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五星
名片出現的方式,消失的現金,有時效性的藥片、一次性的登錄網址……
這些東西處處詭異。
一開始,嚴向華還想著探究。
但他一無所獲。
藥是真的有效,這就夠了。
想著名片后的那兩句話,他想,大概這就是神跡。
他的愛女之心打動諸天神魔,給了他這個機挽留住孩子的機會。
他和妻子開誠布公聊了一次。
之后夫妻倆不再糾纏于藥品的來源和過程真相,他們要的,從來只是結果。
一個健康的孩子,比原本還要健康的孩子。
六百萬一年的藥費,確實貴,但用在女兒身上這便也不算什么。
嚴向華重新振作起來,繼續繼續他的生意。
他不敢保證,這些藥,不會漲價,他需要足夠的現金流。
在一年期即將結束,最后一次送藥的時候,隨藥的小紙條上標注了下一年藥錢的放置位置。
這一次,準備好錢放到指定地點后嚴向華抹掉了自己的好奇心,甚至沒有派人看守。
但他知道,對方收到了錢,新一年的第一次藥品也按時送達。
這是可行的。
這一年里,他和妻子守口如瓶。外人問起,一律表示以前孩子是誤診。
只有一次,嚴向華動了惻隱之心。
那是女兒曾經的一位病友的父母。
他們偶然遇到了在游樂園玩耍的嚴淼。
他在那對父母身上看到了曾經絕望的自己。
那對父母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哭求他的求醫途徑。
按紙條要求,他是不能說的。
實際上,就算要他說,他也不知道說什么。
所以,他只和那對父母說了兩個字:神跡。
后來,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他曾經去過的一些宮觀寺廟,逐一前去虔誠磕頭拜會。
好像在網上也有些熱度。
嚴向華是不忍看的。
因為,只要他們還在拜,就證明那張名片沒能找上他們。
如果沒有那張名片,那對夫妻就是他和妻子的結局。
嚴向華從來沒想到會遇到另一個知曉名片存在的,對方還是一位警官。
她還帶來了對他來說,可怖的消息。
嚴向華手臂上的肌肉都在戰栗。
如果淼淼的藥來自于別人的生命……那是他讓淼淼被迫成為了劊子手。
他根本不忍細想。
“你們有什么證據?”
“只是一種猜測。我想,嚴總應該也有頗多猜測,我不過是說出了其中一種而已。”
秦擎平靜地說:“但我們在一些案件偵察中確實發現了些許端倪,有人忽生有人忽死,都違背了生物邏輯。目前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些‘生’和‘死’的人有關聯。但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查明真相。”
嚴向華聽她這么說,放松了些。
為他的女兒。
但他并沒有因此松口:“你怎么知道那句話的。”
秦擎:“這個不用嚴總操心,我自有渠道。”
“我不能說!”
秦擎想了想,翻了下手機相冊,定格在其中一張照片上。
手機擺到嚴向華面前。
“要不,嚴總先看看這個。”
照片是實況拍攝的,上面是一個憨態可掬的小男孩,嚴向華認識他。
記不得名字,但他知道是那對夫妻的孩子。
看身量,不是舊照。
近期拍的,健康的。
嚴向華瞳孔震顫。
“這孩子……”
秦擎知道他在懷疑什么。
她說:“不是。是找到了其他的大夫,嘗試了不一樣的治療方法。”
更是徐徐道:“安全的,可靠的。一次有效。”
嚴向華看秦擎。
良久,他道:“我需要這位大夫的信息。”
“可以。”秦擎應他:“我能介紹你們認識。”
事已至此,嚴向華終于向秦擎和林楓袒露他的經歷。
這些信息秦擎早已在他的面板上提取過。
此時由嚴向華講來也只是多了些細節描摹以及主觀情感色彩。
她目標不是這個,她想要看的是那張名片。
“名片還在嗎?”林楓問。
“在,我一直妥善保存著。”
嚴向華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單手伸進桌下某個地方敲了兩下,一個暗格被打開。
暗格里是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盒子,里面才是那張名片。
可見他確實保存得小心。
盒子擺在了幾人面前的桌上。
林楓攔住秦擎的手,取出一副手套戴上才伸手將紙片夾起。
米白色的肌理感名片紙。
并沒有什么特別。
正面和背面都印著字,正如嚴向華所講述中的那樣。
她也看到了名片正中央五顆不規則排列的星星。
盒子里還有一些小紙袋子,袋子中央也是那五星圖案。
肉眼都看不出什么。
征得嚴向華同意后,林楓用物證袋取了一個藥袋打算帶回去分析一下。
嚴向華:“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林楓站起身,伸手和嚴向華握手:“感謝嚴總的全力配合。”
嚴向華卻只盯著秦擎:“秦警官,你答應過的。”
秦擎寫了白云觀義診室的座機電話給他。
“你說我介紹過去的,他們會接待你的女兒的。”
出了嚴向華公司,秦擎問:“那藥袋能有用嗎?”
“內袋送實驗室檢測試試,看是否有藥物殘留。”林楓道,“你呢,當面有算出些什么?”
“倒是沒有。不過那五星圖案可能是條線索。”
“哦?那不就是個logo?”
秦擎搖頭:“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logo,是有原形的。那五顆星星的排列弧度和‘北極五星’完全吻合。”
全靠秦擎最近要考道士證的突擊背誦。
在天文概念中,北極五星位于紫微垣中,靠近北天極。
在文化意義上,北極星一直以來地位非常,在古代更是被視為天的中心。
北極五星分別為太子、帝、庶子、后宮、天樞,它們圍繞北極星,象征著宇宙的秩序和穩定。從命名上就能看出來,在古代常常北視為與皇家、帝權、王朝氣運相關聯的重要星象。
而在宗教文化中,北極五星常被視為與天地神靈、神秘力量相聯系的象征。它們被認為代表著不同的神性和力量。
道教追求的長生、與道合一、順應天地自然等一系列理念都有解釋關聯。
在陰陽學說中,這五顆星又和五行相互對應。
秦擎把這些都給林楓解釋了。
“哈?”林楓將裝有藥袋的物證袋拎在眼前,“你是說這玩意兒,可能是某個宗教團體弄出來的?”
“很有可能。”秦擎道,“而且那名片上兩句話我聽著很耳熟。你還記得我有一次舉報了一伙邪教嗎?那次你還笑我來著。那句話好像就是這伙人的,組織口號。”
林楓的記憶力一向很好:“是有這么回事。”
他搓了搓臉,有些不可置信。
“你別告訴我就那伙潑皮無賴能整出這么大陣仗?嚴向華可是出入都有人跟隨,自己落單的時候很少。要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曉地多次近身放東西。而且六百萬,可不像藥片名片一樣只有丁點兒大,那是不小的體積。要轉移走這筆錢,得有嚴密的規劃,環環相扣的配合。這不是賣假藥的混混能夠完成的。”
“那就要靠林隊你抽絲剝繭了。這伙人自稱太一紫微道,也不只是賣假藥。中考高考前也賣文曲星符來著,聽說很貴。”
林楓鉆鉆耳朵:“聽著并沒有比賣假藥好聽多少。”
“多少是個線索。”
“我抽空會查查。”
今天跑這一趟完全是因為他們的個人推測,并沒有立案的案件與這相關。
不是林楓不上心,這還真得抽空查。現行的案件優先級都比這個高。
現在還只是星星點點的線索,除非他們能夠找到切實證據立案。
可惜秦擎沒有在嚴向華的日志中看到,這些名片和藥袋是誰放進去的。
日志中表述只有【xx月xx日xx時,發現xx包里出現藥袋一枚。】
不過也不算全無收獲。
開車回警局,路過一片街區。
秦擎叫住林楓:“等等,我好像見到的熟人。”
這片居民區前幾天剛來過,就是其中一位猝死死者的家。
所以路過的時候她看得仔細了些,便讓她看到了一個略熟悉的人影。
晃眼一看,像是高秧。
那個家里從事喪儀業務的高秧,瞬阿婆的孫女。
她出現在這里,不一定是巧合。
秦擎下車,小跑著追了一段。
越靠近,她越確認自己沒看錯。
“高秧。”
高挑的女子長發女子轉過頭,看到秦擎很是詫異。
高秧今天編了頭發,還戴了一根木簪。
身上是一件較為寬松的黑色斜襟棉袍。
小臂上,依然有一串細銀鐲子,隨著她的走動,發出叮叮細微脆響。
“秦師,好久不見,您也是被劉家請來的?”
“劉家?”秦擎記憶起案卷上那位猝死死者的名字,“劉安和?”
“對。劉安和正值壯年猝死,他家里人不相信這只是意外,但聽說報過警,警察以法醫結果按意外意外結案。他家里人打聽到我們家,打算走玄術的路子。葬禮是我和奶奶操持的。”
“你們有什么發現?”
高秧也不藏著,嘆了一聲:“他這種情況,秦師你今天得白跑一趟。就算是你,大約來了也沒什么用。”
“怎么說?”
高秧目光呆直,看著前方,喃喃道:“他的靈魂沒有了。”
“呃……”
秦擎很為難,她在糾結要不要配合對方的演出。
看她的樣子,倒是高秧先笑了。
“讓您見笑了,我確實是看不到鬼魂。但是人死不久,尤其在頭七之時,至少在法事上通過特殊的儀式,是能感受到靈應的。但是這個人……”
高秧沉重搖頭:“這個人就連我奶奶也感受不到靈應。”
第82章 少樞
曾經,嚴向華為了一張名片而踟躕。
而今,他與面前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對坐良久。
時間太久,中途助理進來辦公室一次,小心提醒:“嚴總……”
嚴向華朝背后抬了抬手。
助理退了出去,他聽到對方在打電話幫他推之后的行程。
無數的想法和結果推論在他腦中翻滾。
日頭偏西,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讓嚴向華的手腳發麻。
他深吸一口氣,用有些別扭的動作站起來。
走到辦公桌前,他重新坐下。
撥出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他不知道這組號碼又會將他帶入什么樣的生活。但安全可靠永久有效的治療方式太吸引人了。
人永遠是那么的不知足。
當女兒纏綿病榻之時,他求神拜佛許愿都不敢太貪心,只想她好好活著。
當女兒終于好起來可以正常生活上學時候,他又想女兒拜托那種不明藥物的控制,像普通人一樣。
像普通人一樣,多奢侈的生活。
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
“你好,白云觀義診室。”
“白云觀?你們是白云觀?縉云山的白云觀?”
電話里是一個年輕的聲音:“是的,請問有什么需要咨詢?”
竟然是白云觀,他都不知道山渝市內有如此出眾的地方。
嚴向華是失望的。
他很憤怒,認為自己受到了欺騙。
“你好?”
理性上認為已經不可能,但聽筒始終沒有放下去。
萬一呢?萬一有用呢?
嚴向華的聲音很平靜:“一位姓秦的警官介紹我來治病,她說你們會接待我。”
“姓秦?你稍等一下,過幾分鐘我再撥回去。”
電話被掛斷了。
嚴向華叫了助理進來:“你找人打聽一下白云觀的義診室。”
“好的,嚴總。”助理反應很快,“您讓我關注的那對夫妻最后去的就是那里,我已經整理了一份資料,一會兒發給您。””
“他們也去了白云觀?”嚴向華“蹭”地站了起來。
助理不知道自己老板為什么這么激動,他把自己知道的都盡可能地說了。
“您之前讓我關注他們,他們經常會因為去不同的宗教場所被網友拍到,動態不難跟蹤。前不久上了白云觀,一直沒有下山,我就去跟進了一下情況。現在他們夫妻在觀里做志愿者,那個孩子在義診室治療。
“我們去查的人還意外地發現了診室的另一個患者。”
助理用手里的平板發了一張照片到嚴向華手機上。
嚴向華看到的是一張戴著口罩的男人側臉,那個男人很瘦。
他并沒有看出什么問題。
助理顯然有些激動。
“嚴總你大概不熟悉,這人是成凌。”
嚴向華盡管不關注娛樂圈,但他曉得成凌,他太火了。
照片上的人,并不像。
助理:“換別人不一定能看出來。但是我是成凌粉絲,一個顴骨和眼神足以讓我認出他來。我不知道他竟然生病了。他的個人賬號持續有一些照片和視頻。粉絲以為他只是結婚以后懶于營業只知道吃喝玩樂……”
顯然這些讓粉絲激動的細節自己的老板并不關心,助理收心,有些擔憂繼續道:“目前不知道成凌患了什么病,但都瘦到脫相一定很嚴重,但能肉眼可見地狀態好起來,白云觀的義診室大約是有用的。現在他也在白云觀做志愿者。”
嚴向華瀏覽了助理整理的有關白云觀義診室資料,確實有很多治療的成功案例。
但說實話,也沒有優秀到讓人驚艷的程度。
他們真的能夠治好那對夫妻的孩子?
他們真的能夠治好淼淼嗎?
白云觀的電話回撥過來了。
這次電話那頭換了一把蒼老一些的聲音。
“老道無忘,是診室的負責人,你是嚴總對吧?”
“道長好,是我。”
“你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你帶著孩子上山來吧,先住著。具體什么時候治療得看時間。”
看時間?
看什么時間,誰的時間?
嚴向華有疑惑,但他并沒有在電話里問太多。他按照電話里的要求應了下來-
掛掉來自白云觀的問詢電話,秦擎嘆氣。
調查得更多,疑點也變得更多。
她沒能找到答案,也沒能找到更多有力的線索。
猝死案件和嚴向華那里的名片依然不能證明有關。
但至少秦擎能得出一個結論是,這當中應該不是存在另一個面板。
神不知鬼不覺地放東西,這也不應該是面板升級的方向。面板有善惡評估系統監督,她相信擁有者也不會去做害人的人。
沒有面板,那是什么呢?
只能看林楓那邊能不能查到那個太一紫微道有沒有什么新的信息。
然而,讓人失望。
不查不知道,太一紫微道著實很火。很多人都知道。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好些據點。
林楓捅了不少假道士的窩。
除開打擊賣假藥、假符箓,以及用“陰陽調和才能轉運治病”的齷齪名義騙炮之類的之外,并沒有得到新的線索。
那些被抓的假道士還直呼太一紫微道是道教的正統分支,他們是正經道士,不能抓。
林楓照抓不誤,冷笑:“沒有道士證的正經道士?”
“道士證只能證明那些道友對政權的歸附。證明不了我的信仰。自古以來道家很多道友就是避世而居,沒有身份證明。”
林楓:“你是在熱門商圈的高級酒店里避世?進去吧你,騙小姑娘脫衣服你還敢有理?”
秦擎去見了那些被拘留的有明顯違紀犯罪的所謂的道士。
都是騙子。
甚至還有人并不是太一紫微道的人,就是個偷雞摸狗的混混。他看別人騙錢騙色的事業搞得好,眼熱。他想去加入,被拒絕后自己組了些人打著太一紫微的名義行騙。
也是讓人無語。
既然是組織,就有頭目。在抓了幾個不同層級的頭目以后,他們供出了一個消息。
這些騙子確實有一個上線。
但他們也沒見過幾次,也不知道真名。
大家都稱呼ta少樞道長。
“警官,我們真沒有少樞道長的聯系方式。他是真正避世修行的高人,不用現代設備的。”
“少樞道長每次都是主動找我們,我們是找不到他的。”
“找我們干什么?當然是講經啊,他教我們教義,讓我們傳法。”
“怎么會不愿意呢,誰說沒有好處。他會給工資的,價錢還不低,反正比我上班賺錢多了。每次都發現金,可厚一疊,現在誰還用現金發工資啊。但是每次拿到一大疊錢都會有一種擁有財富的實在感。”
“真沒別的了,我們只負責傳法,不干別的。其他事都是底下人干的,我就偶爾收點孝敬而已。”
“保密?少樞道長沒讓保密,保密還怎么傳法。我倒是問過少樞道長我們為什么要傳法,道長說道法只要傳得足夠遠足夠廣,我們就能救人積德。”
“怎么救我們不知道,但是少樞道長說,只要遭受苦難的人知道太一紫微道,在絕望之時訟念‘太一紫微’名號,就會有神跡降臨。”
“我沒見過神跡,我負責的這一區也沒聽說有信眾祈求到了神跡。大概緣法不夠吧。這也不是我要操心的,我只負責把傳法、增加信眾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警官,我是好人吶,我只不過是找了一份兼職工作而已,沒想那么多。現在找工作多難啊,我只是一個被生活折磨的打工人而已,警官你要相信我。”
“長相?記得記得,我說給您聽。配合,肯定配合。”
審了很多人。
終于拿到了“少樞”的畫像。
“我靠,這群孫子。”林楓暴躁的把一疊畫稿拍在桌子上。
秦擎有不好的預感:“出了什么事?”
林楓氣得喘氣如牛。
“你自己看吧。”
十多張畫稿,一部分是局里負責人像測繪的同志畫的,另一部分來自于其他轄區分局逮人測繪之后傳過來的。
秦擎看過之后,知道林楓為什么那么暴躁。
這些畫稿,測繪的都是少樞道長。
但是,畫稿中的形象各個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這是整個家族齊齊上陣啊。”秦擎道。
并沒有人為這個冷笑話捧場。
與會的技術骨干趙照補充道:“我們現在有人臉模擬技術。即使目擊者沒有受過訓練,無法為測繪提供準確描述,但通過人臉模擬技術,可以用不同的測繪結果進行綜合模擬。輸出數版模擬結果,一般目標的實際樣貌都能囊括。這項技術的召回率高達97%。但今天這些測繪結果真的沒法做。輸出的人臉很扭曲。”
秦擎:“所以,結論是?”
