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咬得不輕,白玉璃捂著嘴痛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看陸湛沒有醒才放下心。
居然咬自己?白玉璃報仇似的把爪子探進衣襟摸了一把又快速伸回來。
哼!他現在不但要看,還摸到了。
出了氣白玉璃就又鉆進被窩,小小的身子,兩只后爪盤坐,前爪隨意搭著,眼睛微瞇,柔和的微光縈繞著他全身。
半晌,白玉璃疲倦地打了幾個哈欠,倒頭一趴,還不忘窩進人懷里。
*
清晨,鳥兒啼叫,山間霧氣綿延,眺望出去隱約瞧見山巒重疊。
陸湛和小狐貍吃了早飯,鎖好院里的門,背著大背簍就出去了。
雖說村里不會有人偷什么,可是陸家的人還是不得不防。
結果陸湛剛鎖好門,一低頭就看見一個小孩蹲在他家門口逗螞蟻。
“大伯!”狗蛋兒笑瞇瞇地喊,門牙漏風口水,看著有幾分滑稽。
陸湛:“狗蛋兒,你在這干什么?”
狗蛋兒把拇指放在嘴里吮吸:“爺奶讓我來瞧你死沒。”他費力地想了想,“你死了,新家就歸我爹了。”
原來打的這主意。
陸湛:“那你看完了,我死沒死?”
狗蛋兒看了看他懷里的雪團子趕緊搖腦袋,還沒躺下,活著呢。
陸湛薅了把小孩腦袋后面的翹起來的小辮子:“回去告訴爺奶,怕是要讓他們失望了。”
陸湛交代著,狗蛋兒也沒有細聽,眼神從見到小狐貍就沒移開過。
“大伯,你能把小白給我嗎。”好幾日不見,他可想了。
一聽主意打到可以自己身上,白玉璃嚇得一個激靈,耳朵都豎起來了。
陸湛看了眼炸毛的小狐貍:“不行,等你爹回來了讓他進山給你抓。”
白玉璃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他就知道陸湛不會自己送人。
“你回去吧。”陸湛對小孩道。
村里的路這些小孩比他還熟呢,不用擔心。
一會還得去買下水和內臟,回來后還要清洗,晚了就沒時間鹵煮了。
中間多了個小插曲,陸湛沒有放在心上,田翠萍和陸老頭打的主意,注定會落空。
他不信陸家人為了房子敢來害他的命,畢竟村里的農家戶大多沒見過什么世面,平時見了衙門里的衙役都點頭哈腰跟看到了不得了的大官似的,肯定不敢惹上人命官司。
他的生命安全倒是不用擔心。
進了城后,陸湛才把地上的小狐貍放進了背簍,以免人多眼雜被人逮走。
他之前提前看過集市的位置,很快就抄小路到了。
街頭,朱家肉鋪的屠戶生得肥頭大耳,看來了生意就從躺椅上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瓜子和花生殼。
“客官,想買點什么?我這豬每天都是現殺的,肉全市場都找不到比我這更新鮮的了。”
陸湛視線落在案板上切好的肉上,確實挺新鮮,都是好肉:“豬腸,豬心肺,下水這些邊角料有嗎?”
