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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簾子拉開露出全貌, 胖墩墩的雄蟲坐在高高的床架上,手中拿著一個極具科技感的游戲機。

    他晃著粗壯的小腿,對著進來的路卿打了個招呼。

    “嗯, 嗯,需要幫忙嗎?”

    卡卡西的聲音和體型真的割裂感過于強烈, 讓路卿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做直播視頻時,曾經看過的,一個叫做“聲優都是怪物”的合輯,里面的主播和卡卡西出奇地像。

    “不用了,謝謝。”

    “哦哦,好的。”卡卡西摸了摸鼻子,看著床下路卿將行李打開, 掏出一件一件的衣服和床上用具, 視線默默轉移到了行李內側角落里的一袋東西。

    袋子是透明色的,他瞇著眼睛,仔細看就能看見一點橙黃色的輪廓, 還能聞到甜甜的香氣。

    本來想幫幫新室友結個善緣, 順帶看看能不能混到些吃的……

    卡卡西嘆了口氣, 拉上窗簾正要放棄希望, 路卿抬起頭, 高舉著撕開口的袋子,袋子里晃蕩出一點餅干頭:“你要吃嗎?”

    卡卡西回拉窗簾,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手去拿,新室友還抬高了袋子, 方便他取。

    啊。

    卡卡西抱著這一袋餅干,塞進嘴里, 眼睛幸福得瞇起。

    濃濃的奶香似水一般在口中化開,一點都不黏牙。

    “什么餅干!好好次!”

    卡卡西眼冒精光,一口一個餅干,對他來說,吃這種小零食根本不費力,看他體型就知道了。

    路卿也沒說是自己做的,小胖子卻憑借著多年的吃貨經驗,細細品味,判斷出這袋餅干是源自于手工制作:“這細膩的口感,不要命的放料量,不是機器做的吧?”

    路卿點頭,小胖子又放出了他的猜測,只是這次的表情包含了一絲揶揄和打趣:“是你的雌蟲送的?”

    路卿:“?”

    小胖子哈哈大笑,脆弱的板子被他拍得框框作響,讓書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一個不小心,床塌了。

    “你別裝啦,一看你的臉我就知道你是情場老手。”

    “那個什么雄蟲洛洛的日常,是叫這個名字吧?主播和你長得可像了。”

    路卿:“……”

    他托著下巴,一臉沉醉地說:“真好啊,談朋友,我也想有對象送我的愛心點心。”

    “是亞雌嗎?還是軍雌?”卡卡西好奇地問。

    “亞雌都長得可漂亮了,白白嫩嫩的,軍雌雖然壯吧,但特別帥。”

    卡卡西眼底露出向往之色,但更多的是怯生生的羞意:“不過漂亮的亞雌大都很高傲吶,平日里都無法靠近一步,軍雌看起來兇兇的誒,我不敢隨便接近。”

    卡卡西好像本來就是個自來熟的性格,自從打開了話匣子,嘀嘀咕咕說了不少話,說久了還口渴,爬下床喝了點水繼續說。

    有這樣的室友,難處是耳朵會起繭子,書表示它的耳朵起繭子了。好處是,室友會自動抖出學校的一些秘聞。

    哪個老師嚴,哪個食堂好吃,哪個雌蟲漂亮,哪個學生背景顯赫不好惹,只有他一時忘記沒說的,沒有他不知道的。

    “兄弟,你哪個系的?”卡卡西說累了,終于開始關心許久未注意的室友。

    對這個室友他還是好奇居多,明明一副貴公子的派頭,做起家務怎么那么熟練?

    路卿鋪平床單,床上有學校分配的新被子,已經套上了被套,天藍色的,勝在樸素:“機械系。”

    “噢,機械基礎啊。”卡卡西摸摸鼻子,“這個專業還算不錯,但怎么說呢……我們都叫這個專業為踏腳石。”

    卡卡西放下水杯,拖一張椅子來到路卿床邊,眼睛忽閃不定,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們機械學院被分為三個系吧?”

    “維修、機械、機甲,構成我們機械學院。”

    “嗯。”

    卡卡西的表達欲在面對眼前這個雄蟲時異常強烈,不知道是不是單獨一只蟲在這破寢室里憋太久了:“你別看機械系是與學院名重合的哦,其實我們院的王牌專業是機甲系!”

    “很多同學,讀了機械系就會想辦法在第二年轉專業了!畢竟機械系過于大眾,你去哪里都可以,專業性不強的。”

    “我和你一樣是機械系的,算你學長吧,目前大二,第一次沒轉成功,這一次準備再轉。有問題可以問我,我都知道。”

    “你有問題要問我嗎?”

    卡卡西身體前傾,眼神熱切,小而圓的粽瞳仿若倒映著一團炙熱的火焰,滿眼寫著“來問我來問我”這幾個字。

    路卿停頓片刻,沒辜負卡卡西的期望,吐出一個問題:“機械系有單獨的實驗操作室嗎?”

    卡卡西“啊”了一聲,顯然沒想到路卿會問這個:“有。”

    “然后呢,還有什么問題嗎?”

    路卿搖了搖頭:“沒了。”

    卡卡西:“……”

    這樣讓他很沒成就感誒!!

    “算了。”

    卡卡西扶額長嘆,坐了回去。

    新室友回到床上打游戲,路卿則慢慢整理自己的床位。

    一間房兩張床,樓雖破了些,房間卻寬敞明亮。

    路卿是下午一點來登記的,到了傍晚五點和新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飯。

    卡卡西說,帝國軍事大學一共有十二個食堂,基本每個宿舍樓和教學樓附近就會有個食堂在。

    距離他們最近的食堂是三食堂,一如他們宿舍樓的那般具有時代毀滅性的破壞打擊。

    金碧輝煌的教學樓和其他區域的宿舍樓、食堂,與這塊區域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一個叫“富豪區”,一個叫“貧民窟”。

    這都是卡卡西說的。

    “我和你說啊,這三食堂最好吃的就是那蒸餃,皮薄肉嫩,價格還實惠。”

    卡卡西指了指最右邊排隊的窗口:“你看,已經排起長隊了。”

    路卿的視線掃過長隊,隊伍很長,幾乎要排到門口。

    蒸籠的香氣確實勾蟲,但他卻轉而看向了另一邊的五個窗口處。

    大大小小的窗口,菜品算得上琳瑯滿目,菜單的價格比蒸餃還要便宜,去另一邊打菜的學生卻是零零散散,沒幾個。

    卡卡西注意到學弟的目光,熱心腸地解釋道:“那邊啊,菜便宜,但不好吃。”

    “說句不好聽的……三食堂是所有食堂里最難吃的,只有一個蒸餃能打。”卡卡西吐了吐舌頭,像是回憶起其他窗口菜的味道,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面容愁苦,對三食堂的點評包含著恨鐵不成鋼的嘆息:“每次食堂進行試菜比賽,三食堂只有蒸餃能拿到名次,其他食堂可是有很多很多特色菜呢。”

    “你別看現在蟲還算多,那是因為開學了,等到了中后期,連蒸餃那兒都沒幾個蟲了。“

    “反正你別吃,也別對那邊的菜好奇,我保證你吃了絕對會后悔。”

    路卿了然,兩只蟲買了兩份蒸餃坐下來吃。

    那蒸餃果然美味,皮一咬即破,湯汁是鮮甜的肉味兒,流出朵朵油花。

    香是香,參雜了肥肉的餡兒怎能不香?但缺點也很明顯,吃多了容易膩。

    怪不得卡卡西會說后期沒什么蟲在了。

    吃完飯,回到寢室,路卿換上軍服。

    軍服是登記處一起發給新生的。

    卡卡西打了一會兒游戲,游戲結束后看到一身藍皮軍裝的雄蟲,愣了愣,這才想起每個新生在軍校必定會經歷的一件事。

    軍訓。

    卡卡西的眼中滿是同情之色,出于蟲道主義精神,他還是提醒了一下這個小學弟:“每位軍訓的教官都很嚴格,除非有什么特殊情況請假,就算是雄蟲,也避免不了一頓臭罵和懲罰。”

    “勸你千萬別抽中那個塔肯德山轉來的新教官,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位教官聽說油鹽不進,把那些大二補訓的雄蟲整得苦不堪言。”

    八點整,召集機械班的廣播聲恰好響起。

    卡卡西拍拍路卿的肩膀,一臉深沉:“祝你好運,兄弟。”

    路卿:“……嗯。”怎么有種目送火葬場的感覺。

    第32章

    帝國軍事大學的操場面積極大, 據說是主星所有學校中,擁有操場面積最大的學校。

    月明星稀,整片的深藍夜空, 承載了無數的浪漫與夢幻。

    然而青色的草坪,紅色的跑道, 看不見行走的情侶和仰望星空的學生,只有跑操的累死狗和吹著口哨,眉頭緊鎖的教官。

    路卿將自行車停好,來到操場上。

    一眼望去,穿著軍裝報道的學生蟲已經堆滿了操場。

    書琢磨道:“我記得廣播說的是北面紅砂操場來著,北面是哪邊?”

    路卿的目光定格在右前方那幾十道挺立的身影上,快步走去:“那里。”

    操場之大, 一蟲望不出盡頭。

    黑色軍裝的教官站在操場上, 束著緊實的皮帶,將腰捆得挺拔勁瘦。

    一排雌蟲已經位列在兩教官的面前,有幾只是上次帶頭挑事的大二雄蟲, 已經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站在這里和大一新生一起訓練。

    比爾斯緊蹙著眉頭, 不耐煩地環胸, 敲打著自己的臂彎。

    計時器上, 預計三分鐘后就要開始今日的訓練,可該死的,新生雄蟲沒一只來。

    他估摸著又是什么衣服不會穿,找不到地方這種爛理由,臉色黑沉如鍋底。

    “艾勒特, 你們班有幾個?”

    艾勒特看著時間上的數字跳轉,低沉的聲音從口中溢出:“32, 7,雌蟲全齊,雄蟲差22。”

    “我這邊也齊了,就差雄蟲。”

    比爾斯話音剛落,抬眼看到遠處快步過來的身影,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快點!”

    艾勒特的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遠處的影子逐漸明朗,是他昨晚還壓在懷中死死纏綿的線條輪廓。

    他沉下眼眸,落下一片深邃發情期的記憶還留存著,沒有像上次那般斷片,自然也就有著“口中傳遞異物,和路卿如何誘哄他,最后卻騙了他”的回憶。

    不過,即便心中的郁結和不快未散,心臟還是被昨晚殘存的溫度稍稍勾起欲色,不由自主地,淡淡的淺紅爬上了耳尖。

    艾勒特被自己起伏的心緒恍然驚了一下,他抿平了唇線,為掩飾這些持續不斷冒出來的陌生情緒,神情愈加冷冽。

    “哪個班。”

    艾勒特發出的聲音短促冷厲,面容嚴肅近乎刻板,若是一般蟲看見,或許會以為他在審訊犯蟲。

    可如果去觀察他的手指,就會發現食指和拇指一直不安地蜷縮著。

    路卿的面色一直很平淡,看不出變化:“機械。”

    “那你站左側就好。”終于看見一個比較守時的雄蟲,比爾斯的語氣好了些許,不過也就些許,沒有再多。

    他又瞥了一眼計時器,確定時間到了,不再等待,嚴厲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學生,厲聲道:“向右看齊!”

    “報數!”

    “……”

    雌蟲大多高大,站在身后。路卿站在前方,身姿同樣的高挑,但奈何是一只貨真價實的雄蟲,必須站在第一排,直面艾勒特那張冷峻嚴肅的正臉。

    七只雄蟲全是大二的,身形弱,體質也差。

    就算先前被訓練過,依舊無法在根本上解決體質問題。

    報完數,便是長久地等待。

    兩個班的隊伍都被厄令在原地站軍姿。

    夜晚的天氣還算正常,沒有太陽。

    雄蟲被訓怕了,紋絲不動。

    可過了十幾分鐘,腳痛的,腿酸的,都來了。

    艾勒特繞著排列的隊伍來回走動,他的五官極其敏銳,在學員趁他不注意偷偷撓了一下脖子的那一刻,猝然轉身,冷然道:“十圈。”

    自以為僥幸能躲過一劫的雄蟲學員面部一僵,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什么,轉身跑了起來。

    剩下幾只雄蟲絲毫不敢動彈,那只罰跑的雄蟲就是前車之鑒。

    艾勒特又陸續挑出幾個身姿不端的蟲,調整姿勢,當他經過路卿的身旁時,手中的短鞭停在了半空,不到一秒,落在雄蟲的胳膊上,向上抬了抬:

    “手臂繃直,抬高。”

    路卿后背挺直,姿勢很穩,但艾勒特對軍姿的要求極為嚴格,他對雄蟲雌蟲一視同仁,必須是十分的標準才能通過。

    相比之下比爾斯對雄蟲還算優待,他不指望這群雄蟲能站得多像樣,只要有個形,能保持住就好。

    又是將近一刻鐘,一大群雄蟲“浩浩蕩蕩”地來了。

    他們手搭著手,有說有笑,還有的在路上才開始套軍服,褲子要掉不掉,皮帶沒系,做著稀奇古怪的動作,慢悠悠地像是在逛馬路。

    路卿還能聽見他們發出的哈哈笑聲。

    這次不等比爾斯出聲,艾勒特先一步吹響了口哨。

    這一聲哨響尖銳刺耳,十足的長。

    走在最前面的幾只雄蟲最先停下腳步,站在原處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教官。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艾勒特的聲線一直是冷硬的,沒有溫度,當他半闔著眼簾,居高臨下地看著蟲時,氣勢壓蟲,空氣中的養分都好似被抽離干凈,呼吸困難。

    幾只雄蟲咽了口唾沫,面面相覷。

    有一只雄蟲被艾勒特無機質的瞳孔直視著,完全鎖定,不敢再笑,臉皮達拉著,哆哆嗦嗦地說:“我……我不知道……”

    艾勒特很果決:“跑操十圈。”

    “十……十圈??”那雄蟲瞪大了雙目,忍不住驚叫出聲。

    艾勒特冷冷地掃過他一眼,又將視線落在遠處不明所以的雄蟲們,一字一頓,十分清晰:“最后十個到的跑操10圈,不跑完不許下課。”

    狗日的!!在開什么玩笑啊!!

