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倒v開始)
伊萬的秘密, 像一根無傷大雅的倒刺。
只要平日里不去主動觸碰,就可以當作這根刺從未存在過。
畢竟容景也曾數(shù)次告訴過自己,閱讀這本包裝豪華的長篇巨著, 需要時間。
畢竟伊萬永遠都只會是他的雌君, 他們終生都會被綁定在一起, 日子還長。
所以在今天之前, 容景一直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耐心。
他錯了。
他笑著與警員禮貌道別,卻在踏入懸浮車的瞬間面無表情。
雪景映夕陽, 紫紅光芒浮在他微垂的眼睫之上, 無法照亮幽黑眸子深處的陰霾。
奧古斯特所說的那些,他也不是沒想過。實際上,在星網(wǎng)各類論壇中,討論元帥私生活的帖子絕不少見。
只有傻子才會相信伊萬沒有問題。
可容景覺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欠伊萬的更多。
相比伊萬坦然表達出的在乎與愛意, 容景實在是太謹慎、太小心眼,又太害怕在這段親密關(guān)系中失去主動權(quán)。
迄今為止, 他都不曾對伊萬說過一次“喜歡”, 更別提對自己的心承認,這或許就是愛情。
拿婚姻當作借口,去掩飾每一個行為之下隱藏的真心……他知道自己才是真的膽怯而幼稚。
*
回到小別墅, 容景解開大衣, 坐在沙發(fā)上沉默了一會兒。
靜下心來他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家里已經(jīng)越來越有生活氣息。
客廳擺著成雙成對的抱枕和咖啡杯, 花瓶中插著溫室養(yǎng)出的春季玫瑰,粉紅花瓣嬌艷欲滴。
伊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捧著花束回家,自從冬季開啟之后更是頻繁, 容景也不知道他究竟從哪兒弄回來的。
墻上陸陸續(xù)續(xù)掛了許多他們的合照。因為容景的強烈反對, 伊萬沒有把清打印的巨大結(jié)婚照掛在客廳, 而是讓那片被精心裝裱于相框中的紫葉小愛心取代了它的位置。
當時容景紅著臉同意了。至少……不會有第二只蟲知道這片愛心的意義。
回憶里除了美好,別無他物。
容景呼了口氣,抱起在腳邊撲騰的小白,從頭順毛到尾。狗狗沐浴乳特有的清香和蓬松觸感,讓他心情稍微輕松了那么少許。
伊萬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他不知為何又穿上了圍裙,一如往常那樣俯身吻了吻容景的額頭,道:“雄主,晚餐是豬排芝士焗飯,我讓喬治從商業(yè)街買的。”
自從接受了自己沒有廚藝天賦的事實,伊萬在這種小事上變得相當坦誠。
其實,即便是涉及軍部要事,伊萬似乎也從未想要對他隱瞞什么。
“好。”容景停止浮想聯(lián)翩,沒有避開雌君的親吻,笑著應(yīng)了一聲。
但是在餐桌上,他依然不是很有精神,用勺子卷起粘稠芝士,繞了一圈又一圈。
而伊萬向來都極其敏銳。他目光一直追隨著容景的動作,放在餐桌下的手慢慢攥緊,又緩緩松開。
沉默半晌,伊萬閉了閉眼,低聲問:“雄主,奧古斯特他……是不是跟您說了什么不好的事?”
容景將勺子送入口中,舌尖抵著奶香芝士碾磨了一會兒,才反問道:“你覺得什么才算是不好的事?”
“比如,”伊萬說著忽然一頓,輕輕握住容景的手腕,“比如澤威·維爾納。您千萬別去看星網(wǎng)上傳播的視頻,他已經(jīng)被搶救回來了,在軍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里。全天有蟲負責看守,他逃不掉的。”
在軍隊沖入古堡之前,澤威利用機器蟲錄下自己縱身躍入火海的畫面,定時公開發(fā)表在星網(wǎng)上。雖然視頻原件很快就被主腦刪除,但轉(zhuǎn)發(fā)無數(shù),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位形同枯槁的蒼老雌蟲明明是在赴死,卻露出了陶醉而瘋狂的笑容,視覺效果無比震撼,極易引蟲不適,也讓聯(lián)邦群眾紛紛猜測維爾納家族是否存在精神病史。
容景不知道伊萬究竟是在顧左右而言他,還是真的認為,奧古斯特在這次會面中僅僅是大肆渲染了關(guān)于澤威的事情。
見容景久久沒有回話,伊萬擔憂地蹙起眉:“您已經(jīng)看了么?別害怕,維爾納家族的每一只蟲都會受到應(yīng)有的制裁。”
容景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來,彎著唇聲音輕快道:“怎么可能,我才沒有這么獵奇。”
“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伊萬那對綠眸卻顯得愈發(fā)專注深邃。他沒有再提別的事情,而是沉默等著容景吃完碗里的食物。
直到小管家開始收拾碗筷,伊萬才重新牽起容景的手,語氣認真:“雄主,您在生我的氣。”
“嗯,只有那么一點點。”
“我錯了,請您責罰。”伊萬也不問為什么,干脆利落地回道。
眼看雌君就要曲膝往地上一跪,容景趕緊將伊萬拉住。
“伊萬,你可真是讓我無法理解。”容景嘆了口氣,捧起伊萬的臉,纖長手指摩挲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輪廓,隨后仰頭印上一個細致而綿長的深吻。
他甚少會在伊萬面前如此主動。
伊萬很乖地立在原地,微微彎腰回應(yīng)著雄主,任由容景用齒尖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吻畢,容景坐下來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緩了一會兒才輕笑道:“我在想,如果我的心理測評報告永遠都有問題,你是不是就……永遠不會和我說過去的事情了。”
“雄主,您別這么說,”伊萬這次不由分說地跪了下來,將手搭在容景的膝蓋上輕輕撫摸,嗓音低沉,“我的過去和未來,有且只有您的存在。”
聽起來,很像是在哄小孩。
*
他們最終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
因為容景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會從伊萬口中聽到什么。
他換位思考了一下,若是讓伊萬知道自己不僅是穿越者,還在穿越之前險些嫁給了一個素未謀面之人
在徹底的坦誠到來之前,容景需要更多緩沖。
如果再以這樣的姿勢聊下去,他大概會按耐不住,直接拉著伊萬進行一些高強度的精神力疏導(dǎo)。
所以他笑著吻了吻伊萬的唇,起身走進閑置的側(cè)臥中,將門鎖了起來。
【容景:莫寧大法官,晚上好,請問您有空么?】 ,
【莫寧:這不是小景嗎,怎么叫得這么生分!咱們好久沒聊天,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哈哈哈哈……發(fā)生了什么?】
【容景:qwq其實沒什么,說起來我還有點害羞~莫先生,請問您能給我講講伊萬以前的事情么?畢竟您和他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最近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還是太少了,算不上是一名好雄主。】
【莫寧:!小景,不要妄自菲薄!來來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在屏幕對面,莫寧叼著煙斗興奮莫名,迅速拖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上鎖文件夾。
于是容景很快就拿到了伊萬年輕時的證件照,和“黑歷史”錄影片段。
他覺得有些震撼。
伊萬曾經(jīng)就像一只渾身帶刺的狼崽子,相比起如今的穩(wěn)重內(nèi)斂,當年他的血腥氣兒仿佛能夠隔著照片猛沖出來,濃郁、鋒銳而富有攻擊性。他的膚色也比現(xiàn)在更白一些,襯得紅發(fā)耀眼明亮。
容景單手托著下巴,一張一張看過去,發(fā)現(xiàn)伊萬的氣質(zh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變得更像如今的他。這讓容景笑意漸深。
最后他又點開了那段錄影。
“……”
畫面中,伊萬陰郁而死氣沉沉,頂著暴雨自虐般跑了一圈又一圈。紅發(fā)被雨水徹底浸濕,透著暗色,柔軟又脆弱地垂在額前,將他漂亮的眼睛遮擋嚴實。
容景不由坐直身子,笑容緩緩凝固。
發(fā)生了什么?