朱屠戶臉上堆的笑淡了,原來是個窮小子。下水這玩意難打理,他家婆娘變著法怎么做都不好吃,也就這些吃不起肉的窮人會買。
“我這么大一桶,你要的話五十文全給你了,斤量肯定足。”
陸湛瞧了眼豬肉案板旁邊的大木桶,確實不少:“四十五文吧,我再買點其他的,還要點精瘦肉。”
看他不冷不淡地砍價,態度也不是很愿意。這下水每天都得大半夜才能賣完,這會兒賣完了,今天還能早點收攤。
“行行,拿走。”朱屠戶不耐煩地揮手。
這下水粗略地清理過,沒泡在水里不怕濕,陸湛全給裝進大背簍里了。
等彎腰背上東西的時候,才感受到挺有重量,幸好他力氣大就當鍛煉了。
這下,白玉璃沒人抱了,得自己靠四條小短腿跑回去。
跑就跑吧,他跑得可快了。
陸湛再一次慶幸雙寧村得天獨厚的條件,離縣城不遠,他沒有牛車或者騾子,否則就是買了東西帶回去也不容易。
小狐貍一馬當先走在前頭,不時回頭看看陸湛有沒有跟上來,若是陸湛走得慢了,他就倒跑回去等人。
陸湛心里說不上什么感覺,挺好的。
回來時的時間用的比去時長,還好到家了,陸湛把背簍放在了院子里,擦了擦臉上的汗。
掙了錢一定買個騾車來拉東西,要是生意好了人力可不夠用。
陸湛進屋倒了水喝,干渴的喉嚨舒服了不少。
白玉璃跑得爪子都要冒煙了,他也渴得伸出了舌頭。
“等著,我去拿你的碗來。”陸湛給小狐貍專屬的粗瓷碗里灌了水。
白玉璃渴極,垂著腦袋一拱一拱地舔舐碗里的水。
陸湛讓他自個玩耍,買回來的下水得趕緊清洗,不然就那樣放著味也不好聞。
小狐貍倒是不纏著陸湛,自己跳到了椅子上四爪朝天的癱著,累死他咯。
陸湛見它聽話,自己就去院子里洗東西了,豬心豬肺都好說,這腸子想洗干凈還得撒一層面粉。
面粉人吃都不夠,哪里還能這樣浪費,不過就是費事點,多燒兩鍋熱水就是了。
這一洗就是一個多時辰,陸湛腰都彎的難受,他把大木盆端進了屋里。
這會兒,白玉璃都睡了一覺醒,不過是被餓醒的:“嗷嗷嗷…”
“叫什么呢。”陸湛往大鐵鍋里扔八角,桂皮,草果等幾十幾種香料,劑量絲毫都馬虎不得。這些東西可是比肉都貴,不能浪費。
白玉璃見他態度認真得很,也不吵他了,陸湛賺錢了他才有好吃的。
只是他在肉鋪買的東西難聞得很,真的能吃嗎?
材料放齊全了陸湛就只需要守著火候了,太猛會把鹵水燒干,太小煮不透,也得一直盯著。
看小狐貍上躥下跳無聊得緊,陸湛從墻角的麻袋里掏出兩個紅薯扔進火坑用火炭蓋著。
沒多久,估摸著差不多的時間陸湛把紅薯用鐵鉗夾了出來,細心地剝了皮喂給小狐貍。
這薯芯是白色帶著絲絲的紫,不像紅芯的那么軟爛,更加綿實好吃,只是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噎著。
“先吃著,等鍋里的東西熟了再吃肉。”陸湛說,大勺子攪了攪鍋里,鹵水沸騰,濃郁的香氣直往鼻腔里沖。
白玉璃爪子里捧著的紅薯都不香甜了,不就是豬身上的雜碎嗎,味道怎么這么好聞?
鍋大,煮的東西不多,費不了多少柴火就熟了,還沒嘗光是聞味,陸湛就知道口感應該差不了。
里頭不僅佐料放得齊全,連同這個時代沒有的辣椒,他也提前曬干了水分扔了些進去。若是新鮮的口感差點就算了,煮爛了在鍋里反倒不好。
擔心直接喂小狐貍會把它辣著,陸湛用勺子盛了先自己嘗嘗味,辣度正好,雖然當地人吃食并不清淡,但是辣椒之前都沒有出現,大家都還沒嘗過滋味,先試了反應再調整。
整體味道算得上獨特,肺片脆嫩柔韌,豬大腸粘連的油撕得干凈,吃著爽口,一點也不膩,熟度也正正好,入口彈牙越嚼越香。濃濃的鹵汁就是簡單地拌著白米飯也能吃幾碗。
“吃不吃?”陸湛把給小狐貍的飯碗里裝了半碗,想著它嘴巴小還切得細細的。
白玉璃臉上看不出表情,嘴角卻是抽了又抽。
就算再香他也不吃,沒煮之前聞著就那么臭,里頭是裝什么的他一猜就知道。
他也沒餓到什么東西都往嘴里塞的程度。不過白玉璃眼睛瞪著自己的飯碗里的肉,“咕嘟咕嘟”不爭氣地咽口水。內心掙扎地都快急哭了,可真吃了,那他跟吃屎有什么區別?不行,他要忍住!