    學員們發出哀嚎,瘋狂跑動起來,只為爭那不是最后十名的位置。

    末尾跑動的蟲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們就不應該拖拖拉拉混到最晚才出來!

    一分鐘后,艾勒特看著最后九個學員,踱步來到最后一排默默藏著的那個雄蟲邊上,聲音宛若從地獄的最深處傳來:“15圈。”

    十個倒霉蛋,一個不落地列成長隊,看到艾勒特肩上的一顆星,有苦說不出,只能默默吞下這一口老血。

    沒有蟲能做到僥幸騙過艾勒特。

    比爾斯揉了揉鼻尖,只要有雄蟲犯了錯,基本少不了一頓罰。

    剩下的雄蟲稀稀拉拉沒多少個,站軍姿各有各的模樣,可以說是百花齊放。

    艾勒特調整過一遍姿勢,如若支撐不住落下,就會在那個學員耳邊留下“三圈”。

    剩下的只有十五個雄蟲了。

    軍雌還好,天生體能就不錯。可雄蟲體質差,四小時一直到深夜的軍姿,路卿也有些疲乏。

    這不能說是訓練,應該叫非蟲的折磨。

    艾勒特再一次經過路卿的身旁,這一次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贊賞,姿勢標準了許多,甚至比他要求的還要好。

    然而恰恰在他離開路卿的沒一分鐘,路卿身旁的一只手伸了過來——

    黃色的小蟲從手指縫隙飛出,迅速地沖向路卿的手——

    路卿反應極快,瞬間瞥到身旁雄蟲那猙獰扭曲的面容,用袖子遮蔽的手臂猛地將小蟲拍回了原主人。

    放出蟲子的雄蟲驚叫出聲,慌張地伸開五指在空氣中撒了什么東西。

    蟲子死了,轉眼變成灰燼。

    路卿半瞇著眼睛,這些操作只在短短的幾秒之間,詭異而迅速,但他一絲不差地將所有都看進眼底。

    原本只想禍害路卿的雄蟲面色難看,他看到前方兩只雌蟲注意的視線,就知道自己也少不了被懲罰。

    “報告!”但他知道先下手為強。

    雄蟲的嘴角暗暗上揚又被硬生生壓了回去,大聲地喊出聲,讓所有蟲看過來。

    艾勒特快步走來,目光先落在路卿的身上,轉而轉到雄蟲的臉上,面色暗沉:“做什么?”

    “邊上的那個同學他不知道為什么,無緣無故地要打我!”

    蟲子很小,身后的一排都是雄蟲,然后才是雌蟲,不出意外,基本不會有蟲看見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會看到路卿揮臂的那個動作。

    “是這樣嗎?”比爾斯沉聲道。

    艾勒特沒有再問,冷聲道:“你們兩個,出來。”

    “……”

    兩只蟲都走了出來,那只雄蟲動作瑟縮,欲言又止,而路卿語氣平淡,直視著艾勒特的眼睛:“教官,幾圈?”

    艾勒特剛欲張口詢問的話一噎,嘴唇抿緊,盯著路卿的臉,從胸口放出一股氣:“15圈!”

    那只雄蟲一臉震驚地看過去,卻得到了另一位教官比爾斯的厲言催促:“快去!還想再跑五圈?”

    原本想的那些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硬生生地破滅,將自己拉下水!雄蟲咬著一口銀牙,氣得頭腦發昏,可他沒氣多久就氣不出來了,因為操場——狗日的實在是太大了!!

    *

    路卿繞著操場,一圈一圈地跑。

    操場遠比他想象的要長,現在快要晚上十點,想要在十二點前盡快跑完,必須加快速度。

    艾勒特的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操場上那道持續奔跑的身影。

    身影足夠矯健,勻速平穩,但從濕軟的黑發,能看到晶瑩的汗珠,從下顎滴落在前襟,汗濕一片。

    “……報告!”許久,一個大二的雄蟲站了出來。

    艾勒特收回視線,微微側目:“說。”

    “教官,現在已經快1:00多了,應該是晚休的時間。”意思就是該放他們回去了。

    艾勒特頷首:“可以。雌蟲回去,所有雄蟲繼續留下,直到罰跑的學員跑完。”

    “什么??”雄蟲不敢置信地驚叫,這個操場一圈就要跑個十分鐘,按照跑步的那群蟲的龜速,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啊??

    艾勒特手中搭著鞭子,眼神銳利地掃過那位學員不服輸的眼睛:“你不愿意可以離開,我會向學院申請取消你的入學資格,或許家里比較適合你。”

    那個雄蟲當然知道艾勒特有這個資格這么做,咬牙站了回去,繼續保持軍姿。

    比爾斯的隊伍已經解散了,艾勒特還站在原處等最后一只雄蟲從遠處跑來。

    直到所有雄蟲集齊,他才正視眾位學員,聲音沉穩有力:“我叫艾勒特,是你們機械班的軍訓教官,同時也是體能課的老師。”

    “以后早上6:15,晚上8:15前,必須到操場集合,晚一分鐘,跑一圈,晚兩分鐘,跑兩圈,以此類推。你們是一個團體,如果一個雄蟲犯了錯,全體都要為他的錯誤承擔后果,這是我的原則。”

    “解散。”

    藍色的軍服很悶,足有三層,要維持著固定的一個動作,對所有雄蟲都是巨大的挑戰。

    有蟲癱軟在地上,渾身酸痛,齜牙咧嘴。

    一想到第二天6:15的軍訓,他們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唯剩一張嘴罵罵咧咧,將新教官罵成狗都不如的垃圾。

    路卿動了動手,他的掌心略微有些僵硬,腿也在發麻。

    汗水浸濕了他后背與前胸的布料。

    由于身體底子太弱,他學習的還是以技巧為主,體能為輔,現在遭到了反噬。

    “呵!”書冷笑道:“這算不算求而不得,惱羞成怒后的報復?”

    “我們路路子,大寶貝,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路卿的下半身還沒有恢復靈活,一瘸一拐地走過操場。

    他脫掉了最外面的外套,手臂勾著衣服,只剩下緊貼著身體的短袖軍服。

    就快走出操場,北面的路口處,一道長影立在白柱燈邊。

    路卿頓了頓,停下腳步。

    第33章

    艾勒特握著一瓶水, 站在路燈下。

    白熾燈的燈光為他的臉部輪廓籠上模糊的光暈,像是收了利爪的小獸,連分明的下顎線都變得柔和。

    路卿腳下頓了頓。

    或許是心中想的太多, 又或是雄蟲的腳步過于輕巧,艾勒特沒有注意到逐漸靠近他的影子。

    他的眼睛注視著路燈下的那株小草, 緩緩出神。

    猶豫、緊張、擔憂各種情緒交匯在長睫后的深處,掃下淡淡的無措的暗影,然后微微地,顫動著。

    路卿的屏息并不能完全隔絕雌蟲自動放出的探索,就是這一點微之甚微的蟲素被精確地捕捉到——雌蟲猛然抬頭,眼底掠過一絲慌亂。

    “啊……”

    雌蟲盯著路卿的臉停頓半天,憋出來的就是一句話, 和握著水緩慢伸出的手:“……喝水嗎。”

    路卿的眉梢輕挑, 盯著那瓶新的,沒開過封的水,水瓶的邊沿還流下泛著冷氣的水珠, 應該是從冰箱里剛剛拿出來的。

    路卿沒有接過那瓶水, 只是笑了一下:“不用了。”

    眼看著路卿側身要走, 艾勒特抿唇向前走了幾步:“剛剛跑了那么久, 不累嗎?”他看到背后都濕光了。

    路卿:“不累。”

    艾勒特一噎:“……”他就不該這么問, 天都被聊死了。

    路卿余光掠過雌蟲糾結的臉,他本來就沒準備走,雌父的玉佩還未拿回來,現在或許是個不錯的時機。

    然而罵罵咧咧聲音從身后不遠的地方傳來,預計沒幾分鐘就要走到這里。

    教官和學員面對面站在這里總歸不太好。

    考慮到未來不想被傳:“雄蟲賄賂雌蟲教官”等奇奇怪怪沒由來給自己添堵的傳言, 路卿一把扼住艾勒特的手腕,往樹林里去。

    艾勒特手臂上的肌肉繃緊, 褐色的手背上青筋微凸,仿佛在強硬地壓下什么意欲撲騰出來的東西。

    月光灑在高大的樹上,鍍上一層銀光。

    銀光落在雄蟲的肩膀上,勾出流暢的小臂線條,隱隱能看到肌肉的輪廓。

    艾勒特一錯不錯地盯著那只手。

    耳畔除了微風拂過枝葉的簌簌聲,就是移步在草叢中的聲音,仿佛這個世界里只剩下了他們兩蟲。

    “煩死了!!”

    一聲年輕的,喘著粗氣的聲音,吼出聲。

    這道來自樹林外雄蟲說話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字不差地落入艾勒特的耳蝸。

    “什么蟲屎運氣碰到這種教官。”雄蟲罵罵咧咧,欲要把所有的煩悶脫口而出。

    一只雄蟲不確定地道:“聽說機械班……都是他教?”

    “該死的。”

    “難道只有我覺得教官長得不錯。”

    “跑個二十圈你就不覺得了。”

    “……”

    “誒,你們說……”一只雄蟲停在樹林口,扭頭朝著里面看。

    “說什么?”另一只雄蟲問。

    “你們說會不會有,雌蟲和雄蟲在幽會,在做那個……那個事啊。”

    “哪個事?”

    說上興頭的雄蟲抬高了音量:“就是做I啊!”

    艾勒特的面色一僵,被握著的手腕飛速燃起灼蟲的高溫,沿著血管,直接燒上了脖頸。

    接觸到他手腕的掌心好似滾燙的開水,能燙傷他的皮膚。

    他猛然收回手,沒入口袋,可隨即雄蟲又握住他的手腕抽了出來,低聲地說了兩個字:“別動。”

    路卿扭頭,一上來便對上了艾勒特的雙目。

    唇齒之間,呼吸交錯,那么近。

    艾勒特盯著那一排清晰可數的長睫,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腦海仿佛設定好的機器,自動跳出那段上午和坦奇相見時的畫面。

    收都收不住。

    “不會吧,你從小到大沒上過X教育課??”坦奇驚叫出聲,下一瞬又緊緊閉上嘴巴,鬼鬼祟祟地四顧環視。

    昨日的晚會沒與坦奇碰頭,讓艾勒特有幾分擔心。

    所幸早上終于聯系到了他,盡管看得出他的眉眼間有幾分倦色,但還算精神。

    “你以為做I是什么?”

    艾勒特頓了頓:“懷蛋。”

    “啊,是懷蛋沒錯……嘶,怎么說呢,這個。”

    坦奇咽了口唾沫,手掌撫面,忍不住仰天長嘆一聲:“你這個……你怎么可以用這么平常的語氣說出這么炸裂的話呢。”

    “我給你看看,我拿出我壓箱底的視頻給你看啊。”

    坦奇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雖然平時在房間里看過不少,但這次可是在咖啡廳啊。

    要是被其他蟲看見了,他坦奇·拉布爾的臉也別要了。

    “我跟你說,這是正經X教育片,但別拿出去給別的蟲看,也別說我給你看的,自己研究。”

    艾勒特接過光腦,小小的屏幕上,一雌一雄chi身擁抱,躺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艾勒特一開始看得很認真,慢慢地,神情有些不對。

    淺淺的紅云蔓延到了整張臉,急促的喘息聲透過耳機,直入他的鼓膜。

    視頻里的雌蟲五官都皺在一起,似痛似快樂得發出一聲悠長滿足的吟叫———

    “啪。”

    艾勒特的臉紅得要冒煙,光腦死死地被他壓在桌面上,看它的雙目飽含著幾分無所適從的意味。

    “……那里。”

    艾勒特硬是擰眉想了許久,這才猶豫地發出疑問:“那里……可以,可以進去嗎?”