趙照篤定道:“技術分析的結論是,這些畫像在技術測量上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這就是一群不同的人。”
林楓仰著臉,給自己滴眼藥水。
最近熬得多,他眼里都是血絲。
他翻著眼睛,眼藥水從臉上落下來。整張臉看著也很扭曲。
他完全沒有自覺。
就那么扭曲著一張臉說話。
“那群小頭目不像是說假話,除開那什么聽起來神叨叨有大愛的少樞道長長相,其他信息的口供都能對得上。”
秦擎:“所以,現在你們更偏向的結論是,少樞這個名字,只是這個組織運營的一個共享榮譽名號,實際上它的皮下是一群不同的人?”
“呵呵。”林楓冷笑,“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
“然后?”
“直到我從眾多畫稿中發現了這個。”
林楓用袖子胡亂抹了兩把臉上眼藥水的痕跡,示意趙照挑出畫稿中的兩組圖片。每組兩張。
他指著第一組。
“這兩張圖來自兩個先后在同一區域負責的頭目。按照這個組織的分工,理論上他們見到的是同一個少樞。”
可是,這兩張畫稿中的形象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甚至連性別都不一樣。
一個穿西服打領帶,有胖胖的肚子,面容特別慈祥,像彌勒佛。
一個穿道袍,拿拂塵,是清瘦的女性。據描述,盡管上了年紀,臉上也沒什么皺紋。
林楓又示意第二組照片。
同樣是不同的兩個人。
兩位青年。
一個穿白衣,溫和愛笑。
一個著黑袍,嚴肅清冷。
林楓抬手虛指著兩張畫像。“這兩張畫稿來自不同的敘述者,他們曾經在一次會上同時見過少樞。他們都一口咬定自己所說的少樞才是真的,對方是記憶混亂亂說。為了在審問他們的警員面前證實他們口供的真實性,兩人吵得面紅耳赤也不顧退讓。”
“嘶……”
第83章 瘋了
嚴向華做了噩夢。
夢里,嚴淼的藥效到期了,他準備好的錢沒有人再來取。
他只能看著女兒藥效到期之后一瞬間變得枯槁。
女兒向他伸著手,不斷喊他:“爸爸,我疼。”
可他無能為力。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帶著不甘,痛苦地咽氣。
嚴向華大汗淋漓地醒來,枕頭都是濕的。
他悄悄走出去,去了女兒的房間,看她睡得呼呼的,心里才終于好受了些。在女兒床邊呆立許久,他才去了陽臺上,站在那里點了一根一根煙。
他經常做這樣的噩夢。
有時候是夢到藥忽然斷了,賣藥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就想他們來的時候一樣。
有時候是夢到藥有嚴重的副作用,開始不顯,在嚴淼成年后各種后遺癥爆發,讓她變得不人不鬼。
有時候甚至會夢到,藥什么的只是他失去女兒后的一場幻想,嚴淼早就死了。
他始終被藥源的可靠性和穩定性折磨著。
看著一家和樂,實際上他們家頭上有一柄懸劍不知道什么會落下……
嚴向華的助理很能干,白云觀義診室的前世今生調查得清楚明白。
真慈善,有口碑,確實治好了很多人的疑難雜癥。
但沒有到逆天改命的地步,不然他求醫問診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思量再三,嚴向華還是帶著妻子女兒一起上山求醫。
畢竟有那個孩子的案例在前。
安全可靠的,一次性治愈的。這太誘人了。
上山后那位診室的無妄道長親自接待了一家三口,安排他們住下,說等著治病,也沒說什么時候。
山上沒有空閑人。住在山上就得當自愿者做事。
嚴向華給觀里功德箱捐了一筆香油錢。
負責領路接待的星河小道士表示,捐了香油錢的信眾可以在道觀里免費住一晚,第二天如果要住仍然要做志愿者。
算下來,這道觀的寮房比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還貴。
沒辦法,養尊處優已久的嚴向華開始身體力行地求生。
他上山后見到過那對夫妻的孩子。
是真健康,能跑能跳,能爬樹,皮實得很。跳跳玩玩半天也不帶喘的。
他的女兒也該像這樣。
一堆志愿者工作里面,嚴向華得到了菜園的工作。
給菜園拔草、撒肥料,以及每天兩次在菜園摘菜然后搬運到廚房。
這是個體力活兒。
但接待他的小道士說:“這樣適合你這樣的大老板,其他很多工作都要和游客接觸,您不一定能藏住你的脾氣。”
助理在一旁聽了:“要不我來吧,嚴總。”
這肯定不像話,嚴向華擺擺手讓助理下山去了。
也挺好,他可以在工作的帶著女兒親近自然。
助理每天會上山來一次,一是給他匯報最新工作情況。二是送嚴淼的幾個家教來給孩子補習。
轉眼嚴向華在山上呆了快一周,除了每天腰酸背痛,山上的生活他竟也品出了幾分“悠然見南山”的意趣。
可道觀方面一直不說具體什么時候安排治病,他每次去找無妄道長,對方只會讓他等一等。
他不知道是在等什么,黃道吉日嗎?
“唔……也差不多。”
嚴向華又向道觀捐了一筆香油錢。
再去問,答案還是一樣的,只是多了一句道謝。
那就不是錢的事。
他找到那對夫妻,他們看起來比他還驚訝:“您家孩子還沒好?不是您指點我們是神跡的嗎,我們才帶著孩子一家家地找,終于在這里找到了……哦,既然道長這么說了,那就等著唄。”
嚴向華不想等,如果人生里想要的結果要靠等,那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他一向奉行地是想要什么,盡一切可能自己努力去拿。
他又去偶遇了成凌。
那個看著就像大病初愈的家伙,竟然也說:“既如此,嚴總等著便是了。”
“道長的醫術……”嚴向華含糊了一句。
成凌的回答可不含糊,他說:“登峰造極,我再也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的醫術。無妄道長既然讓你等,自然有等的理由。”
嚴向華在這里這幾天已經知道了成凌夫妻倆都在這里做自愿者,成凌更是每天一碗濃湯藥。
嚴向華至此,心倒是定了一些。
午飯時妻子告訴他,家里的保姆打電話來說,出門買菜時,菜口袋里多了一副藥袋子。
算算日子,上一次藥的生效日期還有幾天。
這一次,要不要吃?
夫妻倆都猶疑了。
嚴向華著急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
他旁敲側擊地問小道士星河。
星河“哦”了一聲,說:“我去給你瞧瞧。”
他們說話的時候,星河正在寮房外的小徑上掃地。
言罷便放了掃帚在一旁。
這是嚴向華近日來聽到的最有希望的回答,自然說盡好話。
星河是無妄道長的徒孫,在第三代里比較受關注那種。
嚴向華當他是去向幾位老道長打聽。
誰知,星河放下掃帚以后,提著袍子便竄回了寮房。
嚴向華當他要回屋拿東西換衣服什么的,可當他緊隨其后跟過去。卻見星河停在了屋檐下。
屋檐下最右邊,靠墻立著幾個半人高的土陶罐子,灰撲撲的并不惹眼。
嚴向華剛入住的時只當是裝飾。
此時,星河正蹲在其中一只罐子里前,他挪開罐子口上垛著的厚木板,正往里面看。
和他一樣動作的,還有本來在院子里玩耍的張皓宸,只是他個子小,踮著腳尖去夠。
“哇,好香哇。”
嚴向華都聽到了小孩吸溜的口水聲。
星河探手進罐子,撈啊撈啊,再拿出來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橙紅的柿子,肥肥的。
他拿到鼻尖嗅了兩下,然后撩起道袍衣擺,用里側擦了擦表皮,抬起來用手一掰,柿子帶著脆裂聲成了兩半。
星河隨手分了一半給小孩,小孩迫不及待地抱著舔柿子芯兒。
嚴向華認為那對夫妻是真心大,就把自己兒子扔院子里,讓人這樣粗糙地帶著。
他是真沒眼看。要是他家的保姆敢這樣給淼淼吃東西,早就被辭了。
可那邊的一大一小,都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星河自己啃了一口,品了品,嘀咕著:“差不多了,再捂一晚上大概正正好。”
于是他重新蓋上木板在罐子上,對嚴向華說:“不用等多久了,明天或者后天就行。”
嚴向華覺得自己被耍了,他忍無可忍,沉聲道:“我問的是我女兒的治病時間,不是吃柿子的時間。”
他的話里多少是帶了些怒氣的。
星河白了他一眼:“都一樣。”
然后叼著柿子就走了,繼續去門前掃地。
等嚴向華再問,星河已經不答了。
而那個小孩捧著半邊柿子坐在門檻上,吃得嗷嗚嗷嗚。
見嚴向華看他,小屁孩還學著星河的樣子故作深沉朝他點頭:“明天,或者后天。”】
嚴向華:“……”
然而,無妄道長確實在第二天一早通知他下午開始正式治療。
整個治療過程跟做夢一樣。
他夢里都不能有這么離奇。
原來,這就是道醫嗎?
等走出診療室,嚴向華都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催眠了。
可那種某樣溫暖的東西在身體里涌動流淌抽離的感覺又是那么真實。
治療的第二天就是嚴淼上一顆藥的失效時間,夫妻倆商量了一下,沒有把新收到的那顆藥提前給女兒吃。
打算先看看情況。
當天晚上,夫妻倆基本沒睡,就那么守在女兒床邊。
嚴淼不知父母辛酸,睡得特別香,還難得睡了個懶覺。
等她起的時候,那原本維持生命的藥藥效早過了。
嚴向華忙問女兒感受。
嚴淼:“特別好,好久沒有睡這么香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里充滿力量。”
就好了,就這樣簡單地好了?
安撫了妻女兩句,嚴向華鎮重地去向無妄道長道謝。
無妄道長擺手:“不必謝我,真論起來也算是你自己救自己。那孩子在治療的時候身體還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狀態,也就不必跟其他病人一樣在道觀里繼續住著鞏固,趕緊回吧,孩子還要上學呢。”
就這樣走?嚴向華可不放心。
“我還是陪淼淼在山上再觀察觀察……也不是不信任道長醫術,就是我們做父母的心就是這樣。而且,多謝道長掛心,淼淼的功課不會耽誤的。”
無妄道長睨他一眼,說話一點兒都不委婉:“我沒擔心你家孩子的功課學業,就是你們家天天有司機秘書還有那么多做家教的在道觀后場里進進出出,怪奢靡的,這樣的排場,久了在清修場所不合適。”
話里,很明顯地帶了幾分嫌棄。
此時嚴向華是半點脾氣也沒有,甚至還有些臉紅。
無妄道長:“得了得了,回去吧,剛好騰出寮房來給別人住。”
嚴向華從來沒被這么嫌棄過。
但他被這樣對待竟然覺得踏實,笑臉迎著和道長說:“白云觀對我家有大恩,道長請給在下一個機會,為觀中神像塑金身。”
“不必搞那個,祖師爺才不在乎呢,過得去就行。”
無妄道長是想也沒想就果斷拒絕,。
“功德箱也不必再捐,你前幾日刷的錢已經夠多了。你真要有心,下山之后記得多行善事,別取無義之財。你把錢花在真正需要幫助的人身上,比給祖師爺穿一百件金衣還要讓他老人家高興。”
嚴向華站起來真心實意地給無妄道長鞠躬。
“受道長教誨,在下以后一定力所能及行善積德。還想請教道長,要是遇到其他人求醫,是否也可以引薦至白云觀來。”
“可以。”無妄道長倒是沒有拒絕,“不過你當知道,除非行善積德之人,否則也只能用平常方法治療,觀里也只能盡力救治。”
嚴向華心下明了。
“我會注意的,道長。”
出來后。
嚴向華長長吐了一口胸中濁氣。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樣一句話竟然不是道德鞭策的話語,行善真能積德,積德競能救命。
他又想到了那顆沒有用的藥。
都是很神奇的治療經歷。
這時不得不感嘆白云觀不愧是道統正傳,跟那些野門野派,完全不該相提并論。
一個治療像是在施舍逗弄,收費奇高。
一個慷慨施療,分文不取,勸人向善。
既然道觀不愿收錢,嚴向華打算下山后以嚴淼的名義成立一個救治基金會,打算從每年盈利里抽出一部分投到這個基金會中。直接對接醫院,專項幫助那些因為沒有錢而放棄治療的家庭。
淼淼還小,沒有能力,但他這個父親可以幫她行好事,積功德。
只盼這孩子經過這一遭,以后的人生能夠順遂光明。
嚴向華剛回寮房沒多久,正和妻子在收拾東西準備下山,星河小道士來了,瞅了一眼道:“哦,已經在收了,那行,我沒別的事,就是師爺讓我來看看,提醒一下你們。”
嚴向華:“……”
白云觀這還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啊,還派人來監督他們“辦理出院”。
想他那么大一個投資商,走到哪里不是人的座上賓,被人小心奉承,哪想還有這么被嫌棄的時候。
不過想想,他除了有錢,好像也不值當什么,沒什么可以拿出來說的,連去菜園摘菜拔草一開始都被其他人嫌棄來著。
這么想著,嚴向華竟然也覺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回似的,胸中明悟開朗。還向觀里買了幾本經書放在行李里帶回去。
只是,嚴向華至今沒有明白,那廊下的柿子和治療有什么關系。
臨走前,他還特意去走廊下一一看過,那些原本裝了柿子的壇子全都空。
所以,柿子是進行治療儀式重要環節道具?這還挺奇怪的,當時治療似乎也沒看到有柿子出現。
這個問題,大概會成為嚴向華人生中一個重要的不解之謎-
秦擎上山給人兌了一次功德,順便收獲一堆果香醉人的柿子。
這次救嚴淼秦擎沒有直接出面,用作治療的靜室里有一面蘆葦編的屏風,她便坐在屏風里面參與儀式。而且以后都打算這么干。
免得跟成凌一樣,每次碰到她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還有小孩張皓宸,一口一個道長姐姐。而且孩子小,還把秦擎和他曾經看過的動畫片形象融合在一起了,在他嘴里,秦擎已經是一個比奧特曼和喜羊羊還要無所不能的存在了。
道長們是真慷慨,第一批捂好的柿子他們是一個沒留,全都給了秦擎。
為了讓她更好拿走,還把幾個壇子都從膳堂后廚運到了寮房那邊。
寮房后面有個角門,讓她不必當著眾多游客的面連吃帶拿。
白云觀還要把嚴向華捐的香油錢分賬給她。
秦擎沒要,這在原本約定好的合同里也沒有寫。
幾位老道長看起來還挺愧疚的。
認為她大公無私,一心向善。待秦擎的態度就更好了。
待秦擎像家里的親近晚輩,她現在有時候上山錯過了飯點,無吞道長還能重新開火給她炒個炒飯下個素面什么的。
在他們眼里,秦擎跑一趟什么都沒拿,就是在打白工。
實際上呢,她能從兌換功德的手續費里抽成。
這幾次治療每次都有5-10分的功德收入。
截止目前,秦擎的功德總數已經攢到了一百三十多。
這可比拿錢實在得多。再說了,她還要靠白云觀給她攬單子。
真算起來,她可不虧。
帶回來的那些果子。
她一個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給小粉絲張浩辰留了一些,拿回去又給工作室,爸媽,還有警局那邊分了一點。
當然分不了多少,沒人也就一兩個。
前段時間差太一紫微道,肅清了一把市內秩序,查了不少犯罪分子。
局長開會回來還帶回了市局的口頭嘉獎。
但局里自己知道,這個案子吧,查得虎頭蛇尾,讓人憋屈。
對于少樞畫像的測繪基本作廢,已經封卷。
找不到少樞,線索也就斷了。
往后怎么查基本無從下手。
對于局里的其他人來說,對這件案子的興趣要大于責任,排在它之前鬧出人命的刑事案件可比這個裝神弄鬼的邪教重要得多。
周一,工作室例會上。
大家一起看最近一周排的單子。
秦方好和楊桑逐個介紹每個單子的背景情況,并且做具體排期。以便邀約客戶上門。
秦方好:“……說下一個,這是昨晚剛提的單子,提單子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叫周麟。他的訴求是驅邪,涉事人是他的妻子楊廣美。據他所說,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馬,感情一直很好,兩家人知根知底,家族沒有人有精神病史。
“雙方父母本來就是朋友,婚后幾個家庭關系和諧,有一定的家底沒有什么金錢上的煩惱。現在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健康可愛。楊廣美本人也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周麟之所以把信息提供這么詳細,是因為想讓我們相信楊廣美確實是中邪,而不是什么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導致的精神崩潰。
“他特意強調,楊廣美是在某一天一覺醒來突然瘋的,頭一天晚上睡覺時還好好的……”
聽到這里,秦擎忽然抬頭,放下正在轉的筆,發出“嗑”的脆響。
秦方好停止介紹,轉頭看她,等她發言。
秦擎沒什么想說,只是覺得“一覺醒來突然”這個句式很耳熟。
她和林楓去那兩位突發急性心臟病去世的人家里是,他們的家人就是如此反復地念叨著這句。
“分明頭一天晚上還好好的,那么大個人還撒嬌和我要第二天的早飯吃炒河粉,我一覺醒來發現他就這么突然地走了。”
如此反復念叨。
在場的親朋好友也是唏噓“好好的一個孩子怎么一覺醒來突然就死了呢”。
聽得多了,秦擎只是覺得耳熟而已。
見與會的其他人都看向自己,秦擎也就隨口問了一句:“什么時候的事情,他丈夫有說嗎?”