從意氣風(fēng)發(fā)到面如死灰的那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容景對自己的記憶很有自信,在聯(lián)邦歷史中視頻所顯示的那一年,伊萬絕對沒有遇到任何稱得上挫敗的事情。甚至沒過多久,伊萬就在軍部繼續(xù)扶搖直上、屢創(chuàng)佳績,一發(fā)不可收拾。
這似乎是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轉(zhuǎn)折點。
伊萬逐漸從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刃,變?yōu)榱丝梢詣偃温?lián)邦領(lǐng)袖的指揮者。
容景反復(fù)觀看視頻中的每一幀畫面,他放慢予兮讀家播放速度,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地看著,耳邊響起了奧古斯特的笑聲。
“別裝了,承認吧容景,你根本就不了解伊萬·德維特的過去。你覺得他從垃圾星一路打拼到聯(lián)邦主星,會連一只知心的雄蟲伴侶都沒有嗎?開什么玩笑!”
容景想起伊萬在與自己相遇之前的事跡。
明明拒絕與帝國聯(lián)姻,拒絕接受軍醫(yī)的精神力疏導(dǎo),他卻沒有任何精神力暴動的風(fēng)險。
明明身居高位,無數(shù)家世優(yōu)異、地位相近的高級雄蟲對他趨之若鶩,他卻沒有絲毫動搖嘗試的打算。
直到元帥或許是精神力變異體、是單身主義者,甚至有可能厭惡雄蟲的猜測言論早就已經(jīng)傳徹聯(lián)邦……他卻猝不及防地決定跟自己匹配結(jié)婚了。
容景越想越覺得荒謬。
可他并非是感情白癡,自從第一次相遇開始,他就能夠看得清伊萬眼底那些翻騰的情緒。
這件事的真相,絕對不可能與奧古斯特所說的一模一樣。
“艾克,能不能幫我個忙?”
*
房間外,伊萬一直沒有離開。
他屈膝坐在地上,背靠墻面,盯著門把手。
孔雀石般的綠眸看不出情緒,卻又顯得過于深邃而悠遠,仿佛可以跨越時空的界限。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文案倒計時~
第25章
屋內(nèi)暖風(fēng)開得很足, 容景卻覺得手腳都有些發(fā)冷。
淺白月光從窗口潑灑而入,柔和卻不帶一絲溫度。
他將伊萬送的愛心抱枕墊在腰后,從艾克那里要來了無限制破解版星網(wǎng)瀏覽工具。
結(jié)交一個黑客朋友, 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方便之處。
正因為經(jīng)歷過信息交流方式極其匱乏的年代, 容景才會更加重視這件事。
即便紙筆價格高昂, 也會有無數(shù)歷史的真相被人詳細記錄, 更何況是幾乎無需代價就可任意使用的星網(wǎng)呢?
只要有旁觀者存在,伊萬所說的每一句話, 都必然有可能會留下痕跡。
因為他太有名了。
雖然容景早在星網(wǎng)上把伊萬相關(guān)的公開記載看了個遍,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打下【元帥】這個關(guān)鍵詞,而是依照伊萬軍銜提升的時間點,慢慢篩選。
或許這種行為很奇怪, 也很過分,但他知道伊萬不介意。
隔著一道門, 容景依舊能聽見伊萬淺淺的呼吸聲。
月亮逐漸飄至云端, 房間內(nèi)的光線略微暗淡。他找到了一個廢棄許久的社交賬號。
博主頭像是一張不露臉自拍,穿著聯(lián)邦軍部的舊式特訓(xùn)服。容景想要點進去,卻忽然感覺心跳有些快。
【飛鳥:有一說一, 德維特是不是出了什么精神問題……難不成上次出任務(wù)的荒星有輻射泄露?我住在他隔壁宿舍, 最近每天出門都要被他那副死相嚇到……咋回事啊??】
容景回想起伊萬的那段跑圈錄影,皺起眉頭, 點進這條博文的評論區(qū)。
【老二:我也覺得伊萬最近像個瘋子一樣,前兩天叫他去看醫(yī)生,他居然差點把我揍了一頓。真的瘋了吧, 就不怕吃處分?】
【星空遠航回復(fù)老二: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德維特剛來的時候不是整天跟我們說已經(jīng)找到了未來的雄主嗎?我懷疑那位雄蟲閣下把他拋棄了, 哈。】
【老二回復(fù)星空遠航:臥槽, 你說得對!真有這回事,我那時就覺得他是失心瘋了。開什么玩笑,從垃圾星出來的家伙敢說自己看見過雄蟲,滑天下之大稽。】
【飛鳥:原來如此……不是輻射影響神智就行。悄悄說一句,反正自從德維特當上小隊長,我就再也沒聽他提起過這件事。笑死,吹牛打臉啪啪響,坐等他以后被撤職了又拿失戀當借口。】
【明子:額,說不定他喜歡的雄蟲結(jié)婚了?】
【老二回復(fù)明子:結(jié)婚了就這樣要死要活?不能自薦當雌侍嗎?啊對對對,驕傲的德維特怎么可能甘愿給別蟲當小的呢,他連洛非閣下的示好都拒絕了,真是有骨氣。】
【飛鳥回復(fù)老二: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長官昨天又罰他去跑圈了……想死也別死在我們分隊行不行,攤上這種隊長簡直無語。】
……
容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從未見過如此多……有關(guān)于伊萬的惡評。
他自虐般地將這些對話閱讀了一遍又一遍,分析著每一個字的含義,最后將光腦摘下來,猛地擲向墻面。
未來的雄主?
是誰?
容景揉了揉手腕,彎唇笑起來,眸子卻彌漫著濃郁的墨色。
打開門,伊萬依舊坐在墻邊。
他聽見動靜后,便沉默著將姿勢改為跪坐,像是提前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那般,乖得不行。容景唇角弧度更甚。
“伊萬,”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雌君,黑發(fā)披散垂落耳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嗓音溫和,“你還記得,在A61星系接受特訓(xùn)的日子嗎?”
伊萬瞳孔放大,身體微微瑟縮了一瞬,手指逐漸攥緊:“……我記得。”
“告訴我,誰是你‘未來的雄主’?”