    “可以啊……否則你以為怎么懷蛋,牽手嗎?”

    坦奇解釋地有些牙酸,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要做X啟蒙導師,這不應該是初級學院就應該學習的內容嗎?

    “這么一說。”

    坦奇沉吟片刻:“你是空降下來的,是不是沒上過初級學院?”

    因為艾勒特的背后是洛克家,沒蟲敢在明面上說他壞話。當初坦奇也看不上這只屁話放不出一句的雌蟲,頂著一張冷臉,真當自己誰。

    但是吧,自從無意間被艾勒特救了一次,他發現這只雌蟲還是挺好的,久而久之就混成了這幅關系。

    看著艾勒特點頭,坦奇猝然想起那天被叫來醫院的雄蟲。

    他的五官很柔和,眉眼間卻有幾分冷漠,明明在笑,但感覺沒在笑?坦奇說不出這種矛盾的氣質是什么,只知道艾勒特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那只雄蟲的名字。

    “路……卿?”坦奇語氣遲疑道,是叫這個名字吧?

    艾勒特的瞳孔驟然緊縮,四指無意識地抓過桌面留下印記:“你認識?”

    坦奇愣了一會兒,這才發覺自己無意間把心聲說了出來,可他答應那位閣下不能說的。

    “啊,哈哈哈哈,不是,我剛剛在說我們家小狗呢。”坦奇一邊打哈哈,一邊在心里和路卿直道歉。

    坦奇話音一轉,將話題回到最初的主題:“反正,艾勒特,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雄主,趁著還未結婚,趕快拒絕吧,不要到了最后才后悔。”

    記憶的畫面定格在坦奇嚴肅認真的臉上。

    艾勒特在一天內知道了視頻里糾纏不清的動作叫做I,是每只雌蟲與雄蟲為了繁衍懷蛋,必先做的第一件事。

    坦奇發給他的一份合輯,視頻里拍攝了雌雄兩蟲在各個場景的做I過程,足足有三十多種。

    艾勒特第一次體會這種視覺上的刺激,對他來說這種事情是有些不可思議的,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現在只要一提起做I,他的腦海里全是那個視頻的內容。

    床上、沙發上、洗浴池、餐桌、廚房、小樹林……

    小樹林。

    “艾勒特。”路卿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的下腹如火燒一般難耐,視線不上不下,看雄蟲的臉多少有些心虛和畏縮。

    “艾勒特,今天找你是來要回我雌父的玉佩,應該在你這兒吧。”然而路卿的聲音沒有溫度地響起。

    這一瞬間,冰冷的聲音打破了艾勒特所有聯翩的桃色幻想。

    他愣住了,定定地看向了路卿的臉,手下意識握住了脖頸處垂落下來的玉佩。

    要回……玉佩?

    “這對玉佩,是雌父、祖父,留給我未來雌君的。”雖然他已經不打算再娶雌君進門。

    不過,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收回雌父的遺物罷了。

    路卿認真地看著他,語氣比平日里多了幾分鄭重。

    “謝謝你。”

    “……”

    艾勒特緊攥著碧色的玉體。

    那是在路卿第一次擁抱他后,贈予他的禮物。

    “雌君。你要……把這個……送給其他雌蟲嗎?”

    艾勒特磕磕絆絆地問出這句話,聲音染上了幾分沙啞。

    他還記得玉身留下來的溫度。

    無數次盼望著路卿歸家的時候,他就會握著這個玉佩。

    如今……要把溫度傳給其他蟲了嗎?

    艾勒特不自主地將那視頻中的雄蟲換成路卿的臉,而雌蟲的臉卻是別蟲。

    他們擁抱、親吻、chi身糾纏在一起,瘋狂做I,或許是床上、沙發上、洗浴池、餐桌、廚房還有小樹林的枯葉上……

    坦奇說,雌君是要和雄主做這種事的。

    艾勒特的心臟傳來一陣難言的鈍痛,像是撕裂開來,痛得無法呼吸。

    他眼眶發酸,酸得難受,只要眨眨眼就能落下什么。

    為什么會那么痛……

    好難受……

    ……

    艾勒特閉了閉眼,麻木地、近乎遲鈍地解開玉石上的長鏈。

    當真真切切地把玉石抓在手中,他又舍不得了。

    他死咬著下唇,看著解下來的玉石,緊緊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溫度傳一點在玉身上,讓路卿不要忘記他殘存過的痕跡。

    路卿從蜷縮的掌心中,摸到了那塊暖玉。欲要取走的那一刻,艾勒特的掌心驟然收攏,握住了他的手指。

    “是不是……我罰你跑了,不開心了。”

    路卿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搖了搖頭:“沒有,你做得對。”

    “那是因為我的語氣不太好讓你難受了,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老洛克一直罵他是根木頭,別的蟲也會說他不太會講話,是不是這樣讓他不舒服了。

    艾勒特緊張地盯著路卿,卻見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你很好。”

    “那為什么……!”

    艾勒特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太大了,怕驚擾到眼前的雄蟲,于是立刻收音。

    路卿卻明白了艾勒特未盡的言下之意,回復道:“我沒有遷怒你的意思,你做到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是對的,和玉佩無關,我早有了回收的打算。”

    “你要和繼兄結婚了不是嗎?留著這塊玉佩,只會平添輿論。你不是我的雌君,留著它做什么呢。”

    “那……那如果。”艾勒特的呼吸錯開了一瞬。

    他往前跨了一步,直逼路卿的臉,眼神渴求,仿佛在尋求一個讓他放下心來的答案:“如果我……我做你的雌君……”是不是玉佩就不用收回來——

    “艾勒特。”

    這是他聽見路卿第三次叫他名字,卻讓艾勒特的胸口猛地揪起來。

    雄蟲的眼神正如昨晚的宴會,漠然地、沒有感情地落在他身上:“回不去了。”

    第34章

    凌晨兩點多, 路卿回歸寢室。

    明明是三更半夜,走道上還有學生凌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交談聲。

    路卿將門關上,對面的床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 露出一條搭在床護欄上的胖腿。熟睡的室友,把一切聲音阻隔在外的門, 讓寢室安靜地,只剩下潔白的月光和那一道道鼾響。

    路卿迎著月光,將衣服盡數褪去,步入隔間的淋浴室。占了近半邊高度的鏡子將路卿疲倦的側臉映照在平面上,包括汗津津的上半身。

    他赤足踏上光滑的白磚,看著雕著花紋的瓷磚墻,緩緩扭動花灑的開關。

    帝國軍事大學的宿舍樓, 淋浴間都是統一的潔凈, 沒有臟污。若說去形容一下洗浴間的水準,大概可以堪比四星級酒店。

    蒸騰的熱氣沒多久便蔓延至整個空間。路卿侵浸在溫熱的水流中,嘩嘩的水聲讓全身都感受到舒緩, 緊張的肌肉都松弛下來, 不會因某件事而郁結傷神。

    雌君。

    路卿想起樹林里說過的話, 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說認真的, 這兩個字, 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一些很柔情的、溫暖的東西,好像就在那一天內全部丟棄干凈,不復存在。

    他有想過的。

    路卿抹去臉上的水珠,看著瓷磚上反射出他隱晦難辨的神情,把玉佩親手交給雌蟲的時候, 怎么沒想過呢?

    只有喜歡了,才會把這對配套的玉塊, 交與他的手中。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上你。”

    雄蟲抱著一捧精心挑選的玫瑰站在庭院口,鮮艷欲滴的紅色配得上雌蟲那對如寶石般清澈的瞳孔。

    他嘴角噙著真心的笑意,所有的溫柔和摯愛都融進了他此刻壓抑不住的心跳中,笑容更加繾綣。

    “艾勒特。”縱使少年老成,如何成熟的雄蟲也做不到在此刻完全地冷靜,語氣輕柔地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

    “你愿意,做我的雌君嗎?”

    我會用我的一生去愛你,陪伴你,永遠不會拋棄。

    所以……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嗎?

    “對不起,我不愿意。”

    雌蟲冰冷的笑容至今刻在路卿的腦海深處:“不過,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盧卡西。”

    陪伴了近十五年的光陰,哪能這么快忘卻。

    路卿仰著長頸,任水似小溪一般滑趟過自己的身體,閉眼凝神。

    ……

    早上五點,寢室里還是靜悄悄的。

    路卿睡了兩個多小時,睜開眼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住在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環境,多少有些不習慣。

    但他的適應性不錯,不認床。

    宿舍樓雖然老舊,應該有的基礎設施一件不少。每一層配備了兩個加熱器,方便學生加熱食物。

    路卿洗漱完來到加熱房。

    天蒙蒙亮,走道上還沒有學生。

    他用加熱器簡單做了一份燉蛋。

    敲了五顆蛋,分成了三個碗,兩大一小。

    加了水的蛋,只要去除掉攪拌留下的浮末,加熱三分鐘就會很嫩滑。

    快六點的時候,走道上的學生逐漸變多。

    大叫的,罵蟲的,幾乎時時刻刻都能聽見他們尖聲叫嚷的聲音。

    卡卡西嘀咕著,翻了一個身。

    書瞇著眼睛才剛剛睜開,看到路卿已經將衣服穿戴整齊,正套上黑色的長靴,一下子整本書都精神起來。

    “路路子!你怎么沒叫我!!”

    書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雞蛋羹,不用路卿多說,自己一書飛到蛋羹邊上乖乖吃完。

    剩下的一碗蛋羹被罩子籠著,還能看見圓罩內側的水蒸氣。

    路卿留下一張字條,在六點整準時下樓。

    “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六點一刻不是他們在祖父家中時的日常作息,書起不來很正常。

    但書執意要和路卿一起去,美名其曰監督那只拒婚后的雌蟲還要鬧什么幺蛾子。

    其實監督不監督,書都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找了個借口,過去圍觀。

    這次北面操場到達的雄蟲遠比昨晚多。

    他們面露倦色,有幾只雄蟲一直連續不斷地打著哈欠,眼皮耷拉著就快昏睡過去。

    路卿來到昨晚站的位置。

    初晨的太陽竟已發出灼熱的光芒,面前的雌蟲依舊是那張面孔,仿佛凌晨的事都未曾發生過,一板一眼地進行訓練。

    訓練后,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

    路卿接到卡卡西的通訊留言,說好要在五食堂碰面,于是朝著操場的西面走。

    然而身后亦步亦趨的腳步隨了他一路,直到走入五食堂,那身后的蟲亦跟著他走進門中。

    路卿的腳下一頓,轉身朝著右側走去。

    那身后的蟲似乎沒有意料到本朝著三號窗口走的雄蟲會突然改變方向,腳步堪堪收住,差點要撞上路卿的半邊身。

    路卿抬眼看他,沒有說話,繼續走。

    艾勒特抿著唇,唇色略微有些發白,但他沒有說什么,緊跟著路卿來到邊上的餐桌。

    “誒!路卿!在這里!”

    卡卡西揮揮手,臉上的笑容卻在下一秒凝固。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少將肩章的雌蟲在他斜對面的地方坐下。

    而這只雌蟲的身旁,就是他的新室友,路卿。

    卡卡西:喂喂喂!

    卡卡西飛快戳動屏幕上的按鍵,就快擦出火。

    卡卡西:什么情況老弟!

    卡卡西:這只雌蟲,難不成是艾勒特吧??

    路卿回復:嗯。

    卡卡西:媽耶,蟲神的,你怎么把這尊大佛帶過來了。

    卡卡西:難不成是你在軍訓的時候,被他盯上了!

    路卿沒有回復這句似真似假的猜測,只是將卡卡西面前的另一份餐食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對他道謝。

    卡卡西放下終端,連忙擺手:“不客氣不客氣。”

    語罷又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一眼傳說中的冷面殺神,顫顫巍巍地拿起手中的勺子,吃得心驚膽戰。

    冷面殺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吃完所有的飯,自己的桌面上卻空無一物。

    卡卡西心道,這傳說中的新教官不吃飯盯著他們干嘛呢?

    不會是真的盯上新室友了吧?

    新室友看起來不像是個刺頭啊。

    卡卡西秉持著蟲不可貌相的準則,快快吃完,發條消息拉新室友趕緊走。

    新室友識趣,看完消息果真站起身。

    卡卡西松了一口氣,正要和路卿一起溜出這個是非之地,新教官也一齊站起來,面朝他們的方向。

    卡卡西:???

    卡卡西:球球!別跟過來!!我有教官恐懼癥!!!