“說是一個月前,大概是十一月分吧。”
“十一月?”本也是隨口一問,結果再次獲得一個耳熟的月份,她不由追問:“幾號,具體有說嗎?”
“我查查,應該有。”秦方好快速翻著后臺信息,片刻后回答道:“11月12號,周麟說楊廣美頭一天晚上睡前還在瘋狂清購物車,激情滿滿。”
11月12號,竟然也是這個日子。
那兩個猝死的案子,法醫判定的死亡時間也是在11月12號凌晨,這個日子很好記憶,兩人在頭天晚上去酒吧也是參加酒吧當晚的單身主題派對。
是巧合嗎?
同樣的一個日期里,有人突然死了,有人突然瘋了。
11月12日,這一天有什么特別。
那種該死的熟悉無力感又來了。
沒有證據證明有關系,但是明眼人看著就是不對。
連涉事人的家屬反映都差不多。
秦方好:“周麟說這兩個月去看了不少醫生,醫院束手無策,又找了一些神婆,還有一些土辦法,能試的手段全都試過了,全都無用。周麟自己的意見也是更偏向中邪了,他家請去的一個神婆斬釘截鐵地說是中邪,只是她道行不夠,要他找道行夠的人處理。找我們也是沖著名氣來的,他是死馬當活馬醫。”
介紹完,秦方好見秦擎一直沒說話,就問:“老板,這個單子咱們接嗎?”
“接!你和家屬聯系一下,我們下午就過去。”
秦擎本想叫上警局那邊的人,說不定這也是一個新的線索,但年底了,本來案子就多,再加上還要寫各種報告。那邊是真的忙得不可開交,秦擎也就打算自己先去探查一番,如果有線索再說。
周麟看著憔悴,家里有人瘋比有人病更折磨人。
秦擎到時,還看到他在小區門口送人,那人她見過,第一次見瞬阿婆時的那個委托,在院子里為難她的人中就有這人。
她等人走了才下的車。
周麟見到秦擎,已經有些麻木了,估計最近見的這種所謂的玄門人士有點多。
他只問了秦擎一句。
“方便問一下您的驅邪方式嗎?我不想她受太多苦,還治不好。”
秦擎通過白云觀的學習,也了解有些人的奇怪手段。
她十分理解家屬的顧慮。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吃奇怪的東西,沒有你的同意我也不會觸碰她。”
周麟這才點點頭,帶她們上樓。
邊走邊介紹情況:“廣美她現在神智不清晰,有時候還會攻擊人,所以我們把她鎖在臥室了。其實大多數時間還好,很安靜,都縮在被子、桌子、柜子這類有遮擋物的地方,就像是在躲著什么,有時候還會把孩子拉去一起躲著。”
“有一次我出門了,孩子悄悄進了房間找媽媽。廣美就把她拉著一起躲進了衣柜,孩子奶奶進來找孩子吃飯時,廣美一把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口鼻不讓,差點孩子就窒息了。”說起來周麟都在后怕。
“廣美有時候能認得家里的人,有時候認不得。認得人的時候長長拉著我和孩子的手,讓我們快跑。認不得的時候有人靠近她就會被她攻擊,她甚至能提著刀砍。”
周麟說著就嗚嗚咽咽地哭了:“我老婆以前連殺魚都不敢看。現在……”
秦擎聽著,先是看了他的面板,他說的是真話,所有消息消息和事實沒什么出入。
家里的長輩也是真心疼愛楊廣美,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家庭矛盾小人作祟。
秦擎再切到楊廣美的日志,從當天一天天往回查,除開一些發瘋日常以外,都沒什么異常。
直到她翻到了11月12日那天。
那一天,日志頁面出現了一大片空白。
她下滑很久才看到了日志里出現文字。
【11月12日03:00 從床上醒來。】
【11月12日03:00 開始神智異常。】
第84章 跨年
秦擎見到了被關在臥室的楊廣美。
臥室里空空蕩蕩的,除了床和衣柜,已經沒有其他的東西。
楊廣美如周麟所說,見到生人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
房間里能隨手拿起來來的只有枕頭,她兜頭就砸給了秦擎。
周麟早有防備,半路攔了一下,抓住枕頭,沒有砸到她。
周麟進房間將楊廣美抱住,求助地看向秦擎:“大師……”
秦擎早已打開了面板。
她確認過,沒錯,楊廣美的日志在11月12日凌晨確實有一大段的空白。
這可太不正常了。
也是秦擎自接觸面板以來從沒有過的事。
這些日志信息又不是靠打工人手碼出來,還能手滑多按一排回車鍵不成。
面板也從來不會干無意義的事情。
那這片空白代表什么?
信息隱藏?
秦擎感到棘手。
除開日志空白她沒有看出任何異常。
假如這些空白是信息隱藏,是面板在對她隱藏,還是別的什么存在影響了面板的信息獲取。
呆在丈夫身邊,楊廣美情緒要平靜一些,但也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秦擎。
秦擎喚出功德兌換頁面,集中精神許愿:幫助楊廣美恢復神智。
面板頁面墨痕浮現又消失。
【警告,警告,搖籃持有者不能干預情緒情感變化。】
又是禁制規則。
等了一會兒,秦擎沒有感受到那種重錘砸胸的感覺。好像這次沒有懲罰?
為什么恢復楊廣美神智的需求會變成干預他人的情緒情感呢,瞧著她那樣子,或許改變的是恐懼和絕望。
秦擎嘆氣。
周麟只當她也跟前面來的人一樣,沒有辦法。
失落道:“沒關系,活著就好。”
秦擎:“我再試試。”
既然楊廣美的恐懼情緒,那如果讓她忘掉這些恐懼呢?
秦擎再次嘗試,這一次,她許的愿望是:清除楊廣美忘記2024年11月12日當天0點到3點的記憶。
【清除楊廣美記憶,功德分數消耗2分。】
【是否兌換。】
比意料之中要便宜。
兌換。
屬于秦擎的功德從她頂心抽離,灌注于楊廣美身上。
“這這這……”周麟摟著妻子,指著那些炫光大舌頭。
在他的驚訝之中,肉眼可見,楊廣美的眸色恢復清明。
“老公?”
這一聲,周麟知道自己的老婆回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這兩個月的辛酸和恐懼潮濕了他的眼眶。
“老婆,是我。”他把楊廣美抱得更緊。
楊廣美現在反應還有點兒遲鈍,不明白眼下情況似的。她余光掃到臥室門口的秦擎。
她推了推周麟:“有人。”
周麟傻笑:“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你這些天怎么了?”
楊廣美陷入迷茫:“我怎么了?”她努力回想,“我……好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我想醒來,一直醒不來。”
周麟再次抱她,心疼道:“沒事兒了,都好了。”
都好了嗎?
秦擎其實不確定,只是看著神智恢復了而已。
但是楊廣美的面板背景色依然是灰色的,只是從之前的深灰色變成淺灰色而已。
楊廣美面板上的空白依然存在,說不定,那被隱藏的信息就是所有謎團的答案所在。
秦擎做了第三次嘗試。
她想讓面板上空白的隱藏信息展現。
【顯示空白處信息,消耗功德分1000。】
【功德分不足,自動關閉本次兌換。】
整整一千!
秦擎大概算過,如果不收手續費,靠她自己積德行善,經驗值和功德分的增長比例大概是10:1。
1000個功德分,她得攢10000個經驗值。
這得救多少人啊。
除非大規模的災難,否則她這么零零碎碎的不知道要積累到猴年馬月。
越不能看,就越好奇。
但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秦擎退了出去,不打擾這一家人的團聚。
第二天,周麟與楊廣美相攜前來工作室感謝,順便結尾款。
周麟:“大師,我們想買一些保平安的東西,你們有什么產品推薦嗎,平安符什么的,我們想買一些。”
秦擎知道他們是想求安心。
“工作室不賣這些東西,實在想要推薦你們去白云觀求。”
小夫妻略有些失望,但有總比沒有好,打算一會兒就上白云觀。
看著楊廣美面板上的霧灰色,秦擎和夫妻倆交換了聯系方式:“要是之后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聯系我。”
夫妻倆喜出望外,忙不迭存了秦擎的號碼。
走的時候,兩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像是平白生出了不少底氣。
想了想,秦擎叫住兩人。她還是不放心。
她拿了一串手鏈出來,手鏈的頂珠是一顆不太純凈的白水晶。
秦擎讓楊廣美戴上手鏈。
粘手那一刻,手鏈的頂珠顏色瞬間蒙灰。
周麟腿都要軟了。
“大師?”
他不知道這代表什么,但總覺得不是好事。
秦擎告誡楊廣美:“放心,沒事。這串珠子千萬不要離身,它不能保平安,但能監測你當前的情況。也許有些時候問題和異常的出現你們不能察覺。但珠子可以,一旦發現它的顏色變深,立刻聯系求我。”
夫妻倆如獲至寶。
周麟比較細心,他用手機拍了一張珠子現在的顏色照片存著:“以后好做對比。”
其實珠子顏色變化會很明顯,不會肉眼分辨不出。
秦擎沒說,兩人小心點也好。
楊廣美把手鏈藏到袖子里護著。
再次和秦擎道謝。
又是一樁斷了線索的無頭案。
她以前懷疑,有另一張面板的存在。
現在,盡管什么都沒有查出來,從結果來看,應該是沒有面板的。
但更棘手的是,有一個同樣神秘存在出沒。
她不知道這個存在是科學的,還是不科學。
自有面板以來,她遇到的事情無論大小 ,所向披靡。
但現在卻處處制肘。
秦擎叫來秦方好和楊桑:“你們多留意一下最近過來的類似這種驅邪的單子,不要等到周一例會,收到了之后每天下班前和我過一次。”
“老板,你說的類似驅邪具體是指?以前我們會拒的那種招魂通靈也算嗎?”
秦方好找來一些案例向秦擎確認。
秦擎才發現,找到工作室的訂單五花八門,由于她以前說涉鬼魂類的都不接,才沒有展示到她面前。
看過案例之后,發現也不能單純按照某種類別來分類。
沉吟片刻,她給畫了個范圍:“就是那種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涉事人的狀態突然改變的單子,比如健康的人突然死了,斷氣的人突然活了,好好的人突然瘋了病了,病的人突然好了,突然擁有或失去某項能力天賦之類的。”
她盡可能地根據目前已知的一些案例拓展想象,具體會有些什么情況她其實也不知道。
“這么說我們就明白了,老板放心。”
下班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雪。
山渝市屬于南方城市,很少下雪。
哪怕小小的雪花落到地上即化成水痕消失不見,完全不能阻擋市民對于難得一次的初雪的熱情。
華燈初上,每個路燈下都有人在擺pose拍照。
秦擎還納悶怎么路人那么鐘情于路燈,后來她自己拿出手機來才發現路燈的燈光下可以把雪花下落的痕跡拍得清晰。
這是今年的最后一個工作日,明天就是元旦。
社交媒體上的同城區域都在為這場雪歡呼,都說這雪是在迎接新年,是瑞雪,是豐年。
不論過去一年里有多辛苦勞累,至少這一刻,許多人是歡心的。
秦擎喜歡這樣的氛圍,她也希望明年真的是順利的一年。
她急匆匆地回家,把最近被忽視的木木給帶出來,直奔市中心去。
那里有很大的廣場,很多人都會在廣場上跨年。
木木樂瘋了,它喜歡人多的地方。
會有更多的人夸它可愛好看。
為了防止踩踏、斗毆等烈性事件,廣場上幾乎是十步一崗,站著背著手的執勤人員。
還有秦擎認識的分局同事,都是被抽調過來幫忙的。
除開被抽調過來的人,還有被抽調過來的犬。
穿著執勤背心,戴著護目鏡,雙耳豎立,肩背挺直。
帥爆了的黑背們。
木木和分局的大部分警犬都熟,還分吃過好多次人家的工作餐。
此時朋友相見,它們互相碰碰鼻子問好。
然后木木就開始在警犬面前上躥下跳,展示自己的自由,可高興了。
警犬同志們目不斜視,注視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人群。
完全不受干擾。
木木挑釁良久,沒有得到預想中的效果,覺得沒有趣味。
回身咬住繩子,拖著秦擎往另一個方向走。
“好漂亮的邊牧。”
木木在路人的夸贊聲中,抬著驕傲的小胸膛踏步向前,不再逗弄這些大年夜還要執勤的伙伴。
秦擎和警犬的訓導員就看著兩小只互動,也不打攪干預,就木木那賤賤的找打樣子很是搞笑。
這會兒木木不再逗犬,訓導員蹲下摸了摸警犬的脖子,繼續執勤。
結果秦擎沒走多遠就被人給逮住了。
林楓狼吞虎咽啃著一個鍋盔,手里還拿著另一個,他遞給秦擎:“吃不?”
木木上前嗅了兩下,不感興趣地回轉。
秦擎搖頭:“看起來不好吃。”
林楓又狠狠咬了一口,辯駁道:“挺香地呀,不至于我吃的東西已經要被歸類到狗都嫌的地步吧。”
“你都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看他嘴唇都起了干皮,秦擎從包里,拿了一瓶給木木備著的水擰開給林楓。
林楓拿過去喝了一大口,差點被噎到,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猙獰著表情:“我給你講,我昨晚就睡了兩小時,今天一大早就起來安排這安排那的,到處都是事兒二十多個小時了,我這才是第一餐。”
木木虎視眈眈地盯著林楓,林楓脖子發涼,他看了看水瓶,在上面看到了一個小狗簡筆畫頭像。
“喲呵,這是你的呀?別那么小氣嘛,兄弟。咱們也都熟悉了。就一瓶水而已。”
木木盯。
“得得得,我賠你一瓶行不行?”
木木繼續盯。
林楓長嘆一聲。
“一箱,我賠你一箱成不成?”
木木不再看林楓,從容地趴在秦擎腳邊,小腦袋卻感興趣地左右搖擺看著四周。
林楓:“嘖嘖……我這社會地位。 ”
秦擎這才笑道:“它其實不是在向你討水,它單純就是在好奇,為什么你能吃這種東西吃得這么香,不過你硬要賠它的水,它也就勉為其難接受了。”
林楓:“……”
他看向木木。
木木趴在前爪上,無辜回望。
林楓:“得,你們既然來了。周圍巡一巡吧,光溜達有什么意思。”
秦擎覺得無所事事就挺有意思,她不想加班。
但木木明顯很想“玩”。
支棱起腦袋左顧右盼。
也行吧。
木木盡往人多的地方鉆。
這里嗅嗅,那里聞聞。
瞧著像那么回事兒,但就是真的在玩兒。
特殊崗位的犬只是需要專業訓練的。
木木干不了這活兒。
秦擎也把面板打開,瀏覽者過往人群中是否有法外漏網之魚。
就是人太多,看得有點兒暈。
秦擎帶著木木到處玩。
這小家伙竟然愛上了坐電扶梯。
這邊商場大樓外有兩條特別長的電扶梯。
單程需要花好幾分鐘,上下分別連接兩條高低不同的街道。很是特色,還會有外地人專門來打卡。
木木喜歡站在電扶梯上一動,咧著一張狗臉特別享受。
可惜今天人多,以它自己的身高,在眾腿中間視野受限,它嗚嗚呀呀讓秦擎把它給抱起來。
它是舒服了,秦擎被不少人行注目禮。
坐一次還不行,它還要來回乘坐過癮。
在乘坐了兩個來回之后,木木咬著繩子拉著秦擎向上行扶梯方向去,它還想坐第三回。
“干媽!木木!”
一個小孩兒和木木擁抱在一起。
是帶著保鏢的劉星辰母子。
“你們娘倆這陣仗何必來湊今天這熱鬧呢。”
劉敏也很頭疼,指著劉星辰:“這小子和班里幾個同學一起約了在頂樓的旋轉餐廳跨年,怎么勸都不聽,我哪里放心他一個人過來。”
劉星辰爭辯道:“我們做過攻略了,餐廳在三十九樓,可以俯瞰整個廣場,是看煙花的最好視角,不用跟人擠著倒計時。”
小屁孩兒還知道做攻略呢。
劉思敏邀請:“和我們一起吧,我在上面定了臨窗的包廂。”又說,“今天特殊,餐廳可以帶寵物。星辰的同學就帶了家里的貓過去。放心,星辰和他的同學有另外的包廂玩,我的包廂就我自己。”
秦擎:“”你把包廂號給我,晚些時候吧,我還有點兒事兒。”
正說著話,一個人快速奔來,穿過她們跑向扶梯去。
秦擎稍微被撞了下手,她下意識看向那個身影正在排隊上扶梯的身影,那人頭上的面板顏色竟然是黑色。
再看他周圍的人,正在排隊的人里還有一些也是黑色的,更多人都是灰色的。
隨意點開其中一些人的日志。
預測的灰字里這些人的未來狀態顯示為:
【12月31日21;18 強烈沖擊導致脊柱錯位骨折。】
【12月31日21;19 嚴重擠壓傷引起腎功能衰竭休克。】
【12月31日21;17 腦震蕩致使出現短暫意識喪失。】
【12月31日21;25嚴重擠壓導致內臟損傷,窒息而死。】
【12月31日21;20摔倒后髖關節受到暴力牽連脫位。】
靠靠靠!