“是您。”
伊萬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他仰起頭直直注視著容景,語氣篤定,卻藏著些微不可察的委屈與祈求。
但容景只是頓感荒謬地輕笑了一聲。精神絲冰涼如鐵,沒等伊萬再次開口便呼嘯而出,纏著他的脖頸,將他狠狠揪起來按在了墻上。
“算了,這個話題暫且擱置。”
反復(fù)咀嚼著心頭那股發(fā)瘋般燃燒的焦灼感,容景一步一步向雌君走近,最后慢條斯理地捏起他的下巴,眼睛彎彎。
“抱歉,我現(xiàn)在要對你做一些不好的事。”
伊萬呼吸陡然粗重,卻沒有絲毫想要掙扎的意思。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
轉(zhuǎn)眼,第二天清晨。
當微涼陽光沿著窗戶緩緩漫向床邊,伊萬忽然輕聲道:“早安,雄主。”
他語氣一如往常的每個清晨那般,只是略顯虛弱。
容景垂眸摩挲著伊萬的手指,像是哄孩子般聲音甜美:“我今天不去學(xué)校了,你也別出門,好不好?”
“……好。”伊萬喉結(jié)微滾,看了一眼依然被綁在床頭的手腕,卻并未變得態(tài)度激烈。
容景覺得自己終于冷靜了些許。昨晚那種腦子被燒斷了一根弦的極端沖動,在伊萬無盡包容的配合中逐漸消散。
但該問的還是要問。
“說說吧,未來的雄主是什么意思?”他柔聲道。
“是您,真的是您。”伊萬像是做了一個決定,聲音篤定。
容景給伊萬倒了杯溫水,抵在他唇邊,看著他慢慢喝下,才繼續(xù)道:“你說實話,伊萬。”
“雄主,您還記不記得我說過,您夜晚做噩夢的頻率很高……”伊萬頓了頓,抬眼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容景的精神狀態(tài),確認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平靜,便接著問道,“您小時候,也經(jīng)常會這樣,對嗎?我是指,從小就如此。”
“……你,你怎么知道?”容景愣住,精神絲不受控制地收緊。
伊萬就像是沒有感覺到手腕的刺痛,閉了閉眼后輕聲說:“我看見過您的夢,不,應(yīng)該說,我曾經(jīng)可以進入您的夢中。”
容景將水杯重重放在床頭,眼睛睜大,手指卻微微顫抖起來:“伊萬,你不要開玩笑。”
伊萬將聲音壓得很低:“冒犯了,容家五公子。”
“……什么?”
驚詫從喉底溢出。容景偏過頭,不敢置信地攥緊床單,半天都說不出更多話。
自己的來歷在伊萬眼中,難道一直都是透明的?
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
“雄主,您還記得結(jié)婚那天,送給我的手帕嗎?從那一刻起我就更加確定,您就是我夢中遇見的那個容景,”伊萬眸中透出隱隱擔憂,但堅定地說了下去,“傲雪寒梅,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這是您親口說的。”
可誰會記得自己幼年那接連不斷的夢呢?
容景甚至從未試圖回憶過。
他只記得因為太過孤獨,小時候他會經(jīng)常對著空氣說話,會幻想自己擁有一個朋友……可以在寒冷的夜晚與人相伴取暖。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就把那段最黑暗的經(jīng)歷藏在了心底。
而伊萬竟然一字一句講出了這個世界并不存在的詞匯,仿佛是刻意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您說,您也很想被母親帶去北地游玩,想看一看梅花是否真像詩書中所說的那樣,立于雪中、渾身傲骨……那時我說,別難過,你一定會有機會看見。”
容景沒有辦法反駁,因為他的精神力在第三次進化后,已經(jīng)大幅度強化了大腦記憶。這段對話竟然真的發(fā)生過,他現(xiàn)在只要稍稍回想就能記起……
他松開捆著伊萬許久的精神絲,有些無力地靠在床邊,久久沉默后,垂眼道:“我每一次聽到回應(yīng),都以為是自己發(fā)了癔癥。”
即便到了這一刻,容景都感覺很不真實,腦袋嗡嗡作響。
這些事情未免太像一個玩笑。
伊萬顧不上自己手腕的淤青,坐起身將容景用力抱在懷里,吻遍了他的額際眉心。
“我最初也這么認為,因為我看不清您的模樣,只覺得自己在做一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夢……但您的聲音實在太過真實,我信了,我忍不住信了。”
伊萬低沉嗓音里壓抑著濃烈的情緒,他緩了口氣,又道:“雄主,您知道您說自己即將定親時,我有多絕望嗎?我恨不得死了算了,我甚至想拼命找出穿越到那個世界的方法,但在那天之后,您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
容景將腦袋擱在伊萬的頸窩里,忽然輕輕笑了一下:“所以,你在那么早的時候,就把我當成未來的雄主,還敢到處宣揚?膽子挺大。”
伊萬眼中露出一瞬間的局促,偏過頭頓了頓,卻很快變得更加堅定。他沉聲道:“那時我想,如果這輩子都無法見到真實的您,那就等到死后,我再去追求。我就是認定了您。”
這是在說什么瘋話啊……
容景啞然失笑。他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許許多多的事不再難以啟齒,但兩個世界中的時間流速似乎并不相同。
隨后他抬眸看向伊萬,不動聲色地計算著雌君究竟等了自己多少年:“很可惜,我已經(jīng)先死了一回。我在準備定親的第二天……就死了,然后才來到這里。”
“……”
伊萬的手臂驟然收緊,他湊近容景耳邊,說:“既然您能來到這個世界,我必然也會有辦法再過去。總有一天,我會把害您的人都殺了。”
他反復(fù)咀嚼著“人”這個字眼,嗓音低啞。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單純的伊萬并沒有意識到,即便他在努力把話說開,雄主卻依然是那一顆已經(jīng)漏了芯子的芝麻餡白湯圓。
修補尚未成功,元帥還需努力。
第26章
容景輕撫著伊萬側(cè)頸的淡淡勒痕, 唇邊泛出淺笑:“即便真有那天,說不定害我的人也早已變成了一抔黃土。”
三年多的時光稀釋了太多情緒,或許不足以讓容景徹底釋懷, 但他也不會再將死亡當作一個難以啟齒的沉重話題。
“若是如此, 我會把那堆黃土也挖出來燒了。”伊萬悶聲道。
與容景相反, 伊萬此刻完全無法釋懷, 眉頭緊鎖,說出的話甚至顯得有些幼稚。
容景喜歡看見這樣的雌君。他笑意更深, 微涼指尖拂過伊萬的眉心, 將那處溝壑抹平。
“其實他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如果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現(xiàn)在我依然只會將你的存在當作癔癥。”
伊萬趁機拉著容景的手吻了吻,態(tài)度認真:“雄主,就算我永遠沒有機會成為您的雌君, 我也寧愿您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可怕的事。”
聽見這話,容景忽然沉默了半晌。
“寧愿讓我留在那邊, 和一個陌生人結(jié)婚, 從此再也見不到你?”
他眸子透出危險,不由自主地故意曲解了伊萬的意思。
伊萬一愣:“不,不是。”
“伊萬, 你最好不是真的這么想。”容景挑眉笑道。
他輕輕從伊萬的懷抱中鉆出來, 坐在床邊系好上衣紐扣,略微思索后又多穿了一件外套。柔軟的純白家居服將他襯得相當無害。
伊萬有些茫然。他揉了揉手腕, 想跟上去幫雄主梳頭,可容景卻還是在笑:“不許下來。”
“雄主?”