陸湛算是發現了,這是嫌棄入不了口呢:“不吃我端走了。”
“嗷!”白玉璃急了,一爪子拍按在粗瓷碗上,誰說他不吃了,屎就是屎吧!看陸湛真要收走他趕緊垂著腦袋狼吞虎咽。
“呵。”陸湛嘴角一勾,還治不了一只小狐貍了?
白玉璃眼眶含著淚動作很快地全部吃完,還不忘把碗舔干凈,好吃!能不能再來一碗?他還要!尾巴狂擺討好。
簡直沒眼看,再吃一會兒都不用吃飯了,不準了。
“咚咚咚……”屋外響起瞧規律的敲門聲。
陸湛洗了把手準備去開門,他心里疑惑,村里沒人和他熟悉的,誰會找來?
猜想之際外頭響聲又開始了,快步出了院子,一下子拉開門。
面前站著一個十七八歲,身材單薄,面容俊秀看著卻老成持重的少年,他面容淡淡,手里的芭蕉葉上盛著塊豆腐。
這人陸湛認識,隔壁賣豆腐家的書生郎,聽說學識不錯,但是家里供不起去縣城讀書,只能每個月定時去向鎮上的秀才請教學問,不過也不是免費,一年得交一兩銀子的束脩,二十斤糧食。
陸湛:“你有事?”
王以謙:“我娘交代我來送豆腐,還請收下。”
至于他娘說的陸湛可憐,后娘不待見就算了,親爹也不是個人,命苦云云,王以謙沒說。
陸湛:“不用,你拿回去吧。”
這年代的人把糧食看得很重要,更何況能把豆子磨成豆腐,花那么多的時間和工序,他沒理由的平白無故接受人家的好處。
據他所知,王家日子過得清苦,家里地少,還好有個做豆腐的手藝是村里獨一份,每天磨一盤到村口賣,以此貼補家用。
可能沒想到陸湛拒絕地這樣直接,王以謙愣了下,然后彎腰將把盛在芭蕉葉上的豆腐放在了臺階上,轉身準備離開。
陸湛一時無言。
這少年是個愣頭青。
“你在這等著。”陸湛拾起豆腐進了屋,出來的時候手里端了個碗,里頭正是他方才做的鹵煮。
他不想占人便宜,還是不相熟的人,王家給一塊豆腐,他還碗鹵煮,這樣誰也不吃虧。
還有最重要的是可以讓鄰居嘗嘗味道如何,才能提前知道這個鹵煮好不好賣。
王以謙瞧見碗里的東西詫異了瞬,不過性格使然也沒表現出來什么。
本不該要人東西的,可這食物他從沒見過,新奇得很。等反應過來想拒絕時,陸湛已經進了院子,剩他一個人站在門口。
王以謙搖了搖頭,還是帶回去吧。
到家的時候,陳秋菊的正在擺碗筷,兒子出去送豆腐怎么還端回來個碗,還沒走近就香氣撲鼻:“陸小子給的?”
王以謙:“嗯。”
下水內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陸老大真心給,他就接著了。
日后鄰里間難免會走動,熟悉些不是壞事,至于陸老大那些謠言,村里人大多膽小迷信,別人說什么最喜跟風,他卻不當真。
“他還會做吃的?”王老爹說,只知道陸湛能干,陸家那么多田地全靠他,沒想到還會做吃食。
這看著是豬雜和下水,怎么一點腥味都不帶的?聞著老香了。
陳秋菊比倆男的識貨,用筷子夾一塊豬肺片,她做菜的手藝在村里算拔尖的了,只要一嘗就知道吃食的好歹。
看她吃進了嘴細細咀嚼,也不說話,王以謙和他爹齊刷刷地看著。
“如何,是個啥味?”王老爹心急地問,已經開始忍不住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