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臉土色在傍晚時分回到了高山村,這下好了,晚飯都不用燒了,省事!
兩個人圍著桌子坐著,一時間相對無言。紀淙哲一拍桌子憤憤道“早知道就該把那袋白砂糖帶回來,好歹晚上還能泡個糖水喝。”
林臻沉默著。
紀淙哲抓了把頭“干脆趁天還沒黑,咱們上山去挖點野菜。”
林臻看向他“你認識野菜?”
“……..那你說怎么辦?”
林臻起身走到灶臺旁,那塊位置除了灶臺還有櫥柜,他打開柜門上上下下搜尋了一圈。
紀淙哲跟著過去看,櫥柜里空空蕩蕩,連點飯菜的余味都沒,小瓦罐里只剩下半罐豬油。
林臻轉過頭問他“豬油能生吃嗎?”
紀淙哲狐疑地伸出手指挖了一小坨塞進嘴里。
“嘔———嘔———”
紀淙哲拍著胸口緩了緩“能吃,就是費胃。”
林臻“……….”
十一月底的天黑的早,秋風瑟瑟,屋內昏黃的燈光輕輕搖曳著,本該是溫馨的晚飯時光,此時卻顯得格外悲涼。
倆人正愁云慘霧著,門忽然被敲響了,林臻走過去開門,只見門口站著楊家老兩口和陳家小夫妻,屋內的倆人皆是一愣,怔怔地望著他們。
陳家小夫妻手里拎著只鼓鼓的布袋,楊家老兩口揣著個幾根手臂粗的白蘿卜。
林臻將人迎進屋。
楊大爺說“這里有五斤米,還有些蘿卜,你們收著,今年的收成不好,我們兩家也只能湊這點東西了,米省著點吃也能吃上一個月。”
林臻張了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他跟紀淙哲對視了一眼,說實話紀淙哲也是萬萬沒想到,他對這個世界不熟,五斤米聽起來雖不多,但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隔壁鄰居卻能伸出援手,已經實屬不易了。
今非昔日,這舉動著實讓紀淙哲感動了一把。
“這哪好意思啊。”
楊大娘說“小紀真是難為你了,林臻是個好孩子,只是今年他家里出了太多事了,但你們還年輕呢,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楊大爺附和“是呀,我們以前年輕的時候可比現在苦多了,當時啃樹皮都活下來了,放寬心。”
陳家小夫妻,男人叫陳虎,看著虎背熊腰,但一張臉卻長的老實憨厚,他媳婦王小燕卻人如其名,身材小巧玲瓏。
陳虎對林臻說“我們都是鄰居,林臻你們以后有啥需要幫忙的就盡管開口,雖然我們能幫上的也不多。”
陳虎憨笑著抓了抓腦門。
林臻冰山似的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卻是無比真摯“謝謝虎哥。”
王小燕笑道“差不多了,你們趕緊燒飯吧,我們也回去了,小紀啊,日子會好起來的,你就安安心心跟著林臻過啊。”
送走鄰居們后,夫夫倆也開始燒晚飯了,林臻把五斤米倒入米缸里,拿來一口小碗卻站在米缸前發愣。
“你發什么愣呢?”
“我在想兩個人吃應該放多少米。”
紀淙哲思索了下“一人一碗唄。”
林臻說“在想我們還沒想到生計的辦法前,建議省點吃。”
他說完,舀出一碗,倒進一只臉盆里。
“不是吧,就一碗米咱們怎么吃啊?省也不能這么省吧。”
“我可以多加點水。”
紀淙哲滿臉嫌棄“又喝粥啊?”
林臻“不是粥,是軟飯。”
紀淙哲“軟……”
林臻拿著裝了米的臉盆繞過他正要走過去,忽然又想到什么頓住了腳步,他抬了下眉毛“燒柴淘米炒菜,你選一樣。”
“我……也不用今天就開始吧?”
“我說過,你可以自己燒飯吃,那么你想明天再開始也可以。”
紀淙哲低罵了句“靠!”后,一把奪過林臻手里的臉盆“我淘米。”
“等等,蘿卜也去洗了。”林臻又拎起只白蘿卜塞給他。
“去哪洗啊?”
林臻拎了只鉛桶帶著他又去了井邊,他們住的地方偏僻,一共就三戶人家挨著,不遠處五十米有一口水井,三家共用。
井水很滿,都快溢出井沿了,是深山水庫里的山泉水通下來的,格外清澈透涼,隱約還有許多條小魚暢游在水里。
打水不費事,勾勾腰就打滿了一鉛桶,林臻似乎還真就要紀淙哲承擔起自己的義務,杵在一邊看著他提起鉛桶往臉盆內倒了一部分水,再用手攪米,接著又提醒他把奶白色的米漿過濾一遍又一遍。
最后又洗了蘿卜。
回到屋內后,林臻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放,讓紀淙哲把蘿卜給切了,等切好了大大小小不均勻的蘿卜,林臻看了一眼,也沒嫌棄,他自顧自地把米倒進了鍋里。
這種土灶臺是用泥砌成的,上邊嵌著兩口鍋,下邊兒也有兩個灶膛,兩口鍋一口是煮飯,一口用來炒菜。
林臻會煮粥,卻是第一次煮飯,他也掌控不好水量,倒了幾碗水后,歪著頭又用眼睛衡量了下,才蓋上鍋蓋去灶膛生火。
紀淙哲的任務完成了,就坐在凳子上看著,反正在這兒也沒其他娛樂活動了。
林臻一邊生火還一邊同他講解“先點燃松毛,松毛燃了以后塞枯枝進去,再塞兩根柴瓣就行了。”
紀淙哲覺得他好像走進了某類鄉村檔紀錄片。
柴火很快旺起來了,連帶鍋蓋底下都發出了“咕嚕咕嚕”的氣泡聲。
林臻又舀了瓢水加在灶臺通往煙囪的一只有小蓋子的銅管里,只是外邊也被泥覆蓋著,紀淙哲疑惑問“這啥玩意兒?”