    他們走多少里路,新教官就跟多少里路。

    直到走到身心俱疲,教官的身影終于消失不見。

    卡卡西不敢大意,和路卿坐上電梯這才擦擦額頭流下的虛汗。

    “你真的……真的真的沒得罪教官嗎?”

    得到室友肯定的點頭,卡卡西嘀咕著:“那奇怪啊,干嘛只跟著我們。”

    路卿給出一個理由:“順路。”

    卡卡西:“……但愿吧。”

    午休時間一晃而過,按照機械班的課表,下午就要去教學樓上機械基礎。

    路卿與卡卡西分道揚鑣,去往四教三樓的307教室時,在門口撞見被眾蟲擁護進來的一只雄蟲。

    雄蟲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偏長的栗色頭發彰顯出他得意洋洋的面孔,四周包圍著身穿制服的雌蟲與雄蟲,眾星捧月般地經過。

    路卿斜乜著眼,能看清雄蟲的五官特征,儼然是昨夜對他放出黃色小蟲的雄蟲。

    看他的姿態非富即貴,為什么要在軍訓時,“捉弄”一個不認識的雄蟲同學,這一點很奇怪。

    306?

    路卿看到房門上插入的課程卡,標志著高級機械基礎課程,應當是大二的學長。

    機械班的蟲很多,教室是階梯狀的大講堂。

    這門機械基礎課屬于所有雌雄蟲都必須上的理論基礎,所以采取混班制,機械1、2、3班一起上課。

    后排的位置早早被一群懶洋洋的蟲族學生占領。

    前三排的學生寥寥無幾,細數下來竟只有五六個。

    路卿的視力不好,坐在越前排的位置,視力疲勞程度越小。

    于是,抱著書坐到第一排的雄蟲,成了唯二的學生之一。

    *

    鈴聲還未響起,凌亂匆忙的腳步聲就直接沖入講臺。

    有學生抬起頭,聽腳步聲在講臺處停歇,乍一看,卻沒看到教授機械基礎課的老師。

    他們正要低下頭,繼續做自己手中的事,講臺的背后傳來粗啞而嚴厲的聲音。

    “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準備上課了!”

    “尼亞,把東西發給他們。”

    講臺的后面伸出一只布滿傷痕的小手,只見那小手勾了勾,一道壓得極低的聲音繼續響起:“……順便把我的腳踏拿過來!看不見了!”

    前排的眾學員:“……”

    “好,好的!”門后傳來一道清澈明亮的聲音。

    沒一會兒,一只金發藍眸的雌蟲探出頭。當看到教室里一群齊齊盯著他的腦袋,臉蛋刷得一下紅了徹底,趕緊埋頭抱著一堆資料,提著矮凳快步跑來。

    雌蟲放下矮凳,隨后一列一列地數蟲數,發資料。

    當來到倒數第三列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目光落在路卿的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第35章

    “嘿咻。”一陣板凳拖拽過的聲音, 講臺后面生出了一張出奇年輕的面容。

    這面孔稚幼,卻頭發花白,面容板正, 一點點上半身可以看見整齊的領結和熨燙過的深藍西裝,活似偷穿大蟲衣服的小蟲崽。

    就連身旁站立的雌蟲助教都比他看起來年紀大。

    “咳咳。”老蟲清了清嗓子, 眼睛微瞇,眼角這才顯露出幾道上了年紀的褶皺。

    他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根細長的教棒,在黑板上敲打兩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自動出現在黑板板面。

    “我的名字,愛德華·薩德里安路亞,你們叫我愛德華教授就好。”

    書小聲吐槽:“真的有這么長的姓嗎?”

    “首先,我說明一下課程的一些基本要求。”

    愛德華教授又一次敲打黑板, 瞬間板面上出現了標注著1、2、3序號的等距離字句。

    “第一:我的課, 不允許說話,開小差,有問題舉手示意, 我會回答你的問題。”

    “第二:我們這節課是平時分20%加考試分數80%折算, 平時分具體怎么打分之后會說。考試卷難度根據出卷情況判斷, 不止限于一次期末考, 還會有過程化考核和實驗考核。”

    “第三:要轉專業的同學, 機械基礎的總評成績必須達到90分以上,不達到此分數不許轉專業。”

    “注意,不包括90分哦。”

    愛德華說完,老神在在地看著臺下的學員露出或震驚或絕望的神情。

    每年都有學生想從機械系跳到機甲系,把機甲系當作升官發財的根本途徑, 這讓他十分不爽。今年學院開出新規,教授所設置的轉專業最低分數線可以達到90, 他立刻就將85提高至90分。

    “好了好了,不要再講話了。現在是上課時間,有事下課討論。”愛德華拍響桌面,臺下一時間鴉雀無聲。

    “現在拿起你們手中發下的資料,把第一面看完,做下一頁的題目。”

    愛德華掃過手腕上的表面:“給你們十分鐘時間,過會兒抽你們回答問題。”

    不過愛德華并不抱什么期望,歷年來的開學第一堂他都是這么上課的,幾乎沒有學生能做到完全進入狀態。

    愛德華緩緩搖了搖頭,一一掠過遠處手忙腳亂翻開課本的學生們,最終落在了第一排,安靜寫字的雄蟲身上。

    雄蟲坐第一排?

    愛德華心里一怔,不是他愛德華瞧不起雄蟲,他自己就是雄蟲。

    可近幾年來,愿意坐在前排與老師溝通互動的學生越來越少,每一只中上排的雄蟲屈指可數,他都能報得出名字。

    他在寫什么?

    這么快就看完第一頁了?

    愛德華眼底的疑惑之色漸深,他一直往遠看,壓根兒沒注意到第一排有一只雄蟲已經把前十頁的內容預習完畢。

    這刷刷直寫的架勢讓愛德華心口直癢癢,他太過好奇,踱步走上雄蟲桌前凝眉看去,摻了一半想要揭老底的心思。

    雄蟲的字清楚明了,帶著一股鋒利的韌性。愛德華微微俯下頭看,半面的基礎原理被寫滿了橫線,至少氣勢上唬得住一般老師。

    但當他是一般老師可就大錯特錯了。

    愛德華微不可察地露出冷笑,倒著默念紙上的字,檢查這雄蟲是真會還是裝認真!

    愛德華約估是假的,第一面的東西有些難度,少有學生能這么快看懂,除非提前做過預習。

    他先輕飄掃過第一行字,當看到第三行、第四行,神情已然有所變化。

    這,這。

    愛德華看得越發認真,所謂的虛假認真和做戲在一排排字下面好像被無言擊碎。

    好家伙,他還看到了圖解?

    “教授,時間到了。”尼亞靠到愛德華的身旁,在他耳邊小聲提醒,視線偷偷掃過桌上正在做題的雄蟲,手心捂出汗,多少有些緊張。

    尼亞的本意是好意,愛德華教授很喜歡觀察那些學生,在他們的作業上尋找漏洞,他當初被愛德華教授挑過不少刺,但教授也夸贊了他,讓他做了助教,在身邊學習。

    不過第一次接觸到教授的蟲,或許會被他犀利的點評傷到,尼亞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悄悄幫幫路卿,至少轉移一下教授的注意力。

    愛德華頷首表示聽到助教說的話,可眼睛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第三頁的紙。

    是的,就在身后的同學滿頭大汗地搜索答案時,這只雄蟲不翻前一頁的知識要點,直接寫到第三面題目,還不是亂做,有理有據,邏輯清晰。

    愛德華觀察片刻,這答案可圈可點,就是有幾分美中不足,讓他的胸口像卡了一根魚刺,腹熱心煎地想要當場告訴他答案。

    璞玉在前,哪個教授能忍受它被隨意糟蹋呀?

    愛德華忍無可忍,直接出聲:“這一塊加上潤滑油會更方便齒輪的運作。”

    “鏈子可以縮短,這塊齒輪不要,直接拿走,你看,多余的材料不就少了。”

    愛德華指點路卿的場景自然毫無例外地被身后的學生盡收眼底。

    有蟲偷偷看,又低下頭竊笑。

    倒霉見的,誰叫實力不足還坐前面裝逼,這不活該被教授虐嗎?

    路卿做得認真,沒有很在意身邊發生的事,只是聽到教授的指點,謙虛地應承下來。

    “好的。”

    然后在圖紙上修修改改。

    愛德華又心癢癢了,指著紙面上的那段文字:“你看這邊是不是可以縮減。”

    “好的。”

    “還有這兒,圓心角再小一點,誒,對,就是這樣,是不是減少空氣流入了?”

    “好。”

    對話久了,后排的學生愈發覺得不對勁,怎么這話越來越柔和了?

    感覺不像是指責啊!

    路卿點頭回應:“好的,謝謝教授。”

    愛德華滿意地點頭,正用余光輕瞄時間,突然驚覺時間比原定的時長超了近六分鐘。他立刻手握成拳,在唇前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忘乎所以的事實,然后迅速地補上一句:

    “你的錯漏很多,還需要改進,回去重造吧。”

    路卿:“好的,謝謝教授。”

    愛德華瞪直眼看他:“……”你小子只會這一句話嗎?

    不過后面的學生卻長舒一口氣,幸好,大家都是同水平的,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一節課恍恍惚惚地度過,內容卻恍若天書,聽得云里霧里。愛德華沒有抽第一排的那只雄蟲,盡抽他們后排的,不由得讓他們懷疑,是老教授喜歡抽后面的學生。

    下課后,尼亞將資料全部收好,見路卿離開教室,也急急地緊跟上來。

    “閣,閣下!”

    尼亞跑得快,急促地喘息著,說話斷斷續續的,沒有氣力。

    他還以為要追不上了,沒想到遠處的雄蟲卻停下腳步,轉身靠墻,靜靜地看著他。

    澄凈的黑眸宛如星河一般將所有的一切包裹進沉靜的夜里,尼亞的腳步逐漸放緩,臉上不知覺地浮上一抹紅暈,呼吸都放輕些許。

    這位閣下太過于好看,再加上還是救了他雌父的恩蟲,很難不讓他心緒動亂。

    “閣下。謝謝,您,救了我,救了我的雌父。”面對面停在路卿的面前,尼亞小聲地說著,手指忍不住交織在一起。

    路卿:“不客氣。”

    他停頓片刻,又溫聲解釋:“你也幫助我宣傳菜譜了不是嗎?”

    那天暴漲的幾十推廣他都還記得。

    尼亞還為雄蟲閣下溫柔的態度感到羞意,低下頭小聲地應和著。殊不知這一句解釋只是撇清關系,將兩者的關系化作了一來一回的交易。

    自從那奧古塔丁的少爺沒有來找他,尼亞的生活愈發順風順水,甚至還獲得全校機械比賽的二等獎,馬上要代替學校,去外參賽。他本就是漂亮的亞雌,耀眼的金發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良好的身段讓他一舉成了大學的紅蟲,機械系的系草。

    所以有不少蟲是喜歡他的。

    尼亞看向雄蟲的眼睛晶亮,一開始只是感激,但時間長了,這種感激將記憶中的那道彎下腰的身影不斷加深,繪上光暈,讓他的心尖上,每次想起都是溫溫流淌的水。

    多么好的閣下啊。

    那張手帕還留在他的口袋里。

    其他班級陸陸續續有蟲出來,其中有一只,正是路卿上課前看見的那個給他放小飛蟲的少爺。

    走過路過的蟲都要來看他們一眼,都很好奇這個和系草說話的蟲是誰。

    那少爺自然也注意到路卿,眼神陰暗地盯著他。

    尼亞咬著下唇,緊張地欲要開口,路卿卻突然說:“抱歉,我還有事,之后再聊,好嗎?”

    雄蟲的嘴角掛著歉意的微笑,實在很難讓尼亞拒絕,他愣愣地點點頭,回過神時雄蟲早已消失在走道中,失去了蹤影。

    尼亞抱著資料望向拐角悵然若失,那少爺插著口袋,掛著笑來到亞雌的身邊:“尼亞,剛剛那位是……”

    “內譜閣下,這與您沒有關系的。”尼亞扭頭對著內譜淺淺笑了一下,隨后也沒看內譜僵硬的臉色,直接轉身離開。

    *

    路卿通過樓梯拐角,上去便是四樓。

    愛德華上去又下來,拖著的器材轟隆哐當撒了一地,正好撒在路卿面前。

    愛德華站在樓梯上看著下方疑似贏弱的雄蟲,陷入沉默。

    路卿看著腳下的器材,稍停幾秒,當即俯下身去撿。

    這時,身旁一陣風吹來,門發出吱呀聲。

    一道長影壓在路卿的頭上,緊接著又彎下身幫著一起撿。

    路卿拿著機械架的手稍稍一頓,順著眼前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抬頭,看見銀灰色的短發下鋒利冷落的側臉。

    邊上的雌蟲還在撿地上散落的東西。

    直到幾分鐘后,雌蟲察覺到灼蟲的視線,這才后知后覺地也放下手中的重物,抬首對著審視的黑眸慌忙無措地解釋道:“……碰巧經過。”

    路卿挑著眉稍,也不戳穿他,垂頭繼續撿器材。

    第36章

    艾勒特單膝跪地, 偏頭便能看見白皙瘦削的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莖線,粉白的指蓋貼著銀黑的漆面握住器材一角,一黑一白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 讓他又垂眼回望自己蜜色的手,暗沉得快要融入器材看不見。

    就連這膚色上的不同也讓艾勒特感受到悶悶的不樂, 幾次看到雄蟲都是與皮膚同他一般白的雌蟲說話,而不是像他這樣的黑皮膚。

    路卿說過的雌君,便是要找這樣的吧?