“我們說好的,今天你哪兒也不能去, 對不對?”
“……是, 雄主。”
伊萬乖乖坐回原位, 但并沒有特意扯過被子遮掩身體,而是坦然地靠在床頭。
雌蟲的恢復(fù)能力實在太強,他垂眼看向自己身上逐漸變淡的斑駁紅痕,細細品味著這股……被豢養(yǎng)的錯覺。
容景也倚在梳妝臺前,抱著手臂一點一點打量伊萬。
指印,勒痕,咬傷,淚跡。
黑金蟲紋盤旋于腰側(cè)若隱若現(xiàn),骨翼在昨夜被強行扯開過,現(xiàn)在又委委屈屈縮回了背部,卻因為受到太多刺激而依舊微微顫著。
紅發(fā)被汗水打濕了一次又一次,那汪深邃碧眸只剩下柔軟與馴順。
每個細微之處,都遍布了容景留下的印記,像一具刻意制造的觀賞工藝品。
容景很滿意,笑著拿起伊萬的光腦,點開拍照功能,“咔嚓”一聲,將這個畫面永遠留在了相冊里。
伊萬渾身一顫,忽然感覺像是有熱流涌進胸腔,手指攥著床單卻沒有躲避,配合地揚起臉,看向鏡頭。
其實,他也很喜歡看見這樣的雄主。
*
小管家定時做好了兩份早餐,端進臥室。
它發(fā)現(xiàn)伊萬還坐在床頭,又返身帶回一張折疊小桌子,將食物和刀叉整齊地擺放在桌上。
伊萬沒有動,而是看向容景,像是要征求他的同意。
容景點了點頭,伊萬又道:“雄主,您也來吃一些吧。昨晚……您也很累。”
精神力近乎透支了好幾次,怎么可能不累。
“好。”容景笑著坐在伊萬身邊。
雖然無處安放的各種情緒,已經(jīng)填飽了他的肚子。
他拆開一盒乳果汁,喝了幾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在沙漠中走了一遭,喉嚨干澀得幾近刺痛。
容景將腦袋搭在伊萬肩頭,看著他慢慢吃完最后一片培根,才清了清嗓子問道:“伊萬,你進入我的夢中時是什么感覺?”
“很放松,像飄在云里……起初我竭盡全力地想要保持警惕,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伊萬回憶道。
容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頭目露詫異:“等等,這會不會是一種變相的精神力疏導(dǎo)?正因為這件事,你以前才會那么多年都沒有經(jīng)歷過精神力暴動,一次都沒有。”
“其實我一直都這樣認為,雄主,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伊萬嗓音溫柔,說著說著卻偏過頭,眼里夾帶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羞恥,“我當時沒見過什么市面,懵懵懂懂,只知道能為雌蟲做精神力疏導(dǎo)的只有雄蟲……所以,我擅自將您當成了我未來的雄主。”
容景輕笑一聲:“從本質(zhì)上來看,你并沒有猜錯。”
伊萬放下刀叉,用桌邊的濕巾抹了把臉,跟著笑起來:“我太年輕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低調(diào),死死認定您是雄蟲后,總是忍不住跟隊友們炫耀。那個時候我真的非常愚蠢。”
“這明明就很可愛,”容景聽得眼睛彎彎,將這個不適合伊萬外表的形容詞強行貼了上去,“再跟我多說說你以前的事吧,從小時候開始,我什么都想聽。”
自從得知伊萬口中的那只蟲是自己,他就迫切地想知道更多更多。
“可以先給我一點獎勵嗎,雄主?親親我,好不好?”感覺到氣氛逐漸緩和,伊萬直接順著桿子向上爬。
然而,今天的容景并不會害羞。他攬住伊萬的脖子,細細密密吻了許久,又用指尖點了點伊萬唇角的傷口。
“原來你還沒有被親夠。”
“永遠都不夠。”伊萬喘了口氣,坦然道。
乳果汁那溫熱香甜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伊萬又悄悄回味了片刻,才摟著容景說起了以前的事。
“您應(yīng)該知道,我是在垃圾星上長大的。那個地方?jīng)]有雄蟲,只有貧民與被流放的罪犯共存。”
“從蟲蛋里出來沒多久,我的雌父就去世了。我沒有名字,也不知道雌父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淪落至此。”
容景點頭認同。
伊萬的精神力如此強大,按理來說,他的出身應(yīng)該相當之高才對。但容景沒有對此感到疑惑,這其中的許多可能性,他們都心照不宣。
畢竟在那個年頭,雌蟲若是不得雄主寵愛,而且懷上的蟲蛋并非雄子,因此被連帶著蟲蛋一起丟棄的事情……并不罕見。
伊萬繼續(xù)道:“一位老亞雌在垃圾堆里發(fā)現(xiàn)了我,據(jù)他所說,是因為我哭得太大聲……總之他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將我?guī)Щ丶遥米约旱男帐辖o我取了名字。”
“養(yǎng)父的身體很差,等我記憶中的他似乎一直都在生病。身為亞雌,他根本沒有能力和其他的蟲搶奪資源,只能拖著病體東躲西藏,撿垃圾換資源供我吃飯……”
“所以,我曾經(jīng)活著的目標就只是賺錢,為此我會主動找上那些比我強大很多的蟲,打架、搶資源,甚至去斗獸場拼命。維持溫飽也不夠用,我需要賺到很多很多錢,才有機會走出垃圾星,請到醫(yī)生給養(yǎng)父看病。”
說到這里,伊萬忽然沉默片刻,將容景抱得更緊了一些。
“但他沒有撐到我賺夠了錢的那天。在一個普通的夜晚,我回到家打開門,就看見他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那樣……安安靜靜,毫無波瀾。”
“明明那一天,我還特意給他帶回了晚飯。炙烤高級異獸肉,是他忙碌一個月也買不起的價錢。”
容景沒有出聲,只是任由伊萬抱著,不斷輕吻他的側(cè)臉,抬手一遍又一遍撫摸雌君的后背。他們緊緊靠在一起,幾乎密不可分。
“自從養(yǎng)父去世,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明白,活著究竟有什么意義。我驟然失去了拼命的動力,白天如同行尸走肉那般迷茫麻木,又整晚整晚在噩夢中輾轉(zhuǎn)反側(cè),后悔,自我厭惡……直到我遇見了您。”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伊萬認真地將這句話重復(fù)了一遍。
“……伊萬,我可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實際上,這一切都只能算是陰差陽錯。”容景輕聲說著,想到在A61星系特訓(xùn)時,伊萬再一次變得行尸走肉的模樣,他心臟有些刺痛。
“雄主,對我來說,這就叫作命中注定。”
“但是伊萬,你看看,我昨晚都對你做了什么?”