又來!
她只想平平安安高高興興過一個跨年夜,陪木木樂呵一下而已。
她是加載了柯南體質嗎?
現實卻由不得她多想,已經開始習慣性地分析問題,排查動因。
清點面板變成灰色或者黑色的人,秦擎發現這些人都在上行電梯的排隊隊伍里,而且在隊伍的最末尾。
正在運行的電梯上并沒有。
她身后正在向扶梯而去的散點狀人群中面板變色的人更多。而另一邊向其他地方去的人沒有任何變化。
再看下行電梯一側,也沒有人有異常。
看現在時間是21:03分。
那么她是不能推斷,是在十多分鐘以后,上行電梯會發生故障導致乘客傷亡?
“嘿!秦擎!”劉思敏在秦擎面前揮手,“發呆想什么呢,剛才被被撞疼了?”又吩咐保鏢,“你們多看著點周圍。”
眼看面板有顏色的人離電梯越來越近,秦擎握住劉思敏的手,嚴肅道:“劉姐,我需要你的保鏢幫忙。”
劉思敏是最知道秦擎本事的,她正色:“你說。”
秦擎招手,四個保鏢圍城一個小圈,把秦擎壓低的聲音圍在里面。
“上行扶梯大概有故障,如果持續運行大概十多分鐘后會造成不小的傷亡……”
她說這話的時候,手機停留在與分局同事的工作群的聊天框上。
她這里一說完,語音轉文字瞬間完成,發到群里里面。
發送完畢,她又同步了定位。
今晚有好些同事都在這里,只要其中一個人看到,他們一定能協調最近的執勤人員過來維持秩序。
幾個保鏢看秦擎的眼神奇怪得很。
劉思敏已經在秦擎話落之后便安排起來,她也看到秦擎手機上的聊天框群名。
她的保鏢要做的就是在警察來之前,盡可能控制事態。
她先是讓其中一個保鏢抱著劉星辰離開這里,到外面空地上去。
又點了兩個保鏢,小聲吩咐:“事急從權,你們倆直接扮成維運人員,在電梯口阻止繼續上人。注意不要引起恐慌,這里人太多,不要電梯沒壞,慌亂的人群自己先造成踩踏。”
保鏢顯然覺得劉思敏僅僅憑借秦擎三言兩語就做這種無厘頭的吩咐。
劉思敏強調:“有什么,我擔著,落不到你們頭上,按我說的做!”
能看出來,保鏢們覺得這個命令不合理,但好在他們拿錢辦事,行動不打折扣。
劉思敏對最后一個保鏢吩咐:“我記得這個扶梯是旁邊這座商場所有,你帶我的名片去和這里的負責人對接一下情況。”
吩咐完這些,劉思敏一把扛起木木,用木木的牽引繩拉著秦擎向后退:“我們留在這里沒用,人群沖撞起來,這個小家伙個子矮更容易被誤傷。”
劉思敏抱著木木,似乎并不怎么覺得吃力。
木木驚訝地看著她,秦擎也驚訝地看著她。
秦擎自己是兌換過體能點數所以能扛著小家伙上下扶梯,但劉思敏看著柔柔弱弱一雙胳膊……她甚至還穿著一雙高跟鞋!
劉思敏倒是覺得沒什么。
“星辰小時候特別胖,又愛哭,我很多時候都抱著哄他睡覺。”
第85章 重逢
秦擎佩服劉思敏的心態,她相信秦擎的話,相信即將在附近有事故發生。
可她在轉移過程中仍然有閑心和秦擎話家常。
保鏢都安排出去,劉思敏扛著狗一馬當先在前方地逆行開道。
秦擎跟在她身后,反倒是成了沒什么用的那一個。
她扯著木木的繩子,就這么被牽到了安全地帶。
保鏢帶著劉星辰也站在那里。
劉星辰拍手給自家媽鼓掌,還說:“我也要抱。”
木木被放下地,頗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蹭著劉思敏的腿,根本不理身邊幼小無力的人類。
秦擎多懂它啊,它就想再被抱一回,還給人大衣的衣擺上蹭了些狗毛。
好在人劉總也不跟只狗計較。
放兩個小家伙玩兒,幾個大人都關注著扶梯方向的動靜。
她們已經聽到了扶梯腳下傳來的爭執聲。
應該是保鏢和排隊的人起了沖突。
她們站的地方不夠高,只能看到扶梯,看不到保鏢們位置。
時間來到21:08分。
在秦擎能看到的扶梯位置上,已經有很大一段地方被空了出來沒有人。
她與劉思敏對視一眼,都松了氣。
不論過程如何,至少結果是好的,成功攔截了人去。
這時,秦擎看到別著對講機的商場安保聽到動靜已經在向扶梯方向去,她擔心保鏢們假扮的身份被拆穿無法繼續強勢阻攔乘客乘梯。
“專業的人來了。”
劉思敏提醒秦擎。
一群執勤人員從廣場方向疾行而來。
路上人太多,他們根本不能跑動。
為首的一個陌生警察對對講機道:“即將到達現場,還有五十米。目前據觀察有其他熱心人士協助秩序維持,上行扶梯已經空出50%,即將全部清空。”
情況尚在控制之中。
然而,那位拿對講機的執勤人員,目光一凝,再次道:“最新情況,有一人突破攔截上了電梯。”
然后迅速向前沖去。
秦擎去看,在那電梯已經空出來的一大截空白處,站著罵罵咧咧的一個年輕男人。
正是先前走路不長眼,撞她的那一個。
個智障!
和先前黑色的面板不同,現在他的面板是灰色。
時間回到3分鐘前。
21點04分。
保鏢阿大和阿偉接到命令前去阻攔排隊的人乘上行扶梯。
他們用話術強勢阻攔:“電梯故障,需要維修,上行扶梯需要停運,不要再上了。”
對于他們的話,排隊的人反應不一。
“要停了?等我先上去了再停吧。”說著就要從阿大他們的腋下鉆過去,自然被他們大力給撈住了。
“要停,有沒有搞錯。這個扶梯停了上去上面的那條街繞路得花半小時。”
“就是,今天周圍道路都堵死了,車根本開不過去,難道要我們用走的嗎。”
“你們不知道今天跨年嗎,就不知道提前檢修一下,怪不得大家都說這個商場的服務越來越差了。”
不管排隊的人怎么說,阿大和阿偉就是寸步不讓,不放一個人過去。
和世間賽跑的時候,最有效的不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是粗暴的結果導向。
很快,阿大和阿偉盡管被罵著,但以他們做人肉分界線,后方電梯空出了很長的真空地帶。
已經在電梯上的人還回頭看扶梯腳下的熱鬧。
21點05分。
保鏢阿強找到了在商場區域巡邏的安保人員,告知情況,請他們操作緊急停運。
兩個結伴巡邏的保安嚇了一跳:“有顧客被夾到了?”
阿強:“暫時沒有,我們的同伴里有專業人員,她預判電梯存在故障,如果繼續運行,扶梯上的乘客都會有危險。”
保安聽到事故沒有發生,松了一口氣。
但他們也不敢輕忽,聯系他們的安保經理。
安保經理也被嚇一跳以為出了事故,只是有人反饋而已,每天他們接受到的各種奇葩反饋不知道有多少。
他其實是有點生氣的,大過節的,接到工作電話很心塞的好吧。心里覺得兩個保安不會辦事,更不會做人,這種問題按照流程話術應對一下就行了,還反饋到他這里來。
但又想到安排假期工作時他例行公事的那句“有問題隨時聯系我”,他也不好罵人。
只說:“等一等,我反饋一下。”
反正都是例行公事,既然反饋到他這里了他也例行公事地聯系一下他的同級同事工程經理。結果,工程經理的電話打不通。
安保經理想,看吧,還有比他更敷衍的。
但是吧,氣氛都烘托到這里了,要是后面真出了什么事,責任可就落在他身上了。
為了免責,他又聯系了商場的副總經理。這位副總經理主管商場的物業,也是他的頂頭上司。
安保經理試了試聲音,把眉頭皺起來,很是急切地和副總經理匯報:“周總周總,緊急情況,有自稱專業人士的顧客反映我們的大扶梯有故障,再運行會有危險,想讓我們緊急停運。對對對,我確認過了現在沒有問題,就是顧客猜測。我聯系了工程那邊,可是沒接電話呀,我這叫一個急。周總,你說怎么辦?”
周總也是個暴脾氣。
“自稱,你也知道是自稱,前幾天還有個老頭自稱是咱們總經理的爹,在商場吃飯購物不想付錢你也同意嗎?”
“好像不是普通顧客,是個什么劉總,帶著名片來的。”
周總:“現在十個人出門,七個都是總。”
安保經理殷勤道:“您說得對,我這不是工程經理那邊沒接電話我給急得嘛,他們部門的事情我又不懂,只好多向您請教。”
“怎么會不接電話,放假前不是我都強調過要保持手機暢通的嗎!”周總鼻子噴氣,哼了一聲,又說:“放假前工程那邊和我匯報過了,說一周前剛檢修過電梯,怎么可能這么快有問題。隨隨便便就停運,顧客大批量投訴起來,你解決?做事不能死板,要動腦子,靈活一點兒。有點格局。”
“是是是,有您這么教我,我就懂了。我是不夠靈活,就一個踏實勤懇而已。”
周總不置可否,說:“工程那邊聯系上了之后,轉告他放假回來上班以后到我辦公室說明一下為什么不接電話。我已經對你們夠仁慈寬容了,只是讓假期保持暢通而已。要是做不到,以后都不用放假了天天給我呆辦公室值班。”
“好好好,我一定轉告。”
掛了電話,安保經理笑了一下。
表情變了變給保安回復:“我向周總請示過了,電梯沒問題,你們該怎么辦怎么辦!”
保安身邊站著比他們高兩個頭不止的大塊頭阿強,也有些壓力:“老大,要不要我們聯系一下工程那邊的值班人員過來看一下。”
“看什么看,周總都已經說了沒問題,多什么事。等三天以后上班了再說。”
也不等保安再說,安保經理掛了電話。心里嘀咕:榆木腦袋,活該做一輩子保安。
阿強已經從電話里聽到了商場這邊的態度,主打一個不配合,要元旦假結束以后再處理。
他也便不再這里糾纏,打算去阿偉阿大他們那邊支援。
兩個保安見他走得氣勢洶洶,心累得跟去,邊跑邊喊:“我告訴你,你別私自操作電梯,這是違法要坐牢的哦。”
然后他們看到了與顧客爭執著的阿偉和阿大。
心下著急,直接拿出配的橡膠棍指著比他們高大不少的保鏢們,一人警告道:“擾亂商場正常秩序,我們有權對你們動手。”
另一人拿對講機呼喚在另一個分區巡邏的同事。
保安穿著制服,保鏢們穿的是西裝。
顧客更認制服,他們聽到保安的話,知道剛才攔著他們乘電梯的人是假冒的商場人員。他們氣憤不已。
先前還在猶豫的人現在也開始一起指責阿大他們,憤怒的排隊人群開始以暴力沖擊三位保鏢組成的人墻。
阿大感覺自己的手彎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松了一下手,等反應過來繼續張臂攔人時,才發現已經有一個年輕男人已經沖破障礙上了電梯。
那年輕男人左手拿著一塊木條,右手朝阿大豎中指,露出輕蔑的笑容,說了一個詞,看唇形,應該是:傻逼。
阿大抓著扶手,幾兄弟互相攙扶,讓自己人群沖擊中站得更穩。
21點10分。
第一批執勤人員趕到了。
為首的人不知道哪里找的大喇叭,邊走邊喊:“讓開,警察。”
他們穿著制服,比保安更有說服力。
他們才出現,阿大幾人受到的沖擊頓時減小。
人群自動給執勤人員讓出一條路。
他們走到扶梯處,站成兩排,雙手背后,雙腳跨立,沒有其他動作,人群便自然而然地后退去。
拿著喇叭的喊:“此處上行扶梯故障,將進行緊急停運檢修,后面的人不要再過來了,請配合我的同事分流疏散。”
人群有騷動。
“真故障啦?”
“那幾個人說的竟然是真的?”
“保安不是說假的嗎?”
“你傻啊,保安和警察,當然聽警察的。”
人群根據指揮有序后退。
21點11分。
林楓帶著第二批執勤人員趕到。
他看到了秦擎,跑過去:“怎么樣,沒晚吧。”
“很及時。”秦擎伸出拇指。
林楓:“目前會先組織人群疏散,已經聯系了商場的負責人,正在趕來。”他看了看手機,又道,“去值班市的人也已經找到了工程維修部的值班人員,馬上可以進行搶修。”
林楓喘個不停,看著上行扶梯腳處逐漸被空出來,道:“好在你及時給發現了,沒傷到人。”
秦擎看著電梯上的某處,說:“也不一定。”
“什么?”
電梯上的那個年輕男人的面板顏色仍然是灰色的。
怎么會還是灰色的呢,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是灰色。
很快秦擎就知道了答案。
警察通知喊話后,找到緊急按鈕對電梯進行停運。
這時,在保鏢們阻攔前上扶梯的人已經快要到頂,上行走幾步就行。
只有那個年輕男人,在電梯的正中間,不上不下。
他急了:“怎么回事,有急事呢,至少等電梯上的人都上頂了再停啊。”
世界會哪里會圍繞他一個人的意愿運轉,都每人搭理他。
他急著讓人把焦點關注到他身上,也沒看腳下,也不知怎么的,自己把自己絆倒。
那可是樓梯上啊。
眼看著他張大著四肢,就向下滾,一路慘叫,看著都疼。
劉星辰從媽媽的手指縫里覷到半片光景,說:“沒有熊貓下坡滾得好看。”
被劉思敏當場教育:“說什么呢小子。誰教你在別人受苦時幸災樂禍。”
劉星辰吐吐舌頭,快速認錯:“我錯了媽媽,我就是隨口說說。他剛才撞了干媽也沒道歉。”
秦擎摸摸他的頭:“不是這么算的。”
也沒多說。
警察接手以后,阿大他們幾個就撤了出來。
秦擎讓劉思敏先帶孩子離開:“這里太亂了。”
她自己則跟林楓去了扶手處。
那個年輕男人沒有摔到底,頭朝下倒掛在半路上呻吟。
他這種情況,也沒人敢動。
只好等醫護人員把他抬走再進行電梯檢修。
秦擎看了他一下健康情況。
多處骨關節損傷,骨折,皮膚擦傷,軟組織挫傷。估計得在床上躺幾個月。
本來電梯都停運了,可以避免受傷的,他這真是自找的。
不過也算好,至少改變了他必死的結局。
工程部的值班人員過來檢查,頂著一頭冷汗后怕道:“減速機齒輪損壞,還好及時停運,再多運行一會兒,會直接導致輸出扭矩異常,最終會引起電梯運行失控逆行。”
剛剛趕到的商場總經理聽到這話,差點吃速效救心丸。
要真是電梯逆行,這么多人在電梯上,那一瞬間的慣性會把乘梯人反向向后帶,足以造成一場大規模踩踏事件。
真要那樣的走向。
別說工作保不保得住,他怕是要因為管理不善蹲局子去。
他千恩萬謝地送走警察,安撫顧客。
周副總、安保經理幾個菜姍姍來遲。至于工程經理,至今還沒有聯系上。
警察過來后兩個保安就通知了自己的安保經理,安保又通知周副總。
可今天是跨年大堵車,等他們趕到,看到商場負責人已經把事情處理好了。對于這些應該直接處理事情的下屬,他是看也不看。
周副總覺得腿軟,他大概也許,完了……
一場事故消弭于無形,除了自作自受的人,沒有人受到傷害。
秦擎收到了大筆經驗值和些許功德。
誰能想到呢,過年還能有收入。
巡邏過一圈,沒有發現其他異常,連小偷都沒有一個。
阿大下來接秦擎去樓上的旋轉餐廳。
現在,這位魁梧的漢子看秦擎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比起先前面上的禮貌客氣,現在要恭敬得多。
他們這次走得是大樓的觀光電梯。
電梯高升的同時,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木木興奮得嗷嗷叫。
同處在轎廂里,阿大顯得局促,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秦擎率先道:“剛才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在前面頂著,執勤人員來的時候不一定來得及。”
“沒什么,都是應該的。劉總剛剛已經給我們發了一個很大的過節紅包。還說了,這個月發雙薪。”
喲,真實在的姐。
阿大時不時地揉著右手彎處,應該是剛才被那個年輕男人打疼了。
傷不算重。
秦擎:“商場經理也給了酬謝,我掛了公職不好拿,但你們的那一份我還是爭取了的,到時候會直接寄到劉姐公司,你們記得收。”
說完又覺得她自己什么也沒有出。
就說:“我給人算卦的,今天你們辛苦,每人免費送你們一卦,有什么想算的沒有。”
“有!”
阿大特別大聲,都不帶猶豫的。
木木都給嚇到了,抖了一下耳朵。
看來他不好開口的就是這件事。
阿大說:“大師,我想找一個人。”
秦擎已經看過他的信息。
“姑娘?”