    他的心情如飛車般上上下下,默默將東西一件件放進箱子,明知路卿是拒絕的意思,可還是忍不住貪戀那抹白,偷偷地看去。

    雄蟲曲折的膝蓋離他不到幾厘米的地方, 不用特意湊近就能感受到清冷的木質香, 香味不會過分張揚,淡淡的不纏綿,一如雄蟲本人。

    誰能壓抑著想再靠近雄蟲一些的意想呢?

    艾勒特抓著器材的手指僵硬崩緊, 力氣足夠卻握不住這并沒有多少重的東西, 只覺汗黏的手心沾上桿子更加濕滑, 放東西的速度愈發地慢。

    他一邊放, 一邊心里暗暗地胡思亂想。凌晨的對話無疑給了他當頭一棒, 將他的心砸碎成千萬片的碎片。

    這種疼痛的感覺好像出現了不止一次,但遠沒有再也見不到雄蟲的那般痛。

    這幾天,不止有在線等糧的粉絲,也有在孤夜中對著冷光屏幕傻傻呆坐的雌蟲。失去了唯一的慰藉、唯一那塊保留著他們回憶的東西,連念想都沒有了。

    那夜凌晨, 艾勒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卻還是在雄蟲欲要離開的時候, 壓抑呼之欲出的情感低聲問:“您……還會回來嗎?”

    雌蟲的試問沒有點名地點,但路卿明白他要問的是什么。

    “不會了。”路卿輕聲回答,沒再回頭。

    正如他之前對玉佩的回答一樣,破掉的鏡子不會再粘合回最初的模樣。

    “不會再回來”,先前的那些癡心妄想,自以為是的等待,也被打碎成沫。

    怎么會呢?怎么會不再回來了呢?

    艾勒特以為雄蟲只是呆在家里太久想要出去看看,總有一天,終歸有一天,雄蟲還會回來,還會敞開擁抱,抱著他。

    騙他的、冷漠的、傷蟲的話,他都可以不在意的,真的。

    只要再像那天晚上,用柔軟的指尖撫摸他的額發,他就不會難受了。

    艾勒特當然不會怪路卿,和洛克家主從小教育的話一樣,雄蟲就是天,是要絕對服從的對象。如果路卿能像洛克家主那樣用鞭子抽打他就好,或許會和家主一樣露出愉悅的笑,會開心一些罷。

    “嗯,做得很好,幫我一起搬上去吧。”

    老教授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艾勒特稍稍回神看見整齊排列的箱子,不可避免地沉下臉。

    雙手隨意地放上箱面,一想到又要看不見雄蟲,艾勒特心底就發慌。除了一周兩節的體能課,未來他有什么理由靠近不歸家的雄蟲呢?

    雌蟲有些心率焦灼,五指微動,未曾想這隨意勾動的觸碰搭上白瓷般細膩的指尖,帶著一抹涼意。

    沒一秒,看著雄蟲快速抽回指尖仿佛面對附骨之蛆避恐不及,艾勒特的指甲深深刺入木板。

    他啞聲道了一句:“我來吧,閣下。”幸好冷硬的面孔能掩飾住他被這小小舉動刺傷到的心,不會讓路卿覺得他莫名其妙。

    路卿的手已經伸出去抱住箱子的一角,然而雌蟲先一步將那箱他拖動了的箱子舉起,疊在第一個箱子的上面卡入箱子的縫隙。

    軍雌的“殷勤”讓愛德華很受用,當然雌蟲幫助雄蟲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不會多想什么,只當這雌蟲尊老愛幼。

    有免費的苦力路卿自然是白用白不用,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而舍己為蟲的好蟲,后退一步站在樓梯口對兩蟲伸出請的姿勢。

    *

    送走兩尊大佛,路卿沒有課,回去準備整理下一堂課的內容。

    臨走前,雌蟲留戀的眼神他能注意到,門后欣長的影藏不住尾,門面的里側還殘留蒸汽和熱度,是他藏在門后許久的證明。

    路卿有意當作不知情地走過,卻不想雌蟲竟這么沉不住氣,在老教授落下東西的時候走上前,出聲幫忙。

    路卿的眼睫掃下淡淡的倦意和疲憊,那日在樹林的對話已經將該說的說清楚講明白,沒有難理解的地方吧?

    在訂婚夜晚的發情強吻,已經是觸碰到他最下層的底線。若再多,或許他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來間斷這段似是而非的聯系。

    書很喜歡開一些小玩笑,這次沒有開,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也摸不清雌蟲的意思,畢竟它只有幾歲,對感情的觀念還沒有定型,只能用生硬的語言拍打拍打宿主的腦袋,然后打哈哈問路卿什么時候開播。

    路卿搖搖頭,新的菜他還沒有試做過,直接開播是誤蟲子弟,討不得好。

    一路南走會經過圖書館,路卿想借一些參考書,正巧在行徑路上望到側前方有一大片種植綠色蔬菜的田地。他突然想起在報名當天,于大門墻角處找到的那株熒光草,也是毫不起眼地在大學的一個普通的地方奮力生長,堅強拼搏。

    這所套著軍校皮子的半貴族大學,一路都是干凈齊整金碧輝煌,一路平坦大道延伸至給個分支的路線,通往宿舍、教學樓或者其他地方。

    所以看見這幾塊死氣沉沉,攜帶滿身枯黃零落的田地,路卿反倒腳下變慢,不著急于一時回寢室的時間。

    自從離開了家族,他好像自動開啟什么屬性。

    書表示,疑似工作狂的屬性,外加一點完美主義。

    路卿覺得書說得對。

    他手癢,想親自下場查看這些菜長勢不好的原因,最好還能買些回去做新菜。

    學院這條道兩側上種植的東西,又是市面上極其少見的果蔬。

    路卿來到田園邊上,看到木牌上標注的歸屬食堂,略有些意外。

    “這里是三食堂的園區,學生不可入內。”

    出來解釋并阻止路卿入內的是一個拄著鏟子的雌蟲,這雌蟲的臉再熟悉不過,赫然是三食堂在蒸餃窗口隔壁的那位抑郁食堂大叔。

    大叔很不耐煩地揮動產子,對路卿有明顯的驅趕之意:“快走快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跟著宿主順風順水久了,頭一次見到這么不客氣的蟲,和那村里一言不發就要打路卿的簡直一樣。

    書撇撇嘴,卻聽見路卿脾氣很好地詢問:“請問能讓我看看這些菜嗎?會支付菜的價格。”

    不知道的蟲,或許會把宿主當傻白甜。

    也確實很傻白甜。

    路卿的星際銀行存款若一只蟲花,怕是一輩子花不完。老洛克留給他的零用錢其實不多,最多買一些精貴的衣服和飾品,畢竟一只圈養在家族中的雄蟲除了裝扮自己有什么需要花錢的地方呢。

    但即便如此,路卿還是靠星網交易,慢慢囤下一筆不小的財富。

    雌蟲大叔聽到了錢,目光稍稍擺正,至少態度好些:“可以,這些菜市場價5萬星幣。”

    “但我只能賣你2萬星幣的量,不能再多。”雌蟲明顯將他看作有錢無處花的傻白甜少爺,眼底藏著一絲貪婪和鄙夷。

    2萬星幣在這兒買一把碧星羅,在市場上比上好的碧星羅還要貴,他有意抬高價格減少售賣量告訴小少爺是市場價,就是起到哄騙加大賺一筆的意思。

    路卿有幾分猶豫,年輕的黑發雄蟲抿唇垂眸,就像是被他說動卻又擔心受騙的樣子。這種雄蟲他見得太多,疑慮太多反倒是涉世未深的天真。

    雌蟲笑容漸深,他本就沒想過用2萬星幣賣出所有碧星羅。

    “這樣吧,看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一萬六賣給你怎么樣?”

    “已經是很便宜的價格了,不能再便宜了。”

    “一萬六,是多少量的碧星羅呢?”黑發雄蟲怯生生地問道。

    食堂大叔笑咪咪地說:“誒,將近三分之一的菜園都給你,夠多吧?”2/5和1/3,他又偷偷耍了心眼,差了快1/10的菜量。大不了雄蟲發現的時候他說是年紀大算數不好,最多打一頓,也不會多痛。

    雌蟲算盤打得好,站在原地等了路卿半晌,卻不見雄蟲回復。

    他略有些燥意,但面上不現:“你還要嗎?不要就算了啊。”

    “那還是算了罷。”

    路卿露出靦腆的笑,淺淺的渦讓大叔很想罵出來的心都噴不出口,只能壓在下面硬扯出無所謂的表情:“你確定嗎,我是無所謂,今天看你真的很感興趣我才想低價賣給你的,這是學校的菜園,平日里是不能出售給外蟲的。”

    “雄父對我的零用進行了限額,我剛剛才發現……”路卿將無盡的話止于依依不舍盯著那片園的雙目里,口中溢出一聲無奈的嘆息:“一直都想……恐怕不能了。”

    雌蟲的眼珠一轉,他沒有聽見雄蟲那聲嘆息中的話,但通過前后的聯系能推測出雄蟲對菜園的執念。

    他把握住最后一點商機,詢問路卿的限額量——

    “六千星幣。”路卿羞愧地垂下頭,似乎是對自己爆出的價感到羞意。

    可笑的是,這種雄蟲的心理他也能推測個七七八八,年輕雄蟲心高氣傲,正是要面子的年紀,拿不出價來會倍感丟臉。那雌蟲大叔咬咬牙,爛掉的碧星羅在市場上只能低價賣掉,三千星幣都難出手。好!

    “賣給你了。”

    雌蟲一字一頓地說,像是把血和淚吞進肚里。

    “我真的是看在你和我有緣的份上。”

    那雌蟲說得很艱難,路卿卻很驚喜,臉上滿是感激的笑容:“謝謝您!謝謝您!”

    食堂大叔咬牙切齒地笑:“不客氣。”也算是賺錢,只是賺到的遠比他想的少。

    雄蟲笑盈盈地走去菜園,對他的態度很有禮貌,大叔心里還是稍稍舒服了些,被他賣了還數錢,真是只傻蟲!

    路卿俯下身,熟稔地捏起一小塊碎土,眼底的笑意加深。

    書驚嘆道:“路路子,這被你猜對了誒。”

    “這泥土是紫鹽土,市場價六萬一斤啊!”

    第37章

    碧星羅是一種細長如桿的綠色植物, 物如其名,斑駁的紫色碎點似星光播撒在深邃的墨綠之上,如夢如幻。

    食堂大叔所說的碧星羅市場價堪稱昂貴是事實, 偶爾會發生供不應求的情況,但并不是過份稀有的東西, 價錢最高達到1000星幣一斤,帝國便會限制溢價。

    碧星羅喜濕黏的環境,它的根系很淺,不像一些植物根系分布極廣甚至能夠延伸至幾百幾千米地方的植物能自己討要水喝。

    紫鹽土干燥卻含有極多的微量元素和天然礦物質,只有特殊的植物能在其中生長。而這種植物大概率都是極其稀有、有價無市的單品,很難培育出完整的植株。

    這種所謂極其珍貴的植株當然不會是碧星羅這樣被迫抬價的假珍品,渴求水的植物遇上干燥僵硬的紫鹽土, 不能說是有所聯系, 只能說是毫不相關。

    氣體中似有若無的土腥氣和咸燥的味道,由風流裹挾巡回流轉在田地的周圍,被偶爾經過的雄蟲發現一絲端倪。

    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那一小片還未種下植物的裸露泥土, 在發射中散發出類似淡紫色精礦的光澤, 疑似缺水而干裂灰沉的碧星羅自兩邊分叉, 讓路卿想起這個特殊的培養基地。

    書對食材的了解多, 對植物的特性和培養他們生長的泥土了解太少。

    用書的話來說就是路卿還未給它升級, 它需要淺淺升個兩級,才能勉強懂一點植物背后的“故事”。

    理解泥土的價值,做個傻白甜的理由也不言而喻,他們的關注點從來不在碧星羅這種假珍食材,而是能夠培育各種優秀菜品的泥土。

    路卿為學校空留一片好田、暴殄天物而感到惋惜, 泥土的使用不當讓礦物質流失至少要達到百分之十以上。

    這已經是很可怕的數字了。紫鹽土本就是用一點少一點的珍貴泥土,糟蹋的那部分完全可以養活一株價值連城的植物。

    “怎么樣?”

