的箭頭在陽光照射下閃著白色的寒光。
鵲舟一動不動,張嘴問文硯:“他靶子端嗎?會不會射偏了扎到我們?”
文硯剛要回答,眼前卻忽然一黑。
和文硯一起黑的還有鵲舟。
“別怕,是噬土獸被激怒了而已。”文硯在黑暗中冷靜道。
根本沒害怕的鵲舟嗯了一聲,“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我們被它吞了?”
黑暗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因為文硯現在就跟個人形燈泡似的,渾身散發著銀白的微光。
這點光足以讓人在黑暗中視物了,所以鵲舟能看見他倆站的地方周圍堆積了不少的石頭和土塊,有些石頭還能看出是有人工雕刻痕跡的,應該是地表的建筑用石。
除了地上堆的,漆黑一片的天上還不時有大大小小的土石落下,應該是噬土獸目前正在吃的東西。
“它不是中箭了么?怎么還這么能吃!冰o舟有被噬土獸的吃貨精神感動到。
文硯打了個響指,一支箭從石頭堆里升了起來飄到鵲舟手邊。
鵲舟懂了,“它沒有中箭,而是把箭吃掉了!
文硯嗯了一聲,“噬土獸難對付的地方就在這里。絕大多數的攻擊對它都是無效的!
正說著,鵲舟猛的拽了文硯一把,情況緊急,來不及看腳下的鵲舟匆忙后退時踩上了一塊小石頭,重心瞬間失衡,同樣被拽沒了重心的文硯也只能跟他一起朝地上倒了下去。
咄——
從天而來的箭矢扎進文硯之前所站的那處地面之上,箭羽輕顫著久久不停歇。
一旁,文硯壓在鵲舟身上,一只手墊在鵲舟腦后,被石頭磕得生疼。
身下,鵲舟嘶了一聲,沒被保護住的后背撞在石頭上疼得像是要散架。
文硯立刻就要起身把鵲舟拉起來看看傷勢,但在實施起身這個動作之前,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些熟悉。
昏暗的空間,一上一下的姿勢,眼前唯一能看見的這張臉……
只是,那時的他倆的位置應該是顛倒過來,他才是躺在下面的那一個。
文硯還要細想,但那畫面就只是一閃而過,等他想要再看清楚一點時,那畫面早就消失不見了。
只是某種錯覺而已吧。
“你他媽的……到底要壓我多久?”鵲舟疼得快說不出話,瞪向文硯的兇狠眼神里也染了幾分可憐兮兮。
文硯回神,臉一紅,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手在混亂中還不小心撐了把鵲舟的胸膛。
文硯多大個人啊,鵲舟被他這一撐差點兒疼到昏厥,好在他很快就被文硯拉起來施了個治愈魔法,后背這才好受了不少。
“抱歉!蔽某庩悜┑狼浮K彩前样o舟拉起來了才發現鵲舟剛才摔的地方有一塊尖銳石頭的。
鵲舟擺了擺手,不想說話。
文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不用管我,我不會受傷。”
鵲舟有點無語,翻了個白眼說:“沒有下次了,等咱們從這鬼地方出去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哦對,你看見過我的小狗嗎?白色的,特別小一只。”
文硯身子一僵,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說。
鵲舟先他一步擺手道:“算了,一會兒我出去了自己找它去,料你也不知道。”
文硯欲言又止。
鵲舟說:“說吧,噬土獸要怎么打?從內部可以弄死它嗎?我一點都不想被它消化,怪惡心的!
文硯默了默,說:“有辦法,把它撐爆就行!
鵲舟一呆,“撐爆?是我想的那個嗎?”
文硯點頭,“是,這里就是它的胃,胃爆了的話它自然就活不了了!
鵲舟晃晃腦袋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嘴角抽搐,“你確定我們能填滿這里?”
文硯說:“小事而已。”
鵲舟覺得文硯在瞎扯淡,因為他怎么想都覺得這不可能。
可很快的,隨著文硯的一個響指,鵲舟感受到自己的腳面被什么東西碰了碰,他低頭看去,看見了一枚金幣。
緊接著是兩枚、三枚、十枚、百枚……
數不清的金幣混雜著各種珠寶鉆石如海水漲潮一般自兩人腳下涌出,不過眨眼功夫就已經把鵲舟膝蓋以下的部位全埋了起來。
文硯背后翅膀一張,再次攬住鵲舟的腰,帶著人飛上半空俯瞰著下方的珠寶海洋。
“我說了這只是小事而已!蔽某幵邬o舟耳畔低語。
鵲舟看著下方仍在不斷出現的各種珍寶,一時無言。
他的小狗好像擁有比他想象中還要多得多得多的財富。
第045章 第12章
噬土獸大概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最后會被撐死, 而且還是被無數的金銀珠寶給撐死。
外界,在地面停止崩塌后,迅速趕來救人的軍隊和民間有點實力的人匯聚在地底的噬土獸前, 眼睜睜看著噬土獸瘋狂蠕動起來,而后砰的一聲,黃色粘液團子猛的炸裂開來,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和著碎石土塊如雨般簌簌落下, 砸了傻眼的眾人滿頭滿臉。
與珠寶碎石一起涌出來的還有兩個人影,一個背生雙翼,一個被背生雙翼的那個摟在懷里。
不了解情況的眾人先是被滿地珠寶閃花了眼, 然后又被這兩人嚇了一激靈,立刻散開對兩人形成了包圍之勢。
鵲舟落地時見此情形,小聲提醒文硯說:“你先把錢收起來!
文硯點頭。其實就算鵲舟不提醒,他也會把錢收起來的, 可不能讓這些不認識的人占了便宜。
腳下的金山銀山一瞬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又是一呆。
為首的士兵隊長上下打量了一眼造型奇特的文硯,沉聲道:“你們是何人?是你們招來的噬土獸和奧斯特綠蟒?”
其余人等聞言全都握緊了手中兵器,看向圈中人的目光里滿是警惕與仇恨。
“干什么?不分青紅皂白抓人。俊冰o舟抱臂不悅道:“你們是沒有看見那邊滿地的蛇尸嗎?還是說沒看見那些獲救的人?他們沒和你們說嗎?人是我們救的, 蛇也是我們殺的, 包括剛才那個噬土獸也是我們給撐爆的,你們做什么了啊就在這兒隨便冤枉人?”
鵲舟雖是個少年模樣,氣勢卻咄咄逼人得很,把一眾士兵說得面面相覷。
“他說的應該是真的, 我親眼看見他們被噬土獸吞進了肚子里。”人圈外圍有個聲音說。
鵲舟和其他人一起循聲看去,挑了挑眉。
他記得這個人, 就是之前站在上邊朝噬土獸射箭,害得他和文硯被吞的那家伙。
那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 面對鵲舟和文硯的視線有些心虛,縮了縮脖子,笑容很尷尬。
鵲舟擺擺手,“總之,真正在城里投放噬土獸和奧斯特綠蟒的人不是我們,你們不用在我倆身上浪費時間。”
“怎么會不是你呢?”有個聲音道:“就是你,奧斯特綠蟒就是你招來的。大家別忘了,這個人是參加勇士選拔的參賽者,他在比賽里就召喚出過奧斯特綠蟒!”
一石激起千層浪,好不容易對鵲舟文硯放松了些許警惕的一眾士兵們再次對著這兩人亮出了兵器。
“對,我想起來了,是他,那個召喚師就是他!”
“我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塔西雀!”
“那他身邊這個人就是同伙吧!我剛剛看見他一下就把那一地的金銀珠寶給收起來了,說不定奧斯特綠蟒也是他這樣運進來的!”
鵲舟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嘖了一聲,看著第一個說奧斯特綠蟒是他召喚出來的那個人道:“你也是參賽者吧,我記得你,你輸給了一位女魔法師。怎么著你實力不行,腦子也不好使是嗎?我都說了那些蛇是我們殺的,如果我們真的要對城里的人不利,我們殺蛇干什么?”
“誰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那人嘟囔了一聲。
“你少血口噴人!”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來。
鵲舟挑眉看去,發現是獲救民眾那邊有人不顧士兵阻攔朝這邊沖了過來,揪住那參賽選手的衣襟就開罵:“你們少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是這兩位出手相救,我現在就是那些尸體中的一員!”
“那他們還挺會收買人心!眳①愓哙托。
獲救的男人一拳砸在了參賽者臉上,怒吼道:“你是好人!那你說說,我快要被蛇咬死的時候你在哪里?!你們這些士兵在哪里?!我不管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救了我,我現在還活著,他們就是我恩人!”
“就是!你們少血口噴人!”
“就是啊!”
獲救男人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那邊同樣被文硯救下的民眾紛紛附和起來。
士兵們無法,只能收起武器請鵲舟和文硯跟他們走一趟,去城主大人面前完整的把事情經過給講一遍。
鵲舟倒是無所謂,文硯卻說:“我不能去!
“為何?”士兵隊長蹙眉,手按壓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文硯說:“這不是我的本體,我能量用完了,要消失了。”
鵲舟聞言嘴角抽了抽。
士兵聞言臉色也有些古怪,“你……不是本體是什么?你本體在哪兒?”
文硯搖頭不語,偏頭淡笑著看了鵲舟一眼,輕聲道:“有緣再見!
鵲舟挑眉,“誰要跟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再見?”
文硯抿抿唇,賭氣似的把頭轉了回去。
“!那是什么!”
“什么情況!”
“都不要亂!保持冷靜!”
刺眼的銀白色光芒自鵲舟身邊的青年身上爆發出來,光芒之盛,讓地下所有人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鵲舟也閉了眼,等他察覺到白光消失睜開眼時,他身邊的那個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鵲舟又是一挑眉。
他狗呢?
“汪!”
人群之外,一聲狗叫隔著老遠傳進鵲舟耳里。
鵲舟面上一喜,也不顧士兵們的刀槍劍戟,強行撥開人群給小狗留出一條道來。
小狗邁動著小短腿朝鵲舟撲來,鵲舟張開雙臂把狗接了個滿懷。
“你跑哪兒去了?”鵲舟揉揉狗腦袋明知故問。
小狗汪了一聲,趴在鵲舟身上一下一下的去舔鵲舟下巴。
鵲舟推了推狗腦袋沒推動,只能任由這家伙舔自己,轉頭對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士兵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家伙可能是離開我太久了,有點激動。你們要帶我去見城主是嗎?走吧,帶路!
鵲舟的配合讓士兵們更加警惕起來,可一直到他們把鵲舟送到城主府里,鵲舟也沒有搞出半點幺蛾子來。
“城主,人帶到了,我們到的時候,他和一個銀……”
“好了,你們先退下吧!苯鸢l的男人背手站在迎客廳里,對士兵隊長點了點頭。
士兵隊長只好止了話音離開了。
廳里只剩下鵲舟和城主兩人,鵲舟半點禮數也沒有,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和城主對視。
“你叫……塔西?”城主瞇眼回憶了一番,記起了在選拔賽上聽到過一耳朵的名字。
鵲舟應了一聲。
“在你來之前,我聽我的護衛說了地下發生的事情。但我想聽更詳細、具體的,你能和我說說么?”城主拿鵲舟當小孩子,說話語氣很是和藹可親。
“沒什么不可以的!冰o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事無巨細和城主講了一遍,包括文硯這個銀發“陌生人”的存在。
“你說救你們的那個人他是銀發,背生雙翼……他還說那不是他的本體?”城主聽完鵲舟的講述以后,關注點全落在了這個神奇男子的身上。
“是的。”鵲舟答。
城主看了看鵲舟,又看了看鵲舟懷里抱著的還在瘋狂蹭著鵲舟的小狗,沉吟片刻道:“你不用再參加之后的勇士選拔賽了。”
鵲舟一愣,蹙眉問:“為什么?奧斯特綠蟒和噬土獸并不是我帶來城里的,我想你沒道理取消我的選拔資格!
城主笑了笑,“你說不是你就不是你么?你的召喚獸就是奧斯特綠蟒不是么?”
“那只是我在來這里的路上收服的而已……算了!冰o舟忽然冷笑一聲,“我原以為城主大人你能明辨是非還我清白,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想來王城的人品德智商也不比你高多少,這選拔賽我不參加也罷,受不了這鳥氣!
鵲舟此言意在譏諷,可城主聽了卻不怒反笑。
這一笑倒是把鵲舟給笑愣了。
城主笑夠了,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真有意思。我一開始有說不讓你繼續參加勇士選拔賽是因為你召喚來了那些禍害嗎?”
鵲舟聳肩道:“反正你的士兵們是那么說的!
城主總不能說自己部下的壞話,那無異于打他自己的臉,所以他只得選擇性無視鵲舟的嘲諷,淡笑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晉級前往王城見國王!
鵲舟聞言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人是文硯救的,怪也是文硯殺的,現在文硯在大眾的認知里是消失了,憑什么他這個渾水摸魚的人可以直接晉級?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么你能晉級?其實原因很簡單!背侵骺创┝所o舟的心中所想,抬手指向鵲舟懷里忙著撒嬌的小狗說:“因為你的召喚獸有一位舊主人!
城主之前就看這只小狗眼熟了,可是他一直想不起來,直到鵲舟來到這里之前,先一步回來的護衛跟他講了銀發青年的事情,他這才憶起這小狗為什么眼熟。
因為他曾見過這只小狗的主人。
“舊主人?是誰?”鵲舟問。
城主瞇眼回憶起二十多年前偶然在王城街道上看見的抱狗的銀發男子,沉聲道:“亞特王國的數百年來唯一一位主動現身于人前精靈,同時……他也是王國唯一的大魔法師。”
鵲舟擼狗的手猛地頓住。
第046章 第13章
大魔法師, 那個傳說中非常厲害的神奇人物,竟然是一只小狗?!
鵲舟有些茫然,又有些麻木。
為什么文硯那家伙每次都能分配到這種不普通的角色?上一次是文家小少爺, 這一次是王國大魔法師,而他呢?
鵲舟回看自己的身份,頭一次是個一窮二白還被對象渣了的小可憐兒,這一次則是從森林里醒來的失憶小少年。
這對比, 真鮮明啊。
鵲舟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手報復般在小狗屁股上拍了拍。
可小狗能有什么小心思呢,小狗只會以為鵲舟在和它親近罷了, 于是又開始在鵲舟脖子、下巴上親來親去。
“精靈……大魔法師……”鵲舟本就吃驚,因此表情無比自然真實,“莫非那銀發的大哥哥他……他是大魔法師嗎?可大魔法師不是已經……”
鵲舟沒把話說完,城主沉默良久, 終是嘆了口氣,搖頭說:“大魔法師早在20年前就與惡龍同歸于盡,這是公主親自帶回來的消息。這么多年過去,惡龍之地的封印一直沒有被解除過, 就算大魔法師當初沒死, 現在也早該餓死在惡龍之地里了。你看到的那位銀發精靈……或許是另一位精靈族人吧!
“也是!冰o舟點頭。
“不過也不完全排除是大魔法師的可能,畢竟大魔法師不是常人,或許真的還活著也說不一定!
城主說罷一擺手,“具體是個什么情況有機會的話還是你親自去惡龍之地看看吧, 這小家伙會選擇你當它的新主人,就說明你有那個去往惡龍之地的資格, 我相信國王也會這么想的。勇士選拔賽結束后你就和獲勝的那兩個人一起去王城吧!
鵲舟哦了一聲,不確定道:“舉辦選拔賽的廣場周邊都塌成那樣了, 死傷的人應該不少,真的還要繼續辦選拔賽嗎?”
“克蒂魯安城又不是只有那一個廣場,那些并未受傷的,或是還想要爭一爭這個勇士名額的人,我總不能不給他們這個機會。至于那些傷亡的民眾……這些事情總歸不用你這個小孩來操心。好了,你先回去吧,接下來我可有的忙了。”城主開始送客,神情間盡是疲憊。
鵲舟大概能理解城主此時的心情。
自己管轄的城市里塌了個窟窿出來,死傷無數不說,還不知道兇手是誰。這種事情,換誰遇到了大概都會頭疼。
時間還早,鵲舟從城主府出來后沒立刻回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塌掉的廣場那一片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雖然是游戲,雖然死去的全都是一堆數據,但他此時身處游戲中,就暫且拿游戲當現實,拿一堆虛假的數據當真的需要幫助的人吧。
鵲舟幫著忙活了好幾天,直到選拔賽那邊結果出來了他才被叫去和接下來同行的伙伴們見面。
城級的晉級名額有三個,鵲舟占了一個,所以選拔選出來的只有兩個人。
這兩個人里一個是第一輪選拔那天跟鵲舟打到一半就被迫終止比賽的那位黑暗系魔法師羅伊,另一位鵲舟倒是不太熟悉,看樣貌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叔,腰間別著一把長劍,看起來是位劍客,叫喬治。
鵲舟和這兩位打過了招呼,發現羅伊對他的態度還算好,畢竟是與他交過手的對手,對他的實力有所了解?蓡讨螌λ膽B度就有些微妙了,非要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是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考了個探花郎的書生轉頭忽然發現有個叫花子被查出了是皇室血統,一夜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
真是命運不公啊。
鵲舟也沒有非得要讓所有人都接受他的意思,既然喬治看他不順眼,那他就也不看喬治就行。
離開克蒂魯安城前,鵲舟和盧克、莉莉絲道了別。盧克這幾天里每次看到鵲舟的時候都要道一次歉,雖然鵲舟說了沒關系不是他的錯,可正式分別前,盧克還是又對鵲舟說了聲對不起。
鵲舟無奈道:“那天如果換成是你在下邊我在上邊,我做的不一定比你好!
盧克搖頭,“但那天在上邊的人是我。”
“好吧!冰o舟放棄勸說這位軸得一批的大兄弟了,“但至少我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北R克手按在鵲舟肩頭壓了壓,“塔西,之后的路我和莉莉絲沒法和你一起走了,你自己要一路小心。”
“你要加油!成功選上勇者給咱們鎮爭光!”莉莉絲也給鵲舟打了打氣。
鵲舟樂了,“可我也不是你們鎮上的人呀。”
莉莉絲哼了一聲,“不管,我就當你是了!”
鵲舟哈哈一笑,鄭重同這二位相識不久的伙伴說了再見。
跟隨鵲舟、羅伊和喬治一同前往王城的還有城主的護衛。除了沿途保護三位候選人之外,護衛還有個任務就是要向國王匯報克蒂魯安城里發生的襲擊事件。
克蒂魯安城距離王城路途遙遠,期間需要經過不少的大小城鎮,鵲舟對這些帶有西方色彩的地名不太敏感,路途行至一半時,前期落過腳的城鎮的名字他就已經一個也記不得了。
這天,天將黑,一行人又進了一個鎮子歇腳。
為了節約路上花銷,四人住宿都是兩兩一組分兩間房。
鵲舟自然不可能和看他不順眼的喬治一間房,羅伊和喬治又是在選拔前就認識的人,所以愿意和鵲舟住一塊兒的人就只有護衛了。
護衛話不多,之前大概是城主身邊影子一般的存在,平時的存在感很低,走路做事也經常是悄無聲息的。
鵲舟是個很愿意尊重他人的人,所以他也沒有強人所難,一路上干脆就順著護衛的心意拿護衛當了透明人,哪怕是到了只有他們兩個大活人存在的住宿屋里,鵲舟也只和懷里的小狗說話。
“硯硯啊,你說咱們是不是該重操舊業,繼續大晚上摸黑去林子里找新的小怪獸?”夜晚,鵲舟坐在床上捧著腿上小狗的狗腦袋認真道。
小狗汪了一聲。
鵲舟點頭,“你也這么覺得是吧?好啊,這鎮子外邊就有一片森林,事不宜遲,咱們今晚就出去逛逛!”