阿大訕笑:“也算不上姑娘,她和我差不多大,今年應該快四十了。十幾歲的時候我們好過,那時候我就是個什么也沒有的窮小子,她家不同意我們的事,要把她嫁給一個有錢的癱子。我當時在外面打工,不知道這些事。等我再次回去的時候才曉得她跑到了我打工的城市找我。那時還買不起手機,就這么失聯了。
“那之后,她也從沒有回家去過,我找了她很久都沒找到,她家為了超生,連戶口都沒給她上,我找不到她。”我找她也不是想什么,就是這么多年了,一直掛著這個事兒,我就想知道她還在不在這世上。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頭肯定吃了好多苦。不過她那么好,大概孩子都快成年了吧。要是那樣的話,我找到了,遠遠地看一眼,知道她健健康康的,過得開心,我就滿足了。”
秦擎在阿大的人物關系圖譜上確實查到了一個和他同齡的女性,親密度極高。也不好直接說出名姓,她問了阿大的生辰八字,以及他們見最后一面的時間和方位。
經過白云觀的一番小班教學,她現在唬起人來,更像那么回事了。
裝模作樣掐算一番,便問:“你要找的這人,她的姓名筆畫之和可是守一之數,一或者十一……”
不待秦擎繼續舉例,阿大忙不迭答:“是,她叫王芳,正好十一畫。”
又激動地問:“大師,你算到她在哪里了嗎?”
阿大: !!!
“哦,是她的話,應該離我們不遠。大約也在附近跨年吧。”秦擎促狹道,“而且,她還沒有結婚哦,”
第86章 加班
說來就是那么巧,阿大要找的人二十多年沒見,此時根據面板地圖顯示對方竟然就在這座大廈下的廣場上,在那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守著正中央的音樂噴泉,準備跨年。
“大師,你說真的?真的是王芳?”阿大搖頭自己否決,“王芳這個名字太普通,很多人都叫這個……”
秦擎走到觀光電梯最外側,貼住傻笑的木木,給阿大指音樂噴泉的一角:“看到那個小象雕塑了嗎,那里個方位有你們相遇的緣分。”
阿大捏緊了拳,盯著那個白色的小象石雕,然而距離太遠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克制自己。
觀光電梯到頂。
阿大引著秦擎去劉思敏的包廂。
安置好以后,即將關門出去時他終是忍不住道:“老板,我想請半個小時的假,我保證,半個小時以后我一定回來。”
小山一樣的大個子眼角都是紅的,帶著祈求。
劉思敏看了他一會兒,直到阿大在她的視線中低下頭。
劉思敏沒有問原因:“好,可以。”
“謝謝老板!”
他退了兩步,又才回來,再補了一句:“謝謝大師。”
劉星辰來帶走了木木去和小朋友一起玩。
劉思敏為秦擎斟茶:“神神秘秘,發生了什么事。”
秦擎謝過茶,微微一笑:“客戶隱私,保密。”
劉思敏也不再問。
只說:“看你這表情,應該是好事。”
頂樓的風特別大,自家的傻狗站在窗前小朋友們給它搭的凳子上,和小朋友一起吹風。
它的胸毛都被吹得亂飄,還吐著舌頭傻笑。
墻上的掛鐘時針和分針逐漸趨近于數字,將在那里重逢。
筆記本上,秦擎看到代表阿大的那個點正在向代表王芳的那個點兒靠近,越靠越近。
廣場上的人群在齊聲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新年,零點。
筆記本上的那兩個小點已經靠在一起,不再移動。
樓下,廣場上,音樂噴泉在高歌。
空中,煙花綻放。
秦擎與絢爛美景平視。
“新年快樂。”
劉思敏走到她身邊。
“新年快樂。”
劉思敏向煙花舉杯:“祝,平安順遂。”
秦擎好笑,她也向煙花舉杯:“祝,國泰民安。”
一朵雪花落入杯中,消失不見。
市中心廣場的跨年刷爆了短視頻平臺。
同樣有存在感的,還有扶梯突然故障的消息。
很多人現身說法講述當時的情況和驚險。
這件事情的后續報道有兩則。
一是商場負責人錄視頻道歉,承認商場管理失職,感謝執勤警察的力挽狂瀾。并表示已經對商場所有設備進行了全面檢修。以及商場對于這件事情的追責:兩名值班保安玩忽職守,被商場開除。
另一則是,那位全身多處骨折的年輕人,起訴狀告商場,要求賠償,賠償金額達7位數。
秦擎覺得沒意思得很。
元旦的家族聚會的組織者輪到秦擎家。
秦擎不愿父母操勞,也學上次二姑家在外請客。
她現在認識的餐廳多得很,隨便挑一家足以。
席上二姑宣布表姐和小原即將籌辦婚禮,而且表姐已經有了寶寶。二姑樂得不行。
結果,大伯母也宣布結婚多年的堂哥堂嫂也即將添丁。
二姑不高興,當下就和大伯母吵了起來,說什么王不見王,她不應該一聲不吭就帶懷孕的媳婦來參加家宴。
二姑的雙標,其他人才不慣著,都說了她幾句。
氣得二姑拉著表姐就走了,飯也沒吃。
沒了她攪事,場面和諧了許多。
一時間話題都集中在堂嫂和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
說起這個大伯母就頭疼:“現在環境這么不好,吃的東西基本也都有毒,我到周邊農村都不怎么能買到純天然的東西。從她懷這個孩子起,我就擔心得一宿一宿睡不著,就怕像當初擎擎一樣。”
默默干飯的秦擎抬頭,還有她的事?
“我?我怎么了?”
王女士嘆氣:“你呀,小時候不乖,住了半個月的保溫箱,一度差點背過氣兒去。”
大伯母接過話:“可不就是,最危險的一次,醫生都已經來和我們說你沒有心跳了。我已經編好了安慰你媽的謊話,好歹讓她順順當當地把月子坐過去。結果……”
老秦:“結果,我去抱你的時候,你冰涼的小手小腳突然動了一下,然后很大地一聲哭了出來。把我嚇了一跳。從那以后你倒是沒怎么生過病,特別好養活。可那次真把我嚇怕了,我和你媽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的感覺,本來打算要二胎的計劃也擱置了。”
老秦說著還哼哼;“結果給你弟弟起的好好一名字,最后竟然給狗用上了。”
秦擎:“我怎么從來沒有聽你們說起過這件事,我還以為我一直身體倍兒棒呢。”
老秦和王女士都表示:“有什么好說的,多久的事情了。你現好好的不就好了。”
秦擎跑上了白云觀,躲到膳堂廚房悶頭削了一下午土豆。
無用找到她。
“好不容易放假,怎么把自己藏在這里。”
無用瞳孔清明,可以映照一切。
秦擎沒辦法撒謊,也不愿撒謊。
她丟下一個坑坑挖挖的土豆,坦誠道:“感覺自己最近情緒有點問題。”
無用看著她,用心傾聽。
秦擎淡漠道:“懲治了一些人,拯救了一些人。見了一些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可似乎有一個我被排斥在這些之外,與他們格格不入。我抽離,我旁觀……算了,我自己也說不好。或許只是以前過得太過順利,最近有幾起案子推進得有點困難,被影響到了。”
她突然沒有了表達欲望,也不想聽別人說。
秦擎把無用趕走,自己在后廚又削了一大盆胡蘿卜和藕,直到無妄大師不準她再浪費蔬菜,驅趕她出了后廚。
不等她有時間悲春傷秋。
林楓來電。
“秦擎,來分局一趟,局長找你。”
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瞬間不見。
這時候她只有一種情緒。
加班?
竟然還要加班!她只是一個兼職的顧問而已。
找秦擎的不是局長,另有其人。
林楓悄悄透消息:“上面來認了,專門找你的。”
“市局?省局?”
林楓搖頭,豎起手指向上指:“更上面。”
局長辦公室,秦擎見到了找她的人。
根本不是公安系統的,來自部隊。
“秦同志,你好。”
秦擎頷首。
為首的軍官看軍銜是一位中校。
他開門見山道:“秦同志,我們研究過你的檔案,你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同志,做出過許多杰出貢獻,現在,組織需要你的幫助。”
秦擎沒說話,看向局長,局長輕微搖頭。
“我不一定能幫上忙。”
中校先生道:“秦同志很謙遜,然而,根據我們的資料,你比你想象中要強大得多。”
“說說情況。”
中校先生正準備講話,被他身旁一位攔住,他對秦擎道:“不妨秦同志猜一猜。”
局長瞬間拉下臉:“過了吧,求人辦事可不應該是這個態度。”
那攔的人正色道:“老同志,別生氣。這是必要流程,為保此次行動萬無一失,我們必須要確認秦同志本人和資料上一致。”
局長哼了一聲,沒再明著阻攔。
那人對秦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擎找了張凳子坐下,看著他們的眼睛,篤定道:“西南以南,找人,救人。”
兩位軍官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欣喜。
“沒錯,秦同志果然名不虛傳。”
秦擎:“可以,找人是我的強項,只要人還沒死我就能圈出方位。你們既然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找人要的東西。你們帶來了嗎?”
中校點頭:“找人要要靠血緣或情感為紐帶,羅盤為媒介。”
“好,你們把目標人員的相關人讓我見一下,羅盤馬上可以給你們。”
中校:“目標人員的家屬我們沒有帶過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樣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此次前來,是想請秦同志親自去一趟。”中校道。
嘶……
“不行。”局長拍案而起,“我不同意。你們說這話以前要不要先想想那是什么地方?沒規則沒秩序沒人性的混亂地區。小秦她不是軍人,甚至不是警察,她只是一個顧問,一個有點兒能力的老板姓而已。她沒有義務為了你們的任務出生入死!”
“老同志別激動。”
局長梗著脖子:“叫我什么都沒用,你們領導聯系我以前可沒有說是要把我的人帶走。要知道你們是打的這樣的主意,我根本不會讓她來見你們。小秦才二十多人,她沒有享受過納稅人給她帶來的福利和權利,那么她也有拒絕的權利。”
“老同志!”剛才攔人的軍官道,“這次的任務非同小可,我們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僅僅是羅盤,太過死板。現場情況變化多樣,要是有一點誤差我們去前線執行任務的同志也是九死一生,更或者有去無回。
“我理解您對于屬下的愛護,正如我愛護我的兵一樣。
“我像您保證,想讓秦同志親自過去,只是為了更靈活應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讓她去前線,過去以后,她只用呆在指揮部大本營即可。我一定把人給您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退一萬步講,假使有那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和意外,在所有的戰士倒下之前,秦同志不會被傷分毫。”
局長還想說什么,但是面對軍官的誠摯的眼神和保證,他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轉而問一直沒有說話的秦擎:“小秦,你自己的意思呢?”
秦擎已經看過他們任務的大致情況,知道他們志在必得的決心,以及這次任務的重要性。
她表態:“既然這位同志都說了,我是最安全的那個,助人為樂,我似乎也沒有什么可以拒絕的理由。”
辦公室里氣氛有些凝重,她半玩笑道:“我還沒有出過國呢,這回正好,就當公費旅游了。有國家軍隊當保鏢,還有什么比這更安全的。說實在的,近些年這樣的國際形勢,我可不敢自己一個人溜出去玩兒。”
中校先生:“秦同志大義。請你放心,組織上不會忘記你的貢獻。”
另外一位軍官哈哈大笑,中期十足:“小同志心態也不錯,很好。別的不說,過去那邊要是當旅游的話,那有意思的可多了去了,那邊雨林里有一種毒蚊子,有大拇指那么大,它的口器上有麻醉毒素,吸血的時候人是感受不到的,一叮就是一袋血。”
秦擎:“……”
還好這位已經提前把自己上交給了國家,要是他去做旅游宣傳工作,肯定得把自己餓死。
第87章 雨林
秦擎沒有護照,也沒有簽證。
但既然是公差,有官方出手,各種流程自然走得飛快。
這次不知道得耽擱多久,秦擎回家給家里說了一聲,也沒多說,只說出差。
工作室那邊有無用頂著,盡管比不上秦擎精確,但她的術法已經足以處理大部分的事情。
分局里,只有局長一個人是知道秦擎具體任務的。
就連林楓也只是知道她有外派任務。
不論什么任務,與軍隊扯上關系,總不能是什么簡單的活兒。
走之前,林楓吊兒郎當地來送行,順了秦擎兩包海鹽餅干走。
最后才半玩笑似的說了一句:“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交火,你可得躲嚴實些。我不會笑你的。”
“行,我一定茍到貓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乘坐軍用直升機直飛,秦擎沿著西南一直往南。
本次出行沒有家屬隨行。
雖說有部隊保護,但那邊畢竟是混亂地區,普通人最好還是不去為妙。
即使人身安全有保障,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定有那么好。
秦擎自從兌換過“軌跡”的屬性以后,她找人時已經沒有了家屬在50米以內的距離限制。
有人帶本次目標人物的妻子與秦擎見了一面。
當然,此處的見面是指秦擎見,對方并沒有見到秦擎。
從對方的關系圖譜中取到坐標后,秦擎將這條坐標信息直接存儲到了筆記本上。
目標的人物的動態行動軌跡直接可查。
這比羅盤好用。
可惜筆記本不能離開她身邊,別人也看不到筆記本上寫的東西。
否則,她甚至都不用跑這一趟。
現在秦擎已經知道了上次在分局見的中校楊安國。
他再三和秦擎確認:“沒有家屬,不會影響你的判斷?如果出去以后才才發現需要的話,已經來不及回國內接人。”
秦擎向他保證:“放心吧楊中校,我知道輕重。”
“好,我不會再質疑你的決定以免動搖軍心,這一次,就拜托了。有什么需要準備的,你擬個單子給我,我來辦。”
事實上,秦擎沒什么需要準備的。
直升機停落在雨林邊緣的一處營地。
在那里,搭滿了行軍帳篷。
秦擎一行到了之后,沒有休息,直接讓人迎接進了最大的一座迷彩帳篷里。
帳篷里,有許多電子設備,正中間一張長桌,幾個人正在開會。
一位頭發有些花白的軍人穿著迷彩套裝站在長桌邊的白板前,正在寫著些什么。
楊安國立正敬禮:“首長好,楊安國任務完成,請求歸隊。”
那位花白頭發的首長轉身,抬手還禮。
“歸隊。”
楊安國又和在座的其他人敬禮,他們分別回禮。
這里就秦擎一個陌生面孔,她被帳篷里的所有人注視。
秦擎淡定問候:“各位首長好。”
楊安國給秦擎找了空的椅子坐。
有人問花白頭發:“首長,這位是您請的外援?”
“是,你們沒有萬全的把握解決問題,還讓我找有能耐的人嗎?”
首長對手下們說話可真不客氣,秦擎剛到他就為她拉了一把仇恨。
首長甚至還和她寒暄了兩句:“秦擎對吧,過來辛苦了。”
顯然他不常做這種事,表達很是僵硬。
好在他沒有過多說些什么,幾句以后立馬開始開會。
由在座的一位軍官先給秦擎介紹目前的情況。
此次的任務是營救一位分量很足的政府要員,對方帶著一個任務接近本地的一位豪商。
接觸的場合是一次豪商舉辦的宴會。
參與宴會的都是當地的富商。
然而,還沒等我方這位要員找到機會和豪商商談。宴會受到了不明組織襲擊。
宴會上的富商們被集體綁架了。
當襲擊發生,失聯之后,我方的接應人員立馬采取行動。
對方身上是佩戴了定位設備的。
但是不久之后,我方人員只在離宴會不遠處的一間車庫里發現了這些人質身上換下來的衣服褲子和皮帶。
而綁匪們已經攜帶著更換一新的富商人質們揚長而去。
這件事在當地影響很大。
但綁匪并沒有聯系這些富商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們的訴求。
從綁的人都是富商來看,推測對方目標是錢。
但對方的賬戶沒有動賬記錄。
自從這場綁架開始,到目前已經有三天的時間。
情況實在是不樂觀。
我方不關心那些本地富商的生死,但我們一定要把自己的人找回來。
不論死活。
目前,我軍已經和本地軍閥取得了合作意向,對方允許我軍在境內活動救人。
但問題是,兩方人馬找了幾天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首長總結:“即使是尸體,我們也要把人帶回祖國的土地上去。”
氣氛有些凝重。
在一片沉默中,秦擎開口。
“他還活著。”
所有人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是剛才為秦擎介紹情況的軍官。
秦擎:“如果是死人,我是看不到的。你們要找的人還活著,只是很虛弱,這幾天受苦是一定的。但目前沒有致命的危險,應該只是受了些折磨。”
秦擎再次看了一眼面前攤開的筆記本。
對方的健康值比起昨天她見到他妻子時掉了一點,但是整體還維持在60分以上,可以說十分健康。
看情形,在座的其他軍官并不知道秦擎的具體身份。
首長:“好,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他又解釋:“小秦同志的……專業,很是擅長找人,歷史的業績是無一失手。”
軍官們面面相覷,又看看秦擎,有些騷動。
首長這番描述,秦擎也就明白了。
她命師的身份不適合在這個營地里直說。
首長問:“聽到現在,小秦同志有什么線索,不妨直說。”
秦擎也不廢話:“有地圖嗎?”
