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的冬天洗澡特別麻煩,洗一次澡光是倒水換水就很費時費力,所以紀(jì)淙哲貓在樓梯上邊看見林臻正站在一只巨大的鉛制洗腳盆里,不停地拿著毛巾浸了水往身上擦拭。
林臻的皮膚很白,卻不是病態(tài)的白,而是天生基因里帶出來的好膚質(zhì),他在這世界才十八歲,身材就已經(jīng)發(fā)育得相當(dāng)好了,寬肩窄腰,絲毫沒有少年的單薄孱弱。肌肉的線條十分優(yōu)美,透著肉眼可見的力量感。
樓下人渾然不知被人偷窺,甚至還面對著,兩條腿又長又筆直。
紀(jì)淙哲忍不住在心里叫了聲臥槽!小兔崽子可以呀,這要是放到他發(fā)小江嶼家的會所里,不得有大把的富婆能為他一擲千金啊。
他正得趣得想著,驀地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倆人四目相對。
“你!!!”林臻一瞬間感覺自己瞠目欲裂,頭昏腦脹,一下氣血攻心都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
紀(jì)淙哲極其下流地沖他吹了個口哨,挑了挑眉,卻絲毫沒有廉恥地繼續(xù)盯著看。
林臻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素來從容冷漠的表情了,他又急又怒又狼狽捂住自己,一張臉都扭曲了,他吼道“紀(jì)淙哲,你有病嗎?!!!”
紀(jì)淙哲佯裝無辜,他攤了攤手“怎么了嘛,不是你叫我來洗澡的嗎?”
“你!”林臻瞪著眼咬牙道“上去!”
紀(jì)淙哲不僅沒上樓,反而還抱著手臂慢悠悠走下樓“不是吧?我們都是男的看看又怎么了?”
他走到林臻跟前嬉笑著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伙子身材不錯嘛。”
林臻雙目都要瞪出血來了,他狠狠一把推開紀(jì)淙哲,也不顧身上的水漬直接上了樓。
紀(jì)淙哲在后頭喊“不至于這么小氣吧林臻?大不了待會我也給你看啊。”
“哎哎林臻,你洗澡水不倒啊?那讓我待會怎么洗?”
紀(jì)淙哲快要笑的直不起身了。
沒一會兒,林臻就已經(jīng)穿好衣服冷著臉下樓了,他看都不帶看一眼旁邊人,徑直搬了洗腳盆走出門,把水潑在門口,接著把洗腳盆往屋內(nèi)重重一丟,頓時發(fā)出一陣響聲。
“輕點輕點,屋子隔音差,你想影響到鄰居啊?”
看樣子還真生氣了,小年輕臉皮這么薄,搞得他紀(jì)淙哲就好像是個猥瑣大叔欺負(fù)良家婦女似的。
等到他磨磨唧唧洗完澡爬上床,林臻的氣還沒消。
他被窩里的手戳了戳旁邊人“還生氣呢?
林臻沒理他,二樓燈還沒關(guān),光線落在他臉上,他皺了皺眉。
“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你怎么跟個小女孩似的呢?”
紀(jì)淙哲看到他的胸脯重重起伏了下,仿佛快要氣梗過去了。
“你這么臉皮薄可不行啊,咱們以后都不知道還要在一塊兒過多久呢,總有不小心看到的時候吧?”紀(jì)淙哲越發(fā)得趣,嘴里更是不饒人地說“更何況咱們都結(jié)婚了,是夫妻,你不給我看想給誰看啊?”
林臻睜開眼,惡狠狠地瞪向他“誰跟你是夫妻!”