鵲舟說著就起了身,卻在臨出門前被一言不發的護衛攔下了。
“夜晚森林危險,最好還是不要出去。”護衛說。
鵲舟抬眸看了護衛一眼。
護衛的長相不算出眾,但很板正,看著不讓人討厭,倒是讓人有點想要欺負他。
不過這也僅限于鵲舟這種具有惡趣味的人而已。
“可我不出去的話,我在王城的選拔賽里就沒有辦法獲得勝利,那我就等于白跑了這一趟。你不讓我出去,我輸了的話,你會對我負責嗎?”鵲舟盯著護衛的眼睛問得很是陳懇。
護衛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被這種毛孩子的視線和話語震懾到,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背部碰上了門板。
鵲舟還要說點什么,房門卻突然被從外邊叩響了。
護衛的身體隨著門板的震動一震,立馬前踏一步回頭問說:“是誰?”
門外無人應答,回答他們的只是又一聲門響。
第047章 第14章
篤、篤、篤。
鵲舟與護衛對視一眼, 護衛手按上了腰間佩刀,鵲舟則低頭看了眼懷里安安靜靜的小狗。
“我來開。”鵲舟悄聲道,擺手示意護衛往后退一點。
護衛也沒和鵲舟爭, 他讓鵲舟站到門后,這樣開門時鵲舟就能被門板擋住,而他自己則站在門一打開就能看見外邊的位置上。
鵲舟嘖了一聲。他主動要去開門又不是為了躲危險的,他只是覺得門外的東西應該沒什么危險性。
不過既然沒有危險, 那誰站在最危險的地方也就無所謂了。
鵲舟伸手按上門把,在又一聲敲門聲響起的瞬間猛的將門拉開了。
護衛腰間的佩刀出鞘了一半,鵲舟還以為護衛是被什么東西給定住了或者殺死了, 但那一半寒芒在兩秒后就又被護衛插回了刀鞘中。
門被護衛關上,鵲舟想到什么,問他:“門外沒人?”
護衛錯愕一瞬,“你怎么知道?”
鵲舟說:“你一句話都沒說就又把門給關上了, 你覺得這像是門外有人時你會有的表現嗎?”
護衛默了默,沒再提這一茬,轉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匯報說:“門外的確沒人!
“那就是鬼了!冰o舟意味不明道。
護衛蹙眉,“這種妖言日后還是少說為好……誰?!”
護衛猛地扭頭看向房間靠街道一側的窗外, 鵲舟也快速看了過去, 但只看見了一個從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
護衛此時已經快步撲到窗前將窗戶推開了,他探頭出去看了一圈,什么都沒看見,只好退回來把窗戶合上。
鵲舟瞇眸回憶一下剛才一閃而過的黑影的形狀, 饒有興致道:“剛剛窗戶外邊那個影子有點像人影啊。”
護衛說:“幾番如此,定是惡作劇無疑了。”
鵲舟說:“恐怕沒這么簡單。”
護衛轉身問鵲舟:“在這種境地下, 你今晚還打算出門前去森林么?”
鵲舟搖頭,“那自然是不去了!
護衛剛要欣慰的松一口氣, 就聽鵲舟緊接著道:“去森林哪兒有抓鬼好玩!
護衛:“……”
護衛嚴肅道:“這種妖言……”
“好的好的!冰o舟打斷了護衛的施法,舉手做投降狀,“我說的鬼它不是真的鬼,我的意思是有人在搗鬼,而想辦法抓住這個搗鬼的人很有意思!
“你還是早些休息吧?倸w我們明天就會離開這兒,這種惡作劇沒必要在意!弊o衛說。
鵲舟再一次感嘆了這護衛的軸,走回床邊蹬掉鞋子躺下了。
“現在你總滿意了吧!冰o舟閉眼前說了這么一句。
護衛沒應聲。
趴在鵲舟胸口的小狗倒是嗷嗚叫了一聲算作回應,沒讓自己主人的話掉到地上。
房間內的蠟燭被護衛吹滅了,只有一張大床的房間里,鵲舟遲遲沒有感覺到床的另一邊有人躺上來。
他也懶得多管,那護衛愛睡睡,不睡就不睡,反正他和小狗是得睡覺的。
只可惜鵲舟這一覺沒能睡得安穩。
半夜不知幾點的時候,鵲舟忽然聽見了類似于指甲刮黑板的聲音。他一下驚醒過來,本以為聲音來自于夢境里,可他睜開眼的時候還能清楚的聽見那種聲音。
而最可怕的是,那聲音離他很近,似乎就在他的……床下。
鵲舟沒有立刻起身離開床鋪,他平躺著,手中出現了一把鑲嵌著白色寶石的短刀。
鵲舟動作很輕的偏過頭,有月光透進來的屋子不算黑,鵲舟能看見床邊站著個人影,看身形是護衛無疑。
護衛顯然也聽見了床下的動靜,見鵲舟醒了,他舉起食指豎在唇邊,示意鵲舟保持安靜。
鵲舟于是很聽話的躺平不動了。在隱匿聲息這件事上,鵲舟承認護衛才是專業的。
護衛悄無聲息的在床邊蹲下了身,手按在搭下來擋住床底的床單上,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也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情,護衛猛的將床單掀起,鵲舟則掏了個之前從小狗的財寶堆里搜刮來的一種會發光的石頭出來扔向床底。
光芒之下,護衛的視線掃過了床底的每一個角落。
可是沒有。如先前的門口與窗外一樣,床底除了那塊發光石頭外空無一物。可一定是有什么東西曾在床底存在過的,因為指甲抓撓床板的聲音在床底被照亮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此地不宜久留!弊o衛伸手把發光石撿起來還給床上已經做起身的鵲舟,嚴肅道:“天亮后我們盡快離開!
鵲舟把玩著手中小石,挑眉問:“你雖然是城主的護衛,可你也是王國的士兵,王國境內發生這種事情,你就不管管么?”
護衛搖頭,“我目前的任務只是平安將你們送到王城!
“好吧。”鵲舟覺得沒意思,躺下去繼續睡了。
后半夜沒再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鵲舟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亮,起床后,鵲舟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被護衛拽著出了門。
隔壁屋的兩人也被護衛敲門叫了出來,鵲舟打著呵欠給這兩人道了聲早安,道完他才發現這兩位的黑眼圈好像都有點重,看起來不是那么安穩的樣子。
“怎么了?”鵲舟問他倆,“你們晚上沒睡覺嗎?”
喬治自然是不會回答鵲舟的話的,所以解釋的重任就落在了羅伊的身上。
羅伊抓了把自己的頭發,憤憤然道:“不知道是哪個找死的小鬼在惡作劇,昨晚我們房間的門和窗都被敲響過好幾次,可是我們怎么著都沒找到人,見了鬼了!
“這種妖言日后還是少說為好!冰o舟搶了護衛的臺詞,用年輕的臉說著老成的話。
護衛張到一半的嘴閉上又打開,說:“走吧,趕路要緊!
“咦?看你們這反應,你們也遇上那種事情了嗎?”羅伊邊走邊問。
鵲舟嗯了一聲,“遇到了,還鉆過我們床底呢。”
羅伊蹙眉,“最好別讓我遇到作怪的那家伙,不然我會讓他好看的!
鵲舟低頭看了眼懷里還沒睡醒正打著呵欠的小狗,覺得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
果然,一行四人出了落腳的旅館后,街上,不少人都神色惶惶的說著自己昨晚的遭遇。
聽見敲門聲但是打開門卻看不見人,感覺窗外有個影子可是定睛看去時又什么都沒有,柜子從里邊被敲響,床板下邊有指甲劃過的聲音,屋頂有人跳動的聲音……
一夜之間,幾乎鎮子上所有的人都遭遇了怪事。
“這到底怎么回事。侩y不成真遇鬼了?”
“天啊,你也遇到了嗎?哎,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來了?”
“我的老天爺,你是知道的,我最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了,如果它今晚還會來,我一定會被嚇死過去的!
“哼,我才不怕!我會魔法!如果怪東西再來,我就用阿伽姐姐教我的法術對付它!”
“嗚嗚,媽媽我要媽媽,媽媽我害怕嗚嗚!
“哪里有什么鬼?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你們不要自己嚇自己,這肯定是有人在作怪!”
從鎮子中心走到鎮子外圍,一路上鵲舟等人聽見了不少鎮民針對昨晚發生的詭異事件發表的看法。
羅伊走到鎮口時就不走了,停下來對另外三人道:“我們就這么走了嗎?你們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在作怪?”
喬治抱臂道:“知道又如何?耽誤了去王城的時間錯過了勇者選拔怎么辦?責任算誰的?”
鵲舟說:“我倒是無所謂什么選拔不選拔的。”
喬治冷笑,“你當然不在乎,你是城主保送去王城的,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你就算錯過了選拔時間想必也不會失去競選勇士的資格吧。”
鵲舟嘖了一聲。他這個靠著文硯這么個大后臺成功上位的關系戶確實沒法針對此事多說什么,太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護衛不想看這三人爭吵,站出來打斷道:“鎮上有專門的士兵會調查這件事,用不著我們操心!
“就是!眴讨钨澩俗o衛的話,瞥了眼羅伊說:“羅伊,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城里人就看不起鎮里人的實力。”
羅伊大喊冤枉,“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別給我亂扣帽子。”
鵲舟撇了撇嘴。
看來他是沒辦法知道鎮上發生這些怪事的原因了。
“走吧!弊o衛走在前面開路。
剩下三人無論愿意與否,都只能跟在護衛身后離開這個小鎮。
有小鎮上的未解之謎在前,鵲舟在之后的旅程里一直都很不得勁兒,干什么都不太提得起興致,就連說好的晚上溜去附近野區找新寵物的計劃都被他擱置了。
鵲舟的這種萎靡不振直到四人進了王城才稍微得到了些許緩解。
在王城的勇士登記處登記完信息,護衛先讓羅伊和喬治去了安排好的住處,自己則帶著鵲舟去城堡拜見國王。
王城的城堡很大也很氣派,鵲舟在踏進城堡大門時第一次有了鄉巴佬進城的那種新奇感覺。他全程都東張西望著,看哪兒都覺得有意思,看哪兒都覺得被大開了一次眼界。
“有錢真好啊!痹谡嬲と氤潜炔繒r,鵲舟看著疑似由金子堆砌而成的城墻,小聲感嘆。
護衛一臉肅容的走在他身邊,悄聲提醒:“一會兒見了國王你不要亂說話。”
鵲舟聳聳肩,“大不了就是童言無忌嘛!
護衛:“……”
原來這人還知道自己是個毛頭小子。不過要說是童言是不是有些過于裝嫩了?
第048章 第15章
鵲舟和護衛在王國士兵的帶領下進入了城堡正殿, 可高高的王座之上卻空無一人。
“二位就是從克蒂魯安城來的人吧,陛下正在萬花園中等著你們!币晃淮┲A麗服飾的褐發女人從大殿一側走了出來,儀態端莊, 面若桃李。
鵲舟一看她就知道此人身份不凡,想來不是王國的公主就是王國的王后。
果然,護衛和士兵們紛紛向女人行了禮,“參見王后。”
鵲舟盯著王后看了幾眼, 衣服被護衛輕扯了一下,便只好緊跟著同王后行了個禮。
王后笑笑,“不必多禮, 金,帶二位貴客去萬花園吧。”
“是。”叫金的士兵領了命,對鵲舟和護衛做了個請的手勢。
萬花園在城堡后方,是一片很大的花園。
花園如它的名字一樣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 走入其中,花香撲面而來,令人沉醉,流光溢彩的蝴蝶肆意飛舞, 更是給花園增添了幾分靈動和夢幻。
繞過畫廊, 穿過花墻,鵲舟走著走著,終于看見了負手立在一處噴泉旁邊的頭發已經花白的男人。
想必那位就是王國的老國王了。
在金的領頭下,三人一起向老國王行了禮, 禮畢,老國王揮手讓金退下, 獨自一人面對護衛和鵲舟。
“你們來了!崩蠂跻荒樏C容,想必是一種長期以來處理政事留下的毛病, 或者說習慣。
“伊萬那家伙,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書信告訴我呢,非得讓你們跑這一趟!崩蠂鯎u搖頭,嘆了一聲接著道:“他書信里說克蒂魯安城遭逢大難,但幸得奇人相救,具體情況由他派來王城的人告知于我。你們既然來了,便說說吧!
護衛聽令將克蒂魯安城地下出現噬土獸和大量本該棲息在南大陸沼澤地里的奧斯特綠蟒的事情講了出來,匯報了傷亡情況,然后又講了神秘銀發男子的事兒。
最后,護衛把城主關于銀發男子身份的猜測講出來,講完,國王站在原地怔愣了許久,一雙飽含滄桑的眼眸微微瞇起,像是在回憶二十年前大魔法師還在世時的光景。
鵲舟抱著小狗,把護衛忘記說的細節給補充完整,說:“伊萬城主說,我的召喚獸和大魔法師當年的那只召喚獸是同一只,所以他才破例讓我沒有參加選拔直接晉級來王城拜見您,您看……我的這只召喚獸真的和當年大魔法師那只,真的是同一只嗎?”
“什么?召喚獸?你是召喚師?!”國王錯愕的看向鵲舟,好一會兒才視線下移去看鵲舟抱著的那只小狗,看著看著,國王神情更加的錯愕起來,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威嚴。
“這、這這……”老國王這了半天,顫抖著朝小狗伸出了手。
小狗并沒有躲開,任由那雙滿是皺紋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頭。
“像,真像啊!崩蠂醺惺苤菩南旅兹椎挠|感,眼眶微濕,“以前的事情,我大多都記不清了,可我記得當年我這樣去摸大魔法師的召喚獸時,那小家伙一開始還會躲閃反抗,甚至還咬過我一口,但我不死心,幾次三番的去摸它,最后可能是實在拿我沒辦法了吧,它竟真的乖乖讓我摸了,就像現在這樣!
老國王年紀大了,說話很慢,嗓音也很沙啞,但其話語之中的歲月痕跡還是讓聞者心中升起頗多感慨。
“小孩,你剛才說你是召喚師,我能問問除了這只小狗外,你還能召喚別的魔獸嗎?”國王很久之后才戀戀不舍的將手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鵲舟的身上。
“可以!冰o舟手一揮,把銀狼放了出來。
鵲舟沒有刻意設計銀狼出現的位置,所以銀狼默認出現在了他的身側,跟國王不過隔了幾十公分的距離。
國王并沒有被突然出現的兇獸嚇到,面對銀狼朝他亮出的尖銳牙齒,國王只是有一瞬的驚訝,喃喃自語說:“世上竟真的有第二位召喚師么!
國王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鵲舟聽見了,臉上是比國王還要濃烈幾分的驚異。
“第二位召喚師?您這是什么意思?”鵲舟不能理解。
國王嘆了口氣,“我問你,你一路行至王城,路上可曾見過除你之外的召喚師嗎?”
鵲舟搖頭,搖完說:“可這不是很正常嗎?我聽人說召喚師很少很少,我沒遇見也是情理之中!
國王無奈笑笑,“從對外的消息來看,召喚師的確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幾百萬人中也不一定能出一位?墒蔷臀宜,在大魔法師之前,這片大陸的歷史上從未有過召喚師這一身份的存在,而在大魔法師之后,我也并未聽說過大陸上有第二位召喚師的存在!
鵲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實際上,如果老國王說的沒錯的話,那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召喚師也許只有大魔法師一個。
因為只有鵲舟自己才清楚,他召喚的根本不是什么異界的魔獸,他只是有一個奇怪的空間能夠把東西收進去又放出來罷了。
不,或許就連那位大魔法師也不是真正的可以召喚異界魔獸的召喚師。
鵲舟垂眸看著趴在自己懷中的小狗的后腦勺。他記得小狗也是有一個隨身空間的,里邊裝滿了金銀珠寶。
如果他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如果小狗體內真的住著大魔法師的靈魂,那大魔法師或許就跟他一樣,只是一個會點空間收納的普通人而已。
嗯,他倆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一個屬于精靈族,一個屬于人族吧。哦,大魔法師還會魔法,他不會。
別的不說,但說空間這事兒如果是真的,那么召喚師能召喚異世界的魔獸這個說法就是純屬的瞎扯淡了。
“唉……伊萬的決定是正確的,出征前往惡龍之地的勇士名單中不能沒有你的名字!崩蠂醪]有等待鵲舟的回復,自顧自就決定了一個勇士名額的歸屬。
鵲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說:“這不合適吧,其他人會覺得很不公平!
“可你是繼大魔法師亡故后世上唯一的召喚師,并且你還有這只小狗。”國王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不公平又如何?或許你就是唯一能解開惡龍之地封印的那把鑰匙。”
鵲舟不再多說什么了。他剛才提出異議本來也就只是做個樣子,能躺平誰不愿意躺平呢?
“那就多謝陛下了!冰o舟道過謝,在老國王趕他們走之前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想要向國王稟報,就是我們在從克蒂魯安城來到王城的路上經過了一個小鎮,那小鎮半夜鬧鬼,敲門但門外無人,半夜床底被指甲刮撓,往床底看時也沒看見任何東西。而且一夜之間整個鎮子上所有人都遇到了這種怪事,我們為了趕路沒有過多在那里停留,但我覺得這件事情得嚴查才是!
國王聽罷看向一旁護衛。
護衛點頭說:“確有此事!
國王沉吟片刻,道:“我會派人前去了解情……”
沙沙——
國王話未說完,原本還陽光明媚的天空忽然有烏云匯聚,風起,萬花園中的草葉被吹得東倒西歪、沙沙作響。
護衛下意識將國王和鵲舟護在身后,國王周圍也很快出現了不少身穿黑色緊身衣的手執長劍的暗衛。
鵲舟之前沒有將銀狼收起,在變天的瞬間,銀狼伏低了身子,同樣做出了一副戒備姿態。
鵲舟抬頭看了眼幾息之間就烏云密布的天空,臉頰兩側發絲被風吹起。
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可是他懷中的小狗卻如同在小鎮那晚一般,安靜的不像話,好像這風雨欲來的人間跟它半點關系都沒有。
鵲舟一直都相信獸類的直覺是比人類敏銳的,而小狗在這方面更是出類拔萃,因為它曾帶著他找到過銀狼,也找到過奧斯特綠蟒,并且它的體內還可能寄生著王國的大魔法師。
可敏銳如小狗,為什么卻在此時毫無反應?