一張紙質地圖很快被找來,平鋪在桌上。
秦擎知道,這里的山區寸寸都是危險,不曉得在哪個旮旯就躲藏著有熱武器的亡命之徒。
所以,她在國內裝神弄鬼跟著羅盤方向找人的方式,在這里并不完全實用。
盡管人質暫時安全,但對方在一群土匪窩里,下一刻不一定會發生什么。
他們現在要爭取以最快的時間把對方找到并救出來。
是一步到位,直搗黃龍的方式。
秦擎手拿一根馬克筆。
站在桌前,所有人都圍在桌子周圍,看看地圖,又看看她。
她張張口,在其他人以一種期待她一番指點江山高論發表的眼神中,問了一句:“我們現在哪兒?”
她看到好幾個人都看向首長,臉上沒有掩飾的情緒像是在說“就這?”
楊安國輕咳了兩聲,抬手指向一處:“我們的營地在這里。”
“哦。那人質被綁的地方呢,就是開宴會的地方。”
楊安國又給她指了一處。
秦擎將筆記本上的軌跡地圖比例調整至與面前的地圖一致,然后用了兩種顏色的筆,在地圖上畫了起來。
準確地說,是描摹,拓印。
紅色的筆,她從人質參加宴會的軌跡起,用一條扭曲往復的雜亂細線一直連接至對方現在所在地點。
黑色的筆,她從目前營地所在的位置連接到了人質所在的位置。
黑色的線路,她描了兩條不同的路線。
黑色的路線是她為了來做這個外援,連夜用能量點給自己兌換的新屬性。
屬性名叫地圖。
只要選定其他任意一人為錨點,地圖屬性即可描摹出從她本人所處的位置,到錨點之間的距離可以走的路線。并會為每條路線用顏色標明走這條路是安全還是風險。
綠色代表安全,紅色代表危險。
就跟現實中的導航可以現實道路暢通與否的顏色情況。
這個功能屬性,秦擎在能量商城里很早就看到了,但是以前一直在和平國度,這個屬性就很雞肋,而且還要花5個能量點。
但放在治安混亂的地方,或者戰區,這個屬性又實在是好用。
于是在出發前她忍痛花了能量兌換。
秦擎又找了一只藍色的筆,她點向人質所在地。
解釋道:“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這里。”
她又分別介紹了紅黑兩色線路的意思。
指著黑色的線說:“這條比較繞的全程很安全,那條比較短的線路有一個小段可能會有風險。”
她用紅筆把筆記本上顯示的淺紅色路段圈了起來。
“我只能看到這個地段存在風險,但這風險是來自于哪里我是不清楚的。可能是自然環境惡劣本身道路難行或者是有猛獸出沒,也可能是有火力駐扎的稍崗。再有就是這兩條路的風險程度評估僅限于現在,可能后面會變。所以,具體走哪一條,需要你們自己判斷。”
說完這番話,沒有任何人回答她。
“是我沒有解釋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
首長攔住她:“不用,我們聽清楚了。”
再看其他人,他們看秦擎的目光像在參觀剛剛降臨地球的外星生物。
“你……”
他們想開口問,但是好像不知道該問什么,又從哪里問起。
索性干脆不開口。
首長拿了被秦擎化花的地圖給一直沒有說話的一位抱著電腦的士兵。
“你看看。”
似乎暫時沒有秦擎什么事,秦擎也就縮在角落減少存在感。
首長道:“我們先研究一下地圖,小秦通知如果沒有其他線索,可以先下去休息吃點東西。”
秦擎想了想:”還有一點其他信息,但不一定準確,給我一張白紙,我寫下來,你們一起研究研究。”
白紙到位,秦擎奮筆疾書,刷刷刷刷,將筆記本上,我方人質在對方地盤觀測到的一些信息騰轉出來。
也許和自己安危相關,人質認為相當重要,所以他的研究所得盡數都注明在了日志上。
人質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山寨,那些人不知道是太自信還是根本沒想讓這群人質最后活著回去,反正他們囂張地在營地里給人質取了頭套。
秦擎被首長安排的人領出去,帳篷里的幾人這才拿起那張據說“不甚準確”的寫滿小字的A4紙。
上面寫著:
偏僻山區中的山寨,四周山脈連綿,地形復雜,所在位置處于一個山谷之中,山谷呈東西走向,兩側山體陡峭險峻,攀爬極為困難。山寨南面有一條河,寬度大約十丈,難以直接渡過。周邊叢林為山寨提供了良好的隱蔽條件。山寨距離最近的城鎮大約有三十里的路程,附近沒有明顯的正規軍事據點。
山寨周圍修筑了高約五米,厚度一米的混凝土圍墻。圍墻上安裝鐵絲網和尖銳的障礙物。山寨外有一條寬約三米、深兩米的壕溝,壕溝中沒有水,有簡易陷阱。內部有三座高八米的堡壘,分別位于東、西、北三個方向,另有幾座瞭望塔分布在圍墻周圍。
山寨只有一個主要入口,位于南面。入口處有兩扇厚重的金屬門,門后設有門鎖和阻擋裝置。有武裝人員站崗,沒有發現明顯的次要通道,但不排除存在隱蔽的暗道。
經過食物消耗和換防情況大致估算,總兵力約為兩百人。配備槍械多為97和仿81,少量M16和AK47。
通訊方式主要為對講機和信號彈,指揮系統較為簡單,由一名首領和4個名頭目組成。首領和頭目日常在附近城鎮尋歡作樂,山寨僅2名頭目輪守。
武器彈藥儲備在一個西北面專門的庫房中,數量未知。沒有專業的醫療設施,僅有一些簡單的藥品和急救用品。
山寨內設有多個觀察點,預警方式為鳴槍。目前尚未發現有專門的情報收集活動。
從看守人員日常交談中得知,山寨經濟來源主要是走私、勒索、賭場。以此作為據點的原因大約是附近有一座小型金礦,礦上都是四處抓來的黑曠工,其中肯定有我們的同胞,但數量未知。
幾人沉默的看完,良久沒有說話。
這哪里是什么不太可靠的資料,分明就是一份詳細的軍事布放圖。
安靜了好幾分鐘,其中一個軍官才問帶秦擎來的楊安國。
“這位小同志什么來頭,她是人體衛星嗎?”
楊安國沒有回答,他自己也處于震驚之中。
即使他已經熟讀過秦擎的資料檔案,看過她曾經經手的案例,親自接觸,對他的震撼半點沒有減少。
這就是命師的能力嗎?
封建迷信有這樣的威力,算命能算出對方武器配置的具體型號?
此時,楊安國比誰都清楚。
這位他親自去請來的外援,在以前處理過的事件中,她藏拙了。
她懂得的東西,絕對不止是資料上所說的那些。
楊安國看向老首長,首長沒有說別的。
只有一句:“所有人,簽保密協議。”
然后便不再提這個問題。
“現在,分析這份偵查資料。”
所有人強自鎮定心神,不去管這些資料和信息的來源,按照軍事資料來研究。
一位小戰士引導秦擎在營地里活動。
秦擎看他皮膚黝黑,但眼神清亮,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活力十足,笑起來讓人也不由得想跟著笑。
她猜這個大高小伙年紀應該不大。
“也不小啦,我和戰友們差不多大,我二十二歲,叫成多余,戰友們都叫我魚仔。你也可以這么叫我。”
秦擎看他還挺健談,就和他聊了幾句。
“成多余?這名字挺有意思。”
魚仔失笑:“哪里,我上面有個姐姐,本來我爸媽不準備生了的,后來意外有了后生我還算超生,我爸就給我取這么個名字,說我就是我們家多余的那個。那時候年紀小,一氣之下就來當兵了。”
“怎么說?”
“嗐,上戰場殺敵的事,總不會嫌士兵多余。”
魚仔沒有說,但秦擎看到,營地里好些看著年輕的小戰士竟然都來自某處特戰部隊,而且已經在那里服役了好幾年。
是在和平年代里,執行實戰任務最多的組織。
這群人基本沒有自己的私生活。
平日里只分一般訓練,高強度訓練,以及執行任務。
魚仔領秦擎到了一頂小帳篷邊。
“秦同志,你住這里。生活用品已經提前放置,你要還有什么缺的可以問我。但這里條件有限,也不一定有。”
都到了原始雨林,還要什么自行車。
秦擎是有心理準備的。
有需求她盡量克服,旨在不會給這些士兵添麻煩。
帳篷里支了折疊床,床鋪已經鋪好,床位放著疊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塊被子。
另有一張折疊桌,桌上放著礦泉水。桌下是洗漱用品。
魚仔:“你先看看,我去給你領飯。”
說是飯。
其實就是行軍糧套餐。
營地里不見明火,大家吃的都是這個。
秦擎以為行軍糧只能飽腹,但出乎意料,初次嘗嘗竟然還挺好吃。
壓縮餅干結實得像磚頭,但咬起來一點兒也不費勁。
吃起來香香的,能夠明顯品嘗出谷物和動物油脂融合后帶來的滿足感。
只吃了半片便覺得飽了。
另有自熱面條,即食罐頭肉鋪果干之類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開。
擔心一會兒還有事兒吃不上飯,她決定這頓多吃點。
就又開了一碗自熱面條,紅燒牛肉味的。
別說,這澆頭還挺好吃。
就是味道不太夠。
于是秦擎打開自己的行李拿出除開衣物用品以外她唯一帶的東西。
一罐辣椒醬。
拌鞋墊都好吃的辣椒醬。
第88章 微瀾
秦擎又被請到了會議帳篷里。
幻燈片上展示著她眼熟的地圖的線條。
技術兵在地形圖上模擬了秦擎提供的幾條軌跡和線路。
根據人質運動軌跡,他們還原出了人質被轉移的經過和路線。推論秦擎提供的信息完全合理。
又用從營地到山寨的路線圖,結合山寨軍事布防信息,制定了進攻路線和可行的作戰計劃。
幻燈片上的3d動圖輪換展示著。
代表著秦擎的到來為任務進度推進提升了關鍵的一步。
此時叫秦擎來是為了讓她確認3d還原出來的路線圖是否準確,畢竟她一開始是在紙質地圖上手描的,難免有誤差。
秦擎用筆記本做了仔細對比,沒有錯漏情況。
既如此,首長讓人聯系與我方合作的本地軍閥,讓對方配合行動計劃。
戰斗前夕,秦擎以為營地里會籠罩著一層肅殺的氣息。然而并沒有,戰士們反而很放松。
至少看上去是那樣。
入夜之后,大家在一起用餐。
秦擎也入鄉隨俗,加入其中。
作為營地里唯一的女士,她自然頗受關注。
對她的稱呼什么都有。秦女士,秦專家,秦顧問,料想戰士們大概都知道她是來干什么,具體細節應該不清楚。
但也沒人細問。
他們像招待客人一樣,熱情地和她交流。
比如分享他們喜歡的軍糧花樣吃法。
肉罐頭拌著自熱面條吃。
或者把茶包和脫水素菜放進自熱米飯盒子里自制一份茶泡飯。
還有別出心裁的,能就地取材,揪一點兒可食用野菜做個涼拌菜。
秦擎為國人刻在基因里的美食創意而折服。
又比如會和她分享來之后遇到的一些趣事,夸張的昆蟲和植物什么的。
這些戰士們在極限環境中自得其樂。
飯后還有人組局玩耍。
穿著迷彩背心的戰士們在空地上玩摔跤,都還玩得很盡興,個個都興奮得很。
星夜整軍,營救隊伍在凌晨集結準備出發。
秦擎倚在自己的帳篷前看到了嚴肅安靜的一列列士兵。
先前給她做過引導的魚仔也在隊伍中,就站在第一排。
此時,魚仔的面板已經變成了黑色。
這一刻,她心跳得特別快,終于才對于這支隊伍即將開啟的行程 ,有了真實感。
戰場。
幾個小時前還和她一起吃飯說笑玩耍的一群人,他們要去的戰場。
現代化、高烈度的戰場。
他們這些人,很多都很年輕。
戰爭,這個詞幾乎已經消失在和平年代的詞匯庫里。
一般人只能在歷史書上的幾頁鉛字里才見過它的影子。
但它并不是不存在,而且他們所不知道的一些人的生命里離得很近。
站在隊伍最前端的是那位和楊安國一起去接秦擎的軍官,他穿著和戰士們一樣的迷彩服,正在督促戰士們檢查裝備。
首長和其他一些人,站在隊伍的不遠處,看著這些士兵。
秦擎走近首長,與他耳語幾句。
首長頷首,向帶隊的軍官招手。
那位小跑過來,立正行禮。
“請首長指示。”
首長和他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人看向秦擎,目光像一柄剛磨礪過的劍。
秦擎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打量和評估,她很坦然。
那軍官說:“跟我來。”
秦擎隨他到了隊伍前。
戰士們目光都落到了突然出現的秦擎身上,隊伍里沒人說話。
軍官:“下面,被點到的人請出列。”
“是!”
響亮的齊聲呼喊。
軍官說完自己退后一步,跨立在秦擎左后方。
秦擎也不客氣,直接報人。
“第一排左起第五名。”
“到!”
魚仔出列。
“第三排左起第二名。”
“到!”