容景揉著伊萬仍有淤青的側(cè)頸,垂眸一字一句說道:“我不聽你的解釋,不愿跟你溝通,只想把你鎖住,讓你永遠沒有機會再看到別的蟲……我到現(xiàn)在還是很想這么做。這很不公平,我不是什么好蟲。”
容景一直覺得自己對伊萬的了解太少了。今天聽完伊萬的過去,這種感覺更是深刻。
他不知道若是沒有這一次的爆發(fā),事情的真相到底要等到多久之后才會水落石出。所以,他絕不后悔自己做了怎樣過分的事情。
伊萬張口想說些什么,卻被容景伸指按住了唇。
容景聲音低低地道:“伊萬你知道嗎,在昨晚之前,我甚至看不清自己對你的感情。我以為,我只是很喜歡你……直到我開始嫉妒。那種嫉妒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險些將我拖入萬劫不復(fù)。”
他嘆了口氣,再次強調(diào):“我仗著你的愛,胡作非為。這很不公平。”
但容景沒有說出“我不值得”這四個字。
因為,就算容景總是忍不住在心中如此作想,就算自己真的不值得被伊萬如此對待……
他也會把伊萬的愛牢牢攥在手心,卑劣而貪婪地占有汲取,一絲一毫都無法放棄。
容景不知道的是,伊萬在輕吻上他指尖的同時,綠眸里蒸騰著幾乎無法壓抑的狂喜與戰(zhàn)栗。
“雄主,做錯事的是我,該被懲罰的也是我。”
蟲紋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滾燙發(fā)亮,像黑焰中盛放的薔薇。
“我不需要公平。”
作者有話要說:
#雌蟲都是戀愛腦#
第27章
伊萬從來沒有奢求過雄主的愛。
因為就連這場匹配婚姻, 也是他暗箱操作弄來的。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容景。
即便當初匹配到的是別的雌蟲,或許容景也會嘗試著去喜歡對方, 也會負責任地給予對方關(guān)心與溫柔。
伊萬無法接受, 所以他不要臉地搶來了雌君的身份, 所以他在婚后大肆地秀起了恩愛。
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容景身邊, 讓全聯(lián)邦都知道容景是自己的雄主,伊萬已經(jīng)非常滿足。
聽完容景的話, 他感覺像是要燒壞了腦袋, 眼前一陣又一陣眩暈。
“雄主,我真的不需要公平。”
他悄悄掐著手心,不斷確認自己真的沒有做夢,強調(diào)道。
*
認真表達出自己毫無底線的配合態(tài)度之后, 伊萬終于有了離開臥室的資格。當然,在這之前, 他們險些又一次擦槍走火。
伊萬按著后頸蟲紋, 比容景忍得更加辛苦。
畢竟,雄主昨晚也只是……比往常做得粗暴了一些。伊萬唇角帶著笑意回味。
被堵住嘴禁止求饒,不知為何提升了他大腦的專注度。所以當容景開始把玩那對骨翼后, 他哭得非常慘烈, 至今仍殘留著隱隱的快意與幻痛。
下次還想要。
但如果再讓容景精神力透支一次,那就是他身為雌君的失職了。
他穿好衣服, 被雄主督促著喝了半瓶治療藥劑,轉(zhuǎn)瞬間身上再也沒有一絲印記。
容景目光掃過伊萬恢復(fù)如初的鎖骨,滿意道:“以后我們做完了, 你最好每次都喝一點。”
“好, ”伊萬把小桌子折疊起來, 遞給等在門外的機器蟲,笑了笑,“但是雄主,這點小傷沒關(guān)系的。”
“是我不想讓別的蟲看見。”容景意有所指道。
才剛剛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容景自然不會控制住這股熊熊燃燒的占有欲。
他以前怎么就能容忍伊萬帶著草莓印出門那么多次?
于是小火苗張牙舞爪,一口切斷了伊萬光明正大秀恩愛的道路。
伊萬微愣了一瞬,笑容愈發(fā)擴大:“我知道了,雄主。”
*
正當他倆在小別墅里膩膩歪歪,聯(lián)系不上元帥的安東尼有些慌張。
他能確定,元帥從昨晚到今天就沒離開過家門,懸浮車還好端端停留在原地呢。
而且伊萬身上自帶工作狂屬性,翹班這種事堪稱聞所未聞!
“容景閣下的光腦也接不通……哎喬治,你說會不會出了什么事啊?”安東尼撓著頭來回踱步道。
喬治表情淡定:“我懷疑他們只是在造蛋。”
“……臥槽,好有道理!”
“果然,單身蟲就是不懂這些,”喬治拍了拍安東尼的肩膀,淡定中又夾了一絲炫耀,“你以為我之前遲到的那幾次是為什么?還不是因為,雄主不讓我走啊。”
孤苦伶仃的安東尼默默點頭。
他回想起容景笑瞇瞇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希望元帥平安無事……”
與此同時,從同學(xué)口中得知容景今天沒來上課后,艾克抱緊了自己的破解瀏覽器小工具,不敢說話。
最近聯(lián)邦的大新聞很多,而且或多或少都和容景有那么一點關(guān)系。
比如維爾納家族的一夜覆滅,索爾星盜團首領(lǐng)的“真實身份”,以及被吊在水晶燈架上的奧古斯特……
蹲在星網(wǎng)上的吃瓜群眾們,險些被這些龐大信息量給撐死。
而自從救回洛林教授,弗蘭對容景的崇拜如同滔滔江水,只要一有空閑就抓著別的蟲瘋狂夸夸。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容景是如何料事如神,單槍匹馬去救蟲之前,還用一個過肩摔就將他放倒在地。
絲毫不顧自己身為雄蟲的形象。
原本容景就以一己之力帶動了藥劑學(xué)101的出勤率,再加上弗蘭這一波添油加醋的夸夸,最近幾天藥劑系的教室更是堂堂滿座。
在這種情況下,容景的罕見缺勤,很快就傳得全校皆知,甚至論壇里也有蟲開帖討論……
“雌父,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有點累了,想休息一天而已。嗯,我會好好睡覺的,雌父平時也要注意休息~”
容景強行擠出微笑,把看起來完好無損的伊萬也拉出來轉(zhuǎn)了一圈,終于掛掉了和梅森的視頻通話。
這個光腦還是伊萬提前買好的備用品,畢竟之前的那個……已然被砸得慘不忍睹。
他松了口氣,重新坐回沙發(fā)上,腦袋搭著伊萬蹭了蹭:“只是一天沒去上課,怎么連雌父都知道了。”
維持好孩子形象多年的容景非常不解。他可不敢把自己做的事情說出去。
伊萬一手攬著容景的腰,一手劃拉著論壇帖子,沒有理會安東尼嘩啦啦發(fā)的一連串消息,而是輕笑道:“雄主,好像全聯(lián)邦都快要知道了。”
“……”
這就是和元帥結(jié)婚的后果嗎!
無論大事小事,全都會被世間矚目、談?wù)摵推吩u。
容景突然有些感慨,把小白舉起來一頓揉捏,嘆氣道:“看來我真的要更加努力了。”
“努力?”