    食堂大叔假意溫和地詢問, 這傻乎乎的雄蟲很有可能會成為他未來的大主顧,不能像之前那樣對他,傷到他自尊心怎么辦。

    路卿帶著兩袋菜混入新鮮的紫鹽土,眉心平緩,不知怎么那食堂雌蟲覺得這淡淡的喜悅有幾分刺眼,活像是真淘到什么絕好的東西。

    他晃了晃頭,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明明被騙了還喜笑顏開。

    聽到雄蟲的道謝,大叔假意寒暄似地答幾句話,便放路卿離開。

    事后,他收到食堂總負責蟲的消息要求檢查菜園,等磨磨蹭蹭地過去卻發現這本來厚沉的泥土好像比先前薄了一層。

    連帶著那三分之一的蔬菜一齊消失地無影無蹤。

    *

    數十天時間如流水奔騰而過,開學軍訓終于在這一天徹底結束,在下一周轉為格斗基礎。

    開課的第一天,艾勒特作為任課教官早早地來到戰斗室,傳言他只是因養傷而留在學校授課不久便會離開,有學生猜測這位新教官對教他們這群崽子上課一事并不滿意,深邃銳利的紅眸始終沉浸著陰郁的暗色,如沉降一片散不去的黑霧,無蟲敢隨便觸他的眉頭。

    始作俑者的雄蟲如同邊上的普通學生,完美地融入隊列中,仿佛五天前警告雌蟲的并不是他。

    艾勒特不經意地掠過他的臉,又似沒事蟲一般移開視線,邁開長步環繞隊伍細數到場學生。

    雌雄兩隊因體能上的因素實力懸殊,雌蟲和雄蟲分為兩隊各自一對一地對抗。然而三分鐘的配對時間,所有的雌蟲和雄蟲都配對結束,唯獨留下路卿。

    “都配對完成了嗎?”

    一聲詢問獲得的是死一般的寧靜,學生們面面相覷卻鴉雀無聲,新教官軍訓時嚴厲的表現至今還在他們的心口留下一道深刻的陰影,一言一語都極具威懾,誰也不愿去做這個說話的出頭鳥。

    路卿卻在這時踏前一步,訓練的要求是穿軍服短袖,所以在雄蟲抬手敬禮時能看見繃直柔韌的線條:“報告教官,我沒有配對完成。”

    艾勒特微微側目,他知道雄蟲那隊有蟲請假,又時刻關注路卿,怎會不知道他被“孤立”了,但他沒有出聲,一直等到配對結束,確定路卿確實無蟲搭伙,點頭回應:“好,還有嗎?”

    “14對雄蟲、15對雌蟲。”

    艾勒特聽不到其他學生的回答,默認再無落單蟲族,對路卿說:“暫時和我一組。”

    同情的目光落在路卿的身上,與冷血教官一隊,豈不是被虐死。

    路卿的眼眸卻平和地注視著他:“教官,請多指教。”

    艾勒特的眸微微斂去顏色,這張沉靜的面容前不久還用溫柔而堅韌的語氣表示:希望他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如若屢教不改或許會上報給雄蟲協會讓他們來處理。

    雄蟲協會的背后是軍政區的高層,有直接送押庭審的權利,再加上雄蟲的珍貴性,即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備受重視。

    艾勒特知道這是雄蟲不耐煩的表現。

    “多多指教。”艾勒特半瞇著眼睛,輕輕吐出這句話,臉是一貫不近蟲情的冷色。

    *

    格斗基礎是一門實踐與理論相結合的重要課程。蟲族講究分工合作,雌蟲上陣殺敵,承擔坦克、攻擊、戰略部署的工作,而雄蟲負責輔助和緩解蟲素紊亂的作用,也有在后排貌美如花的吉祥物。

    四大高校,其三以雌蟲主力、雄蟲后排茍命的傳統方式為主,唯獨軍事大學以雷霆之勢開創先河,安排雄蟲學習基礎獲得自保能力。

    雌蟲解開扣子,把穿在身外的深藍軍服隨意甩去一旁的護欄上。一雙妖異的紅眸充斥著野性和不馴,單薄的衣料籠不住肩胛的肌肉起伏一直延伸至流暢漂亮的腰背,任誰都能看出肌理下蓄藏的力量與危險——這是一頭盤弓錯馬的獵豹,稍不注意就會一口咬住敵人的脖頸,直至被撕咬地面目全非。

    在洛克家的雌蟲或許是被拔了爪的老虎,永遠馴服而溫順地壓下自己的脊椎,向雄蟲獻出自己的忠誠。然而他真正想聽從的主人并不要他,還斥責他離開。

    即便是再愚蠢的雌蟲也會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敗。

    “這節課,我會和萊登中校示范一遍格斗中的擒拿術和基礎對戰技巧。”

    艾勒特的眼底覆著一層不化的冰晶,說話自帶零度冷氣,他正對面的萊登咽了口唾沫,對著莫名不愉的上司發怵,不太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戰意是什么。

    艾勒特卻很明白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

    “路……閣下,我可以保護您。”面對雄蟲的警告,艾勒特馴順地跪在地上揚起最脆弱的脖頸,他一直在想路卿不愿意靠近他的原因,最后歸結于自己的壓迫與強勢。

    “如若您對我課上的嚴厲感到不喜,您可以在事后用鞭子抽打我,直到您滿意。”艾勒特低啞著嗓音,緩慢而真誠地說。

    他恪守制度和規則,但也怕傷到雄蟲,即便這是對他再簡單不過的課程,也高度關注他的安危。

    他喜,可以抽打他;他怒,也可以鞭撻他。一如老洛克一般,只要他能感到心中舒坦一些。

    雄蟲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對高高抬起長鞭的雙手,冷聲道:“我沒有這種癖好,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你的離開,是對我最大的寬慰。”

    “……”

    雌蟲的進攻迅猛狠辣,一拳一腿如颶風席卷,讓萊登抵抗地十分吃力。

    在那之后的幾天,艾勒特一想起這段記憶就一陣抽痛,雄蟲都不需要他,甚至希望他遠遠地離開這才是最大的悲哀,以至于指導課的力度沒有控制好,一拳擦過萊登的臉,落在護欄桿微微張裂。

    “長官!”萊登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艾勒特抓住他肩膀的手稍稍放松了力度,卡住前胸翻轉的動作依舊利落,當即扣住萊登的身體壓倒在地面。

    萊登臉側壓著地面,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呼吸空氣,被艾勒特快一拳揮中鼻梁的那刻他差點以為自己要因一節指導課住院治療,再加上一連串快得看不清的連鎖動作,呼吸都被扼住,血管收縮讓整張臉面紅耳赤。

    雌蟲緩緩站起,垂眸抽去黑色的手套換上白色,游刃有余的姿態宛如獵豹舔舐前爪,隆起的胸口毫無劇烈的起伏,甚至有幾分閑適。

    艾勒特的余光瞥向路卿的方向,至少此刻雄蟲是看著他的。戰場上廝殺的興奮因子在膨脹跳動,他緊蹙的眉逐漸舒展成鋒利的尖刀:“來。”

    萊登:“?”不是說只來一次嗎。

    救命!和平時的老大不太一樣!

    艾勒特知道對面是他的下屬,知道這只是一節指導課,他壓抑著自己的力量,打得卻肆意狂放。

    我能保護您,艾勒特默念。

    婚約、雌君、命令,他不要了。

    他明白了路卿為什么會討厭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想讓他擁抱別的蟲。

    那么,就算是違背恩蟲的命令,他也要和留在雄蟲的身邊。

    反正,

    艾勒特手肘抵住萊登的上肢,彎折到身后強行壓住。

    他也不是第一次違背命令了。

    三次指導過程,僅僅用去三分之一的上課時間,艾勒特邊打,邊用冷硬的語調說出技巧的關鍵要處。

    “最后一步,借騰空蹬出的力往下傾倒壓住敵方。”

    “只要不松開鎖住他的關節,一般情況下無法掙脫,除非對方的體制超脫你三個等級。”

    萊登拍拍身上的灰塵,艾勒特已經單手越過護欄跳下高臺來到路卿的身前,眼眸深處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眷意。

    “開始訓練。”

    第38章 (修)

    戰斗室寬敞明亮, 足以囊括四個班級的面積。帝軍大市中校區在學生設施用具上面耗費的投資是毫不吝嗇的,遠超出皇室投下的基礎儲備資金。

    免學費政策和良好的聲譽讓軍校在蟲族之間的認可度高,不少學子在未來都成為了軍界大能。

    空間如此大的戰斗室, 路卿和艾勒特卻站在邊角處與隔壁的學生跨度至少超過二十米,不僅有雌蟲有意地控制, 也有邊上的學員不想被殃及池魚的顧慮。

    路卿半個月前收獲一批上等的好土,書猶猶豫豫,耐不住金錢的誘惑,硬是吞下這一批好土,把身體撐成自己曾瞧不起的那般模樣。

    書對著路卿哭哭啼啼許久,它還嘲笑過哥哥姐姐們硬是將獎勵吞下肚后那龐大的身軀。路卿盯著書才多漲一厘米的身體,沉默地拍拍它的書頭, 晚上做了一頓好菜。

    此后, 沉迷于種田無法自拔,任直播和書書的叫喚都拉不住他。

    至于那五日前與雌蟲的對話,完全是工作進行中的一次意外。

    那天路卿為試驗系統中得來的獎勵特意出校購買一批新的營養藥劑, 為的是能讓特殊的植物種子健康茁壯地成長。

    他找了一個比較安靜偏僻的一小塊地, 試營養藥劑和系統種子的適應性。有些種子路卿只在書中見過,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 需要小心對待。

    宿舍封閉, 空氣流通不暢,他擔心對新種子不太友好,思考許久將植物種在宿舍樓背后一塊他發現的凈土。

    紫鹽土能在帝軍大出現,就代表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可惜看守蟲不懂它的珍貴, 種植了與其不匹配的植物,白白浪費。

    也是打巧, 寅笙在書中記載喜紫鹽土、礦土等具有眾多元素的土壤,他原本還想購進一批平替礦土,卻發現更高級的土壤。

    路卿放下裝有紫鹽土的盆,種子在土中生長幾天,還算適應性不錯,暫時沒發現大問題,直到他出去買營養劑的那天,艾勒特接到軍方那邊“最近發生多起雄蟲受傷案件”的消息。

    艾勒特擔心雄蟲的安危,帝大、帝醫大、帝農大已有兩所大學有雄蟲遭受不明物襲擊受輕傷住院,上層對連續案件高度重視,要求各方高校提高警覺性,加大保護巡查力度。

    罪犯極有可能是一個大型組織,在帝農、帝醫之后,瞄準帝大和帝軍大的可能性很高。幸好受傷的都是貧民雄蟲,以防蟲眾恐慌,軍方并沒有把消息傳出來。

    路卿除去和室友卡卡西出門之外,大多一蟲獨行,艾勒特十八年內有無數時間花在星際戰場,并不知道他眼中柔弱可欺的雄蟲早已不是過去的他,或許他潛意識里就把路卿看作是那只需要他永遠守護的小雄蟲罷。

    村里干脆利落的戰斗也被他自動過濾。

    然而就是在那一次跟隨雄蟲護送回去的路上,他跟得太近看得太入迷,被正在準備澆土的雄蟲立刻發現。

    路卿神色難看,一直溫和待蟲的雄蟲閣下很少會有這么大的情緒起伏。還未等艾勒特發現異常,路卿的視線直直地射入他藏的方向,隨后疾步走來。

    “艾勒特少將。”他聽見雄蟲用清晰的話語叫出他的名字。

    艾勒特眼中有幾分慌亂,但稍縱即逝,他看著雄蟲在他的面前停下,靜靜地看著他:“換個地方說吧。”

    “……”

    接下來的對話便是路卿因種子生命力的極速衰減而衍生出的內容,一直乖乖看著芽芽的書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有什么東西靠近讓種子被抽走生機!!”書多增加一項小小的新功能,能夠檢測出破壞植物最明顯的因素。

    寅笙的種子不算堅韌也不算脆弱,夾在兩者之間,只是對泥土的要求高。然而艾勒特的到來,讓剛冒出的芽尖的小種子肉眼可見地墜落著尖頭,眼看就要枯萎。

    艾勒特平日不會靠那么近,今日的逾矩導致路卿種植半個月多的小東西快要失去生機,怎么讓他不惱火。

    “少將。”路卿的語氣過于禮貌疏離,反而讓艾勒特流動的血液慢慢冷凝下來,他直覺雄蟲接下來的發言不會是什么會讓他高興的話。

    “生活中還是希望您能與我保持距離,您的頻繁跟蹤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生活,令我不是很舒服。”

    “如果您再犯的話。”路卿笑了笑:“或許我會采取法律手段,將您的所作所為上報給雄蟲協會,望您知悉。”