“燒開水的。”
紀淙哲才發現連著銅管,位于灶臺的邊沿下面有一只水龍頭,待會水開了,熱水就從水龍頭里放出來。
他感慨了句“這玩意兒好啊,一邊燒飯還能一邊燒水。”
林臻從灶臺后出來,對紀淙哲說“你來看著火,我炒菜。”
“鍋捅穿了別怪我啊。”紀淙哲邊說邊走向灶臺后。
林臻扯了扯嘴角,紀淙哲發現這小兔崽子平時冰著張臉不茍言笑,一旦笑了也多是皮笑肉不笑,讓人看著不爽“你要是想我們都吃不上飯,就盡管捅穿。”
紀淙哲朝他呲了下牙,但還是小心翼翼干起活來,哪能真捅穿啊,現在這屋里的一厘一毫如今都是他的身家性命了啊。
他有模有樣地按照剛才林臻的動作往另一只灶膛內塞上柴火,火柴一劃。
等他們把這些都干完,可以吃飯的時候,兩個農村新手都累的夠嗆。
果然如林臻所言,今天晚上吃軟飯,就著一盤半生不熟的炒蘿卜。
紀淙哲剛塞進嘴里一口就吐了出來“這什么玩意兒。”
林臻面色惱羞。
“嫌棄的話,以后你來炒。”
紀淙哲還是把嘴閉上了。
晚飯過后,兩個人算是正式坐下來籌劃未來生計了。不過再籌劃生計之前,他們又為以后的分工小小的爭執了一番,主要原因在于紀淙哲這位大少爺還在異想天開做著被人端茶送水伺候的美夢。
然而,林臻卻不是逆來順受的小奴仆。于是最后分工下來,林臻燒柴炒菜洗碗,紀淙哲淘米洗菜切菜,但他也必須在林臻忙不過來時候,幫忙燒柴。
至于生計,打工這輩子是不可能打工的,然而真實原因是別說車費了,方圓百里連輛車都見不著,就算有車他倆也身無分文,那就只能種地。
可現在快冬天了,也沒啥地能種。何況林臻初來乍到的,連家里有幾畝地,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
只能找來隔壁的陳虎,對于林臻不記得地這事,陳虎也不奇怪,畢竟全村人都知道林臻坡上摔下來后腦子糊涂了,只不過他訝異的是林臻腦子不記事了,人卻不傻了。
只是不傻歸不傻,對于一個農村人來說,完全不懂節氣農作可是場災難,不僅林臻不懂,連紀淙哲也不懂,陳虎不禁為他倆以后的日子開始擔憂。
但為人實誠的他還是耐心跟夫夫倆講解二十四節氣的農作安排,他噼里啪啦一通講下來,足足說到了晚上十點,聽得紀淙哲林臻兩個人都懵圈了。
直到陳虎媳婦王小燕過來喊他睡覺,倆人才回過神。
“你聽懂了?”
紀淙哲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耳朵聽懂了,腦子沒學會。”
今天走了一天路,晚上熱水也多,林臻從前都是天天沖澡,今天熱水燒的多,他就準備洗個澡。
既然已經在一張床上睡覺了,他就讓紀淙哲也洗一下,結果紀淙哲走一天的路嫌累得慌,轉身就要往二樓去睡覺。
林臻拉住他胳膊皺眉道“你怎么這么不講衛生,連腳也不洗嗎?”
紀淙哲不以為然“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窮講究干嘛?我太累了,改天再洗。”
“你……”林臻嫌棄道“你不洗就別上床,我不想聞你的臭腳。”
其實紀淙哲也就這么隨口說說,本來他也是個愛干凈的人,只是今天著實有些累,想著一天不洗也能將就。現在看到林臻冷著臉瞪著眼,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他就覺得有趣,于是變本加厲,脫下鞋子又脫了襪子,還當著面色陰沉的林臻面聞了一下。
“還行啊,不臭。反正我是無所謂的,你要不洗,我也不介意聞你的臭腳。你要是忍不了可以打地鋪啊。”
“你!”林臻氣得臉色通紅,死死地瞪著大搖大擺走上樓梯的紀淙哲。
天氣冷了,也沒個澡堂浴室什么的,所以林臻只得在關上門在一樓洗澡。
紀淙哲對男人洗澡沒興趣,但林臻洗澡可不同了,他躺在床上聽著樓下淅淅瀝瀝的水聲,就他剛才說不洗腳就已經把小兔崽子氣得面紅耳赤了,也不知道平時正兒八經一臉禁欲樣的小兔崽子被人看到洗澡又會是什么反應。
紀淙哲越想越好奇,就悄悄地下床穿上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