他站到了魚仔身邊。
軍姿挺拔,一絲不茍。
秦擎又點了其他三個人,他們站在一起,疑惑的眼神都瞟向了自己的長官。
軍官:“稍息。”
并沒有給他們解釋。
秦擎走到他們面前。
在他們黑色的面板上看到他們的年齡。
魚仔,三級士官,二十二歲,入伍六年。
孔方,二級士官,二十三歲,入伍五年。
劉洋,中尉,二十三歲,入伍五年。
……
他們的年紀都沒有秦擎大。
放在普通人里,這個年紀,才是剛剛步入社會的年歲,甚至很多還在父母身邊撒嬌。
而他們卻用生命扛起了國之重任。
秦擎在他們面前站定,抬起手臂,手心向上。
沒有繁復的儀式,一顆如螢火蟲大小的亮光在她中指的指尖凝結。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顆光團上。
秦擎豎起手掌,指尖的光團在魚仔眉心前三寸停下。輕輕屈了屈中指,光團被彈出,沒入魚仔的眉心不見。
魚仔瞪大了眼睛,看樣子似乎很像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但看向盯著他的長官,忍住了沒有動作。
剩余的其他四個人也一樣,秦擎凝出光團打入他們的眉心。
那是她用自己的功德分許的愿望。
她對這幾位士兵說:“不會傷害你們,這是祈福,可以抵擋致命一擊。”
說完這話,秦擎揚起雙手,無數芝麻大小的光點自她手中撒入隊伍。
“愿諸君旗開得勝,順利凱旋。”-
段微瀾的任務失敗了,在任務還沒有開始的時候。
他的任務是扮做商人接近本地富商昆汀,獲得他的友誼,套取或者交易一份與我方異常重要的一份資料。
沒人會料到配備熱武器守衛的宴會能被突然襲擊。
段微瀾與眾多富商一起被劫持,全身被換了個遍,他與組織斷了聯系。
通過數次轉移,他們眾人被帶到了匪徒們的老巢。
作案的是本地臭名昭著,讓人聞風喪膽的黒蟒幫。
到了地方以后,一路上罩著他們頭上的頭套都被摘掉。
突如其來的陽光刺痛了長久處于黑暗中的眼睛。
他們這些被綁來的人都在被推攘摔到一塊平地上,他們的周圍以及目之所及的高墻塔樓上都站著端著槍的匪徒。
被數十桿槍對著,幾個小時前還光鮮亮麗的富人們像一窩兔子一樣,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有一個年輕人大喊:“放了我吧,我家有很多錢。”
不止他一個人,也有其他人在許諾財富以求換取人身安全。
“砰……”
最先說話的年輕人側倒在地上,瞪大著眼睛,腦門上一個血窟窿。
他的后腦處,混合著血水有白色濃稠物淌出。
他們的正前方,一個矮個子男人歪歪脖子,將剛剛使用過的槍插回后腰。
“大哥沒讓說話,擅自說話,這就是下場。”
一群被綁來的人頓時沒了聲音,連哭都壓抑著,無聲地流著眼淚。
那個死掉的年輕人身邊撲過去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他們抱著尸體,仇恨地瞪視著那個開槍的以及大馬金刀坐在前方椅子上的人。
“砰……”
稍老的那位倒在了他抱著的尸體上。
槍口對準年輕的那個。
前面的大哥發話。
“干什么啦,克制一點,一家子都死了,我們去哪里掙錢。”
矮個子男人收了槍。
“記住,控制好你們的情緒,對大哥尊敬一點。”
年輕男人逃過一劫,趴在地上抖動著肩膀,并不敢再看那些匪徒,褲子上印出一大片濕痕。
不止他,其他人也都低著頭,不敢再和匪徒有目光接觸。
面前擺著兩具尸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生理反應,有人直接吐了。
他附近的一個匪徒罵了一聲,吼道:“半分錢沒掙老子還要給你們擦地不成。”
那個匪徒用槍抵著他的腦門:“你自己產的,舔干凈。”
那場面,就連段微瀾也覺得生理不適,更別說其他人。
他聽到其他人反胃聲音,但在槍管之下,生生吞了回去。
一群還活著的人已經不成樣子。
不過才和匪徒一個照面,這些人已經被從精神上凌虐到對匪徒的絕對服從。
那個大哥看著他們的樣子暢快大笑:“還以為多有骨氣,一群待宰的豬玀。”
沒人敢反駁。
所有匪徒都哈哈哈大笑,似乎讓這群原本高高在上的富人低頭很快樂。
段微瀾藏在人堆里讓自己的狀態看起來和其他人一樣,但他在暗中觀察這個匪窩。盡管不一定有用。
他是在接應人員的眼皮子底下丟的,組織上一定會安排救援,他堅信著。
段微瀾盡可能保持低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自己能夠堅持到組織上的救援。
然而,這一等就是四天。
他想大概已經沒什么希望了。
不說組織上在異國他鄉能不能找到匪窩,就是這個匪窩的堅固程度和匪徒人數,也實在讓人心涼。
但段微瀾沒有放棄,他積極地觀察和判斷著關于這個匪窩的一切。
同時,他還記著自己的任務,接近目標富商。
他們所有人被安排在一個狹窄的小屋里。
小屋真的很小。
除開放排泄桶的地方,其他空地區域也就只能夠大家勉強平躺。
這里的氣溫高,桶里的排泄物和嘔吐物加速發酵,在屋里翻滾著難聞的惡臭。
這種環境,對于富人們是極大的折磨。
可人要生存,適應環境的能力也很強。
到第二天的時候,段微瀾覺得自己嗅覺好像失靈了一樣,不太能聞出那股惡臭。但他知道,那個桶比頭一天要更臭。
他們每天只有一頓飯,一碗水。
飯是一塊像面包又像饅頭的面團,特別難吃,更別說還要在這屋里吃。
水看著也不太清澈。
想要更好的飯更好的水也可以。
來送飯的匪徒第一天就說了,讓他套著狗項圈牽著在外面的空地上爬一圈就可以。
在被囚禁的一天,富人們勉強地維持著自己的尊嚴。
段微瀾原本的位置在比較遠離排泄桶的地方,他甚至在第一天里用自己的“優越”位置和靠近排泄桶的人換了半塊面團。
他換位置不是為了吃,而是他的任務目標在那里。
目標富商很胖,比別人更不禁餓和渴。
段微瀾把自己多出的半塊面團給了目標人物,建立了初步的好感。
第二天,已經有人在清水和柔軟面包的誘惑下放棄了作為人的尊嚴。
環境對人的改變是可怕的。
第三天,在有成功先例的情況下,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戴項圈的活動。
目標富商沒有去,他太胖了。
這些天,段微瀾一直在攻略著富商。
包括分出他的一部分食物和水。
包括給講述自己背后“家族”的強大。他告訴目標富商,自己的“家族”一定會來營救自己出去。
富商可能信了,也可能只是自己找個希望。他請求段微瀾的“家族”在營救時能把他也救出去。
段微瀾答應了他,作為交換他不要富商所許諾的財富和賺錢機會,他要那份資料。
直到這時,富商無力的腦袋轉了轉,看段微瀾的眼神才從一潭死水中蕩出些許微光。
富商答應了。
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這幾天,匪徒只是折磨他們。
并沒有說錢的事。
但不會有人做沒賺頭的生意。
段微瀾認為這些匪徒也許不只是要他們這些富商的一部分資產用來贖身。
他們大概想要得更多。
但富商們不一定愿意給,在危險的地方做生意,有隱藏財產太正常了。
所以這些匪徒選擇用諸多方式凌虐他們的身體和精神。要讓這群人成為沒有自我的野獸。
已經第四天了。
與段微瀾同處一室的富商們那根神經基本都已經繃不住全線崩潰。
他想,匪徒折磨他們的日子快要結束了,說不定明天就會圖窮匕見。
段微瀾聽說過在這片土地上發生的差不多相同的綁架故事。
一群富商被綁架后,聚集在一起。匪徒讓他們用自己的財富買命,不是一筆錢支付之后贖身。而是花錢買續命時間。
比如一億美金買一天。
每天早上匪徒會把富豪們請去轉賬,付錢的,可以安全過完這一天。
沒錢的,會送一顆子彈。
一天一天續命,再富有的人有一天也會花完自己錢。
那時候,就是他們生命的盡頭。
出來刀口舔血的人,出身一般都不好。
他們憎恨擁有大部分社會財富的那少部分人。
天天提著腦袋過日子,心理大約也不會正常。
他們樂于欣賞富商的痛苦、絕望和屈辱。
段微瀾的嘴唇由于缺水已經變成了硬殼,嗓子也干澀疼痛。
他想如果抓他們的匪徒也開始玩續命游戲,那么他這個假富豪大概是最早被送子彈的。
也許,就是明天吧。
好可惜,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好可惜,他最后不能長眠在祖國的土地里。
他非常不喜歡腳下現在這片罪惡流毒的土地。
但大約也只能這樣了,在他死后,他的尸骨大約也就和其他人一起埋在同一個大坑里。
組織找不到哪些是他的遺骨,那他的父母也就只能為他立個衣冠冢吧。
一時間又想,他的任務沒有完成,不知道他的棺木之上能否有幸擁有一面紅旗覆蓋。
他死之后,父親大約會隱忍悲傷對組織說為自己的孩子驕傲。母親也不知道會傷心成這么樣子。
至于妻子,他根本不忍去想。
如果他留下了個孩子,父母妻子以后得日子大概會好過些吧。
可惜……
又想,這樣也好。
妻子沒了拖累,也許能夠更快地開始新生活。
這個世界對他最后的溫柔大約是他所在位置木板墻間有一道縫隙,在臨死前,他的眼前不是漆黑一片,尚有一線月光。
最后,連這線月光都消失不見。
大概,天快亮了吧。
迷迷糊糊間,段微瀾好像聽到了人群的騷亂,密集的槍聲。
好奇怪,他竟然在這里聽見了自己的母語。
他是餓到產生幻覺了嗎?
第89章 感謝
槍聲,慘叫,爆炸,驚怒的叫罵……
段微瀾意識到,這不是幻覺。
不止是他,屋內的其他人也從半昏迷辦睡眠中醒來。
他們全都爬到墻邊,透過木板的縫隙向外看。
局勢不明,沒有人呼救。
段微瀾身邊的富商拍拍他,他點點對方手心,示意確實是自己“家族”的人。
富商激動起來。
接連一陣咳嗽停不下來。
黑暗中他們這番隱晦的交流沒有驚動其他人。
段微瀾知道,自己大概命不該絕于此。
以目前我方的手段,一個小小山寨而已,只要開火,這場戰斗并沒有什么懸念。
終于,那扇關了他們四天的門,被打開。
門外,是他熟悉的制服。
那人端著槍捂住口鼻,悶聲呼喊:“段同志……”
段微瀾用最后的力氣,扶著墻壁拌站起來。
那人看到了他立馬跨過其他人過來扶。
待到終于走出那間暗室,借著外面的火光,段微瀾才看清扶著自己的是一位年紀不大的戰士。
要是秦擎在這里,她會告訴段微瀾,這位戰士叫魚仔。
魚仔扶著段微瀾去找接應自己的戰友 。
段微瀾氣若游絲:“我旁邊那個胖子,是任務目標。”
“放心,那里已經被我們的接管了。”
兩人繞過一個墻拐角,那里忽然撲出來兩個人,手里高高舉著匕首。
要是魚仔一個人,避過這襲擊是沒有問題的。
此時他手里扶著人,要是他躲過了,段微瀾必然會受傷。
那一刻,魚仔拼著自己受傷,身體做出了違背本能的動作向前迎去。
眼見兩只匕首即將插入他的胸口,電光火石之間,魚仔發現自己身上閃爍了一瞬金黃色的光,然后身體不由自己以一種扭曲的姿勢險險避過這一擊。
來不及多想。
魚仔翻身落地,就地一滾,跪地而起,發起屬于他的進攻。
不到一分鐘。
兩個突襲的匪徒一人被扭斷了脖子。一人被卸雙臂的肩骨,無法動彈,躺在地上呻吟。
此時魚仔才覺得奇怪,他想嘗試做剛才躲避匕首時的那個扭曲動作,發現已經做不出來。
難道是危急時刻腎上腺素飆升?
這里還是危險的地方,不知道那里還躲著其他落單逃竄的匪徒。
魚仔再次扶起段微瀾。
段微瀾:“剛才,你身上,在發光。”
人又不是螢火蟲,怎么會自己發光。
魚仔以為剛才那光是錯覺。
但不止他一個人看到了。
魚仔沒回段微瀾的話,而是說:“就在前面,我們帶了軍醫,先和大部隊匯合再說。”
他們不僅有軍醫,還帶了擔架和一些小型設備。
魚仔回到戰友們身邊,立馬有人接手了段微瀾。
日出之前,戰斗結束。
魚仔在一顆樹下看到了幾個聚在一起的人。
他們都是在臨出發前,被秦擎叫出列過的。
魚仔加入他們,幾人圍在一起,似乎都有話想說,但誰也沒有先開口。
魚仔和他們站了一會兒,抿抿唇,說了自己的經歷。
他沒加任何主觀臆斷,平鋪直敘地描述了自己的視覺和觸覺感知。
有他開口,其他人也逐漸分享起自己今晚遇到的一點奇事。
“我遭了暗槍,但是……身上突然發出一陣金光,子彈只在我的手臂外側留下了點皮外傷。”
“我被對方的狙擊手追著打,在快躲避不過去時,身上出現一道金光,我什么事也沒有,那人被我反殺。”
“我遭到埋伏,對方有斧頭,速度很快,一斧子下去我以為會丟半個腦袋,也是有金光,那個人不但失手砍歪,斧頭的慣性揮到了腳上,砍斷了半個腳掌。”
……
他們一共五個人,全都見到金光。
說完了大家又都沉默。
好一會兒,才有人問:“你們覺得那是什么,傳說中的金鐘罩?”
“你還不如直接說是我們身上有結界呢。你們還記得嗎?秦專家給我們身體里種的光……”
“她為什么只給我們幾個種?”
從最開始發言后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的魚仔說:“會不會……這一趟,我們本來是會死的?”
縱然大家從進了特戰處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會有那么一天,但當死神與他們擦肩而過,依然讓人膽顫。
他們遺書早已上交在隊里保管,平日里所有的辛苦訓練都是為了不會有讓那封遺書有被打開的一天。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我軍現在已經研制出了這么神奇的防衛技術?”
“管他呢,沒死就又賺了天。”
“秦專家,真厲害。”
“這還用你說。”-
戰斗結束,所有被關押的人都被放了出來。
本來打算把那些富商交給與我方合作的軍閥。
但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跟軍閥的軍隊走。
那些人知道我方的來路之后,竟然都要先跟我方隊伍走。
這些人自然不可能都帶回營地,只好分出一部分兵力送他們到附近城鎮的醫院里去。
另外為他們聯系沒有被抓的家人。
至于段微瀾和那位目標富商,在進行初步檢查救治之后直接帶回了營地。
而大部隊直接去了黒蟒幫下轄的金礦。
在那里的一間上鎖的廠房里,密密麻麻怕鋪著的草席上,躺著金礦上的黑曠工。
全都是瘦骨嶙峋的男人,基本只穿了一件黑得看不出顏色的無袖背心。
排查了一遍,發現大部分是本國人。但竟然有三十多人是同胞。
“同志,我,我是種花家人。”在確認闖入者的身份以后,那三十多人爭前恐后報出了同胞身份,怕人不信,還有人當場唱國歌。
也有人嚎啕大哭:“我就知道,國家會來救我們的。”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高薪招工的名義騙過來的。
結果過來之后才知道是黑礦,別說高薪,連錢的影子都沒見到。每天吃得連豬都不如。
還被逼著干重活,以前奴隸社會奴隸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要是有人敢逃跑,抓回來當著其他人面砍斷手腳,剩余人看著他們失血過多而死。
他們也就這么賴活著,沒想到還有回家的一天。
這些人嚴重營養不良,基本個個都有皮膚病,還有人肢體傷殘。
本來也打算先送他們就近就醫。
依然沒有人愿意,他們寸步不離我方戰士,似乎在他們身邊才有安全感。
他們有傷有病都不愿在這里治療,一定要回國治。
沒辦法這些人也被帶回了營地附近-
秦擎這一夜平躺在行軍床上,閉著眼睛,卻一秒也沒有睡著。
她知道此時有人在另一個地方跟人拼命,盡管她已經看過面板,知道他們會沒事,至少沒大事,但仍然忍不住擔心,想等一個結果。
她也知道這個營地的其他人也沒有睡,尤其是會議帳篷里,燈亮了一夜。
她一直擔心,如果出現其他變數,使面板預測的結果改變。
天亮以后,終于傳來好消息。
不但完成任務,我方戰士全員歸隊,最重的也就一點皮外傷。
收到消息秦擎就站在營地外等。
從收到消息到看到戰士們的身影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她竟然也沒有覺得腿軟。
回來的隊伍明顯多了其他人。
魚仔脫了裝備,頭發被汗濕得能滴水。
看到她還對她露一個疲憊的笑,咧出一口大白牙。
“謝謝你,秦專家。”他鄭重道。
秦擎知道他說的什么。
“安全回來就好。”
曠工們累得橫七豎八地躺在營地空處,營地里留守的戰士們正在給他們分發食物和水。
魚仔見秦擎在看那群跟著回來的曠工同胞,還解釋了下。
“據說是以前有人分明已經逃出了礦區,去城里找人借手機打給聯系的時候被舉報又送回礦區,直接被打死。他們現在已經完全不信任這里其他人,跟著我們才好點。回來的時候帶著他們走不快,不過首長已經聯系了卡車,今天就能送他們回境內。”
又嘆氣,”你看他們身上都濕漉漉的,其實不是走出的汗水,是他們擔心和我們一起走自己身上太臭于是穿著衣服跳到河里洗了澡。”
這些秦擎都知道。不止身體有問題,也基本有嚴重的心理創傷。不知道以后要多久才能恢復。
面板已經通知她結算了間接救助這群人所獲得的經驗點以及功德分。
然而看著這群人,她寧愿不要這些獎勵。
瘦得皮包骨,在他們身上不是形容,而是一種寫實。
現實中她都沒見過這樣的人,只有在西藏解放前的老照片里看到過。
剛過中午就來了幾輛卡車,是來接人的。
不是秦擎以為的軍卡,是這邊把情況上報后,上面協調安排臨時征用的附近施工隊拉石頭的車。
當然,這施工隊也是國人組建的。
這群人走以后營地安靜了許多。
累極的戰士們都在休息。
秦擎也終于放松神經,補了個覺。
這一覺就睡到黃昏。
她聽到楊安國在外面說,小小開個慶功會,慶祝凱旋。
秦擎的腦子還有點不清醒。
等她出去發現,原來所謂的慶功會就是不用再啃軍糧,有熱食吃,營地里已經搭灶在開始做飯。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的那么大的鍋。
一共也就兩個菜。
葷菜是紅燒肉,肉里燉的是鷹嘴豆。
素菜是炒白菜。
還有一個特別加菜,是戰士們在附近土里挖的魚腥草,有根有葉,涼拌了一盆。
沒有桌子,大家用飯盒,排隊打菜,每個菜每人有一勺,并沒有多。
連首長也一樣。
秦擎也跟著端飯盒去打菜,打菜人給她狠狠挖了一大勺紅燒肉,比別人都多。
“秦專家慢慢吃,都是瘦肉。”
秦擎:“……”
她到底要不要說,紅燒肉她其實愛吃肥一點的。
秦擎端著自己的飯盒學著戰士們的模樣席地而坐,還貢獻出了自己的辣椒醬。
可她那點辣椒醬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戰士們都不好意思來下筷子。
就地挖的折耳根,對于很多吃不慣的人來說是異端。
但在大集體吃飯要搶著吃才香。
于是就出現了不愛吃的人也要去搶一點來一臉痛苦地吃,就為了讓別人少吃一點兒。
沒人敢來搶秦擎的菜。
但她置身其中,看著戰士們熱火朝天的搶飯場景,總覺得這頓紅燒肉比以往來得都好吃。
該說不說,異國他鄉的野外環境,煮肉的人竟然也不忘炒糖色。
對食物的赤城真是讓人敬佩。
這頓飯,好多人來和秦擎說謝謝。
靦腆的,粗獷的,熱情洋溢的……
當然也不是每一個戰士都來當面和她道謝。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時在帳篷門口發現了好多花。
花沒什么特別,都是附近見過的野花,但都很漂亮,被扎成了一束一束的。
可是,這么多花束一起出現在她的帳篷前這畫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尤其是當這些花束被層層疊疊豎著放在帳篷布邊時。
秦擎想問,她這是被祭奠了嗎?
你們的感謝還怪另類的嘞。
第90章 戰區
段微瀾的目標富商叫昆薩,會說中國話。
昆薩和段微瀾隨隊回了營地之后,足足睡了20個小時才醒。
其實沒有大礙,就是給餓的,另加中暑。
接回來以后也沒敢大量給東西吃,營地的醫生給他們吊了水。
據說兩人醒來第一件事都是上廁所。
秦擎以為她的任務至此結束,就等著直升機再把她送回去。
雨林的濕熱她還是不習慣。
又聽楊安國說昆薩醒后拒絕移交他們想要的那份資料。
在別人的地盤上,昆薩也沒有明著拒絕,就是用各種托詞拖著和人打馬虎眼。
秦擎皺眉:“那段先生的苦不是就白受了嗎?”