明明連銀狼都察覺到了危險。
鵲舟若有所思的瞇起了眼,隱約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狂風四起,國王在暗衛們的掩護下匆匆離開萬花園進了有穹頂做避雨棚的地方,鵲舟和護衛緊隨其后,一同站在白玉石打造的長廊里看著被摧殘得花葉亂飛的萬花園。
紅的黃的白的紫的,各種鵲舟叫不上名字的花朵被風吹落枝頭,輕巧的殘瓣如蝴蝶般在風中起舞,打著旋兒飛往了視線的盡頭。
就連那些流光溢彩翩然起舞的蝴蝶,這時候也無法自若的當它們的空中精靈了,只能撲騰著翅膀被風吹向遠方。
鵲舟看著那些逐漸消失在視野范圍內的蝴蝶們,他之前就覺得這些蝴蝶看著眼熟,這會兒他終于想起來了,就問國王:“這是什么蝴蝶?我之前在一個小鎮子上也見過,感覺好漂亮!
國王并不介意回答一個孩子的問題,只可惜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只說:“這些蝴蝶也是前段時間才飛來萬花園里的,具體是什么種類我也不知道。”
鵲舟凝眉,“這種不明來源的物種,陛下您也能放心讓它們活在這城堡之中?”
“哈哈哈,小小蝴蝶而已,有何不可?”國王擺擺手并不拿這當一回事,“走吧,要下雨了,我要回去休息,你們舟車勞頓,也休息休息吧。來人,給這二位客人安排……誰在那里!”
國王話說到一半,目光定在了不遠處走廊盡頭的一根石柱旁,厲聲喝道。
暗衛們也發現了石柱旁邊那個背身而立的披散著黑色長發的白衣人,紛紛持刀護在國王身前,只派了一人前去將這位不明人士帶來問話。
一聲驚雷劃破天空,大雨瓢潑落下。
暗衛行至白衣人身前,刀剛剛架上白衣人脖頸,白衣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轉眼消失不見了。
第049章 第16章
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消失的白衣人讓廊上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負責前去將白衣人帶回的暗衛更是嚇了一激靈。
他是距離白衣人最近的人, 可白衣人消失時他卻沒有看到對方是如何消失的,好像就忽然一下的,一個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這這這、這世上竟有此等術法?!”老國王聽了暗衛的講述, 眼睛睜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此人來意不明,不知善惡,無論如何, 還請陛下先回宮中,加強戒備!卑敌l隊長道。
國王點頭,在一眾暗衛的保護下朝安全區進發, 鵲舟和護衛也被邀請著跟隨在后方。
鵲舟一路上都在思考著城堡里這些怪事的發生緣由,可他知道的信息還是太少,并不能憑空捏造出一個具體的猜測。
不過鵲舟隱約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情是,城堡中發生的怪事和小鎮夜晚出現的“幽靈”事件, 包括克蒂魯安城遭遇的襲擊事件,這三件事之間一定是有聯系的。
說不準這三件事背后的策劃者或是實施者是同一個人。
可這個人或者說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鵲舟想事情的時候對周邊的環境不太敏感,他一路悶頭跟著前頭的人走著,直到聽見一道尖叫聲他才回過神來。
此時一行人剛進入大殿不久, 城堡內分為好幾層, 樓梯在兩側,尖叫聲就是從一側的樓梯上傳來的,并且聽聲音有些耳熟。
“王后,是王后, 快,你們先上去看看發生什么事了!”國王幾乎瞬間聽出了那人的身份, 連忙著急的催促著身邊暗衛。
鵲舟看了國王和護衛一眼,好奇心終于還是戰勝了他為數不多的禮數, 跟著暗衛們一起沖上了樓。
王后是在二樓靠近樓梯的平臺上發出尖叫的,一行人火速趕來時,王后整個人已經滑坐到了地上,目光驚恐的看著身前一米遠處仰躺在地臉色青黑的男性尸體。
尸體腦后的一頭黑發散開攤在地上,身上穿著白色的法師袍。
鵲舟一眼就認出這人是之前在萬花園長廊里出現又消失的那一個,只是不知為何慘死在這里,白色的法師袍上染滿了紅黑色的血跡。
他湊近了想要看清尸體的面容,可這一看卻讓他定在了原地。
尸體看上去已經死去多時了,臉色青黑,看起來很是讓人心驚。不過這些東西并不能嚇到鵲舟,真正讓鵲舟凝固住的,是這張臉本身。
這是文硯的臉。
“大魔法師……這、這這這不是大魔法師的樣子嗎?!”暗衛里也有人認出了這張臉,震驚到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天吶……大魔法師不是在惡龍之地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快,快去稟報國王!”
“不,等一下!尸、尸體消失了!”
轟——
一聲悶雷在城堡上空炸響,那股夾雜著雨水潮濕氣的寒風吹進了宮殿之中,吹滅了殿內一多半的燭火,讓大殿猛地暗了下來,隨即又被閃電的光芒照亮一瞬。
慘白的電光讓眾人的臉色也慘白了幾分,在地上可怖的尸體消失后,暗衛們就自覺分成了兩隊,一隊保護國王,一隊保護王后。
鵲舟身為一個可憐的沒人管的自由人,站到了二樓樓梯旁的扶手前,在這個位置上,他只需要轉動自己的腦袋就能較為清楚的把國王和王后兩邊的情況盡收眼底。
“大魔法師,是大魔法師的冤魂來索我的命了么?”國王悲愴的聲音在下方大殿內響起,“是我對不起你,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害怕惡龍未死,貿然將你尸身帶回會不慎再次把禍害帶到人間,是我膽小,是我錯了……你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在怪我吧。”
國王長嘆著,蒼老的眼里滿是哀傷與后悔。
鵲舟在二樓聽到國王的這番話,眉頭緊鎖。
頂著文硯那張臉的大魔法師真的會因為這種小事就來冤魂索命嗎?
不至于吧。
不過小狗的反應確實太平靜了一些,就好像它知道這件事情會發生,又或者……這真是它安排的么?
鵲舟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從克蒂魯安城地下文硯露面時的表現來看,這個世界的文硯和上個世界的文硯性格相差不大,應該干不出冤魂索命這種荒謬事情。
不管這件事具體是個什么情況,總之老國王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很快就在暗衛的護送下回了寢殿休息。
鵲舟和護衛則被之前那個叫做金的士兵帶去了城堡里一處供客人歇息的地方。
鵲舟休息的不太好。倒不是說他心里有事,城堡鬧鬼這事說白了跟他關系不大,反正不管幕后之人是什么目的,總歸矛頭不會對準在他的身上。
他休息不好,只是因為他不喜歡這種暴雨的天氣,因為這會讓他想到曾經在暴雨里無助畏寒的時光。
陰冷寒潮的一夜過去,第二天,老國王直接下令命人迅速開展王城級別的勇士選拔工作,爭取在三天之內決出一個結果,然后立刻讓勇士們上路前往惡龍之地帶回大魔法師遺體。
這命令來的太急,很多還在路上沒有抵達王城的城級的晉級選手們直接被排除在了王城級的選拔賽之外。
鵲舟不難想象,等到那些人風塵仆仆的趕來王城,聽見這個消息后一定會如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對王國、對言而無信的國王心寒。
所以這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么?借大魔法師的冤魂來讓老國王心亂,從而讓老國王失去民心?
鵲舟目前還不敢妄下結論,總歸他已經被內定成了勇士中的一員,不用參加選拔賽的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接著琢磨。
為了弄清楚幕后之人的具體目的,鵲舟沒有一直待在城堡里,而是天一亮就離開城堡去了王城大街。
如他所料,昨日遇到黑發白袍鬼的人不止是國王和王后,就連王城里絕大多數的百姓也都遇到了。
這情況和那個無名小鎮里發生的情況有些類似,唯一的區別大概就在于一個能看見鬼,一個不能。
可這“鬼”是如何形成的呢?
莫非……是幻術?
鵲舟在街上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定定思索了一陣。
和鵲舟一起出來的護衛見狀問他:“怎么了?”
鵲舟意味不明問:“你說……昨天出現在王城各個地方嚇人的那只鬼真的是大魔法師的亡魂嗎?”
護衛沒回答。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也沒辦法再肯定的說出世上無鬼這種話了。
鵲舟見護衛沒有回應也不惱,自己回答自己說:“我覺得那肯定不是大魔法師的亡魂,大魔法師心地善良救人無數,大魔法師是英雄,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他決不會變成厲鬼來嚇人!
鵲舟說話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周圍不少人都聽見了。
關于鬼魂長著和大魔法師一樣的臉的這件事也不知道是被誰先傳出來的,總之現在幾乎整個王城的人都知道了。
這個消息信的人很多,不信的人也有,但像鵲舟這樣當街大聲說出自己想法的人還真沒幾個。
護衛拽了把鵲舟的胳膊,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鵲舟就走,邊走邊小聲教育:“這種話不該你說就別說。冤魂一事情況復雜,真假尚未可知,你貿然這樣當街議論,不是在打國王的臉么?”
鵲舟皺了皺鼻子,活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倔強道:“打臉就打臉,反正我絕對不會相信冤魂一事和大魔法師有關,那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大魔法師!毀了他的清譽!”
護衛怕了這家伙,只能胡亂點點頭讓鵲舟趕快閉嘴。
鵲舟也沒過多為難護衛,適可而止,不再多說什么。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于效果如何,就要看今天晚上了。
當晚,鵲舟和護衛都沒有再住進城堡里。鵲舟本來就是以晉級選手的身份進入王城的,有專門的落腳的地方,護衛倒是沒那么好的待遇,畢竟他來王城只是為了向國王匯報克蒂魯安城發生的事情,如今匯報完了,他按理來說就該踏上返程的路了。
不過護衛不放心,最后還是和鵲舟一起擠在了落腳的小屋里。
夜幕降臨,燭光昏暗的房間里,鵲舟坐在床邊抖著腿擼狗,護衛抱劍靠在書桌前發呆,良久,護衛忍不住問鵲舟:“你不睡覺么?”
鵲舟嗯了一聲,“睡不著,玩兒玩兒。”
護衛凝眉,“玩兒什么?”
鵲舟不答,只笑了笑。
護衛還要說點什么,屋內燭火卻忽的熄滅了。
第050章 第17章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屋內的兩人短暫的無法視物, 但他們手都不約而同的握住了刀柄。
屋里安靜得落針可聞,鵲舟幾乎屏住了呼吸,用耳朵捕捉著周遭的動靜。
沒有。
屋里一點聲音也沒有, 屋外也安靜得出奇。
鵲舟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眼睛閉上又睜開,終于是適應了黑暗,能稍微視物了。
他還沒來得及轉動腦袋四處打量房間里的不同, 他就先看見了護衛看著他身后瞳孔微縮的眼睛。
鵲舟咽了口唾沫,后背一陣又一陣的發涼。
他緩緩的,緩緩的扭動脖子向后看去, 看到了黑色的發絲,看到了一只空洞的眼睛。
或者說眼眶。
“啊——!”鵲舟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大叫一聲后猛地朝這鬼東西的反方向退開。
小狗在此過程中被鵲舟拋到了地上,落地時, 小狗懵了一下,歪頭看著鵲舟,好像不明白鵲舟為什么突然露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鵲舟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躲到了護衛的身后,他扶著一旁的桌椅艱難站起, 從護衛身后探頭看向他原來呆的那個位置。
那里, 尸體僵直的站立著,眼睛的位置分明是兩個漆黑的空洞,卻給人一種自己在被它注視著的錯覺。
鵲舟在恐懼的驅使下喉嚨發緊,卻仗著有護衛在前邊做擋箭牌, 哆嗦著對尸體說:“你別過來!我告訴你,我不怕你的!你就是個冒牌貨!你不是大魔法師!我不會相信你是大魔法師的, 我心里的大魔法師絕對干不出這種事情!”
咔咔。
鵲舟閉了嘴。
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尸體忽然動了起來, 關節發出咔咔的響聲。
抬膝,邁腿,落腳。
護衛一手執刀,一手擋在鵲舟前邊和鵲舟一起后退。
尸體不急不緩的挪動著他僵直的身體朝二人所在的位置靠近,嘴巴一開一合,用嘶啞難聽的聲音一字一字道:“我不該報復么……我不該報復么?”
屋子不大,三人一進兩退,退的那方很快就退到了屋子的盡頭。
鵲舟后背抵著冰冷的墻面,一邊做出即恐懼又強裝鎮定的樣子,一邊偷偷看著尸體從蒙圈的小狗旁邊經過。
小狗的眼睛全程都望著鵲舟,連一秒的注意力都沒有分給過旁邊路過的尸體。
果然是幻覺么?
鵲舟心里更加堅定了這個判斷。
小狗沒有反應不是因為不在乎,它只是能看破幻像,而幻像都是虛假的東西,幻像本身沒有危險性,所以小狗才一直都反應平平。
因為在小狗的眼里,這屋子里除了鵲舟和護衛以外根本沒有第三個人,也沒有任何的危險信號。
“我為了王國安危而死,我救了所有人,可國王做了什么?你們做了什么?”
尸體還在一步一步的逼近著退無可退的兩人,護衛握緊了刀,掌心微微汗濕。只要那尸體再靠近一些,不管尸體生前的身份是什么,他都會揮刀砍去。
可尸體停下了,就停在護衛揮刀能砍到的范圍邊緣。
“你們做了什么?你們做了什么……”
尸體如復讀機般不停的念叨著這一句話,可每念一次,他嘶啞的聲音里就多了一次憤慨,到最后,憤怒無比的他幾乎是在怒吼咆哮了。
鵲舟背靠著墻滑坐在地,仰起臉來愣愣的看著尸體,喃喃自語:“我們做了什么……是啊,我們做了什么,為什么不帶你回家……”
尸體停止了一遍又一遍的怒吼,眼眶里忽得涌出兩行血淚來,可怖又詭異。
也就是這個時候,癱坐在地的鵲舟忽然暴起朝尸體撲了過去,刀光一閃,手中短匕瞬間割破了尸體的喉嚨。
“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的錯,是國王、是國王的錯,你要找就去找他吧!你別找我!你、你也別怪我……”
短匕叮的一聲掉落在地,鵲舟跪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尸體在那一刀之后破碎成彩色的光點消失不見,嘴里翻來覆去說著些沒多少道德的話。
護衛拽了地上不太對勁的小孩一把,說:“別說了,他已經消失了,你沒事吧?”
鵲舟話音戛然而止,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已經沒了剛才的驚惶不安。
“現在情況很明顯了!冰o舟語氣平靜的壓低聲音道,“有人想要抹黑大魔法師!
護衛被鵲舟前后的情緒變化搞得有些呆愣,傻乎乎問了一句:“什么?”
鵲舟看傻子似的看了護衛一眼,“這還不明顯么?我問你,我們之前看見的尸體哪次開口說過話?或者說他哪次動過?而且咱倆是誰?說白了,咱們就是個小人物,大魔法師有天大的怨氣也用不著跟我們講吧?”
護衛剛才只是沒反應過來,又不是真傻,這會兒聽鵲舟一通說,他再不明白也就不用再跟在城主身邊當護衛了。
“所以你在街上那么說只是一種試探,你想讓幕后之人知道你不信那是大魔法師,這樣一來,想要抹黑大魔法師的那些人就會專門針對你設計剛才的那一出!
鵲舟打了個響指,“是哦,不過更準確的說,正是因為他們設計了剛剛那一出,我才能肯定他們的真實目的是要抹黑大魔法師。如果他們今晚不來,我還不能確定這一點呢。”
“可是他們為什么要抹黑大魔法師?”護衛不解,“大魔法師已死多年,抹黑他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鵲舟努起嘴吧想了想,忽然道:“如果大魔法師沒死呢?”
護衛眼睛微微睜大。
鵲舟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干嘛?你們城主不是猜測過說上次地底下出現的那位精靈哥哥可能是大魔法師嗎?”
護衛道:“可那只是猜測,城主并未真的見過那位精靈的樣子。”
“可我見過啊!冰o舟說。
護衛猛地一激靈。對啊,他和城主沒見過地底的精靈,可鵲舟見過啊。
“那他……長得和剛才你看見的尸體,一樣么?”護衛又激動又緊張。
鵲舟瞇了瞇眼,不太嚴肅道:“這個可不好說,好像有點像,又好像不像。唉,畢竟死人的臉跟活人的臉還是有差距的,我也不能確定。我只是說,如果大魔法師沒有死的話,這些人的目的可能就比較好猜了!
護衛拿鵲舟沒辦法,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怕大魔法師活著被你們這些勇士帶回王城!
鵲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問了個不太相干的問題:“剛才尸體消失的時候落下的那些彩色光點你不覺得眼熟么?”
護衛回憶了一下,“確實眼熟。”
鵲舟笑了笑,走到窗邊輕輕將窗戶推開了一條縫,招手示意護衛過去看。
護衛一臉莫名的走了過去向外一看,當場就愣住了。
蝴蝶。
窗外,王城的街道與上空飛舞著一只只流光溢彩的蝴蝶,它們隨風起舞,四處飛翔,所過之地皆灑落了點點彩色熒光。
“我就猜到會是這樣,我們只有主動破壞掉幻境的主體,我們才能脫離幻境看到現實真實的模樣。”
鵲舟說著,不動聲色的將窗戶重新合上,他轉過身面向護衛,小聲卻語出驚人道:“有人想要造反,王城恐怕快變天了。”
護衛愣愣道:“這種話還是不要亂說為好!
鵲舟嗤笑一聲,“何必自欺欺人。”
護衛不語。他確實是在自欺欺人。
“蝴蝶能制造幻覺。”鵲舟肯定道,“而蝴蝶是人為變出來的!
“如何肯定?”護衛對鵲舟的后半句話持懷疑態度。
鵲舟說:“我見過有魔法師變出這種蝴蝶,在一個小鎮上。哎,說起來……你知道魔法種子嗎?”
護衛說:“那不就是成為魔法師的必要條件么?一個人體內若是沒有魔法種子,就不可能成為魔法師。”
“那你知道你的體內也有一顆魔法種子,只是它還沒有蘇醒過來嗎?”鵲舟問。
護衛搖頭,“怎么可能?我體內根本沒有那種東西。魔法師都是天生注定的,生來體內就有魔力的流動,這是常識!
“真的嗎?就沒有后天覺醒成魔法師的人么?”鵲舟又問。
“當然沒有。塔西,你現在問的這些問題終于讓我覺得你像是一個小孩子了!弊o衛道。
鵲舟樂了,蹲下身沖坐在地上默默盯著他倆看的小狗招了招手。
小狗開心地站起來,身后尾巴搖啊搖,似在為主人終于想起它而感到無比雀躍,屁顛屁顛的就朝鵲舟跑了過來,一頭扎進鵲舟懷里。
“等天亮的時候,我們去身份登記處問問吧!冰o舟說。
天亮,王城的街上熱鬧極了,大家都在說著昨夜里自己的見聞。
與前一天一樣,昨夜,大家也都看見了頂著大魔法師的臉的那具尸體,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有些人看見的尸體是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有些人看見的尸體卻會說話。
護衛心細,多聽了幾耳朵,發現那些聽見尸體說話的人和鵲舟一樣,都是一開始不愿意相信那是大魔法師的人。
“你很聰明。”護衛由衷地夸獎了鵲舟一句。
鵲舟哼笑一聲,抬腳邁進了王城的身份不登記處,大言不慚道:“更聰明的還在后頭呢!