紀(jì)淙哲這人就是嘴賤,林臻要是十分無趣的反應(yīng),他也就興致索然。可林臻跟炸了毛的小狗一樣,他就忍不住逗一下,再逗一下。
“那你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林臻被噎了下,直接抬手關(guān)了燈眼不見為凈。
惹對方生氣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早飯差點沒著落了,紀(jì)淙哲生怕林臻不給煮自己那份早飯,早上旁邊人的被窩一有動靜,他也趕緊跟著起床,還格外殷勤地去井里洗了蘿卜切了。
不過他還是把林臻想狹隘了,雖然從昨晚開始到早上林臻依舊冷臉,但他格局卻很大,并沒有因為紀(jì)淙哲的行為而故意在生活中苛待他。
吃過早飯,隔壁陳虎就過來找他們上山看地去了,陳虎帶頭走在前面。
“啾啾,啾啾……”紀(jì)淙哲拔了根草戳著林臻的臉蛋,企圖逗他開心。然而被一次次騷擾后,林臻不僅臉色沒好轉(zhuǎn),還保持了距離。
陳虎忽然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倆笑了下“你們感情可真好。”
后頭倆人皆是一愣。
林臻家的地不多,分布卻很散。陳虎帶著逛了大半天后兩個人總算馬馬虎虎記清楚了位置。
一共三塊地一畝田,林臻爹一塊大的,在距離村子兩公里外的馬欄坡,種了幾十棵茶樹。林臻的屋子在村尾挨著大山,比較偏僻,所以林臻那塊小的地就在屋后不遠處,挨著山腳,目前正荒著。最后一塊地,就是那建著該死的茅廁的荒地。
而一畝田則跟村里其他人的田一樣,全都集中在村口那邊。
陳虎帶他們看完,就去干活了。小兩口在屋內(nèi)坐下來規(guī)劃未來。
那畝田毋庸置疑肯定是明年種水稻了,要是不出什么天災(zāi)意外,足夠他們兩個吃一年。
屋后的地就準(zhǔn)備開春種點蔬菜瓜果啥的,至于茅廁那邊的,兩個人誰都不想碰,生怕種下去地里長出來的也沾染了污穢。
至于馬欄坡的茶樹地,當(dāng)時紀(jì)淙哲和林臻看完茶樹地后都有這么個念頭,茶樹生長期需要好幾年,砍了他們也不知道還能種什么,于是準(zhǔn)備到時做點茶葉生意。
可陳虎說高山村村里人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塊茶樹地,大伙愛喝茶,茶葉采摘了也都是自個存著慢慢喝。也能賣,但是就村里人地少,一塊茶樹地采摘下來的茶葉量也就夠一家人喝,況且他們村離收購茶葉的雙彩鎮(zhèn),走路就得好幾個小時,為了這么點數(shù)量的茶葉花費那么多精力時間不劃算。
瓜果蔬菜的種子,兩家鄰居倒是可以分他們一些,但是稻種兩家都只夠他們自己的,所以必須得在明年四月份下種前買好稻種。
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月了,那就必須得在這短短四個月內(nèi)賺到買種子的錢,不,還有豬油,漏了的屋頂,破了的窗戶,這個月吃完就沒的米,也總不能一日三頓吃白蘿卜吧,怎么也得偶爾吃點葷腥。
小兩口一對望,只見彼此臉上都寫滿了錢錢錢。
可錢一時半會也賺不來,沒錢的時候也不能干坐著發(fā)愁,眼下天越來越冷了,過不了幾天可能會下雪,灶臺后的木柴也不多了,于是兩人吃過午飯后,打算先把冬天需要準(zhǔn)備的東西都準(zhǔn)備了,省的到時候大雪封路就晚了。
林臻跟陳虎借了鋸子,就和紀(jì)淙哲上山去了。
高山村松樹多,而松樹渾身上下都是可以燒火的好木料,他們就找了棵樹形不錯的,一人抓著一頭鋸子干起活來。
兩個人都年輕力壯,沒一會兒鋸得差不多了,紀(jì)淙哲就喊林臻閃開,他對準(zhǔn)了方向一腳踹了上去,松樹便嘩啦啦倒地了,這一棵樹估摸著還不夠過冬的柴火,但他們只能一次扛一棵,不夠也只能待會再上山了。
林臻扛了一頭走在前面,紀(jì)淙哲扛了另一頭跟在后面。
山路崎嶇,因為扛著粗壯的樹干,紀(jì)淙哲的視線遭受阻礙,他只能看著林臻的后腦勺判斷路況,結(jié)果走著走著,在經(jīng)過一片竹林的時候,腳趾頭一下就撞到了個什么玩意兒,疼得他呲牙咧嘴叫起來,可又扛著東西,他只能縮著腳在原地對著空氣瞎蹬腿。
“怎么了?”
“撞到東西了,啊啊啊痛死我了。”
林臻先小心翼翼彎下腰把樹干放地上,接著過去幫忙把紀(jì)淙哲肩上的樹干放下來。
幸好穿著鞋子,腳趾頭也就稍微紅腫了點。
紀(jì)淙哲低頭看撞著腳的是什么,只見狹窄的山路上凸起了一個小土包,土包的頂端已經(jīng)被他剛踢到有些開裂了,露出一抹黃綠色的芽。
他手指扒拉開,居然是顆冒了頭的筍。不過非常不好挖,筍身大半個都在泥土里。
發(fā)現(xiàn)新事物就意味著今晚除了蘿卜還能換換口味了,兩人都有些興奮。
林臻說先把樹干扛回去后,再帶鋤頭來挖。
他們住的房子是沒有院子的,三戶人家挨在一起,屋檐下共用一條廊,廊外面就是一條不寬不窄的泥路,廊下平時坐著吃吃飯聊聊天還行,樹干是放了就擁擠不好走路,林臻只能暫時先把樹干擺在了外邊的泥路邊。
紀(jì)淙哲已經(jīng)扛著鋤頭拎只籃子出來了,他把籃子丟給林臻,兩個人又上山去了。
結(jié)果卻大失所望,翻了一個小時的竹林也就找到了幾顆冒尖的竹筍,只得扛著鋤頭拎著籃子下山去了。
陳虎已經(jīng)干完活回家了,看見他們走過來就邊問邊朝籃子里瞅了一眼“去挖冬筍了啊,后山竹林挖的嗎?”