楊安國抿唇:“這是任務。”
秦擎又問:“可以問一下,是什么樣的資料嗎?”
楊安國:“這邊有個毒梟,是昆薩以前的生死兄弟。兩人一起開公司合伙做買賣,只是對方后來販毒,和昆薩理念不合,兩人分道揚鑣。昆薩離開另起爐灶,但他手里有毒梟及其組織的重要資料信息。”
“那現在的情況是?昆薩后悔了?”
“他在猶豫。我們的勢力不可能一直在本地駐扎,但就如昆薩了解他的生死兄弟,那位毒梟也了解他。當他解除姓名威脅以后,似乎認為我們拿不出足夠的籌碼給到他。”
秦擎:“那我見見吧。”
秦擎見到了一臉菜色的胖子昆薩,和其他領導一起。
對方見到她,略微疑惑了一下營地里為什么會有女性,但也沒有表示出過多關注。
秦擎看了他一會兒,低頭用手機發消息。接收信息的人是正在和昆薩談判的首長。
片刻后,首長略掃了一眼消息。
他對昆薩說:“如果,我能安排醫療團隊治好你的女兒呢?”
昆薩很生氣,但秦擎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情急之下,他放棄了一開始帶口音的中文,直接說起了本地語。
昆薩這樣的身家,難得地是個專一的人,原配妻子早逝后,也沒有再娶。自己守著原配留下的一個女兒過活。
但這個小姑娘運氣不好,在前幾年被綁架過。
這次經歷,不但讓小姑娘精神失常易燥易怒,更是由于腿部受傷,只能與輪椅為伴。
女兒的健康問題是昆薩的心病。
昆薩的聲音很大,他站了起來,聽口氣好像是在罵人。
秦擎只能聽到一串亂碼。
首長半點沒受他影響,等他說完才道:“不是玩笑,我們調查過你,調查過你的家庭。你女兒什么情況我們很清楚,但是,恰好,我們有能夠治好她的醫生。”
昆薩與首長對視好一會兒,才恢復了中文:“我需要考慮。”
首長:“可以。”
秦擎隨眾離開了那頂帳篷。
有人給她翻譯了剛才昆薩的意思。
大意是昆薩曾經多次帶女兒到國外找專家團隊求醫,已經被斷定不可能站起來。
談生意是一回事,但不應該拿他女兒的健康開玩笑。
首長親自找到秦擎:“有把握?”
“有。”
秦擎預判了一下治好昆薩女兒的功德花費,不會很多。
不過要讓昆薩出這部分的功德花費是不可能了。
好在她最近救人被回饋了不少經驗值和功德分數。
總體問題不大。
首長沒再繼續問,似乎得到秦擎親口承諾就夠了。
晚上楊安國找到秦擎:“昆薩答應了。首長的意思是,找一位大夫過來做掩護,你不能暴露在人前,從旁配合就是。”
秦擎沒有意見。
原本昆薩的意思是接大夫到城里,到他的地盤去。我方怎么可能同意。
有求于人,昆薩只能安排人把女兒帶過來。
小姑娘二十歲,很瘦,對周圍人有很強的攻擊性,尤其是聽說昆薩又給她找了大夫之后表現很強烈的抗拒。
她不想有人看她的腿。
安撫病人配合就醫這件事,秦擎是不出面的,我方也沒有人出面,昆薩自己在和女兒談。
索性來做掩護的大夫還沒有到,有這個緩沖時間。
只是秦擎沒有想到,來做掩護的大夫竟然還是熟人。
秦擎和無妄道長在營地帳篷里面面相覷。
誰能想到了,他倆能在異國他鄉以這種方式見面。
“怎么會是你?”
無妄咳咳兩聲:“這不是我活兒熟,沒有人能比我配合得更默契了。”
秦擎:“也不一定要道長你跑這么遠,他們應該不是強請的吧?”
“那倒沒有。”無妄捋捋胡子,“先讓道協知會了我,然后穿便衣上的山,和我說話也客客氣氣打商量。解釋了這邊的情況,說了讓我自己決定。我是最優選,不樂意跋山涉水也不勉強。”
“辛苦你了。”秦擎說。
無妄道長這次過來,不僅僅是跋山涉水的這么簡單。而是把他,把白云觀暴露在了更多人前。
出名就代表著風險。
無妄道長:“嗐,不說那些。你要站在人后不露面,那就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說也不一定是壞事,我出來這趟,也算是在上面掛了名。白云觀少不得在關鍵時候得到些庇護。”
縱然一開始確實是秦擎把人給拉下水,無妄道長也想得開,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她仍然覺得對不住白云觀。
只是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昆薩說服了女兒配合就醫。
他問段微瀾:“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沒有啟程,醫生已經到了,就地治療。”
昆薩:“開什么玩笑哦,在這里?連檢查的儀器設備也沒有。”
段微瀾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疑惑,但他會執行命令,這個治療計劃聽起來很草率,組織這么做一定有這么做的理由。
“這次來的不是現代醫學流派的醫生,是我國的傳統醫學佼佼者。”
昆薩:“中醫?”
“可以這么理解,但不完全一樣,這次來的是道醫。道教是我國的傳統宗教,這次來的就是一位道教中的醫生。”
說真的,這話要不是上面親自告知他的,段微瀾都會覺得是一個欺騙昆薩的拙劣借口。
太像江湖騙子了!
然而現在他只能按照上面的指示,同步給昆薩。
但他自己心理其實也沒底,他已經見過了那位穿著道袍在營中行走的道長,對方與這里格格不入。
這真的能行嗎?
事實證明,不但行,比他想象中更行。
對方的治療方法很樸實,藥浴和針灸。
第一天治療結束,昆薩的女兒多年形同虛設的腿有了知覺。
第二天治療結束,對方能夠感受到持續的麻和疼。
第三天治療結束,對方可以在輪椅上控制自己的腿挪動那么一兩厘米。
第四天……
在昆薩父女激動期待的情緒中,治療停止了。
去問那位看起來就很神仙氣質的大夫。
大夫捋著胡子說了一通“陰之陽,陽之陰,道之道……”之類的話。
不但昆薩父女聽不懂,其他人同樣也聽不懂。
第五天,沒有治療。
第六天,道長依然在講經。
昆薩懂了,他連夜上交了資料,并配合對資料做了解答。
第七天,治療重新開始,昆薩松了一口氣。
這一天,在所有人眼中,猶如看到了奇跡。
那個癱瘓的小姑娘,靠自己竟然扶著墻站立了幾秒鐘。
第十天,無妄宣布治療結束,他要回國。
昆薩如遭霹靂,他女兒的腿還沒有徹底好。
他已經在想,自己還能付出些什么。
錢?生意渠道?
顯然不在乎,那么還有哪些人的資料有價值呢?
無妄道長沒有讓他多想,當著首長的面給了他一包藥粉。
“針灸已經結束,以后只靠藥浴就行。這藥你收好,每天捻那么一小撮。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令嬡就能康復,當運動員不一定行,但行走如常不在話下。”
昆薩如獲至寶,讓手下用一個特制的密碼箱小心收好。前后八個彪形大漢將密碼箱團團圍住。
這陣仗,倒把無妄道長給整不會了。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這藥是普通草藥,但是用我道家秘法炮制而成,小心些也好。”
話畢,自覺沒什么要交代的,無妄道長就打算走。
反倒是昆薩,這些天深深地被道家的神秘所折服,主動求教。
無妄道長聞言笑得眼角的褶皺都更明顯了。
臨走前給了昆薩兩本書,一本《道德經》,一本《莊子》。
端起了平時教育小道士們的口吻:“我道家學說,深不可測,廣博無垠。莫要小覷《道德經》與《莊子》,雖看似簡明,實則蘊含天地之理,人生之道。若你能潛心鉆研,悟透其中真諦,必能受益無窮。”
也不管昆薩能不能聽懂。
但見昆薩表情,迷茫中帶著敬佩,大抵也是不明覺厲之感。
也沒料想事態是這個發展。
無妄道長私下和秦擎說:“沒想到出來一趟,還能為祖師爺傳法,對方還是個外國人。”
這著實也是讓人意外。
回到國內,一切如常。
秦擎翻了翻新聞,并沒有看到半點關于那幾十個國內曠工被解救的消息。
這樣的事,不會是特例。
想來,在大部分人不知道的地方,那些可愛的人默默做了許多了不得的事。
秦擎個人賬戶收到了一筆不菲的獎金,算是本次的差旅費。
無用帶了吃的來看她。
“你半個月沒在家,估計也沒什么吃的。師兄在備年貨,讓我帶了些來飯不趁口的時候當零食。”
全部都是無吞道長出品。
炸素丸子,蘿卜糕,灰豆腐……都是可以空氣炸鍋和微波爐簡單加熱即食的。
配上從孟警官那里拿的秘制辣椒面,簡直完美。
無用看著她吃,秦擎分享白云觀最近的一些新鮮事。
“規劃了一條公交線路上山,以前一直在說,也沒見落實,前兩天終于敲定了,其中一個站點就設在道觀門前。山上景點多,還有其他居民,但開通線路主要是方便居民。站點基本設居民聚居的地方,景點有站點的,也沒兩個。無相師兄還在跟人凡爾賽,說現在道觀的人流量就已經有些接待不過來,公交站點放門口,觀里不知道要擠成什么樣。”
秦擎:“實在不行,你們也實行預約參觀,控制在觀內的停留時間。”
無用沒搭話。
又道:“今天早上接到通知,道觀得了省里的兩個獎項。社會公益先進單位,文化傳承示范景點。觀里都是蒙的,這種榮譽,一般不止是個名頭,還有政策扶持和資金傾斜。”
無用停了話頭。
秦擎:“不管怎么樣,對觀里,這是好事。”
她知道無用今天來和她說這些的真實意圖。
無用傳達到位,便走了。
秦擎離開半個月,也有點忙。
先去爸媽那里接木木回來,好一通陪玩安撫。
舍出去一堆東西才哄好。
它和秦擎假哭,哭得那叫一個委屈。
可抱它時,分明感受到它比之前更實心了。
然后又去道觀、分局、錦盛國際各處轉了轉打招呼,倒是沒什么異常。
只有分局的局長找她談話說:“上周,你剛走沒幾天,上面就來了人,你的檔案被加密封存以后調走了。我過問了一句歸檔處,沒打聽出來,被回復是機密。”
這事兒,秦擎不算太意外。
倒是局長嘆氣:“以后,說不得還會派你去多少危險地方。”
“我的能力有局限性,頂多做做后勤工作,總不能讓我上戰場就是了。”
“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局長轉而和她說起局里的一些人事變動,其他的倒也平常,就是年后有一位副局會調過來。
“到時候我介紹給你認識。”
局長專門這么說,這位副局大約是分局的局長預備役,逐步交接工作。等那位來,估計局長就進入半退休狀態了。
秦擎問了下周麟兩口子,得知最近一切正常,人正常,她留下的水晶珠子也沒有變色。
沒有異常是好事,但也意味著沒有新的線索。
臨近年關,秦擎連續參加了好幾場尾牙宴會。
工作室,分局、錦盛國際、道觀……就連小區業主群都辦了一次。
白云觀倒是不像其他單位一樣辦得隆重,只是在小年夜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頓飯。
這天,就連柴柴和胖成球的廢廢都各自擁有了一份蒸得香噴噴的魚餅。
魚肉雪白細膩,上鍋之前,不知道還加入了其他什么調料,香得秦擎都想去分上半塊。
秦擎問無用:“你竟然會做貓飯。”
“不是,無吞師兄中午做魚丸,剩下的就給它倆做了份貓飯。”
“你們吃魚丸竟然不叫我!”
“呃……也許晚上有。”
然而晚上并沒有,但其他菜也很香就是了。
飯吃到一半,秦擎接到了一個電話。
陌生號碼。
“你好,秦顧問,我叫張堯,或許你曾經聽說過我的名字。”
張堯?
這個兩個字在舌尖回轉,秦擎想起來了,分局年后會調任來的新的副局長。
沒上任就開始熟悉員工?
“張副局?”
“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張堯說。
這也太平易近人了些?
秦擎猜測,這通電話不會這么平常。
果不其然,張堯直接開門見山:“現在有一個緊急情況,需要你的幫助。”
秦擎皺眉,有任務,但為什么會是張堯這位沒有上任的副局聯系她。
張堯聽她沉默,大約誤會了,只聽他道:“就快過年了,我理解國人應該都不想出差,你可以拒絕這次求助,這是你的自由。但如果可以,我仍然希望你能聽一聽這個任務情況。”
秦擎想了想:“你說個地方,我現在在外面吃飯,結束后聯系你。”
“可以,等你用完飯。”張堯說,“地點就在白云觀,事實上,我們現在正在白云觀外。”
“……”
都追到屁股后面了,還吃什么飯。
秦擎把情況給老天師說了一下,老天師立馬點了兩個小道士讓去觀外接人。
飯也不是真的不吃,秦擎趁這個機會快速吃完。
就是有點可惜,桌上的拔絲地瓜,這菜要趁熱吃,等她聊完回來當甜點,估計都拔不動絲了。
秦擎在道觀會客的一間靜室里見到了張堯。
在電話里,張堯自稱“我們”,進道觀的,只有他一人。
小平頭,黑夾克,相貌普通。年紀不大,三十出頭。
“你好,秦顧問。”張堯率先開口,并遞了一樣東西過來,“盡管可能對你來說,這可有可無,但我還是覺得走一下流程會比較好。久仰大名,鄙人張堯,這是我的證件。”
張堯姿態放得低,他說的話也很有意思。
遞過來的證件上,國徽下印著醒目的“國安”二字。
兩個系統的,跨部門轉崗?
和秦擎之前猜測的張堯是局長的接班人并不一樣。
張堯的定位是“聯絡員”,目前的專屬聯絡對象是秦擎。
秦擎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檔案去處。
張堯的證件上只簡單地寫了他的所屬單位。
但面板上的信息更加詳細,他真正來處是國家安全局下屬的“1112專案組”。
張堯只是這個專案組的外圍人員,秦擎無法通過他窺見專案組的核心信息。
秦擎倒是挺好奇,她的檔案都被調過去了,但竟然沒有人和她聊崗位任務什么的。本次張堯過來,依然跟上次楊安國他們一樣,申請向武寧分局借調。
這就有意思了。
顯然,這些問題,張堯并不能給她解答。
但,是問題就會有答案,她不著急。
秦擎坐下來:“說說情況吧。”
國安都出馬了,情況總不會比上次到雨林扎營救人更輕松。
事實確實如此。
張堯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了最重要部分:“這次的任務地點是薩菲爾港。”
“薩菲爾港?戰區?”秦擎記得那個地方最近兩軍交火,打得激烈。
那個地區歷來不太平,近期更是重燃戰火。
城市被轟炸,斷水斷電,邊境被封鎖。人民失去家園,失去家人,成為流民。
沒有人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個先來。
或許走在路上,下一刻就會被不知道哪里飛出來的子彈貫穿。
張堯:“對,我國一位物理學博士這些年都在美利國搞研究,他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最近他想要帶著科研成果回國,美利國自然不會這么輕易放人,甚至會羅織罪名搶奪成果。”
“為了不引起注意,博士本次借機隨科研考察隊出國,打算從其他地方轉機回國。國家安排了接應博士的人員,但由于戰爭爆發,航線關停限飛,通訊中斷。
“我們的人和博士失聯,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博士可能去了薩菲爾港,我們的人在戰區輾轉,找了一周沒有結果。
再這么下去,后果不堪設想,不止我們的人在找博士,美利國也在找博士。而且我們得到的消息,那邊下的命令是,生死勿論。”
秦擎倒吸一口氣。
張堯:“炮火不長眼睛,局勢瞬息萬變。對于博士,對于我們,時間是最重要的。但對于你,安全也很重要。所以,懇求你,慎重考慮。”
他的話很實在:“如果選擇去,說實話我們也不可能帶著大規模的武裝力量,最多也就三五個接應人員。還不能配備熱武器。”
他停了停,又說:“在戰區,人命比想象中輕賤。我沒辦法違心地和你保證能讓你毫發無傷。只能說,如果要死,你和博士一定是排在最后的人。”
這話,上一次任務時,楊安國他們也說過類似的。
張堯目光堅定,神色誠摯。
秦擎卻笑了:“你看似給了我選擇,可我怎么覺得你是在道德綁架我。”
張堯直言不諱:“是,上面給我的任務是規勸你接受。所以這是我完成任務的手段和話術,用民族大義讓你愧疚。”
“嘖,你還真是不藏著掖著。而且手段真粗暴。”
張堯笑了一下:“手段粗暴不怕,有用就好。來之前我研究過你之前的相關案例,我認為這樣的方式對你是有用的。數據模型分析表明,你有90%的可能會同意此行。”
秦擎來了興趣:“我自己現在都沒做決定,模型怎么知道?”
張堯一本正經地解釋:“模型很復雜,簡單地說,從既往行為分析,你心軟,有正義感,有時候莽撞……但通過行為動向模擬分析,你在有目的地做利他的事。這次的任務如果成功,利國利民影響深遠,”
秦擎面容不變,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拳,尾指輕顫。
她不對張堯的話做評價,只是問道:“90%的可能我會去,那剩下的10%呢?”
“剩下的10%的不確定性,來源于你真實目的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