第051章 第18章
王城的身份登記處修得很氣派, 比起獵戶馬修所在的那個小村子里的登記處不知道豪華高貴了幾個檔次。
與豪華相對應的是登記處里的人也挺多,有的是工作人員,有的是上門來做身份注冊登記的人。
寬敞的大廳里, 交談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鵲舟和護衛看了一圈,愣是沒看見一個空閑著可以為他們服務的工作人員。
“等等吧!冰o舟一點都不著急,看見一個方向有空桌和空椅就帶著護衛一起過去坐下了。
坐下后, 鵲舟下意識的想要擼狗,手都抬起來了他才想起來他剛剛進門之前已經把小狗收進空間里了,于是只好悻悻然把手放回原處。
“小姑娘是想注冊魔法師身份是嗎?可以的哦, 不過在登記之前我這邊需要先測試一下你的魔力純度!
隔壁桌有人語氣溫柔道。
鵲舟是背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坐著的,他聽見聲音后表面上并沒有什么過多的反應,心里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魔力純度其實就是魔法師的天賦,純度高, 天賦好,后天修煉進步快;純度低,天賦差,后天修煉困難, 很難有所精進。
非要類比一下的話, 這就像是東方玄幻世界觀里的靈根,單屬性靈根的人總是要比雜屬性靈根的人修煉速度快些。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在于東方玄幻里雜靈根的人能驅動很多種不同自然屬性,而在這個世界里,魔力純度低的魔法師卻只能使出占比相對較大的那一種屬性的魔法。
工作人員很快把用于測試魔力純度的水晶球搬到了會客用的木桌子上。
因為服務對象是小孩子, 所以工作人員全程都很有耐心,說話聲音也很溫和。她先給小女孩講了水晶球的使用方法, 然后再引導著小女孩將手放上水晶球并驅動自己體內的魔力向球內流動。
鵲舟聽到一半的時候就一臉無所事事的轉過身看起了隔壁桌的熱鬧。他是小孩嘛,小孩坐不住, 出于好奇到處看看很正常。
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估摸著在五六歲左右,腦袋后邊扎著個小辮子,還帶著嬰兒肥的小手貼在透明的水晶球上,很快,水晶球內就出現了五顏六色的光。
鵲舟無聊的咬著下嘴唇,心說最近這類五顏六色的東西出現的還真是頻繁,讓人想不把它們聯系在一起都不行。
炫彩的光芒在水晶球內飄蕩流轉,女孩的測試結果很快出來了,是純度不太高的一名火系魔法師。
按理來說一般人在聽見自己的天賦不高時都會或多或少的感到失落,可是女孩沒有,她很開心,像是中了千萬大獎,抓著媽媽的手臂興奮道:“我是魔法師了!媽媽你看,我是一名魔法師了!”
女孩的媽媽也很開心,揉著女兒的腦袋欣慰的笑著。
做完登記,女孩被媽媽帶著離開了登記處,空閑下來的工作人員看到隔壁桌的鵲舟和護衛,面帶微笑的走過來問他們需要什么幫助。
鵲舟問說:“你們這里有能檢驗一個人是否有魔法天賦,或者說是否是魔法師的儀器么?”
工作人員點頭,直接把隔壁桌的已經恢復一片空白的水晶球拿了過來放到鵲舟面前,“你也是想要注冊魔法師身份么?可以先用這個測試一下魔力純度哦!
鵲舟知道水晶球的用法,但他沒有立刻把手放上去,而是好奇地問工作人員道:“也?今天有很多人來注冊魔法師嗎?”
“嗯!惫ぷ魅藛T笑說:“應該說最近幾天都有很多人來注冊魔法師!
“最近幾天?以前沒有嗎?”鵲舟眼睛亮亮的,里邊寫滿了求知欲。
“以前當然也時常有人來注冊魔法師身份,只是沒有這段時間多。我猜是因為勇士選拔賽吧,很多以前沒有來登記的孩子受到了那些參加選拔賽的大哥哥大姐姐們的影響,就都著急的想要來登記了!
“他們之前為什么不登記呀?魔法師不是天生的么?為什么不生下來的時候就做登記呀?”鵲舟問著,像個好奇寶寶,也像一本十萬個為什么。
工作人員表面上沒有一點不耐煩,笑著用和小孩子說話的口吻反問鵲舟:“那你為什么不一生下來就做登記呀?”
鵲舟沒說話,而是蹙起眉頭一臉沉思的樣子。
工作人員笑了一聲,“所以呀,大家也都跟你一樣,不會在一出生的時候就做登記,因為剛出生的時候你們什么都不懂呀,你們也不知道你們長大以后還想不想當魔法師不是嗎?”
鵲舟做恍然大悟狀:“所以要等我們長大了自己想當魔法師了再來!可是……剛剛那個妹妹看起來好小,她現在登記沒有問題嗎?”
“只要她自己想就沒有問題了,最近來登記的很多都是像她這樣的五六歲的小朋友!惫ぷ魅藛T說著鼓勵鵲舟道:“來,你是來做魔力純度測試的對嗎?你現在可以把手放在這個水晶球上,然后調動你體內的魔力流向這個球。”
鵲舟依言做了,只可惜他體內沒有魔力,所以水晶球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
工作人員臉上并無異色,她在確定了鵲舟真的沒有沒有魔力后,面不改色繼續溫和笑說:“沒關系的,最近也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樣,測試之后并沒能測出結果,不用灰心!
鵲舟垂頭喪氣,喃喃道:“怎么還是不行……它怎么還沒有醒啊……”
工作人員離鵲舟很近,她清楚地聽見了鵲舟的呢喃,臉上公式化的笑容稍微一頓,而后,她的笑容里竟多了幾分真誠,安慰鵲舟說:“它?你是說魔法種子嗎?哈哈,沒關系,或許只是它有些貪睡!
鵲舟嗯了一聲,“我下次一定會把他喚醒的!”
“那你要加油呀!”工作人員給鵲舟打氣。
鵲舟嗯了一聲跟護衛一起離開了身份登記處。
登記處外,鵲舟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撫著心口道:“好險,還好我沒有直接說一些奇怪的話,不然就要露餡兒了!
護衛靈魂發問:“你那些話不奇怪嗎?”
“小孩子說話怎么能叫奇怪呢!冰o舟夾著嗓子道,聲音細細的,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兒。
護衛有被惡心道,偏頭看向了一旁。
“不過那群人滲透的挺深啊,連身份登記處都有他們的人了!冰o舟在沒人看到的地方重新把小狗掏出來抱在了懷里。
“你的判斷依據是什么?魔法種子?”護衛問。
鵲舟糾正:“是后天覺醒的魔法種子。你不是說魔法師都是天生的嗎?那承認魔法種子是可以后天覺醒的人應該都是有問題的,或者說是被污染的!
“也不盡然;蛟S魔法種子真的是可以后天覺醒的!弊o衛覺得鵲舟太陰謀論了一些。
鵲舟沉默地盯著護衛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護衛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他才開口道:“你的任務只是陪我們來王城外加和國王稟報克蒂魯安城的事情,現在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該回去了!
護衛蹙眉,同樣盯著鵲舟看了好一會兒才用肯定的語氣說:“你懷疑我!
鵲舟搖頭,“這件事情比較復雜,牽扯太深對你沒有好處,我尚有自保之力,你呢?你別仗著年紀比我大就覺得自己比我厲害啊,有些東西不是看資歷的!
護衛無法反駁,因為鵲舟是大陸歷史上繼大魔法師之后的唯一的一位召喚師,其后天成長力之強,遠非他這個無名小卒可比。
“所以回去吧,嗯,去找一個有能力自保、也能保你的人!冰o舟道。
護衛愣了愣,而后一點頭,一言不發的直接轉身離開了。
鵲舟抱狗站在原地目送護衛遠去,周圍來往的行人里有些會好奇的看他一眼,但誰都猜不透這位小少年在想些什么。
只有鵲舟自己知道,他其實沒有在想一些多么高深的事情,他只是在想,如果大魔法師沒死,那他應該以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尊重、崇拜、愛慕?亦或是淡然、冷漠、平靜?
鵲舟嘆了口氣。
“所以說啊,這種我明明認識他,他卻不知道我認識他,他也不完全是我認識的那個他的奇葩情況最讓人討厭了。”鵲舟說。
小狗耳朵動了動,嗷嗚了一聲。
鵲舟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都沒有作妖,因為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面對王國的尚未明了的危機他目前還無能為力,所以就只能整個人安安分分的待在房間里休息。
晚上的時候,鵲舟還是會看見頂著大魔法師臉的尸體,不過那尸體已經不會動也不會和鵲舟說話了,所以鵲舟每次看見了也都只是裝模作樣的說幾句討饒的話,顯得他很膽小很廢物的樣子。
在國王的刻意催促下,勇士選拔賽進行的很快,從正式開始到結束,期間只用了四天時間。
城堡外的大廣場上,四位新鮮出爐的勇士并肩站成一排,國王站在城堡里一處凸出來的陽臺上用擴音器對著下方的勇士與民眾們講話,其內容無非是夸獎、鼓勵與展望,最后,國王念出了鵲舟的名字,宣布鵲舟將以召喚師的身份成為第五位勇者。
鵲舟聽從國王的指示,抱著小狗不尷不尬的從城堡大門內走了出來,迎面朝著廣場中央的四位勇者走去。
這四位在鵲舟看來并不全是生面孔,和他一起來王城的羅伊就是四人之一。只不過不管鵲舟認識與否,這四位此時此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在用一種要吃人的目光看著鵲舟。
鵲舟:“……”
走后門果然是要遭報應的。
第052章 第19章
鵲舟硬著頭皮站到了四位面色不善的勇士身邊。
國王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下方五位勇士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繼續在城堡上方喋喋不休,說他們一定要將大魔法師的尸身帶回厚葬,讓大魔法師回家, 屆時,全城上下都會為大魔法師默哀、道歉,了卻大魔法師的怨念。
雖然國王沒有直說,但鵲舟能體會到國王那段話背后的意思:早日讓那個每天晚上都出來嚇人的大魔法師冤魂離開, 還王城一份安寧。
只可惜那怨魂并非大魔法師所為,就算帶回了大魔法師尸身大概也無濟于事。
國王的勇士動員會結束后,國王身邊的親衛親自拉來了五匹馬讓勇士們自行挑選。
五馬看起來各有脾性, 鵲舟身為一個走后門的關系戶不太好第一個沖出來選馬,于是就耐心等著其他人先挑。
挑馬這事兒吧,情況不那么緊急的時候,或許喜歡追尋刺激的人還會選擇最烈的那匹馬, 但如今情況緊急容不得大家過多耽擱,所以大家自然還是更愿意挑選脾氣溫順些的。
所以理所當然的,最后剩給鵲舟的那匹馬是五馬之中看起來最不好相處的,那馬蹄躁動的, 好像鵲舟只要敢靠近它, 它就能一腳把鵲舟踢飛出去。
一旁其他四位勇士都已經上了馬,此時正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鵲舟的笑話。
鵲舟輕笑一聲,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小狗會意,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場把那匹暴脾氣的黑馬給修理了一番, 約莫不超過兩分鐘時間,原先還躁動不已的黑馬就老老實實的對鵲舟低頭了。
鵲舟把身成功退的小狗重新抱進懷里, 一邊上馬一邊暗忖道:狐假虎威好像還挺爽的,要不以后都這么擺爛下去吧。
“嘁, 召喚師又怎么樣,我看他離了召喚獸還能有什么本事!迸赃叺鸟R背上有位年紀跟鵲舟差不了多少的少年說道。
少年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鵲舟不聾,自然是聽見了。不過他聽見了也當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在國王的道別聲中騎著馬從圍觀人群們讓出來的一條坦途走了出去。
惡龍之地位于大陸南境,途中會經過其他國家的領地。但好在如今大陸上各國之間關系還算融洽,偶爾跨國拜訪一下借個道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不過即便如此,五位勇士還是十分低調的在跨國時入鄉隨俗的換上了別國的服飾,沒有做太惹眼的事情。
“說起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一天夜晚,在異國落腳休息的勇士們圍坐在一家酒館里喝著啤酒聊天,聊到半途,小少年伊德忽然起了個話頭。
其他三人都看向他,羅伊問:“哪里奇怪?”
伊德說:“當初我們離開王城后,經過的每一個城鎮幾乎都有怪事發生,要么是半夜有異響,要么是地震,要么是海嘯,要么是狂風,就好像我們的國家沒有哪里是安全的?稍谖覀儊淼竭@個國家之后呢?這里處處祥和安寧,沒有那些災難和怪事……”
“哦我親愛的伊德,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勇士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克莉絲說,“這沒什么可奇怪的,我們的國家怪事頻發是因為我們的國家正在被大魔法師詛咒,等我們將大魔法師的尸身帶回,那些災難自然就會停止。”
“你們真的相信大魔法師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伊德年紀小,說話很直,毫不避諱。
羅伊嘆了口氣,其他人也和他一樣沉默不語。
“反正我不信!币恋抡f。
“不信又能怎樣?你不信,大魔法師就不報復了嗎?”另一位男性勇士奧利爾道。
“可如果那不是大魔法師的冤魂,那就說明背后有人在搞鬼啊。”伊德說,“你們就不擔心嗎?如果是有人想要對我們的國家不利呢?”
“那這些也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兒,我們只需要把大魔法師的尸身帶回王城,至于后邊的事情,那是國王和那些大臣們該操心的!笨死蚪z說。
羅伊和奧利爾對此表示了贊同。
伊德嘟起嘴巴有些生氣。
“好啦伊德,別操心這些事情,來,喝酒!”奧利爾舉起自己的啤酒杯和伊德的撞了撞,“當然,你還小,不要喝太多。”
伊德哼了一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忽然就有點想念那個他不待見的塔西雀了。
如果是那家伙的話,至少不會像這些大人一樣,談到敏感話題只知道回避。
“說起來你們要不要猜一猜我們的小塔西今天又會抓到些什么奇怪的生物?”克莉絲一手托腮,笑著打趣道。
“這有什么好猜的?肯定又是些沒用的食草動物。”羅伊調侃道。
“你們說他抓那么多沒用的小動物干什么?他這一路上每經過一個森林叢林的都要脫離隊伍自己進去逛一圈,說是要和新的召喚獸簽訂契約,結果每次讓他給我們看看他的契約結果,他掏出來的都是些兔子、雞和鳥雀,他這到底是在儲備備用糧,還是打算遇到危險的時候用這些動物砸死敵人。俊眾W利爾說著嗤笑一聲,毫不掩飾他對于鵲舟的不屑。
“幾位,背后說人壞話不太好吧?”清朗的聲音傳來。
四人聞聲望去,就見他們八卦的中心人物正抱著沒什么精神的小狗朝這邊走過來。
奧利爾吊兒郎當的跟鵲舟打個招呼,然后說:“那些話我當著你的面一樣能說。”
鵲舟樂了,“這種缺德事你確實干得出來!
奧利爾啪的一聲把手拍在桌子上,要不是有另外三人攔著,這人現在應該已經跟鵲舟打起來了。
“好了奧利爾,別鬧。”克莉絲說,“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呢,咱們現在距離惡龍之地已經不遠了,那地方偏,說不準明后天我們就會進入沒有城鎮的荒地,那時候可沒有這么好的房子給我們住了,好好珍惜這個晚上吧!
克莉絲是隊伍里唯一的女性,這點面子大家還是會給的。
回了房,鵲舟三步并兩步撲到床前,把小狗朝枕頭上一扔,緊接著他自己也跟著撲倒在了床上。
“好累啊硯硯!冰o舟腦袋悶在被子里,甕聲甕氣道。
小狗趴在枕頭上,也是一副懨懨欲睡的模樣,聞言喉嚨里發出兩聲嗚咽。
“不過清掃了這么多森林的小動物應該也足夠了,之后幾天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了……”鵲舟說著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眼睛閉著,說完時已經累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小狗嗚了一聲,眼睛也閉了起來。
月光照進屋里,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屋內銀光一閃,銀白色的精靈坐在床頭,他眼睫微垂,低頭看著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連鞋都沒來得及脫就陷入沉眠的小小人類少年。
“就快見面了啊……”精靈輕聲呢喃,手伸向少年臉頰,卻在觸碰到少年皮膚前停了下來。
片刻后,那只手改變了方向,抓起了沒被少年壓住的一側的被子,翻過來蓋在了少年身上。
“晚安,塔西!
天亮,鵲舟的房門被伊德敲得震天響。
鵲舟打著呵欠下了床,走到門邊把門打開,對著伊德那張不耐煩的臉說了句早安。
伊德硬生生把罵人的話憋了回去,別扭道:“你快點,大家都起來了,就等你了!”
“好的!冰o舟靠在門框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已經徹底醒了過來,低頭稍微整理了一下壓皺了的衣服,而后偏頭朝床的方向吹了聲口哨。
昏睡中的小狗聽見口哨聲瞬間就醒了過來,邁著小腿跳下床朝鵲舟跑來。
“走吧。”鵲舟把小狗抱起來,對伊德點了點頭。
伊德看看鵲舟又看看鵲舟懷里的狗,終于問出了他想問很久的問題:“你干嘛一直把它抱著?它是你的召喚獸,你就不能把它收起來嗎?”
鵲舟說:“可是它身上的毛很好摸哎,我抱懷里我可以摸它一天,我干嘛要把它收起來?”
伊德無話別說,留給鵲舟一個白眼后就轉身走了。
鵲舟撓著小狗的下巴,不明白伊德這小孩兒哪里來的那么大火氣,一天天的跟吃了火藥似的。
哦對,伊德好像是藥劑師來著,據說挺天才的,煉什么藥都能一次成功,說不定就是烈性藥煉制的太多了,人被影響了,火氣才這么旺。
嗯,很合理。
鵲舟給自己的想法點了個贊。
一行人再次上了路。
如克莉絲所說,他們目前已經很接近惡龍之地了,所以越是靠近,周遭的人煙就越是稀少,地形環境也愈發惡劣起來。
五人趕了一整個白天的路,到了晚上,他們所在的區域已經沒有人為修建的可供他們暫時落腳的建筑物了。
“今晚就在這扎營吧,我看地圖上畫的,再往前面就是沼澤地了,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晚上去到那邊!笨死蚪z手里拿著卷羊皮地圖,拉動馬韁讓馬兒停了下來。
鵲舟左右看了看,四周是一片草原,或者說荒原,平坦開闊,沒什么危險的樣子,在這里扎營確實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那就現在扎營吧,大家晚上輪流守夜,有危險隨時通報。”奧利爾說。
“我第一個守吧。”伊德主動請纓,“我失眠,晚上睡得遲,不讓我第一個守我也睡不著!