“努力做一個配得上聯(lián)邦元帥的雄主。”
容景說著便拿出小本子寫筆記,努力方向很清晰。
可以在未來對伊萬有所幫助,卻又不受軍部制約的,只有雄蟲協(xié)會了。
他不想從政,卻需要在雄蟲協(xié)會中不斷獲得更多話語權(quán),那就只能一點一點,把想到的創(chuàng)新藥劑配方全都在現(xiàn)實中做出來。
畢竟歷史上有很多藥劑的誕生,都能夠影響聯(lián)邦乃至蟲族的發(fā)展。
伊萬皺了皺眉:“雄主,是我配不上您,您不必……”
“伊萬,不許這樣說自己。”
容景“啪”地蓋上筆帽,轉(zhuǎn)過頭看向伊萬。
“我錯了。”伊萬立刻回道。
今天雄主真的很強勢,只不過被簡簡單單看了這一眼,伊萬就感覺癢意躥上心頭。
他好喜歡。
伊萬把小白單手拎開,湊上前討好地輕吻容景的唇,又像是在解渴。他低聲勸道:“雄主,那在努力之前,您先睡一覺好不好?昨晚我們都沒怎么睡,我擔心您會不舒服。”
“普通的睡覺?那我們一起。”容景放松地任由伊萬吻著,聲音有些呢喃。
伊萬扯了扯領(lǐng)口,蓋住尚未消退的蟲紋:“嗯,普通的睡覺。”
*
第二天,伊萬帶著幾箱上好的茶葉和紅酒,來到了莫寧的辦公室。
莫寧放下煙斗,一臉疑惑地問:“伊萬,你這是干什么?”
伊萬輕撫了一下袖口的紅繩,淡淡笑道:“為了感謝你的幫助,登門送禮。”
“嗯?什么感謝?”
“你提供的錄影和照片,間接地讓雄主把我‘囚禁’在了家里,一天一夜。”伊萬輕輕笑了一聲。
……這是一件值得花大錢買禮物登門感謝的事情嗎?!
莫寧險些噎住,默默地重新拿起煙斗抽了幾口:“我是不是真的第一天認識你?”
伊萬面上炫耀之意漸濃:“謝謝你,多虧有你,現(xiàn)在雄主已經(jīng)不愿意讓別的蟲看見我身上有任何印記了。我懷疑等到了夏天……他也不會允許我穿太露的衣服。”
莫寧狠狠抽著煙,沒說話。
于是伊萬繼續(xù)道:“原來,只有雄蟲才懂雄蟲想要什么!以后我要多跟你取取經(jīng)。”
莫寧終于忍不住了,嘴角抽搐著一拍桌子:“別污蔑蟲,我什么也沒懂!”
伊萬仿佛就沒聽見莫寧在說話似的,從懷里掏出一根嶄新的海柳煙斗。
“我真的很高興。其實雄主想要對我再過份一些也不是不行……所以,你這里還存有我其他的資料照片嗎?”
問完,他把煙斗緩緩塞進莫寧手中,笑容更深:“老莫,我知道你就愛看我的黑歷史,有時間的話,再多給我雄主發(fā)一點。”
莫寧:“……”
他現(xiàn)在只想扛著懸浮列車連夜沖回老家,和自家正常健康的雌君親親抱抱舉高高,并且反復(fù)確認自己才是沒有變態(tài)的那一個。
第28章
雄蟲協(xié)會出資建造的藥劑實驗室, 比容景在一院看見的那幾間還要華麗不少。
助手機器蟲全是聯(lián)邦最新版本,快速而穩(wěn)定地穿行在各個部門中。備用款也整整齊齊在地下室中待機,一起擺出來能繞小別墅兩圈。
至于協(xié)會專有的藥材處理設(shè)備, 從收獲、烘干到切割和精神力加敏化應(yīng)有盡有功能齊全, 巨大的全透明機器竟然有兩層樓高。
容景仰頭望去, 內(nèi)心相當震撼。
他小心翼翼地戴好手套, 嘗試將一顆黑柏子放進機器入口處。
黑柏子“嘩”的一下被吸進透明管道中,顯示屏立刻識別出了它的種類和年份, 并提供了接下來可選的操作項目。
容景在副會長喬樹鼓勵的目光下選擇了剝皮切碎, 黑柏子順著吸力迅速起飛,黑色表皮剝開后露出淡棕的柏肉,在透明玻璃后被安排得妥妥貼貼。
轉(zhuǎn)瞬間它就變成了一小碟細碎成品,所有流程都肉眼可見。
“這也太便捷了……”沒見過世面的容景感嘆道。
他們藥劑學(xué)的實驗課, 現(xiàn)在才剛剛教到怎么動手處理藥材呢。
喬樹驕傲道:“雄蟲在藥劑學(xué)上的天賦可不能被埋沒!以前沒有蟲愿意這么做,但自從聯(lián)邦重組后, 我們協(xié)會就開始自掏腰包集資建設(shè), 說什么也要弄出全聯(lián)邦最頂級的藥劑實驗室!”
容景一愣:“為什么以前沒有蟲愿意……?”
“帝國嘛,你懂的,”喬樹嘆了口氣, “整天宣傳什么制造藥劑是臟活累活, 雄蟲身份高貴,難道還要整天親自下地挖土、上樹摘果嗎?”
“原來如此。這種說法, 真的很可笑。”容景微微皺眉。
難怪他幾乎沒有聽說過被載入史冊的雄蟲藥劑師,近幾十年里崛起的新星也大多都來自聯(lián)邦。他忽然覺得許多具有配置藥劑天賦的雄蟲,很可能就是被如此畸形的社會理念所影響, 在最開始就選擇了放棄藥劑師這個職業(yè)。
這樣做明明等同于自斷臂膀, 削弱雄蟲的話語權(quán)……帝國比他想象得更加不對勁。
“好了, 過去的事不必多提,至少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我們聯(lián)邦的雄蟲可不是廢物!”
“您說得對!謝謝喬會長,我一定不會白白浪費自己的天賦,爭取為聯(lián)邦獲得更多榮耀。”
看著喬樹難得斗志昂揚(而不是在徹夜打牌)的模樣,容景也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新時代上進雄蟲的精神面貌。
喬樹果然很吃這套。
他感到非常欣慰,于是重新回到了娛樂室,抓著尼斯一起打牌。
*
在實驗室里折騰了一個下午,容景回家時還有些亢奮。
除去今天留給協(xié)會的幾瓶藥劑,他又在星網(wǎng)上小賺了一筆。連距離主星幾萬光年外的網(wǎng)友也絲毫不怕等待物流運輸,每天都嗷嗷叫著求補貨。
最近小金庫的資產(chǎn)總量,應(yīng)該能有伊萬的百分之一了吧?
冬日的風(fēng)略顯凜冽,容景下車后還沒走幾步,白嫩的臉就泛起微紅。
伊萬見狀眉頭一皺,直接拿了塊熱毛巾敷在他臉上,說道:“雄主,您的手太涼了,下次出門請再穿厚一點。”
“有暖氣,過一會兒就好了。”已經(jīng)穿成一個小白球的容景無奈笑道,任由伊萬捧著他的臉輕柔擦拭,抬眼卻看見客廳里還坐著兩只蟲。
“……莫大法官?您怎么有空來做客啦,歡迎歡迎。”
莫寧簡直不忍心看伊萬這大驚小怪的動作,干脆直接無視,放下茶杯:“你剛從協(xié)會回來嗎?我早上才去過一趟,正好錯過了。”
“嗯,我去實驗室做了一批藥劑。聽副會長說當初您也參加了集資建設(shè),真的非常感謝,一體化處理機好厲害啊。”容景解開羽絨服的拉鏈,在沙發(fā)另一側(cè)坐下,對莫寧身邊的雌蟲露出微笑。
“雄主,”伊萬拿了盒熱乎的乳果汁給容景,介紹道,“這位是唐小千,莫寧的雌君。”
“唐先生你好。”容景笑著打了個招呼。
唐小千看起來軟軟糯糯,身形也格外瘦削。他一雙杏仁眼又大又圓,穿著鵝黃色短款外套,嫩生生的,和莫寧根本不像一個畫風(fēng)。
“容景閣下,您長得好漂亮,”唐小千仿佛沒看見莫寧的眼神暗示,興致勃勃,“我一直聽莫寧提起你們的事情,果然匹配婚姻就是會有真愛呀!跟我看的小說一模一樣。”
容景一下子就摸清了這只雌蟲的性格。單純善良得像白紙似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卻很討蟲喜歡。
他看了眼同樣笑吟吟甚至有點小驕傲的伊萬,故意壓低聲音神秘道:“我們其實不是普通的匹配結(jié)婚,是伊萬主動把我搶回來的。”
“咦,還能這樣嗎,好厲害,”唐小千眼睛亮晶晶,“我,我也是被莫寧搶回來的!”