    若沒有破壞種子一事,以路卿的性格會忽略雌蟲暗下的行為,只要不越線。自然也不會發出與平時不同的、近乎刻薄的言論。

    事后的五天里,雌蟲確實沒再跟蹤他,但多多少少還是會遠遠地關注留意。

    如今再一次于課堂上相見,還成對練,確實不得不感嘆生活的戲劇性。

    艾勒特答應路卿的話似枷鎖扣住他的心臟。公平公正,什么是公平什么是公正,心臟都是肉長的會有偏頗,只能硬生生撕開血肉,套上虛假嚴酷的外皮,裝作毫不在意,將心尖上的雄蟲放在與他蟲對等的位置。

    無論是罰跑,還是訓練,記憶中柔軟高潔的雄蟲就應該坐在書桌前靜靜地握筆寫字,亦或是手握著一本書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不會受傷不會疲憊,做盡自己想做的事。

    欣慰也好,心疼也罷,懲罰和嚴厲都不是他想給雄蟲的東西。刻在骨子深處的規章是他面對雄蟲時唯一想丟卻的,卻又違背他生而知之的天性。

    太矛盾了。

    “閣下。”艾勒特克制住自己灼熱的呼吸,盡可能放緩蟲素的流動:“您先……請。”

    柔韌的、修長的脖頸,能看見攀沿而上的青色血管,如同他在星際外餓極時一刀便刺入喉口噴涌出漫天鮮血的雪白小鹿,那么脆弱而蒼白無力。

    艾勒特的目光落在那纖細的血管上,真的怕自己太過用力將易碎的花瓶折成無數塊細碎的渣碎。

    這和軍訓時遠不相同,會受傷。

    路卿手握成拳,又松開手掌,感受肌肉收縮與松弛下的力度。他是課上為數不多想要學出真東西的雄蟲,盯著艾勒特的雙目多了幾分認真和慎重。

    “好。”

    路卿話音剛落,身形極快地掠向身前的雌蟲。

    他如一道移動的光影,剛腳掌落地看準時機一拳揮出,帶出與艾勒特先前一般的拳風。

    艾勒特眼底流露訝異,路卿揮出的力度并不小,他能擋住,但也會受到一些輕傷。而時隔不到一秒,下身傳來的咧咧勁風昭示著橫向掃來的橫踢。

    路卿在艾勒特動的那刻立刻收回腿,再一次踢向他的下身關節,聲東擊西外加連續不斷地兩次橫掃,將課程上說的假動作完美還原。

    艾勒特堪堪躲過這一系列接連不斷的動作,意識到路卿的底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扎實,態度發生改變。

    ……

    萊登注意到訓練室一角這對有來有回的對手,老大有意收斂力道,但蓋不住對面雄蟲動作的矯健與犀利。他很會利用自己的優勢,不在力量上硬碰硬,專挑薄弱點攻擊,而且速度迅急勇猛,不像是只養在溫室中的雄蟲。

    路卿學得雜,但其實并沒有想過學武。

    雄蟲本就是圈養在舒適地帶,等著雌蟲為其拼命的存在,他們弱小又精貴,體力本就不如雌蟲,有健壯強大的雌蟲在世,為何要踏出舒適圈,一身臭汗累死累活地學習格斗技巧?

    幾乎全星系都將這點當作是理所當然隱藏在潛意識的常識,被關在家中的幼小雄蟲自然也沒有動過學武的念頭。

    這是路卿的爺爺路裕豐逼他打下的基礎。慈祥的爺爺只有在這件事上格外堅定,每當路卿能回到院子探望他時,他就會教路卿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和弱小來麻痹敵手,做到出其不意。

    那本武學書,也是路裕豐在死前交給他的東西,臨終遺言包括將武學書的前章學盡的要求,路卿偷偷在雄父和繼兄不在的時候學習,因為他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

    一只雄蟲學習格斗,那是離經叛道,丟蟲現眼,他很清楚。

    萊登暗暗稱奇,真是活久見,竟然有這么厲害的雄蟲。

    邊上的學員也慢慢停下動作,眼神驚奇地望向另一頭,又是他?

    艾勒特有意放緩動作,將自己的頻率呼吸調整至與雄蟲的一致。這是指導課,他需要讓好學的雄蟲知道什么是最有效的動作。

    家中的學習終究是紙上談兵,要把書中的精髓融會貫通,不斷地實戰才是最重要的。

    路卿感受艾勒特在動作中包含的指導之意,舍去多余的動作,讓每一步更加精簡流暢,終于在一次中勾住雌蟲的后頸,插.入兩腿間靠自身飛躍起來的加權重量壓下去。

    艾勒特就在這一時放開力道,任由雄蟲將他壓倒在地面鎖住最脆弱的喉嚨,發出砰得悶響。

    “閣下,您做得很好。”艾勒特收緊的眉心舒展,是真心為路卿感到高興。

    可下一瞬他的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一時不察臉靠得太近,略長的發絲就落在他的臉上引起難耐的瘙癢。

    他一抬眼就能數出雄蟲鴉羽似濃密的長睫,瓷白的臉似清冷無邊的皓月,散盡月光與清冽的香氣,籠絡著他逐漸僵硬遲緩的肌肉。

    壓在他身上的重量是實實在在的,兩腿間擠入的膝蓋緊貼著他的大腿內側,迅速燃起黏膩炙熱的高溫,讓本沒有多想的雌蟲血液倒流上涌至四肢百骸,沸騰成熔巖。

    第39章

    垂落在艾勒特臉上的陰影一晃即離。

    路卿站起身, 輕輕撫去身上的灰塵,優雅地對同樣起身的教官鞠躬道謝:“感謝您的指教。”

    艾勒特微微頷首,耳垂暗暗攀上一抹鮮紅。

    一節課下來雌雄蟲雙方皆大汗淋漓卻收獲頗豐, 萊登挑出偷懶的學員加練一小時,剩下有模有樣在訓練的蟲則放走下課。

    艾勒特撈起掛在欄桿上的外套, 在脫去那對白色手套時,停頓片刻,將手套小心地折疊好,放在胸前的口袋。

    他目視著學員散去,下屬先行離開,獨自一蟲留在空蕩的房間舉起通訊端——

    “家主。”

    艾勒特沉聲著仿佛是做出什么重大的決定,愁眉不展的烏云被揉開揉碎化作眼底的點點熒光, 如他松懈下來的唇角。

    “我想與盧卡西閣下取消婚約, 望您同意。”

    ……

    同學有心回避自己的表現路卿能察覺得到。不論是今天,還是前幾天,部分同學會避開他然后躲在背后竊竊私語。

    就算路卿沒有心思偷聽學生們的秘密談話, 書也會悄悄過去聽來告訴他, 這些同學討論的都是圍繞著一個名叫內普的貴族雄蟲。

    路卿的記憶力很好, 只要是聽過或見過的蟲就一定會有印象。他思忖半晌, 想起一個前不久在終端通訊里聽到過的名字, 蘭迪·內普。

    蘭迪·布魯斯的哥哥。

    路卿并不是會為外物而或喜或悲的蟲,可能是因為幼年時過于在意一些蟲的看法,這種疲憊深入脊髓,他不想再多去關注。

    夜晚的月格外明亮,呼嘯著陣陣凜冽的風。寅笙沐浴在一層白紗似的月里, 隨風輕輕地擺動自己覺得前爪,仿佛沉浸在夜半清涼的氣息中表達自己由衷的喜悅。

    路卿使用的幾支營養藥劑在寅笙上都得到不錯的效果, 其中有一支與寅笙高度匹配,路卿決定借用學校的實驗室,試著將寅笙的成分分析成數據表,方便他改良。

    第二日的清早,上完愛德華的原理課便是耶魯斯教授的機械組裝。

    耶魯斯是一只高大的雌蟲,臉方方正正頗有威嚴,他的眼睛雖小卻炯炯有神,一眼掃下去便能揪出幾個沒有認真聽講的學生。

    揪出的學生大多是雌蟲和沒什么背景的雄蟲,那些上課公然吃東西睡覺的貴族蟲他從未理會,以至于他在貧民學生中的風評不是很好。

    耶魯斯這次又用他不大的眼睛觀察臺下的學生,路卿不用猜就知道,耶魯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預示著這一次他的目標又是自己。

    “路卿,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耶魯斯嚴肅地看著他。

    耶魯斯就是在面試時的那個面試官老師,他的嚴苛留給貧民,寬容留給貴族,自從見路卿坐在前幾排的位置,有事沒事就會拉他起來回答問題。

    可路卿回答得很好,有時還會禮貌地詢問他提問上的一些漏洞與錯處。

    這樣的結果是耶魯斯變本加厲地抽取路卿回答問題,久而久之路卿成為他課上的常駐嘉賓,也不是令蟲意外的事了。

    這次的問題超出書本上的內容,路卿了一眼題干,腦海中模擬一遍機械組裝的過程后,自然而然地把如何組裝的流程說出。

    洛式鑲嵌法在課本中還沒有學,不過書讀得多的好處在此凸顯。耶魯斯沉默半晌,他的原意是讓路卿上臺根據零件當場組裝,他竟然空口說出組裝過程,連他自己都要反應一段時間才能理解路卿所說的內容。

    比標準答案更加準確。

    下課鈴聲恰時響起,耶魯斯的牙齒咬得硌蹦響,死死盯著路卿許久,終是硬揚起笑說:“說得不錯,坐下吧。”

    路卿俯身做標準的禮節動作來表達對老師指導他的感謝,可耶魯斯并沒有教他什么,只是單方面聽雄蟲輸出。

    該死的崽子,我還玩不死他……!耶魯斯“哐”得一聲將教案和器材敲在桌面上。

    學生驚慌地看著他,卻見他已臉色陰沉地走出教室。

    路卿離開教室,見對面的雄蟲臉色難看地瞥了他一眼,隨后朝著耶魯斯的方向走去。

    路卿頓了頓,如果他沒有看錯,那只迎面走來的雄蟲就是那只放小飛蟲的雄蟲。

    書因為升級,嗅覺變得更加靈敏,那天艾勒特靠近時的微弱蟲素導致種子衰竭,就是靠它進化后的嗅覺感受到的,它這次明顯地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路路子,有一股……”書不知道怎么說,因為這種味道太過匪夷所思:“腐臭的味道。”

    “就像是什么東西放久了,腐爛后的味道,啊對,有一股海腥氣!”

    路卿擰眉,他沒聞出腐臭和海腥氣,說明這是一種遠比他蟲素還要微量的元素。

    而且,軍訓時迅速燃燒的飛蟲也很奇怪。看雄蟲見飛蟲被拍回來時那驚慌的樣子,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路卿:“書書,如果下次聞到你能分辨出嗎。”終端的作用有很多,可以記錄下一些視覺嗅覺上的元素,但它檢測不出書所說的怪味。

    書點了點頭:“應該可以的!”

    路卿隱隱感覺到不對,雄蟲的蟲素信息庫里沒有臭味,腐爛和腥臭應該都是雌蟲蟲素信息庫里的味道,就如艾勒特的蟲素是重金屬和蕭殺的腥甜,帶有極度的惡、崩壞、紊亂、瘋狂的氣味,才是軍雌該有的氣味。

    走一步看一步罷。路卿半瞇著眼,凝視雄蟲沒入拐角的背影,將這個身形深深記下。

    *

    帝軍大一年一度的食堂大比拼即將開始。

    每條馬路邊的長桿上懸掛一塊白底紅框的巨大牌匾,牌面上張貼著一張張食堂主廚的臉和各色pose。

    其中最有特色的是三食堂的主廚,手拿鍋鏟,只睜開單只眼睛,另一只眼閉上,他的腰呈120度夾角,側面折腰勾起小腿嘟起紅潤的嘴唇,做出飛吻的動作。

    飛出來的卻是蒸餃。

    書:“……”絕了。

    食堂比拼是為了吸引新生血液來到他們食堂的一場廚師大賽。

    每個食堂會派出三位大廚前往比拼,選出前二十名的最佳美食,作為學院必吃榜的招牌特色。

    路卿被卡卡西強行拉去食堂圍觀試吃。

    在比賽前的三天,食堂不少窗口會打折讓學生試吃新品。五食堂的櫻花雪餅,七食堂的碳烤魯肉,十一食堂的埃爾論的微笑全是今年才出的美食。

    三食堂的主打暢銷依舊是那薄皮蒸餃,看得出廚師的用心,他在蒸餃上加了額外的花邊,口味也翻新過與以往不同。

    新生去窗口的人數在上升,但老生去的寥寥無幾,卡卡西是為數不多堅持會去蒸餃窗口捧場的雄蟲。

    路卿看到窗口前笑瞇瞇的漂亮亞雌,以及卡卡西面對亞雌時不自覺的傻笑,忽然明白卡卡西這持之以恒的動力源泉來自于哪里。

    “歡迎下次再來買呀。”亞雌揮了揮手,卡卡西點頭如搗蒜,一雙小眼睛戀戀不舍地粘在他的身上,直到被下一波學生擋住再也看不見。

    卡卡西喃喃自語,他的聲音低緩與其像是對路卿說的,更像是對自己說的:“這是蒸餃窗口的主廚,一周只有246才能見他一次。”

    “他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是我的天使,是我黑夜行駛中那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

    “再過三天比賽,我想多買點蒸餃來給他加油打氣。”

    卡卡西扭頭對路卿眨眨眼:“兄弟,一起嗎?”