“我可以最后一個守,我早上本來也起得早!笨死蚪z說。
“好,那我第二個守吧!眾W利爾說。
“我第三個。”羅伊道。
鵲舟沒得選擇,只能聳了聳肩,說:“那我就第四個了唄!
第053章 第20章
不知道是出于對同伴的不信任還是出于對游戲的不信任, 鵲舟這一晚并沒有睡得太好,但凡是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能驚醒過來,不過危險始終沒有降臨。
都說狼來了這三個字說多了會讓人放松警惕, 可鵲舟一晚上醒了那么多次,警惕心卻一點都沒有往下放。
游戲是不會讓人長久的感到無聊的。在這種荒郊野地的夜晚,如果不發生點什么事情,那也太浪費此情此景了。
沙——
腳踩在草葉上發出的聲響再一次把淺眠中的鵲舟喚醒, 鵲舟眼睛瞇開一條縫,借著月光看到他自己的帳篷外有人影越靠越近。
“塔西。”人影發出了羅伊的聲音。
鵲舟應了一聲,起身出了帳篷, 揉著眼睛說:“你去休息吧。”
“嗯!绷_伊和鵲舟做完交接就回自己的帳篷里去了。
沙沙——
羅伊走后,又有一陣腳踩草葉的聲音響起。鵲舟坐在篝火堆旁偏頭看了過去,看見了披著一層月光白的小狗團子。
“吵醒你了?”鵲舟伸手在小狗頭上揉了揉。
小狗打了個哈欠,低低嗚咽一聲, 慢步走到鵲舟盤起的腿邊趴下,蜷縮成一團閉上了眼。
鵲舟無聲笑了笑,回過頭盯著面前燒得噼啪作響的篝火堆發起呆來。
噼啪——
沙——
沙沙——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鵲舟眼睛眨了眨, 火光在他的眼底躍動著, 可他的心思已經完全沒有放在這團刺目的火焰上了,而是放在了他的身后。
有什么東西在朝他這邊靠近著。
腿邊的白團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朝著不速之客的方向壓低了身子做出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
鵲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知道,他預想中的事情發生了, 這游戲果然是不會白白浪費一個這么好的幫玩家追求刺激的機會的。
一雙雙獸類的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幽幽綠光,沙沙聲陸續響起, 越聚越多。
鵲舟沒動,他知道只要他一動, 那些東西就會立刻撲上來攻擊他。
小狗的喉嚨里已經發出了類似于警告的聲音,這說明那些不速之客已經靠得很近了。
嘶嘶——
蛇類吐杏聲突兀的出現在一片沙沙聲響中,緊接著是一聲狼嚎、幾聲雞叫,細聽還能聽見鳥兒撲扇翅膀發出的聲音。
勇者駐扎的營地附近瞬間就像炸開了鍋一般變得雞飛狗跳起來,動靜之大,不用鵲舟去挨個通知,伊德羅伊幾人就自己醒了過來鉆出了帳篷一探究竟。
“神啊,那是鬣狗嗎?”克莉絲驚呼。
“是、是鬣狗!天吶,這里居然會有鬣狗!”羅伊滿臉驚訝。
“怎么不會有?這里的環境就很適合長這種東西!”伊德邊說邊從自己的隨身小布包里掏藥瓶。
“它們不是植物,小伊德你用詞準確一些!”奧利爾道。
“你們一定要在那邊站著說風涼話嗎?”鵲舟邊說邊從篝火堆邊站起身,腳麻得不行,還沒站直呢就差點兒又坐下去。
“現在怎么辦?我們要和它們打嗎?”伊德拿著自己提前煉好的一種具有極強腐蝕性的魔藥,天真問道。
“打你爺爺個腿!鬣狗是群居動物,趁它們現在被塔西的那些食草動物吸引走了注意力,我們還是快離開吧。”羅伊說著就要去栓馬的地方找馬。
“別找了,這兒呢!冰o舟招呼了一聲,一抬手讓先前被他收起來的五匹馬出現在篝火堆旁。
“快走吧各位,我的食草動物們可堅持不了多久!冰o舟邊說邊率先帶著小狗翻上馬背。
事實上鵲舟的食草動物們已經堅持得夠久了。
剛才營地被鬣狗包圍時,鵲舟為了自保只能放出他這段時間以來抓捕的各種各樣的看似無害的小動物,這些動物在鬣狗眼里都是食物,鬣狗的注意力自然會被吸引走。
按理說以鬣狗的捕食能力,這些雞啊兔子啊的根本抵擋不了多久就會全軍覆沒,可與大眾印象中的不同,直到現在為止,那些看似柔弱的小動物也無一傷亡。
這一奇怪的現象在如今緊急的情況下并未被太多人注意,唯一有所察覺的就只有心比較細的克莉絲女士。
“看什么,快走!”奧利爾上馬后看見比他先上馬的克莉絲還在原地愣神,沒好氣的催促了一聲。
克莉絲回神,這才一甩馬鞭驅使馬兒朝鬣狗已經被打亂的包圍圈外沖去。
鵲舟是最后一個駕馬離開的,在他身后,雞飛狗跳的情景仍在持續上演。
饑餓的鬣狗們簡直是要瘋了。
它們在這片荒原上橫行多年,是荒原霸主般的存在,只要它們出手,這片荒原里就沒有它們拿不下的獵物。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這些往日里一看見它們就會嚇得腿軟的食草動物竟靈活至此,不論它們怎樣撲抓啃咬都碰不到這些家伙的一根汗毛。
鬣狗們的捕食生涯慘遭滑鐵盧,更可氣的是,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一狼一蛇,狡猾得很,專門挑它們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到現在已經咬死和毒死了它們好些同伴了。
為首的鬣狗停止了對眼前不停蹦跶挑釁的不倒翁兔的追捕,仰天發出一聲長嚎,其余鬣狗聽見了也紛紛停止了無謂的攻擊,而后在領頭鬣狗的帶領下撤退了。
銀狼和奧斯特綠蟒并未乘勝追擊,其他小動物也停了下來沒有趁機四散溜走。
它們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約而同的朝一個方向前進。
那是鵲舟駕馬離開的方向。
鵲舟沒有讓馬兒跑得太快,他的空間召回是有范圍限制的,如果他離得太遠,那他抓了這么久的小家伙們就回不來了,他和小狗的努力也會付之東流。
鵲舟在等,等它們自己追上來。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因為那些小家伙們的速度與一般的動物不同,就拿天上的飛鳥來說,速度就是其他普通飛鳥的五倍多,幾乎扇幾下翅膀就飛到了鵲舟的頭頂上空。
鵲舟拉動馬韁讓馬兒停了下來。
鳥雀們一點都不怕鵲舟,紛紛落在了鵲舟肩頭,等鵲舟肩上站滿了,它們就轉而落到馬頭或者馬背上。
鵲舟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覺得刺耳的同時又感覺自己現在有點像是國外的那個什么什么公主,太童話了。
鵲舟意念一動將這些吵鬧的小家伙們全部收了起來,他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其他小家伙也到齊了全部收起來后,他才重新駕馬朝前頭的隊伍追了過去。
馬的速度很快,再加上是在逃命,鵲舟耽擱了這一會兒功夫后,前邊四人早就沒了影子。
鵲舟追了很長一段路也沒看見人,再次讓馬兒停了下來。
“還有沒有一點隊友愛了啊……”鵲舟喃喃著跳下馬背,蹲在地上看了看地面的痕跡。
許是這里已經很靠近沼澤地了,地上的泥土是濕潤的,不管是人還是馬,走在上邊都可以輕松的留下腳印。
鵲舟看了一圈,找到了那四人經過此地留下的痕跡,而且看起來還是在飛奔狀態里的。
“好家伙,一群被拖住的鬣狗而已,至于跑這么遠了還接著跑嗎?”鵲舟吐槽一聲,重新翻身上馬沿著地上痕跡一路向前追。
從地圖上來看,惡龍之地外圍就是一片布滿毒瘴的沼澤地。鵲舟越往前走,周圍的空氣就越讓他感到不適,馬兒的行路速度也因為滿地的濕泥而變得緩慢。
鵲舟掏出了一條布帶在下半張臉上圍了一圈,讓口鼻不至于直接接觸到那些毒氣。
說起來,據路上打聽到的消息來說,這片沼澤地在二十多年以前還是一片沒什么危害性的草原,附近有不少村落,住著不少民風淳樸的村民。
可后來惡龍出現了,惡龍毀掉了那些村子和村民們種植的莊稼,村民們無奈只能離開這片土地。再后來,這片無人的土地也不知經歷了什么,慢慢的就成了如今這樣的充滿毒瘴的沼澤地,孕育了奧斯特綠蟒一類的劇毒生物。
“汪!”一馬一人一狗進入真正的沼澤地沒一會兒工夫,一直安靜的小狗就叫了一聲。
鵲舟幾乎是在小狗發出叫聲的同時讓馬停了下來,倒不是說他立刻就聽懂了小狗的意思,而是因為地上的馬蹄印在這個位置斷掉了。
鵲舟坐在馬上朝周邊的地上看了看,眉頭蹙起。
沒有。不但沒有馬蹄印,就連人的腳印也一個都沒有。
可怎么會沒有呢?難不成那四個大活人都憑空消失了嗎?
鵲舟低頭盯著地上最后的一串腳印看了一會兒,一股不祥的預感忽然自腳底直竄天靈蓋。
像是為了回應他的不安,小狗也忽然大聲叫了起來。
這還是鵲舟第一次聽見小狗這樣叫,一聲接一聲的,讓人不安。
馬兒也感應到了什么,馬蹄踏在地上,不安的原地踏步。
鵲舟在這一瞬設想了很多種危險的可能。比如沼澤地的原著民奧斯特綠蟒成群結隊的來了,又比如這片沼澤是活的,下一秒就能將他整個吞下去。
可鵲舟怎么都沒有想到,那個突然閃現到他面前的不是蛇也不是沼澤,更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而是一個穿著黑袍的,頂著文硯臉的“鬼”。
第054章 第21章
鵲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在哪一秒暈過去失去意識的, 在他的意識逐漸回巢后,他唯一記得的就是文硯的那張臉。
淡漠、蒼白,像個沒有自主意識的空洞的人偶。
鵲舟短暫回憶完那段沒什么價值的昏迷前戲后, 緩緩把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地面,堅硬如石,不似沼澤地里所有。
鵲舟眼珠轉動著試圖看見更多的場景以確認自己目前身處的位置,結果還沒看兩眼呢, 他就忽然聽見一道呻/吟聲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響起。
鵲舟后背起了一層冷汗,立馬就把眼睛給閉上了。
“唔——”被捆了雙手雙腳的伊德醒轉過來,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水霧彌漫在他的眼前,讓他沒有立刻看清周邊環境。
這種朦朧的視野讓伊德有了種這就是個普通的一覺睡醒的清晨的錯覺,所以他習慣性地就要在半夢半醒里起身穿衣捯飭自己,結果動了動他才發現手腳好像并不聽他的使喚。
“草, 什么玩意兒栓我手上了?!”伊德徹底醒了,眼睛用力眨了眨把水霧眨掉,低頭要去看自己的手,看完了他才發現手是被捆在他身后的, 他低頭只能看見同樣被捆住的雙腳。
伊德愣了三秒, 想起來了這到底是怎么一會兒,連忙轉動起目前唯一還能自由活動的腦袋左右看了看。
這一看之下,伊德就看見了和他同行的另外四位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的伙伴。
“克莉絲?羅伊、奧利爾?你們醒醒啊喂!”伊德叫喚起來。
“你為什么不叫我啊?”鵲舟的聲音幽幽響起。
伊德一下就收住了話音,偏頭看著唯一一個在他右手邊的人, 感動道:“塔西,你醒了嗎?”
鵲舟沖著伊德眨了眨眼, 反問道:“你看我醒沒醒呢?”
“醒了醒了!”伊德這時候也沒心思和鵲舟拌嘴了,激動道:“咱們現在怎么辦?要不你用牙齒幫我解一下手上的繩子, 然后我再來幫你們解綁怎么樣?”
鵲舟說:“或許你用牙齒幫我解開吧。”
伊德想也沒想就拒絕說:“我不要!那太臟了!”
鵲舟好笑的看著伊德。
伊德說完那句話以后就后悔了,訕訕笑了笑,也沒有再說讓鵲舟幫他咬繩子的事情。
鵲舟也沒說話,而是好好打量起他們身處的這個地方。
這里是一處山洞,山洞很大,像是直接在一座山的中央掏了個對穿的大洞,而且這山長得還挺薄的,左右兩個洞口之間大約也就隔著十幾二十米。
此時天已經亮了,洞內各處都被光照亮著,一點都不讓人覺得陰暗。相反,這里就好像是那種修建在海邊的觀景別墅的二樓陽臺,能享受到最好的日光,也能呼吸到最新鮮的空氣,吹到最舒適的海風。
等等,海?
鵲舟猛的反應過來,他從醒來開始耳邊就一直都有海水擊打礁岸發出的聲音,只不過許是他在睡夢里就已經聽了很久,聽習慣了所以反而忽視掉了這一點。
“這里是海邊嗎?”鵲舟向外望著,可惜他所處的位置太高也太靠山洞內了,看不見大海,只能看見天空。
伊德說:“是的吧。”
鵲舟又問:“沼澤地里怎么還藏著一片海呢?”
伊德翻了個白眼,“你問我,我問誰?”
鵲舟扭過頭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問你了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
伊德睜大眼睛瞪鵲舟,氣得要死。
鵲舟又左右看了看。
洞內只有他們一行五人,再沒有第六個人的存在,包括小狗也不見了蹤影。
“硯硯呢……”鵲舟喃喃。
伊德說:“不知道……哦,你不是在問我,嘁!
鵲舟樂了。
伊德嘶了一聲,怒道:“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你笑什么?你狗沒了你還笑得出來,你是不是人啊!”
鵲舟說:“我狗沒了又不是我狗死了,我與其擔心它我還不如擔心擔心我自己!
伊德瞪著鵲舟,好半天才罵了一句:“你還是人嗎,你也太絕情了!”
鵲舟笑笑不說話。
不是他絕情,是小狗真的用不著他來操心。那可是承載著大魔法師靈魂的小狗啊,而且又那么厲害,說不定小家伙只是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唔……這是哪兒?”克莉絲的聲音響起,帶著股還沒徹底醒過來的迷茫。
伊德主動的和克莉絲解釋了一下他們目前的處境,克莉絲聽說這里是一座海島,愣了愣,喃喃:“傳說竟然是真的……”
“什么傳說?”鵲舟捕捉到關鍵詞。
克莉絲看了鵲舟一眼,說:“傳說,惡龍之地并不位于大陸之上,而是存在于一個獨立的空間里,空間里只有一片海洋和一座孤島,惡龍就生活在那座孤島之上!
鵲舟問:“那這傳說是誰傳出來的?聽你剛才的意思,好像沒人信這個傳說啊!
“我聽說,傳出這個傳說的人自己就來到過惡龍之地,他說他很幸運,沒有遇到惡龍,只遇到了一個和他一樣不小心誤入惡龍之地的少年。他和少年為了活命,一起用海島上為數不多的樹木造了一艘竹筏。”
鵲舟適時插話:“他們靠劃船逃出去了?”
克莉絲點頭又搖頭,“準確來說是只有傳出這個傳說的人逃出去了。他說就在他們快要劃到大海盡頭的時候,惡龍忽然出現抓走了那個少年,他害怕極了,可他打不過惡龍,他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先逃走了!
鵲舟哦了一聲,“那為什么大家不相信?”
克莉絲說:“這種神奇的故事本來也很難讓人相信吧?而且就算當時有人信了,后來公主被惡龍抓走,又被大魔法師救出來后也說明過了,惡龍之地并不在大海的中心,而是在一片充滿毒瘴的沼澤地里。你說人們是會相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話,還是會相信公主的話呢?”
鵲舟懂了,“所以公主在說謊!
克莉絲下意識想要反駁,維護一下公主,可是一想到他們如今身處的地方,她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或許公主沒有說謊,只是她被帶去了不同的地方而已!绷_伊的聲音響起,大家這才發現羅伊和奧利爾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都醒轉過來了。
鵲舟不以為意,只在心里琢磨著公主為什么要說謊。
“對了,塔西,我有件事兒想問你!睅兹讼嗷ゴ_定了都沒有受傷以后,克莉絲忽然難得的主動點名要和鵲舟說話。
鵲舟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來。
克莉絲說:“你的召喚獸既然不是從異界召喚而來,而是在這片大陸上收集的,那為什么我總覺得它們的能力遠超大陸上同物種的能力?”
鵲舟挑眉,“遠超了嗎?”
克莉絲蹙起好看的眉頭,嚴肅道:“塔西你不要和我裝傻,之前你把它們放出來去拖住鬣狗,我看見了,那些鬣狗根本就沒有傷到過你的召喚獸們,它們的動作太靈活了,就連柔弱的兔子都能躲開鬣狗的撲咬。”
鵲舟眨眼問說:“你很好奇其中的原因嗎?”
克莉絲點頭。
鵲舟笑了,“抱歉,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克莉絲想要打人。
對鵲舟的欠揍程度早有體會的伊德完全能理解克莉絲此時的心情,不免有些同情起她來。
“我真是瘋了才會和你說這些。”克莉絲憤憤道。
鵲舟笑而不語,心思卻飄回了十幾天前。
那時,勇士一行人剛剛離開王城踏上征途,鵲舟在半道脫離隊伍帶著小狗進入附近森林,本意是想找點大型猛獸馴服了為自己所用,增強自身實力,但時間有限,鵲舟不可能無限制的深入森林,而森林外圍經常有獵人活動的痕跡,想找到大型猛獸太難,鵲舟就只好改變了策略。
他想,如果不能在質上取勝,那就在量上取勝吧。在危急時刻,一百只兔子能發揮的作用不一定就比一只獅子能發揮的作用小。
這個想法一出現,鵲舟立刻就將之付諸了行動。
找小動物可比找大型猛獸容易多了,在小狗的幫助下,鵲舟幾乎每走兩步就能逮一只小家伙,可以說是所過之處,任何比拳頭大的生物都別想幸存下來。
光是抓了還沒完,鵲舟后來突發奇想的拿一只小兔子做了個試驗。
鵲舟還記得上次小狗變成的文硯在消失前說過自己的能量不夠了,什么能量?從何而來?鵲舟對此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所以那天鵲舟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流出來的血液抹在了小兔子的嘴上。鵲舟這么做本是想要強行給小兔子喂血的,可很快那兔子就主動舔舐起了他的手指。
鵲舟的傷口愈合速度很快,兔子沒喝多少鵲舟的手指就已經不流血了,鵲舟也沒多喂,就抱著心情莫名不太好的小狗在一旁盯著兔子看。
兔子起初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后來慢慢的它開始有些焦躁不安起來,在原地轉圈、蹦跳,最后往地上一倒,像是成了只死兔子。
鵲舟承認,他在看見兔子倒下時是有些心虛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不過很快,倒在地上的兔子蹬了蹬腿,閉上的眼睛也重新睜開了。
兔子重新站了起來,再看向鵲舟時沒了一開始的瑟縮和畏懼,而是像小狗一般,對鵲舟很是親昵,甚至主動跳到鵲舟腳邊蹭了蹭。
鵲舟之后又放了一只沒有喝過他血的兔子出來,讓兩只兔子一起跑跑跳跳做了個測試。最后,不出他意料的,喝了他血的兔子果然要比尋常兔子厲害了不少,在反應力、彈跳力和奔跑速度等各個方面都有了質的飛躍。
他的血果然不一般。
鵲舟在想明白這一點以后就開始跟血不要錢似的去喂他空間里的那些小家伙們,讓一支原本只想著靠量取勝的隊伍變成了質、量兼備的動物軍團。
不過每天放那么多血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就算鵲舟的造血能力很強,鵲舟在那幾天里也是一直都沒什么精神。
“這么待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必須得盡快離開!眾W利爾的聲音將鵲舟從回憶中喚醒。
“有什么辦法?你來用牙幫我把手上的繩子咬開?”克莉絲問。
奧利爾拒絕,“那太臟了!