他們很快就聊得火熱,容景被唐小千坦誠到不行的大實話逗得直笑。
“哼,我們可不一樣!有什么是元帥做不到的,”莫寧這次沒帶煙斗,渾身不得勁,只好抓著雌君的手一頓揉搓,“老大不小了還故意去搶鮮鮮嫩嫩的小雄蟲回家……如果他不是我的朋友,我都想把他送進局子里待幾天。”
伊萬依舊淡然自若勾唇笑著,權(quán)當是被莫寧夸了一頓。
唐小千有點臉紅,悄悄把手抽回來:“我身體不太好,平常出不了門也沒有什么朋友,如果冒犯了真的很抱歉。但是,那個,我對你們的相處模式特別好奇。”
因為莫寧在家里感嘆了太多次……這件事現(xiàn)在大家都明白了。
容景笑道:“怎么會,現(xiàn)在我們就是朋友了呀。你想知道什么盡管問。”
“那個,就是……我想問問,如果元帥無法懷孕,你會愿意再娶一個雌侍嗎?”唐小千悄悄瞄了一眼伊萬,眼睛又迅速轉(zhuǎn)回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在論壇上也發(fā)帖問過,好像大家都不會拒絕,但是我每次提起來,莫寧都要罵我……”
“嗯?這說明莫法官他很愛你啊。如果伊萬敢提出來讓我再娶一個雌侍,無論是什么原因,他都死定了。”容景笑瞇瞇道,黑眸深處有一瞬的危險浮過。
伊萬把容景摟在懷里,用手輕輕梳理著他的發(fā)尾,默不作聲。
他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檢查過自己的生殖腔了,這像是一種逃避行為。畢竟在垃圾星上的生活,以及后來常年不息的戰(zhàn)爭,都很可能影響到他的身體機能,而且他也比容景大了很多歲……
如果真的出現(xiàn)什么問題,說不定他也會有和唐小千類似的想法,即便他會嫉妒到發(fā)瘋。
現(xiàn)在看來,他還是不說為好。
“可是,可是我生不了蛋呀!”唐小千說著說著有點想哭,眼眶飛速紅了一圈。
他的觀念似乎與社會脫節(jié)了很久,心思還停留在原本的帝國生活中。對他來說,愛自己的雄主,就必須要想辦法給雄主生蛋。生不出蛋的雌君,還不如被丟進垃圾星里埋掉。
莫寧也沒想到唐小千竟然焦慮到這種程度,手忙腳亂地給他抹眼淚。
容景看著他,莫名想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也很怕自己無法繁育后代,被家族厭棄。
但是當他真正身處在這個位置,他才明白……
“伊萬對我來說,比蛋重要多了。我相信莫法官也是這樣想的。”
“沒錯,謝謝你,”莫寧接過小管家遞來的紙巾,一邊幫唐小千擦眼淚一邊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額頭,“聽見沒有?別的雄蟲也是這么想的!就算你的生殖腔沒有被損壞,就你這樣的身體情況,我也不放心讓你生蛋!”
唐小千的身體不是一般的弱,甚至連亞雌都不如。雌蟲自帶的快速恢復(fù)功能在他身上仿佛從未存在過。但如果他是亞雌,或許早就撐不住命喪帝國了,根本沒有逃來聯(lián)邦的機會。
容景覺得這對夫夫熱熱鬧鬧的相處模式也很有意思,誰會想到說一不二的莫寧大法官,其實拿自己的雌君毫無辦法呢?甚至只能特意把雌君帶去別家做客,拼命勸他別再給自己找雌侍了。
他笑著讓小管家去倉庫中拿了幾瓶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藥劑,其中還加入了他上一次在湖邊采摘的冰梔。
“唐先生,你現(xiàn)在該做的是把自己的身體給養(yǎng)好了,這樣才能一直陪莫法官走下去,對不對?每天睡前喝一瓶,至于生蛋的事情,可以先暫停一段時間。”容景溫聲囑咐道,說完又看了看莫寧,意有所指。
最近他和莫寧也越來越熟悉了,每個周末在雄蟲協(xié)會低頭不見抬頭見。這位大法官其實完全沒有架子,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直說。
“咳,小景,我才沒有你想的那么禽獸……”莫寧險些被口中的熱茶嗆到。
隨后伊萬和莫寧談了一些維爾納家族后續(xù)收尾的流程,其中似乎和無名還有點關(guān)系。
他們談話時并未避開容景和唐小千,而唐小千情緒穩(wěn)定下來后,反而像聽故事書似的一臉津津有味,拉著容景悄悄問容風(fēng)和無名之間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
莫寧:“……”
直到天色漸深他們才告別離開。
*
等到莫寧的懸浮車徹底消失在天際,容景收起笑容。
“伊萬,你之前好像心虛了。”
伊萬微愣,還沒想明白是什么事情,膝蓋就自動一彎,想要跪在容景腳邊。
容景趕緊站起來把伊萬拉住,然后一下跳到了伊萬背上,雙腿環(huán)著他緊實的腰,用胳膊攬住他的脖子。
伊萬立刻將容景托穩(wěn),向上顛了顛。
“說吧,”容景咬著雌君的耳垂,手臂收緊,故意有些惡狠狠道,“你是不是也想過讓我娶雌侍!”
“雄主,我……”伊萬耳尖飄紅,眼睫垂了一瞬。
“你以為自己沒有露餡嗎?”容景對伊萬的每個微表情都相當了解,眼神越來越危險,“我還在這勸別的蟲呢……不行,明天我們就去好好檢查一下。”
“是,雄主,”伊萬頓了頓,遲疑道,“那如果我……”
“沒有如果。”容景認真重復(fù)了自己和唐小千說過的那段話。
伊萬輕輕點頭,感覺蟲紋的燙意又一次從尾椎處蔓延。
他悶不做聲地背著雄主直直走向臥室,唇角的笑無論如何都無法掩去。
作者有話要說:
伊萬:在這一瞬間我超想生蛋
第29章
第二天一大早, 容景真的把伊萬帶去了醫(yī)院。
當然,他沒有傻乎乎地直沖向公立醫(yī)院,而是在昨晚就給伊萬預(yù)約好了保密性極高的私蟲診所。
剛剛被塞滿的小金庫又縮水了一大截。
畢竟, 如果讓別的蟲看見伊萬去醫(yī)院檢查身體, 下一秒鐘【聯(lián)邦元帥不孕不育】的帖子就會傳遍星際
伊萬乖乖跟在容景身后, 還聽話地戴上了口罩。
保護隱私, 勢在必行!