    路卿:“……嗯。”

    書吐槽:“好油。”

    路過蒸餃旁的窗口,食堂大叔一眨不眨地瞪著路卿,那視線太過清楚,路卿想忽視都做不到。

    他偏頭看著食堂大叔布滿血絲的眼珠,活像幾個月未曾休息好一般可怖,惡狠狠地瞪著他的臉。

    他正張開口欲要說話,路卿先一步揚起唇角,對著他友好地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笑容過于自然和燦爛,像是遇見多年未見的好友。

    大叔一張嘴卡在那兒話就擠在喉嚨口,還沒吐出兩雄蟲就已經走了。

    食堂大叔反應過來勃然大怒,這臭小子拿走田園中的土害他被怒罵一頓!竟然有臉對他笑??

    誰知道這破土價值6萬一斤啊!!

    “哈撒比,你在發什么呆。”

    隔壁窗口傳來亞雌不耐的催促聲:“你把田里的土弄丟了還在這兒偷懶,還想不想干了?要不換個更能干的來?”

    食堂大叔連忙賠笑道:“沒有沒有,老板,我這在憂慮我們的食堂……”

    亞雌主廚嗤笑一聲:“我們食堂要你擔憂什么,你又不會做菜,屁事兒不會……”

    窗口外有叫喚聲:“我的蝦仁蒸餃好了嗎?”

    “好了好了,我馬上!”主廚馬上露出一抹清甜的笑容,笑意吟吟地打包好蒸餃,送到新面孔的手中。

    “好吃給我們餐廳點個五星好評,下次再來有優惠啊。”

    上一秒笑瞇瞇的亞雌,下一秒面無表情地對他說:“好好看著食堂,連這事兒都干不好,我管你是什么蟲的親戚,一律辭退!”

    “聽見沒有!”

    亞雌怒然的眼睛也別有一番風情,但哈撒比也是雌蟲,異性相斥,欣賞不到他的美,只感受到無盡的壓榨和苦悶。

    “是是是,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

    路卿拿著一袋打包的新口味蒸餃,這是卡卡西拍拍胸脯說要送給他的新室友見面禮。

    遲到了快一個月的見面禮。

    書:“我猜他吃不下了。”

    路卿的視線落在卡卡西圓鼓鼓的肚皮上,不置可否。

    三天后,食堂大賽正式開始,卻發生了一件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第40章

    校園食堂大賽的現場原定于當天上午至下午一點, 每年的前一晚會將會場整理干凈以待大賽開始。

    然而翌日清晨,進入大賽現場后的工作者看到的卻是亂作一團、滿目瘡痍的景象。

    代表學校的校徽被劃爛成廢銅爛鐵看不清金屬圓牌上的標志,校園食堂的食材被踩爛成泥留有醒目寬大的腳印, 桌面上布滿撕裂成碎片的菜葉和各種醬料被砸碎后的醬汁混合物。

    連冰箱中的冷藏品都被拖進浸泡在臟水與血水中,撕碎成成堆的肉渣與肉片。

    校方派出老師調查破壞大賽現場的犯蟲, 得出的初步推論是:要在晚上十二點至翌日早上六點這六個小時之間將一個5000平方米的大會場破壞成這樣,至少是擁有A級實力的高級雌蟲。

    擁有A級水平的雌蟲在軍校不多但也不少,光是教官就能挑出十個A級出來。況且被調查的蟲大部分都在自己的寢室休息或是前往軍部處理事件,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雄蟲連續受傷案件就已經夠讓他們頭疼,現在又跳出一個破壞現場的破壞犯。因暫未看出兩者的聯系,校方將它們作兩件案來處理,并盡可能封鎖消息, 以食材出現質量問題為由延遲大賽進程。

    卡卡西見不著心心念念的雌蟲, 整日茶不思飯不想。他看那宣傳框中投出飛吻的亞雌,望了又望,望了又望, 望到深夜去三食堂買蒸餃。

    這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

    直到十一點還未見卡卡西的蹤影, 路卿知道出事了。

    他報警及時, 當軍方到達現場后, 發現傷痕累累的雄蟲不算晚, 當即被送往最近的醫院搶救。

    艾勒特是雄蟲受傷案的學院負責蟲之一,但他今晚不在學校,堪堪趕來時見路卿正站在染有血跡的石板路旁沉默不語。

    身邊的蟲來來往往,忙于處理案件隱藏痕跡。

    這里原本是一小片血泊,被軍方抽取稀釋后幾乎看不見鮮紅色的印記, 但路卿無法忘記仰躺在血泊中的胖雄蟲,緊閉著雙目, 幾乎失去呼吸,只有微弱的起伏告訴他還活著。

    濃烈的血腥味似驅之不散的夢魘縈繞在他的鼻腔燒至五臟六腑,他不喜歡血腥,不喜歡血,不喜歡紅色。

    他討厭一切和死亡有關的東西。

    路卿抬起眼,那過分理智的眼神中溢出的一抹難言的悲傷,不知道為何艾勒特能清楚地看到,連呼吸都疼痛起來。

    艾勒特踏前一步想親手撫平雄蟲眉間的那一抹褶皺,雄蟲的情緒卻如過雨云煙般揉散開,只剩下平靜沉黑的湖面。

    他對艾勒特點點頭,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一聲招呼,即將與雌蟲擦身的那一刻,艾勒特輕輕地叫住他:“閣下。”

    他時刻記得路卿所說的保持距離,禮貌而克制地將自己的擔憂壓抑在詢問中:“您還好嗎?”

    雌蟲的蟲素包裹著濃濃的憂慮,似銀絲勾纏著那股血腥,路卿停頓片刻,并未回頭,只是輕笑出聲,不知道在笑雌蟲,還是在笑自己。

    夜色濃郁如紙上化開的墨,將一身漆黑的雄蟲完美地融入夜中。

    他本就是一只“與眾不同”的蟲,與身邊的雄蟲皆不相同,又格格不入。

    “我很好,少將。”

    路卿輕聲地說著,隨即又反問:“接下來是要前往審訊室嗎?”

    艾勒特抬步來到他的身邊:“是的,閣下。”

    目光移至雄蟲單薄的身形,寬大的長袖并不能完全地包裹他的皮膚,脖頸直至鎖骨處仍裸.露太多,能看到刺眼的瑩白。

    夜那么涼,他念想的雄蟲卻套著那么少的布料在涼意中行走,連氣味都透露出涼意。

    艾勒特的唇線繃直,即便冒著被路卿指責的風險,他還是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蓋在雄蟲的身上,像是在對待一團一吹即散的霧水。

    路卿微頓,雌蟲的信息素鋪天蓋地,卻又小心翼翼地收斂著自己欲要攀沿而上的沖動。

    他還未啟唇,身旁的雌蟲卻先一步地開口:“我已經提出拒婚,等我上交報告信后,會正式取消婚約。”

    一口氣說完這句話,艾勒特又垂目掩去赤瞳深處的苦澀:“我……不是想辯解什么。”

    “已有婚約的雌蟲不能與其他雄蟲過于靠近,但解除婚約后,我想您應該不會過于抵觸這件外套。”

    “太冷了。”

    “夜晚涼,您穿的太少,會感冒的。”

    “……”

    “等到了飛行器您再脫下,好嗎?”

    艾勒特不知道的是,未有婚約的雌蟲與雄蟲糾纏不清也是有損聲譽的,不論是他還是對路卿這個“平民”雄蟲而言。

    他一句一句的解釋,不知不覺說得比一天的話還要多,甚至最后的那一聲,帶著連他都沒有察覺到的懇求。

    路卿拒絕前往現場的工作者的毛毯,卻對這件殘留著溫度的外套道了聲謝謝。

    艾勒特微愣,繃直的唇線微微起弧:“能幫助到您是我的榮幸,閣下。”

    登上飛行器后雄蟲便脫下那件外套,連片刻停留都未曾有過。艾勒特稍稍有些失落,但轉而將注意力放在飛行器邊站立的另一名軍雌。

    無緣故接收到上司不悅的視線,副官一個激靈先是檢查自己的站姿和著裝看是否出問題。待軍用終端發出聲響,他拿起來一看,一上來直面上司嚴厲的質問。

    副官心里直呼冤枉,這位雄蟲閣下看著溫溫柔柔,可拒絕他們的搜查時有理有據,一點都看不出柔弱啊。

    連他們給予的幫助都拒絕了。

    他們也不能強求。

    副官有苦說不出,一口血淚吞下肚,只能回復好的。

    *

    內廂室,路卿望出窗外許久,突然說:“發生多久了。”

    艾勒特:“什么?”

    “公民受傷,學生受傷,雄蟲受傷。”

    路卿的指節覆著在窗沿上,不自覺地敲打:“或者兩兩結合,學生雄蟲受傷。”

    面對抿著唇角卻面色如常的雌蟲,路卿沒有絲毫懷疑自己的動搖,繼續分析:“你們應對這件事的態度太過于平淡,處理和善后的動作也很熟練。明明最近的訊審局在距離學校將近五十公里的位置,開飛行器最快也要花費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你們接到電話,出發啟程卻只花了十分鐘不到。”

    “說明你們時刻待命準備,甚至在學校附近安排警力,對嗎?”

    艾勒特長嘆一聲:“閣下,您很聰明,但我希望您不是那么聰明。”

    雄蟲的眸光微微閃動:“這只是基本推測而已,少將。”

    “您說得沒錯。”

    艾勒特低聲說:“但我的本意并不想牽扯您進來。”

    路卿淡淡道:“已經牽扯進來了。”

    “那位受傷住院的是我的室友。”

    艾勒特啞言:“抱歉。”

    “如果你們的防御措施就是讓一個雄蟲受傷的話,我覺得或許你們應該正視一下自己。”

    飛行器發出轟隆的響聲,恰時打開艙門。

    路卿微微頷首:“少將,我先下了,您請便。”

    進入鋪有紅毯的大門,路卿蹙緊眉心,手貼扶在墻邊微微閉上眼。腳下鮮紅色讓他的胃忍不住翻涌出酸苦,書小聲地說:“路路子,你聞到那個味道了嗎?腐爛的腥氣。”

    路卿緩緩喘出一口氣:“嗯。”

    卡卡西被刺傷的現場,他聞到了似有若無的臭味,這種臭味書說和它在那只雄蟲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小飛蟲,腐臭氣味,被刺傷的雄蟲。

    路卿眼前猩紅色一閃而過,被利刃劃得破破爛爛的雄蟲身體血肉模糊地癱在地面,和他幼時的記憶重疊在一起,猙獰可怖。

    “閣下!”

    路卿睜開雙眼,剛入目的是雌蟲擔憂的臉,還有臂彎處濕冷的溫度。

    他扶著墻站穩,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暈眩感仍然存在,但還能忍受。

    十年的時間,路卿很少有脆弱的、情緒失控的時候,這幾天的心情卻起伏很大,幻覺在同一時無數次地出現,顯得過于頻繁。

    “謝謝您,我可以走。”路卿的額頭沁出一滴滴的冷汗,他隱隱察覺到自己又在犯幼年時期的毛病,路有幾分模糊。

    艾勒特亦步亦趨地緊跟在雄蟲的身旁,神經高度緊繃,他怕不敢靠得過近,也不敢離得太遠,就這么護在他的身邊。

    一條道直至盡頭,僅有幾個站守的軍雌,但威壓無一小于A級。

    書與艾勒特一般也十分擔心宿主的身體狀況,它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勝券在握的路路子會渾身發顫,除它剛開首的那句問話,任何一句他都像聽不清聽不見,沒有任何回應。

    書有些急了,是不是它不該問出那句話?

    盡頭的旁邊是一扇高大的鐵門微微敞開,從門后傳來幽幽的白光,顯露出高吊的白織燈下一張布滿褶皺紋路的臉。

    兩蟲一前一后。

    “吱呀——”鐵門被合上,鑲滿鐵器的地界反射出森冷的光。

    軍官嚴肅地看著路卿在他的身前坐下,緊接著他的身旁坐下了身穿軍服的少將。

    少將,也就是艾勒特對路卿的身體狀況十分憂慮,虛弱的喘息聲隔著玻璃面都能清楚地聽見。

    想必他身邊的軍官亦能聽清。

    伊薩克斯已年過八十,歲月的痕跡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肅然的氣勢與壓迫。他直視著面色蒼白的雄蟲,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閣下,我們單刀直入吧。或許——”

    “這件殺蟲未遂案,是您犯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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