鵲舟被這熟悉的對話逗樂,好意提醒道:“你們是不是忘了我是召喚師?”
第055章 第22章
“對哦, 你是召喚師,那你快把你的召喚獸放出來幫我們把繩子解開!币恋麓叽蠃o舟道。
鵲舟不為所動,“那你們不是還有人是魔法師嗎?自己用魔法唄!
“他們沒棍兒啊, 怎么用魔法?”伊德替羅伊和克莉絲這兩位魔法師答了,就是話說得有點難聽,魔法杖聽了可能都會想要揍他一頓。
“所以你們就只能仰仗我了唄。”鵲舟吊兒郎當的夾帶私貨道:“給你們解繩子可以,以后少對我陰陽怪氣的。”
“行行行!币恋潞鷣y點頭, “你快點兒的吧,手腕疼,這繩子從哪兒撿的啊, 也太糙了!
鵲舟看向其他三人。
克莉絲牽了牽嘴角,“我本來也沒有對你陰陽怪氣吧!
鵲舟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羅伊說:“隨便你,你愛解不解吧!
奧利爾則不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鵲舟一眼, 把“不解算了”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鵲舟召喚出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幫自己把手腳上的繩子啃斷,啃完,鵲舟把老鼠收了起來,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 而后頭也不回的朝遠離四人的方向走去。
山洞懸崖邊, 鵲舟站在再往前一步就能一腳踏空墜落下去的位置看著下方一眼望不到邊的蔚藍大海,海面波光粼粼,海浪拍打在岸邊的礁石上。
礁石一側面對大海,另一側則靠著白色的沙灘, 沙灘面積不小,至少在鵲舟的視野范圍內, 能看見的陸地部分全被白沙覆蓋。
不過這里怎么沒有樹?是被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位誤闖進此地的人給全部砍死去做木筏了嗎?也太不為后人著想了吧。
鵲舟暗暗吐槽,耳邊除了海水的嘩嘩聲就是身后伊德罵街的聲音。
“塔西你說話不算話!你個大騙子!!”
“也不算說話不算話吧。你能保證不幫那兩個脾氣臭的大哥哥解繩子嗎?能的話我就給你解開。”鵲舟轉過身對伊德道。
伊德卡了一下, 說能保證也不是,說不能保證也不是。
“草,你就是個混蛋!”伊德憋了半天只能憋出這么一句罵。
“對了,你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鵲舟想起這茬。
羅伊和奧利爾自然是不會回答的,伊德剛剛被鵲舟氣到,也不會說話。所以回答的重任就落在了克莉絲的身上,克莉絲也沒有鬧別扭,笑容得體的解釋說:“我們駕馬到沼澤地里以后本是想放慢速度等等掉隊的你,但在我們停下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把我們全打暈了。”
“不是打暈的,是忽然一下就暈了!币恋卵a充。
“那你們跟我情況差不多!冰o舟說著掏出短刀,一邊轉著玩兒一邊走到了克莉絲身前,刀起刀落,挑斷了捆縛著克莉絲的繩子。
克莉絲重獲自由,站起身來攏了攏長發,對鵲舟說了聲謝謝。
鵲舟搖頭示意不必多禮,伊德則在一旁小聲嘀咕道:“那我也回答你問題了嘛。”
鵲舟只當是沒聽見這位小朋友的碎碎念,收起短刀重新走到懸崖邊,轉頭對一站三坐的眾人說:“我下去看一圈!
鵲舟只是通知,不是在征求意見,所以說完他就朝下邊跳了下去。
山體是石頭堆砌而成的,山壁雖然陡峭,但并非完全的垂直。鵲舟也不是什么不要命的人,他這一跳是建立在他找好了落腳點并且他在這個世界里身體素質很強的基礎上的。
一路坎坷的落了地,鵲舟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石灰,然后快速打量起周圍。
沒人。
鵲舟放輕腳步繞著山體走了一圈,還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甚至連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也沒見著。
但至少他目前可以確認的是,這海島不算大,如果不是中間立了座石頭山,那整片海灘一眼就能望到頭。
鵲舟又貼著山體往前走了兩步,手和小孩逛超市一樣,邊走邊摸遍了所經之處的山壁。
“嗷嗚……”
鵲舟猛地停下了。
“嗚……”
鵲舟瞇起眼,腦袋慢慢靠近山壁,耳朵幾乎貼在了石面上。
“嗷嗚!
熟悉的叫聲清晰的傳進鵲舟耳里,鵲舟退開一點,盯著手掌之下撫摸著的山石滿眼震驚。
“硯硯你變成石頭了嗎?”鵲舟低喃。
山壁后方的小狗聽見鵲舟的聲音,叫得更大聲了些。
鵲舟投降,“好好好,不開玩笑,你被困在里邊了么?身邊有其他人嗎?哎算了,肯定沒有,有的話我現在肯定得被那人弄死。你等我一下,我看看怎么進去!
鵲舟說著又后退幾步,仔細打量起周邊的山壁模樣。
鵲舟之前就發現了,這座石山的山體是由大大小小的石頭拼湊而成的,是一座人造山,并非天然長成的一座完整的大山。
既然是人為修筑的且山體內部有空間,那就一定有進入內部的辦法。
鵲舟又一次繞著石山走了一圈,這一次他著重把注意力放在了石塊與石塊之間的縫隙上。
終于,在第三圈快要走完的時候,鵲舟發現了一處石壁的與眾不同。
鵲舟停在了一處石壁前。
這是一塊很大的完整的石頭,兩人多高,四人多寬。類似這樣的大石頭在整座山體上還有很多,不過在靠近地面的這一層里,只有這一塊石頭是這種大小的。
這其實算不上什么奇怪的點,真要說奇怪的,是這塊大石頭旁邊距離地面半米來高的一塊拳頭大小的小石頭。
石山是人為堆砌而成的,按理來說石頭與石頭之間很難密不可分的完美契合在一起,有縫隙是正常的。可這塊小石頭卻完美的與周邊的其他石塊契合在了一起,不細看的話甚至會讓人覺得這附近的石頭都是一整塊的,并不是由好幾塊石頭拼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鵲舟伸手在小石頭上戳了戳,小石頭紋絲不動。
鵲舟加大了力氣,小石頭輕顫了一下,被往里推動了一截。
咔咔——
旁邊的大塊的石頭有了動靜,鵲舟抽回手朝一旁避了避,就看見那塊大石頭先是整塊往外移動了一些,然后又整塊朝著左邊滑動,慢慢露出了其后的隱藏的巨大空間。
短刀重新出現在鵲舟手里,不同于山腰處山洞的透亮,這底下的洞穴被藏得很嚴實,雖然有從石縫間漏進去的幾縷陽光,但洞內整體還是很陰暗的。
“汪!”
還不等鵲舟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只身闖暗洞,雪白的小狗團子就先從打開的石門里蹦跶了出來,直撲鵲舟的懷抱。
鵲舟揉了揉小狗頭,沒說話,把小狗放在了自己左邊肩膀上趴著,短暫猶豫了一下后邁腳朝洞內走去。
洞很大,但再大也大不過山體的大小。鵲舟借著外面漏進來的光在洞內查看了一圈,仍然被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硯硯你是怎么進到這里來的?”鵲舟不由問道。
小狗嗚了一聲,像是也在疑惑。
鵲舟笑笑。是他抱有僥幸心理了,想來也是,小狗肯定也是昏迷過后被扔到這里來的。
“那你醒了以后有看到什么人嗎?”鵲舟又問。
小狗可憐兮兮的又嗚了一聲。
鵲舟再問:“你有感覺到這里有陌生人的氣味嗎?”
小狗這次連嗚都不嗚了,只是把頭埋了下去,腦袋頂抵著鵲舟的脖頸。
“沒關系!冰o舟抬手在小狗身上胡亂摸了一把,開解道:“這只能怪對手太狡猾!
鵲舟又在洞里走了幾圈,實在是沒什么發現,只好先退出了洞穴。
鵲舟出去以后伸手又在小石頭上戳了一下。
石門緩緩閉合。
鵲舟感慨道:“好高科技啊!
小狗聽不懂,就憨憨的吐著舌頭。
鵲舟帶著小狗走到海邊,蹲下伸手摸了摸海水。
海水冰涼,卻也挺讓人舒適。
良久,身后有沙子被輕踩發出的聲音,鵲舟回頭,看到是伊德他們四人正朝這邊走來。
鵲舟看了克莉絲一眼,克莉絲舉手做投降狀,說:“我保證,我本來沒打算放開他們的,但你太久沒回來,我怕你出事兒,所以才……嗯,帶上大家一起下來看看情況。你沒事兒就好!
鵲舟無所謂的笑笑,“我本來也沒和你說過不準幫他們松綁。”
“你!”羅伊你你你了半天,到嘴邊的臟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伊德就罵得痛快多了,說:“塔西你真的是個混蛋。咦,塔西,你的小狗找到了?”
“嗯!冰o舟點頭,“在山底下的洞穴里找到的,但其他的發現就沒有了。我剛才在島上四處轉了一圈,沒看見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也沒看見除我們之外的其他人。你們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再找一遍。”
另外四人自然是不可能全然相信鵲舟的判斷的,還真就一起去重新找了一遍,不過最后的事實告訴他們,鵲舟說的是對的。
“可怎么會沒有呢?”克莉絲想不通,“就算這里沒有活人,那至少也該有惡龍和大魔法師的遺骸?墒俏覀儎偛耪伊艘蝗,連一片骨頭渣子都沒有找到!
“找不到怎么辦?難道我們要空手回去見國王嗎?”伊德問。
奧利爾說:“回去見國王的前提是我們能回去。剛才你們也看見了,這里他奶奶的連一棵樹都沒有,傳說里那個砍樹造木筏的故事根本就是假的吧!
“未必是假的。只是那么多年過去了,這里變數大也正常!笨死蚪z說。
鵲舟問:“你們不能用魔法飄出去嗎?”
羅伊翻了個白眼,“拜托,魔法是會消耗魔力的,誰知道這里有多大?如果飄到一半魔力耗盡了怎么辦?掉海里集體喂魚嗎?”
鵲舟沉吟片刻,問克莉絲:“你之前的那個傳說能講細致一點嗎?比如那個少年被抓走的時候是白天還是晚上?”
“你問這個干什么?”克莉絲說著,還是仔細回憶了一下,道:“是晚上吧,我記得那個人說的是,他們從天黑劃到天亮,大海像是沒有盡頭,就連一直為他們指明方向的圓月都落下不見了,但好在在月亮徹底消失前,他們終于來到了大海的邊界!
第056章 第23章
“你的意思是, 當他們抵達邊界的時候,月亮徹底消失,惡龍忽然出現抓走了少年?”鵲舟問克莉絲。
克莉絲聳了聳肩膀, “那傳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又不是直接接觸的當年的那位當事人,知道得哪兒有那么清楚?那些比較細節的地方,說不定在口口相傳間早就被改變過了。”
鵲舟想了想, 說:“或許我們應該等到晚上看看情況,我們就是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遇到那……那只鬼的不是嗎?或許晚上他還會出現,到時候我們就能知道一些事了!
其他人雖然平時都對鵲舟愛搭不理, 對鵲舟的提議更是能否決就否決,可今時不同往日,鵲舟的這個提議他們確實無法拒絕,或者說他們就算拒絕了也沒用, 因為他們現在已經被困死在這個海島上了,除了等待沒有其他的辦法。
白天的時間很長,海島上沒什么危險,大家都各自活動開了, 有不死心繼續去山里找暗道、密室一類的空間的, 也有無聊到開始挖地上的沙子試圖挖出一片巨龍骸骨的,當然,也還有像鵲舟這樣找了片淺海灘撈起褲腿去摸魚趕海的。
“喂,你到底行不行?”伊德是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地上看別人瞎忙活的人, 這會兒他就坐在淺海灘邊看鵲舟在水里走來走去摸來摸去。
鵲舟彎腰從沙地里翻出個不知道什么螺朝伊德扔了過去,說:“有本事你自己來啊, 一會兒餓肚子了可比別找我。”
伊德偏頭避開了鵲舟的食材攻擊,翻著白眼說:“誰要吃你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鵲舟無所謂的一聳肩, 直起身來看著遠處稍深一點的海域表面飄動的一抹白色。
那抹白色在海水里起起伏伏,不知道扎了多少個猛子,身上的毛全部濕透了緊貼在皮膚上。
鵲舟看了好一會兒,打算開口讓那只調皮的小家伙回來,小家伙卻在他喊出聲前自己調轉方向游回來了。
鵲舟眼神好,在起伏的海水間瞅到了小狗嘴里叼著的東西。
那是一條魚。
鵲舟樂了,帶著一狗一魚上了岸,找了片稍微干燥些的沙地,生火準備烤魚。
伊德不屑的朝那火堆看了一眼,不明白一條破魚有什么好值得人開心的。
伊德嘁了一聲就轉回頭看向大海發起呆來,沒一會兒功夫,他猛然反應過來什么,跳起來震驚地看向鵲舟身前的火堆,問:“你你你哪兒來的木頭?!”
鵲舟用一根樹枝捅著燃燒著的柴火,老神在在道:“我自己帶的啊!
“你你你……”伊德目瞪口呆,“你把木頭也當成自己的召喚物了嗎?”
鵲舟憐愛地看了伊德一眼,“你好聰明啊。”
伊德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一屁股重新坐回地上,背對著鵲舟生起悶氣。
烤魚的香味很快就飄散開來,伊德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更氣了。
鵲舟把一條魚上的魚肉分成了兩半,一半他自己吃,一半喂給小狗吃。
吃完魚,鵲舟又掏出兩塊獸肉架在火上烤。
伊德看見了又驚呆了,看鵲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變態,“你怎么什么東西都召喚?”
鵲舟說:“能召喚為什么不召喚?跟著你們一起每天啃面包和大餅嗎?”
行李包里裝滿了面包和大餅的伊德:“……”
吃飽喝足,鵲舟下午又在島上四處轉了幾圈,他還爬上過石山的山頂,不過山頂面積不大,光禿禿的也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所以他就又爬下去了。
其他幾人逛了一天也都沒什么發現,臨到晚飯時間時,他們就圍坐在一起吃著面包交流這一天的收獲。
由于這種交流過于沒有價值,鵲舟覺得無聊就沒參與討論,而是自己去到海島的另一端沿著海灘散步。
太陽一點點落入海平面以下,天色昏暗下來,鵲舟感受到了一絲涼意,于是俯下身把跟在他身邊走著的小狗抱了起來當做一塊暖手寶。
鵲舟重新直起身,準備向前的腳卻邁不動了。
倒不是說他被人施了什么定身咒,而是他起身時,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海灘邊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鵲舟站在海水里,赤裸的腳踝被海水浸沒,一頭漆黑的及肩短發被海風吹得輕輕飄動著,黑色衣擺也在水面上方一點的位置隨風輕晃。
鵲舟屏住了呼吸。
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站了很久,唯一的變數小狗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鵲舟不知道那張背對著他的臉是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他也不知道黑發版的此人是善是惡是敵是友,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等待對方率先給出反應。
天色越來越暗,鵲舟站得有些冷了,縮了縮脖子,腦子里盤算著要是等二十分鐘那家伙還沒有動作的話他就走過去近距離瞧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二十分鐘倒計時結束前,那人終于有了動作。
鵲舟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黑衣人緩緩轉過了身,像是上了發條的玩具,很是僵硬不自然。
隨著黑衣人轉身的動作,鵲舟逐漸看清了黑衣人的臉。如他所想的那般,黑衣人確確實實頂著文硯的臉,只不過這張臉蒼白極了,不像是活人能有的樣子。
但至少也不像鵲舟之前在王城的夜晚遇到的那個眼眶空洞還流著血淚的假大魔法師的樣子。
文硯精準的面朝著鵲舟所在的方向停下了身體的轉動。
他看著鵲舟,雙目確實失焦的,好像只是在透過鵲舟看鵲舟身后的石山上的某塊石頭。
鵲舟見小狗沒有動靜,膽子稍大的試探著說了句:“你好。”
文硯腦袋歪了歪,聲音如卡了殼的收音機,沙啞著斷斷續續道:“你們…不該…來…這里。”
鵲舟也歪了歪腦袋,“可是是你帶我們進來的不是嗎?”
海島空間就好像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如果不是面前這個黑化版的文硯把他們一行五人弄暈了帶進來,那他們現在應該還在沼澤地里到處找線索或者和奧斯特綠蟒打得你死我活呢。
“因為…你…”文硯說著頓了頓,在鵲舟茫然的目光注視下補完了后邊的三個字:“是…鑰匙!
差點以為自己被突然告白了的鵲舟嗐了一聲,大概是因為面前這人頂著一張文硯的臉吧,鵲舟不僅膽大而且還有點嘴癢,不由騰出一只手來指指自己調侃說:“我是鑰匙?那你是鎖么。”
文硯不理解鵲舟在說什么,僵硬的臉上流露出些許迷茫。
鵲舟輕咳一聲,“抱歉,你當我剛才什么都沒說吧。”
文硯又用他聚不上焦的眼睛看了鵲舟一會兒,嘴里蹦出兩個字:“封印。”
鵲舟懂了,“你說我是解開封印的鑰匙,所以你才會帶我們進來?那你為什么捆住我們?我看你也并無惡意!
文硯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離開…這里,離開…別再來。”
“不可能,我們來這里是有任務的,我們要找大魔法師的遺骸,你……你知道他在哪兒嗎?”鵲舟面對文硯那張臉很難緊張害怕得起來,不過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的。
當著人家的面問人家的尸體在哪兒,這事兒放哪兒都算不上是禮貌。
果然,文硯并沒有回答鵲舟這個失禮的問題,不過他也并沒有對鵲舟怎么樣,只是嘴里不時會重復著讓鵲舟離開。
天色越來越暗,月亮升了起來,是一輪彎月。
鵲舟只被月亮的光芒分走了半秒不到的注意力,再回神時文硯卻已經消失了。
鵲舟一愣,還沒等他去文硯剛才站的地方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就聽見島的另一邊有人大喊了一聲什么。
鵲舟回味了一下才明白那人喊得好像是“是誰”。
來不及多想,鵲舟立刻朝島的另一邊趕了過去。
順著石山轉過一個彎,鵲舟隔得老遠就看見了魔法發出的光。
海灘上,四位勇士與一身黑的不速之客打成一團,兵戈相擊的聲音和咒罵聲一并傳進鵲舟耳里。
“草!伊德你藥他奶奶的扔我腳上了!看準點行不行?!”