林臻“嗯,筍沒幾顆。”
紀(jì)淙哲抱怨道“沒想到后山竹林那么一大片,就長了幾顆筍,白費力氣流了一身汗,還不如在家劈柴。”
陳虎訝異“不是吧,后山竹林筍挺多的,你們是不是不會找啊?”
聽完他們的話,陳虎哈哈大笑起來,他說“冬筍跟其他筍不一樣,基本都不冒土,你們得有技巧才能找到,走,我?guī)銈內(nèi)ネ凇!?br />
今天第三趟上山,陳虎低著頭在竹林里搜尋,他指著竹子底下的凸起的小土包對兩人說“你看,就這種小土包,下面基本上有筍,鋤頭挖的時候要輕一點。”
他鋤頭落下去,在小土包五六厘米的周圍一鋤一鋤刨著,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被刨斷的筍根,再扒拉開泥土,一只冬筍就出來了。
“你們看,像這種露出來的竹鞭,沿著到竹子下面的小土包都得留意了,下面可能就藏著筍呢。”
紀(jì)淙哲和林臻倆人跟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也扛起鋤頭滿山尋了起來,果然按陳虎的方法仔細(xì)一找,竟然還真找到許多顆。
陳虎說冬筍味道很鮮,就是找起來太麻煩了,而且個頭小,一剝殼不剩幾兩肉,所以平時村民們除非空閑,不然也懶得去挖。
他們大概挖了十幾顆冬筍,天就要黑了,那就只能意猶未盡下山。
晚飯終于不用只吃白蘿卜了,紀(jì)淙哲坐在廊檐下的板凳上剝筍,他讓林臻趕緊生灶燒飯。
結(jié)果林臻說得把山上扛下來的松樹給劈了,否則放在道路邊擋路。而且劈完后白天還得放太陽底下曬干。
紀(jì)淙哲問“你不會要我做飯吧?”
“那你來劈柴,我做飯。”
紀(jì)淙哲一看那根五大三粗的松樹,趕緊說道“你劈,我做飯。不好吃別怪我啊。”
“嗯。”
分完工后,林臻就拿著鋸子把松樹鋸成了許多段,又找了個墩子,把鋸好的木段擺立在上邊。
紀(jì)淙哲看著他握著一柄銀亮的斧頭正要做勢朝下劈,看得心驚肉跳。
“你小心點,別劈著劈著把腿給劈了。”
林臻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紀(jì)淙哲看起來油腔滑調(diào)的一個人竟然也會關(guān)心他?
“你要是把腿劈斷了,咱們家現(xiàn)在可沒錢,到時家里還少一個苦力,我一個人可做不了那么多活。”
“……..”林臻抽了抽額角,他真是想多了。
陳虎過來指導(dǎo)林臻,看著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劈起柴后,才放心回家做飯去了。
紀(jì)淙哲剝完筍,又進屋舀了兩碗米,等舀到第二碗的時候,腦子里忽然就彈出了那句省著點吃,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手里的這碗米給倒了回去,算了,年紀(jì)輕輕吃軟飯就吃軟飯唄,就當(dāng)保護腸胃了。
他把剝好的筍和蘿卜裝進鉛桶里,端著臉盆就去井邊了。
今天晚飯多了一道菜,他偷懶,也不會炒菜,但勝在腦子靈光,就把蘿卜切成小塊裝在碗里,又找了蒸板架在鍋里,于是下面是米上面是菜,就這樣蓋上鍋蓋燒了起來。
柴瓣塞在灶膛內(nèi),只要還燃著就不用再管了,紀(jì)淙哲就把砧板一放開始切冬筍。
“林臻,明天把柴去曬了,曬個幾天就收回來找個地放。”隔壁的楊大娘邊說邊走進屋,看見紀(jì)淙哲在忙活,欣慰地點點頭。
紀(jì)淙哲正要為怎么燒筍發(fā)愁呢,山上挖下來的十幾顆筍,剝開后就只有那么一點,炒菜估計都不夠一盤。
楊大娘說“冬筍燒湯好喝,你就把水煮開了,筍放進去過個十幾分鐘出鍋,放點鹽味精豬油撒點蔥花就能吃了,要是有咸肉就更好吃了。”
紀(jì)淙哲聽后照做,咸肉是沒有了,那就只能將就燒,等他把滿滿一碗筍湯做好加完調(diào)料后一嘗,果然鮮得他眉毛都差點掉了,這時飯也煮好了,他隔著鍋蓋聽到了里面細(xì)微的噼啪聲,意味著米飯已經(jīng)熟了,這個法子還是林臻告訴他的。
他趕緊熄滅灶膛內(nèi)的柴火,用小鏟子把火紅的碳鏟出來埋在底下裝灰的槽里。
弄完這些后,他朝外扯了一嗓門“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