“奧利爾你別跟他貼那么近!我沒法釋放腐蝕魔法了,要不你的胳臂腿兒就和他一起爛掉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攻擊我們,停下來好好聊聊不行嗎?!”
“喂!那個穿黑衣服的!一打四你不覺得吃虧嗎?你去找落單的那個打。
落單的鵲舟嘖了一聲,覺得伊德這小屁孩兒太欠收拾,得找個機會好好修理他一頓才行。
不過……文硯為什么不攻擊他呢?因為他是鑰匙么?
是鑰匙的話,能解開的東西應該不只是封印吧。
鵲舟站在距離戰圈五米遠的位置圍觀了一會兒,在發現那四人完全不是文硯一人的對手后,他把小狗放到了地上,打算試一試他身為鑰匙的作用。
混亂的戰圈里突兀的闖入了第六個人,這人霸道的很,插進戰圈后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一門心思全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塔西你瘋了嗎!你不要命了!”伊德本是要把一個帶毒的魔藥瓶子給扔出去的,誰知半道里插進來一個鵲舟,他差點就沒有收住手,當即破口大罵起來。
可伊德罵完就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其他人。
因為他們赫然發現,幾乎是在鵲舟加入戰局的瞬間,那個一上來就不管不顧懟著他們打的黑衣人立馬就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像是木偶的發條轉到了底。
第057章 第24章
海灘上, 少年與青年對峙著,誰都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少年身后的懵逼四人組里倒是先有了動靜。
克莉絲忽然嘶了一聲,小聲驚呼道:“這、這不是大魔法師么?”
其他三人也反應了過來, 伊德說:“對啊,他怎么長著大魔法師的臉?就跟王城里夜間出現的那個鬼……啊!他他他不會真的就是大魔法師的魂魂魂魂魄吧!那城里的那個不會也是……”
伊德瞪大了眼。他本來是不相信在王城里作亂的那東西是大魔法師的冤魂的,可是看海島上這位大魔法師的情況,他不得不動搖。
鵲舟視線一直落在文硯木愣的臉上, 聽見伊德聲音略有些大的話他也沒把視線挪開,只是嘴上對身后的伊德道:“如果你這么容易就動搖的話,當初就不要說你相信王城里的那個冒牌貨不是大魔法師!
伊德想反駁又沒什么底氣。
如果他不動搖的話, 他怎么去解釋面前這個一上來就對他們下殺手的大魔法師?
或者說就連面前這家伙也是個冒牌貨?他們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見到過真正的大魔法師。
“你是大魔法師嗎?”鵲舟看著文硯的眼睛問。
文硯手里還握著一把刀柄上鑲嵌著許多寶石的匕首,從剛才鵲舟出現開始,他就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輕顫著,好像在極力的忍耐著什么。
“我…不是!蔽某幷f, 說話的語速和他之前跟人打架的速度完全不成正比。
伊德就差把“我就知道他不是大魔法師”這幾個字給說出口了,但鵲舟卻搶先他一步說了句:“不,你是!
伊德有些傻眼,心里直犯嘀咕。文硯則是顫得更厲害了一些, 再次否認說:“我不是。”
“你是!冰o舟肯定道, 視線分出半秒去看文硯全身上下顫抖得最厲害的部位。
那是文硯執刀的右手。
“你在為我抵抗殺意么?”鵲舟笑了笑,眉眼溫和,半點不見平日里對另外四名勇者笑的時候的譏諷。
文硯沒說話,鵲舟接著說:“所以你看, 你就是大魔法師。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大魔法師外沒有任何人會愿意對我手下留情!
文硯沉默半晌, 氣息不穩道:“離開這里,朝著…月亮的…方向, 離開。”
“不可能!冰o舟說著,上前一步逼近了文硯,瞇眼道:“你被人操控了,誰在操控你?那人想讓你做什么?現在外面到處都是你的幻像,有人在抹黑你,你不打算做點什么嗎?”
文硯執刀的手微微抬起,但很快就又被他顫抖著壓了下去。文硯后退了一步,始終跟鵲舟保持著一米的間隔,卻沒有再出口讓鵲舟走。
鵲舟知道自己可能是猜對了,文硯目前真的受制于人?赡侨耸钦l?還有惡龍在哪里?如果大魔法師沒死的話,那死的必然是惡龍,但龍骨去哪兒了?
鵲舟想問的問題還有很多,可現在并不是最好的時機。他沒有再逼迫文硯后退,站定了腳步問說:“需要我幫你做些什么嗎?”
文硯沒有沉默太久,因為他的手已經一次比一次抬得高了,恐怕再過不久他就會徹底無法壓制住攻擊鵲舟的欲望。
“去山上!蔽某幷f,“那里…安全。”
鵲舟愣了愣。
“山上?他綁我們的那個地方嗎?”伊德問身邊的奧利爾道。
“我怎么知道?”奧利爾答完又小聲嘀咕說:“他真的是大魔法師嗎……”
“好,我們去山上!冰o舟點頭。
“喂!你真聽他的啊?!”伊德震驚。
鵲舟轉過身看向四位勇士,毫無防備的把后背留給了文硯,說:“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繼續呆在這里,但我不認為你們是他的對手,運氣好的話,明天白天我會下來給你們收尸的!
奧利爾差點就要發怒罵街了,但被羅伊攔了一下。
“好了奧利爾,我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先上山,總歸大魔……總歸那人看起來不像是會傷害塔西的樣子,就算山上不安全,至少跟塔西在一起是安全的。”羅伊說。
奧利爾指著文硯拿匕首的手說:“你看他那樣子像是能撐一晚上的嗎?”
文硯冷冷道:“找…死?”
奧利爾一哽,撇了撇嘴轉身先往石山去了。
鵲舟落在了最后一個,在走到石山跟前時,他轉頭朝文硯看去。
文硯還站在之前的地方沒有動,面朝著他的方向,左手按著右手,看起來撐不了太久。
鵲舟看得久了,忽然就有些心軟。他何德何能呢?他不過是在上個世界里假意對文硯好了些而已,文硯就能這么維護他……
等等,就算文硯真的是《世界魔方》的NPC沉浸式體驗模塊的測試員,但在現實記憶被屏蔽的情況下,兩個世界的文硯真的會有情感互通的可能性嗎?
鵲舟在山腳下停留的時間稍微有些久了。
他忽然發現他一直以來都走進了一個誤區。
他是認識文硯沒錯,甚至還和文硯有過近距離的較為超出界限的互動,可那些記憶只存在于他的腦子里,并不存在于可能啟用了記憶屏蔽功能的文硯腦子里。
是他被自己多出來的不屬于這場游戲的記憶蒙蔽了雙眼。
這個世界里,不論是小狗化作的文硯還是海灘邊這個疑似被人操控著的文硯,他們會對他好、維護他其實根本就和上一場游戲沒有關聯,而是屬于這一場游戲本身的設定。
所以文硯為什么會單單在面對他的時候努力克制攻擊本能?就因為他是鑰匙?可他為什么是鑰匙?因為小狗?還是因為他是召喚師?
可他真的是召喚師嗎?
如果沒有小狗的幫忙,他一開始根本無法馴服那些動物,就算后來他發現喝了他血的小家伙們會對他很友好,可沒有小狗一開始的馴服,那些小家伙又怎么可能乖乖喝他的血?
那種感覺不像是他是天生的召喚師,而像是因為小狗選擇跟隨他,所以他才成為了一名召喚師。
所以小狗才是那把鑰匙嗎?
鵲舟低頭看著坐在他腳邊搖著尾巴等著他往上爬的小狗,回想起先前在海邊文硯對他說“因為你是鑰匙”時的眼神。
好吧,從文硯那雙聚不上焦的眼睛里確實看不見什么眼神,但至少他能感覺到文硯當時是看著他的,而不是看著他懷里的狗。
不,不對。
鵲舟發現他又一次進入了誤區。
鑰匙這個詞并不單指文硯對他的態度,事實上這個詞一開始是解釋他為什么能進入惡龍之地的。
惡龍之地,顧名思義,這片海島最開始是屬于惡龍的巢穴。
什么樣的人會擁有進入惡龍巢穴的鑰匙呢?
腳邊的小狗忽然汪汪大叫了起來,鵲舟耳邊有破空聲響起,待他回神時,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已經擦著他的耳朵扎進了他面前的石壁里。
文硯徹底失控了。
鵲舟不敢再耽擱,抄起小狗往兜里一揣,攀著石壁上迅速上了山。
被操控的文硯雖然比較愛好于當一個近戰法師,但在必要的時候,魔法能幫他省去很多的事情。
就比如爬山。鵲舟得靠著自己的臂力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爬,雖然他的體質擺在那里,爬的速度不慢,但再快也比不上文硯施展一個漂浮魔法來得快。
慢鵲舟一步開始上山的文硯最后是跟鵲舟同時抵達山腰處平臺的,平臺上,早就到了的另外四人看見文硯連連后退。
伊德喊道:“怎么回事?!不是說好的這里安全嗎!”
鵲舟翻上平臺后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先是朝側面翻滾了一圈,堪堪避開了文硯朝他釋放的一個火球術。
“早說了這人不可信!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大魔法師了!”奧利爾沒好氣道,手里拿著陪伴了他多年的戰斧。
“不對,這里好像真是安全的!剛剛那個火球并沒有落到地上,而是直接消失了!”克莉絲說。
她能確定,剛剛那個火球在擦過鵲舟衣擺后并沒有落到地上,而是在距離地面很近的一處空中憑空消失了,就好像那里有一條看不見的線,超過線的地方都會被吞噬。
“塔西!你往后退!”克莉絲喊。
不用克莉絲說,鵲舟為了躲避文硯密集的火球雨,一直都在向洞內退避著。而他也發現了,在他退了一定的距離以后,那些密密麻麻朝他砸來的火球都在某條界限上失蹤了。
鵲舟沒有再繼續后退,他就站在火球堪堪消失掉的那個地方,看著雙目一點點染上赤紅的文硯抿緊了唇。
文硯很快也發現了自己的攻擊落不到實處。他收起了魔法杖,手在虛空中隨意一抓,又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出現在他的掌中。
文硯一步一步朝著鵲舟逼近過來,鵲舟沒敢托大,后退了幾步跟文硯保持著一段距離。
滋啦——
當文硯邁腳踏過那條火球無法穿越到無形界限時,類似于烤肉的滋啦聲在文硯身上響了起來。
文硯吃痛收回了腳,重新回到界外。
鵲舟不忍的別開了眼。
他清楚的看見,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文硯那條腿上的衣料和血肉就已經被腐蝕殆盡,只留下一截白骨頑強地支撐在地上。
第058章 第25章
鵲舟人生頭一遭知道原來骨頭是可以那么的白的, 白得即使是在夜里也讓他覺得刺眼。
文硯站在界外,不死心一般抬手向前,得到的反饋卻只有又一陣滋啦聲響。
“夠了!你過不來的你不知道嗎?!你找死嗎?”鵲舟看不下去, 眼里幾乎要染上和文硯眼里一樣的紅。
文硯動作有短暫的凝滯,但也就那么一會兒功夫,他就跟聽不懂人話也沒長腦子似的,再一次朝界內走來。
鵲舟差點兒瘋了。
鵲舟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血肉被消融得只剩下骨頭的傷, 他說不清這到底有多痛,但他曾經在一次拳賽上被對手違規攜帶的利器掛掉過一小塊肉,疼得他差點兒就丟了維持許久的100%勝率。
那場比賽的最后, 鵲舟幾乎是哭著把對手淘汰掉的,完事兒后他去了醫院做傷口處理,過程中好幾次他心里都想著要不然當場去世算了,總比受這逼苦強。
只是掉了一塊肉尚且如此之痛, 那文硯他這樣被吞噬得只剩下白骨又該有多痛?
鵲舟無法想象,但他也沒辦法站在安全區里對那個逐漸白骨化的人視而不見。
“塔西!”克莉絲驚呼一聲。
奧利爾和羅伊也難得替鵲舟這么個走后門加入勇士隊伍的不怎么討人喜歡的小少年捏了把汗。
只見原本還在安全區內的少年忽然毫無征兆的朝著一只腳即將跨過界限的疑似大魔法師的黑袍人撲了過去。
匕首當的一聲掉在地上,文硯后背著地被鵲舟撲倒,鵲舟則壓在文硯身上把他的手腳都給牢牢地固定住了。
“我警告你, 你要是徹底變成一具骷髏架子了, 就別想再有人會喜歡你!冰o舟壓低聲音威脅道。
文硯的視線透過鵲舟的雙眼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眼里的血色褪去又浮起,反反復復,沒有終時。
鵲舟是近距離接觸文硯的人, 他能感覺到文硯四肢在用力想要掙脫開他的束縛?伤牧馓罅,當他真的想要去禁錮一個人的時候, 即便那人是王國上下最厲害的大魔法師也無濟于事。
“硯硯!冰o舟喚了一聲。
身下文硯力氣一散,眼里血色忽然就散了一大半, 并且好幾秒過去了也沒有再漫上來的意思。
不過從文硯面上痛苦的神情來說,他根本沒有片刻不受到戾氣和殺意的侵蝕。
小狗聽見召喚邁著小短腿走到了鵲舟身邊,好奇的打量起被鵲舟按在地上的人。
鵲舟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般,惡趣味的又叫了聲:“硯硯!
文硯僵了僵,連一直失焦的眼睛都快要有了聚焦的趨勢。
“抱歉啊,沒叫你,我叫我的小狗呢。哦,聽說它以前是你的小狗!冰o舟沖文硯笑了笑,而后偏頭吩咐小狗說:“咬我,喝血!
小狗身后一直搖啊搖的尾巴在鵲舟說出那四個字以后就停了下來,耷拉下去一副不太開心的模樣。
“別害怕,我不會死的。”鵲舟說。
小狗不會違抗鵲舟的命令,在鵲舟的再三催促下,它不太情愿的跳上文硯的身體,踩過文硯的胳膊和肩膀,最后停在文硯的胸口,立起身來讓兩只前爪搭上鵲舟的肩,張嘴在鵲舟頸側咬了下去。
尖牙刺破皮膚的痛感讓鵲舟稍稍抽了口氣,不過有一說一,目前這場面在鵲舟看來還挺色氣的。
壓在黑化的前任身上被體內寄宿著沒有黑化的前任的靈魂的小狗咬脖子什么的,哎,好刺激啊。
鵲舟想著想著就樂了,讓身下不斷在清醒和混沌之間來回切換的文硯有一瞬的怔愣。
這人在笑什么?
他為什么要讓那只狗吸他的血?
他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生生逼退了文硯眼里的那抹紅,他躺在地上望著鵲舟促狹瞇起的眼睛,一時間連掙扎都忘記了。
也虧得文硯不再掙扎了。鵲舟暗暗松了口氣。隨著體內血液的極速流失,他的精神和力氣也在一點點的流失著,若此時文硯再像之前那樣掙扎,他絕對會被掀飛出去,并且面對文硯的攻擊他也會毫無還手之力。
他和文硯之間果然有故事,而且是獨屬于這個世界的故事,與上一場游戲毫無關系。
會是什么呢?
血液的流失讓鵲舟的大腦運轉緩慢,但他還是在努力思考著。
塔西雀是從西大陸的一片森林里醒來的,醒來時小狗就在他的身邊,而他完全沒有了過去的記憶。
塔西雀的過去是一片空白的,或者換句話說,他的過去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
而在眾多的可能性中,塔西雀曾經和大魔法師認識這一點是必然的,是可以肯定的,否則沒法解釋為什么大魔法師的小狗會出現在塔西雀的身邊。
可在王國眾人的認知里,大魔法師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與惡龍一起葬身在惡龍之地了,為何塔西雀的記憶卻是在二十年后才開始的?
塔西雀的記憶缺失和大魔法師有關系嗎?塔西雀到底是什么?
許是失血過多帶來的影響吧,鵲舟總有一種答案就在嘴邊,可怎么也想不起來是什么的憋悶感。這就好像他睡一覺起來明明記得自己昨夜做了夢,夢里的畫面時不時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可他就是記不起來到底夢到了什么一樣。
難受。
小狗尖銳的犬牙從鵲舟頸側退出,昏暗的洞內熒光一閃,在看戲四人組瞪大的八只眼睛里,一個和地上躺著的大魔法師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子橫空出世,赤腳落在了地上僵持著的兩人邊上。
這一幕實在是讓人覺得詭異。
地上躺著的人和小狗化作的人就好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個完全相反的存在,一個黑發黑衣,一個銀發白衣,一個看起來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個則像是剛從天上領了任務下到凡間。
伊德年紀小,表情管理最為失控。他癡癡傻傻地看著安全區外的三人,像是要把一輩子的問號都給寫在腦門上。
“你來了啊……”鵲舟偏頭虛弱的看了銀色的文硯一眼,臉上沒什么血色的笑了笑,說:“那你的爛攤子…你自己…收吧!
說罷,鵲舟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進身下黑化到一半的大魔法師懷里。
按說此時黑化版文硯可以立刻掙脫束縛先殺了身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真實情況是他一動不動,就那么躺在地上,像是正在扮演一張床。
銀發文硯蹲下來看了兩人一眼,伸手在黑發的自己手上一摸,黑發的他就忽然消失不見了。
“怎、怎么回事?唔……”伊德發出疑問的聲音,卻在下一秒被身后的克莉絲捂住了嘴巴。
克莉絲小聲急道:“少說兩句吧我親愛的小伊德!
文硯俯身把失去軟床墊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鵲舟抱了起來,轉身看向洞內四人。
四人后背皆是一寒,不知道這位看起來正常許多的大魔法師會對他們做些什么。
文硯定定的盯著四人看了好一會兒,倒不是覺得這4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是他正在接收小狗這段時間以來的記憶。
等記憶接收完畢,文硯沖四人客氣的點了點頭,說:“我送你們離開這里吧!
伊德扒拉開了克莉絲捂他嘴的手,激動道:“你、你是真的大魔法師嗎?你沒有死,你還活著對嗎!”
文硯歪了歪腦袋,笑道:“抱歉,我死了。”
伊德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克莉絲也有些驚訝,但還是恭敬道:“那您現在這樣是……”
文硯說:“一縷殘魂!
“抱歉!笨死蚪z說罷便沉默下來。
文硯視線從四人臉上一一掃過,說:“我知道你們為什么來,但很抱歉,你們或許得空手離開了!
“為什么?你的尸……唔,尸骨不需要我們幫你帶回王城安葬么?”伊德問。
“不需要!蔽某幋。
伊德被文硯的斬釘截鐵搞得有些說不出話。
“總之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這里比較好。比起將我的尸身帶回,王城里還有需要你們做的更重要的事情!蔽某幷f著,手一揮便讓那四人毫無反抗能力的飄了起來。
文硯展開背后羽翼,抱著鵲舟從山崖邊緣一躍而下,在他身后,懸浮在空中動也不敢動一下的四人組也被迫玩了一次跳樓機,在極速的墜落后堪堪停在了距離地面不過十幾公分的位置。
而更刺激的還在后頭。
大魔法師仗著自己是王國的最強者,魔力跟不要錢似的,竟然試圖直接用漂浮術帶著他們四個人穿越大海離開惡龍之地。
伊德全程都把恐懼寫在了臉上,漂浮在海面上空不斷的詢問飛在前頭的大魔法師說:“我們真的不會掉進海里嗎?我不會游泳!掉下去我肯定會死掉的嗚嗚!”
文硯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發現自己的軌跡有一點點的偏移,連忙調整了一下飛行航線,說:“不必擔心。四個人而已,再送四十個我也行!
同為魔法師的羅伊和克莉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見了一絲不自信。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真大啊。
第059章 第26章
位于大陸之外的異空間內, 月光溫和地撒在海面上,浪花悠閑翻滾,一行六人于海上飛過, 在經過某條看不見的界限時,其中四人忽的就消失不見,像是從未來過。
銀發的精靈扇動翅膀漂浮于海上,懷中抱著熟睡中的少年。
精靈垂下銀色眼眸, 借著月光端詳起少年的眉眼,卻在某一秒不期然與少年對上了視線。
鵲舟虛弱地調侃道:“我有這么好看嗎?”
精靈心虛的將目光挪到一旁,落在泛著熒光的海面之上, 僵硬道:“你、你醒了?”
“嗯。”鵲舟不太習慣被人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著,可現在他們身下是一片汪洋,他不想在大晚上的掉進水里洗澡,所以即便難受也乖乖的呆在文硯懷里沒有亂動。
“準確的說, 我根本沒暈!冰o舟補充道。
他之前只是太虛弱了,眼皮重得很,身上也沒有什么力氣,他想著反正有文硯這個大魔法師在, 他閉眼稍微休息一會兒應該沒事, 所以才一直咸魚癱到了現在。
“所以剛才的那些話你都聽見了!蔽某幷f著,眼睛還是沒敢去看鵲舟。
鵲舟問:“哪一句?你說你死了的那句么?哈哈,我才不信!
文硯愣了愣,一時間忘記了鵲舟先前的調侃, 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鵲舟臉上,不解問說:“為什么不信?”
鵲舟唇角勾了勾, “你確定要在這種地方和我聊天嗎?同時送四十多個人渡海這話是你瞎扯的吧,就你這副隨時可能能量耗盡的樣子, 能一次性拉那么多人渡海就有鬼了!
口嗨被發現的文硯心虛得差點忘記扇動翅膀?杉幢闼皶r的回過神來做出補救,他也還是和鵲舟一起往下墜了一截。
鵲舟本能的在那一瞬抓緊了文硯的衣襟,待文硯重新帶他飛起時,他才被自己這個有點嬌弱意味的舉動尬到了,不動聲色的松手在嘴唇上方蹭了蹭。
二十分鐘后。
石山山腰處的山洞內,鵲舟坐在火堆旁轉動著木棍烤著文硯順手給他撈的兩條魚,將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我之所以說你沒死,除了因為這個地方找不到你的尸骨以外,還有個原因就是王城里出現了以你為原型的怨鬼,成天都在對王城里的所有人訴苦說你死得好慘。”
文硯盤腿坐在鵲舟對面,身后的翅膀已經被他收了起來。
文硯有小狗的記憶,他自然是知道鵲舟講的那段發生在王城里的鬧鬼故事的,因此他并未就此追問太多,而是直接問道:“這能說明什么?”
“說明有人知道你沒死,所以要趕在你回去救場之前提前抹黑你在民眾心中的形象。”鵲舟的臉被橙黃色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他彎唇笑笑,一副不屑的樣子,“你那點謊話騙那四個傻子可以,騙我就算了!
文硯有些哭笑不得。
這事兒他是真的冤枉。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騙你,是你自己裝暈聽見的!蔽某幷f,“而且……雖然你得出的結論沒錯,但推導過程稍微有一點小偏差!
“哪一點?”鵲舟挑眉。
文硯說:“那人并不知道我死沒死。他只是擔心我沒死,所以未雨綢繆提前做個準備而已!
“那人是誰?”鵲舟下意識問道,問完,他又連忙搖頭說:“不,你先別告訴我,你讓我自己猜!
文硯無奈攤手,“很抱歉,這個問題就算你猜了我也沒法回答你。因為我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誰!
“那你怎么那么肯定對方不知道你死沒死?”鵲舟疑惑。
文硯看著鵲舟眨了眨眼,說:“我猜的啊!
鵲舟:“……”
鵲舟覺得文硯簡直就是不可理喻,“那反正你我都是猜的,憑什么你猜的就對,我猜的就錯?”
文硯說:“因為我的猜測正確的可能性更大。”
鵲舟還是那三個字:“憑什么?”
文硯說:“憑我身上的詛咒!
鵲舟眼眸微微睜大,好半晌才不可思議道:“你被人詛咒變成了一只狗?!”
文硯:“……”
文硯張了張嘴,又無力的閉上。最后,他扶額嘆道:“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本來我并不打算告訴你這些的,但王國發生那種異變,我無法再安然的置身事外,塔西,我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接下來的這些話你得聽!
鵲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文硯突然就要把事情始末講給他聽了,干巴道:“這、這劇透速度有點快了吧?”
文硯抱歉道:“如非王城有異,我也不愿告訴你!
鵲舟把火堆上的烤魚翻了個面,搶先文硯一步說:“我是龍!
文硯錯愕道:“你、你怎么知……”
鵲舟打斷說:“我只是有這么個猜測,但不確定。”
鵲舟說著看了文硯一眼,聳聳肩道:“不過現在我可以確定了!
文硯嘆說:“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
鵲舟搖頭謙虛道:“不是我聰明,是種種跡象都表明我是龍。”
鵲舟早就在懷疑塔西雀的物種問題了。
首先,塔西雀的力氣很大,大到只要他想,幾乎沒什么東西能在力量上比過他。
其次,塔西雀的恢復能力很強,無論是外傷還是失血過多這種情況,都能很快速的自愈。
然后是可以容納很多東西的神秘空間。一開始鵲舟還懷疑過這是不是某種空間系魔法,可經過他后來的驗證,他發現自己并不是魔法師,而且大陸上也沒有空間系魔法這么個說法。神秘空間的存在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讓鵲舟摸不著頭腦,但如果他是龍的話就解釋的通了,畢竟這片獨立于大陸之外的海島也是龍的造物,而且文硯還說過他是進入這里的鑰匙。
能擁有打開惡龍之地的鑰匙的人當然是惡龍之地的主人惡龍了。
當然最關鍵的讓鵲舟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惡龍的一點在于他和文硯的關系。
從文硯的種種表現來看,文硯一定是和塔西雀有過交集的,能和大魔法師有交集的人,按理來說都不是普通人,即使塔西雀失憶了不記得,王城也應該有人會認識他。
可是沒人認識塔西雀,所以鵲舟就大膽猜測,塔西雀可能生活在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只與來到此地的大魔法師有過交集。
此地是哪兒?這樣的地方多嗎?當然多。可鵲舟目前知道的這樣的地方就只有惡龍之地這一處。
就像故事的結局不會在前文里毫無暗示,鵲舟這場游戲玩到現在,他不相信塔西雀身份之謎的答案會存在于一個他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不過我有一個疑問。”鵲舟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說:“我是龍的話,那在民間流傳的故事里,咱倆二十年前就同歸于盡了。嗯……雖然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你我都沒有真的死掉,但這二十年間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會失憶?”
文硯坦誠道:“一開始我封印你的記憶是想要你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后來你二次失憶則是一場意外!
“你是說我其實二十年前就離開惡龍之地了,當時失了一次憶,然后過了二十多年,意外又丟了那二十年的記憶?”鵲舟蹙眉。
“對也不對吧。實際上我兩次想封印的都是你關于龍的記憶。”文硯說著站起身,“走吧,你不是好奇我的身體在什么地方么?帶你去看看。”
鵲舟看了眼火上的烤魚,“咱們能烤好了再去嗎?這半生不熟的,放也不好放哎。”
文硯依言重新坐下多等了鵲舟一會兒。
鵲舟認認真真的把兩條魚烤到了兩面金黃的狀態,然后遞了一條給文硯。
文硯接了,剛要咬上一口就聽鵲舟道:“一開始中詛咒的人是我對嗎?”
文硯啞然,好半晌才說:“你真的沒有想起來什么嗎?”
鵲舟笑笑。他倒是也想想起來一點什么,可天不遂人愿,他還真什么畫面都記不起來。
“只是合理分析而已。畢竟外界的人都管我叫惡龍,說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我現在能感覺到我一點殺念都沒有,而你卻從受人愛戴的大魔法師變成了之前那個見人就砍的暴徒,這還不明顯么?”
鵲舟頓了頓,埋怨道:“你搶我詛咒干嘛?”
文硯在那一瞬簡直要覺得面前這家伙是在無理取鬧了。什么叫搶?詛咒的事情能叫搶嗎?還講不講道理了?他明明就是在救這家伙脫離苦海。
“我只是……”文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那些記憶現在只有他自己記得,有些話即使是實話,說出來也未免有些矯情了。
鵲舟在文硯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的時候自信滿滿點頭肯定道:“我懂了,你喜歡我!
文硯手里的烤魚差點啪嘰一聲砸在地上。
他猛地站了起來,像是受了驚嚇的小狗,腳上不自覺后退一步,瞪著雙圓溜溜眸子看著鵲舟,結巴道:“你、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鵲舟失望的撇了撇嘴,“哦,不喜歡啊!
文硯急忙解釋全然沒了之前的穩重,“不是不喜歡!哎,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把你當朋友,看到你在詛咒的影響下過的那么慘,我才……”
“那你就不慘了嗎?”鵲舟也猛然站了起來,面色不善的同文硯對視,“你搶我詛咒封印我記憶,你有問過我愿不愿意嗎?!”
文硯啞口無言,心里慌得一批。他只看見了鵲舟面上的怨,卻不知鵲舟心里正想的是:我該把剛才那句“我只是把你當朋友”給錄下來發給上一場游戲的文硯聽聽的,那肯定很有意思。
第060章 第27章
鵲舟生氣了, 氣得一條魚兩分鐘就吃完了,全程沒吐刺,應該是用他身為巨龍的強大的咬合力直接將魚刺嚼成了碎末。
文硯拿著另外一條魚愣是沒敢吃, 他眼睜睜看著鵲舟風卷殘云吃完一條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里這條遞了過去,一句話也沒敢說。
鵲舟斜睨了他一眼,冷聲道:“我烤得很難吃嗎?”
文硯一僵, 連忙又把遞出去的魚收了回來,結巴道:“我、我只是怕你餓著。”
“那你就不餓嗎?”鵲舟反問。
文硯誠實道:“小狗不是尋常寵物,我現在用著它的身體, 十天半個月不吃東西也沒關系。”
鵲舟本來就沒真的生文硯的氣,聞言挑了挑眉梢,板著臉卻不懷好意道:“什么小狗?叫小狗多難聽,它有名字!
文硯當然知道小狗有名字, 但那名字他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
“硯硯!冰o舟手支著下巴,眉眼帶笑看著文硯,“你現在用的是硯硯的身體,那我是不是也該叫你硯硯?”
文硯耳根微熱, 轉移話題說:“你不生氣了么?”
鵲舟于是把笑意壓了下去, 重新板起臉說:“生啊,為什么不生?”
頓了頓,鵲舟看文硯一副小狗受委屈的樣子,話音一轉, 說:“除非你把魚吃了,吃干凈我就原諒你!
文硯如蒙大赦, 二話不說把魚吃了個精光。
鵲舟全程就支著腦袋在一旁盯著看。不得不說,文硯吃魚的樣子斯文極了, 明明吃的速度不慢,卻給人一種慢條斯理的感覺,讓人看著覺得賞心悅目。
說起來,上一場游戲里他每天跟文硯對桌吃飯的時候怎么沒發現這一點呢?鵲舟試著回憶了一下上場游戲里文硯吃東西的模樣,能想起來的東西不算多,因為他那會兒還沒有生出這么個看人吃飯的興趣愛好,但想來從文硯的那種家世背景來看,吃起飯來應該也是和現在一樣優雅得體的。
文硯很快把一條魚吃完了,魚骨完完整整的被他擺放在火堆旁,再抬頭時,他觀察了一下鵲舟的臉色,還沒問什么,就聽鵲舟說:“原諒你了。走吧,不是說要帶我去看你的身體么?”
文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臉上忽然一熱,冷白的皮膚上透出些許紅意。
他連忙別過了頭,站起身背對著鵲舟說:“走、走吧。他在島的另一邊。”
島有兩面這個設定在鵲舟看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他隨文硯一起再度跨越海面,只是這一次飛行時間更長了些。
也不知道具體飛了多久,就在鵲舟覺得他們快要飛了一整個圈回到最初的出發地的時候,前方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座新的島嶼。
為什么鵲舟一眼就能認出那是新島嶼而不是之前的舊島嶼呢?因為這座島上的山不是石山,而是長滿了各種植物和樹木的青山,并且山體連綿起伏,呈現群山之勢。
能承載群山的島嶼自是不可小覷,鵲舟在半空時尚且看不見島嶼的另一邊盡頭,更別說身處其中時了。
剛一登島,文硯正在旁邊收翅膀,鵲舟就朝著海岸邊堆積如山的大大小小的木頭走了過去。
“咦?”鵲舟站在柴火堆前輕咦一聲,彎腰撿起一根小臂粗細的木柴,翻來覆去看了看,說:“我對這個木頭有印象,是我之前在某個森林里撿的。其他這些應該也是吧。這里是我裝東西的空間?”
文硯走上前站在了鵲舟身邊,說:“對,這兒就是你的空間;蛘哒f一整個惡龍之地都是你的儲物囊,你可以把任何東西放進來,也可以將他們拿出去。包括在這里自然生長出來的東西!
鵲舟聞言把目光投向了大山。
“里邊有野獸一類的動物嗎?”鵲舟問。
文硯說:“動物的話,暫時只有你放進來的那些,不過日子長了它們會在其中自主繁衍。就像這片海里的魚一樣,當初你只抓了一小部分的魚放進海里,但這么多年過去,海里的魚已經很多了。”
鵲舟嘆了一聲,覺得有這空間在手,他這把游戲玩的不是種田流是真的有點可惜。
不過這種可惜只持續了一會兒,因為鵲舟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好玩的點。他問文硯說:“你說你的身體也在這里,那我是不是也能隨時在大陸上把你的身體召出?”
文硯點頭,“可以,只要你愿意的話。不過我現在并不提倡你這么做。”
鵲舟沒問為什么,因為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群山之中一處不起眼的山底洞穴內,文硯用魔法點燃了山壁上插著的火把,洞內亮了起來,被鎖鏈捆縛在山洞中央的一根石柱上的男人也被照亮了。
鵲舟走近了些,見那人銀發褐袍,此時正垂著頭處在昏迷或者說沉睡狀態里。
“這就是你的本體?為什么……”鵲舟指著那具軀體上沉重的鎖鏈問文硯。
文硯說:“我從你身上接過了詛咒,雖然我來自精靈一族,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強悍,但再強也強不過你。你尚能壓制住的詛咒對我來說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們在王城里看見的幻像可能就不是幻像了!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搶我詛咒呢!冰o舟嘆氣。
文硯抿唇。
這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講起了,比二十年還要久。
約莫是四十年前吧,那會兒文硯的年紀在精靈族內還算是個小少年。比起在精靈族地里生活,少年文硯更想要去到人的世界里看看。
可在數百年前,大陸戰事還未平息之時,精靈族曾遭到過人族的圍剿屠戮,那時精靈一族幾乎要慘遭滅族,所以最后的幸存者們就共同在一片森林里布下了結界,他們在結界中重建家園,同時他們也把結界徹底封死,永世不準任何族人再離開族地出現在人類面前。
少年文硯知道這一段歷史,可他還是想要去人間看看。
他不敢把這個想法告訴族人,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力解開族地的封印,但好在他平時喜歡看書,他曾從一本禁書里了解到過一種可以實現空間跳轉的咒語,但此咒對施咒者的魔力要求極高,稍有差池就會讓施咒者灰飛煙滅。
少年文硯一直都是族中同齡人里魔力最強、學習能力最快的那個人,許是藝高人膽大吧,他根本沒有把失敗的后果放在過心上,隨便挑了個大家都睡著了的夜晚就獨自施了咒。
如書里的介紹所言,空間跳轉的落點是隨機的,所以當少年文硯真的成功施展了空間跳轉術后,忽然出現在一處陌生海域旁的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隨時準備好了應對突如其來的危機。
可危機沒有到來,到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少年。
小少年有著一頭海藍色的頭發,面容生的極其乖巧。少年看向文硯時的表情里充滿了和文硯一樣的好奇,兩人就這么站在海邊彼此對視了好一會兒,最后是文硯先打破沉默,問少年說:“你是人嗎?”
少年并沒有對這句帶有歧義的話生出多少反應,他只是學著文硯的樣子,模仿著文硯的語氣重復道:“你是人嗎?”
“我……是。”文硯不敢暴露自己是精靈一族的事情。
“我……是!鄙倌暌舱f。
文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也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硯·塔文。”文硯說。
少年也說:“我叫硯·塔文。”
文硯終于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他面前的這位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只學舌的鳥!
文硯不想再在少年這里浪費時間,他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的是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少年無法回答,那他就去找其他的人。
文硯告別少年朝海洋旁邊的山里走去,他找了很久,從天亮找到天黑,又從天黑找到天亮,別說第二個人了,他甚至連一只動物都沒看見。
文硯回頭瞪著一直尾隨著他的藍發少年,“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時候?”
少年不出所料的只是把他的話重復了一遍。
文硯有些生氣,可這里除了他倆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人了,他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
好吧,如果少年理解不了他話里的意思的話,那他就教對方去理解吧,等他把少年教會了,他就能問出這里到底是哪兒了。
文硯下定決心,他把少年當成了精靈族里剛出生的小精靈,教小孩似的指著一棵樹對少年說:“樹。這是樹!
“樹,這是樹!鄙倌曛貜汀
文硯俯身指著地上的草,“草,這是草!
“草,這是草!
“樹,草!蔽某巵砘刂貜土撕芏啾椋詈笊倌晡邓{色的眸子亮了亮,終于指指樹又指指草說出了一句不同于文硯的話:“這是樹,這是草!
文硯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動得想哭過。他抹了把濕潤的眼睛,打起精神又教起少年其他的詞匯來。
島上有的,那就用實物給少年展示。島上沒有的,那他就在沙地上用樹枝畫出來講給少年聽。
就這樣,精靈族的小少年初入人間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去教一個和他一樣大的小少年學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