與接引機器蟲驗證完預(yù)約信息,他們坐上電梯來到三樓的專科門診室。
辦公桌前的亞雌醫(yī)生正在反復(fù)確認伊萬的名字, 聽見敲門聲, 他抬頭后眼睛仍然瞪圓了一大圈,但良好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重新露出溫和笑意:“德維特元帥,您好,請進。”
他們走進診室, 醫(yī)生溫聲詢問了幾個慣例問題后,便領(lǐng)著伊萬來到檢測室, 請他在儀器旁邊的床上躺下, 掀起半截衣服。
容景搬了個椅子坐在旁邊看,臉忽然開始微微泛紅。
今天早上走得急,忘記讓伊萬處理身上的痕跡了……!
腹部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吻痕與指印, 昨晚發(fā)生過什么昭然若揭。伊萬見狀甚至彎了彎唇, 幸虧心里還想著雄主的囑咐,才沒有繼續(xù)將衣擺拉高。
醫(yī)生的臉也僵硬了一瞬。
職業(yè)素養(yǎng), 不能忘記職業(yè)素養(yǎng)!
他拿起掃描儀,在伊萬肚子上來回移動,仔細觀察顯示屏中呈現(xiàn)的圖像, 皺起眉:“德維特元帥, 您來得很及時, 這個婚也結(jié)得很及時如果以前的狀態(tài)再持續(xù)下去,很可能會對您的生殖腔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害。”
伊萬悄悄看向容景,沒敢說話。
容景松了口氣,表情認真:“請問現(xiàn)在還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嗎?”
“容景閣下,請您繼續(xù)保持現(xiàn)在做精神力疏導(dǎo)的頻率,平常可以讓元帥嘗試飲用有針對性的藥劑,我現(xiàn)在就去藥房幫您拿來,”醫(yī)生脫下手套,離開前又轉(zhuǎn)頭道,“啊對了,請問您是否需要一張藥劑的配料表?如果可能的話,對元帥來說您配置的藥劑會更有效果。”
“非常需要,醫(yī)生,真的很謝謝您。”容景禮貌應(yīng)著,隨后回過身把伊萬的衣服下擺拉好。
察覺到氛圍逐漸有些不對的亞雌醫(yī)生立刻溜了。
在等待的過程中,機器蟲還進來給伊萬抽了兩管血,檢驗結(jié)果會直接發(fā)到容景的郵箱里。
針眼很快就自己愈合,容景卻依然輕輕摸著他的胳膊,沉默不語。
他們拿好藥劑坐上懸浮車,容景還在反復(fù)看醫(yī)生給出的報告。
伊萬的身體長期處于緊繃和勞累過度的狀態(tài),直到最近半年才有所緩解,只是這樣的緩解并不足以治愈長年累月的暗傷。跟容景猜測得一模一樣。
“雄主……“伊萬扯了扯容景的袖子。 ”伊萬,如果你再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就讓我來幫你好好注意。“容景勾起唇,語速放慢。
他心里也清楚,伊萬就是因為傻乎乎等了自己那么久,才把身體情況越拖越嚴重,但這無法改變他的惱火。
尤其是這種逃避去做體檢的惡劣行為!
伊萬低聲應(yīng)了,主動與容景十指相扣,甚至還有些高興地開始歪曲事實:“雄主,您又救了我一次。這更能說明我們是有緣的。”
“有緣?有緣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申請匹配結(jié)婚,你就只能在那里等死么?”容景也笑瞇瞇地重翻舊賬。
“現(xiàn)在想想,若是您很長時間都沒有申請匹配的話,我會想辦法先跟您的雌父接觸得更頻繁一些,盡量多去您家里做客。見了幾次面之后,說不定您就對我有興趣了呢?”伊萬越說越詳細,就像是早有計劃似的。
容景挑了挑眉,任由雌君刻意轉(zhuǎn)移了話題,順著他的話想象道:“這種方式,會讓雌父覺得他在引狼入室吧?”
而容景自己,別說對伊萬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他大概只會努力表現(xiàn)得像一個聽話懂事的乖崽子……以免影響到元帥對雌父的觀感。
他還記得第一次與伊萬相見時,自己是有些腿軟的。當真是做夢都想不到聯(lián)邦元帥會是這種性格的蟲。
“那也沒辦法,現(xiàn)在我好像有點自信了,”伊萬想起梅森當初得知他們結(jié)婚時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笑,繼續(xù)道,“雄主,我覺得,我可以追到您。”
“我感覺你一直很有自信,”容景可沒有忘記伊萬最初把自己弄臉紅了多少次,但他還是饒有興趣地戳了戳雌君的胳膊,“那你要怎么追?”
“首先把自己弄傷,然后躺在您家門口奄奄一息,請您幫我配置治療藥劑?”
“……親愛的聯(lián)邦元帥,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傻子了,軍部離我家才幾步路?你們那兒的治療藥劑能堆滿半個倉庫,還有全浸泡式治療倉,高效療傷噴劑……”容景被逗得直笑,列舉起來如數(shù)家珍。
這些還都是伊萬特意帶他去看的。
而伊萬仍在繼續(xù):“然后為了表達對您的感謝,我會經(jīng)常給您送花,這樣我就每周都有借口去您家多坐一坐。”
容景忽然記起小別墅客廳那些換著樣式擺放的花束,愣了愣道:“所以,你早就計劃好要給我送花了是嗎?”
“是的雄主,為此我提前買下了一個自帶培育溫室的莊園。”伊萬相當坦誠,眼睛里寫著求夸獎,“機器蟲每周會在固定時間把花送來我的辦公室。”
“……伊萬,”容景一時間說不出太多的話,起身跨坐在伊萬腿上攬住他的脖子,從鼻尖一路往下輕吻直到喉結(jié),接著又揉了揉他蓬松的頭發(fā),將臉貼在伊萬頸窩中小聲道,“這樣做真的好笨啊,但是我好喜歡。”
“您喜歡就好。”伊萬喉結(jié)滾了滾,抬手將容景抱得更緊。
伊萬沒有說出口的是,最初他會這樣做,是因為以前在夢中聽容景提到過,嫡長姐院子里最近移栽了許多漂亮的花,蝴蝶也跟著飛舞而去。姐姐隨意摘下一朵牡丹戴在發(fā)梢,看上去美極了,可他的小院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仆從愿意打理,只能悄悄將野花風(fēng)干后夾進書冊中,時常翻出來看看。
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再次發(fā)生。
雖然現(xiàn)在他要是想把薔薇戴在容景頭上,容景大概會紅著臉避開。
但是,雄主必須擁有全聯(lián)邦所有種類的花!
*
與此同時,無名和容風(fēng)又一次來到了梅森家里。
或許在容風(fēng)眼中,梅森和無名的三觀水火不容,但梅森自從得知無名就是萊亞皇子,態(tài)度反而變得認真了許多。
畢竟,在當初聯(lián)邦勝利之際,無名真的出了不少力,成功讓這場戰(zhàn)爭加速結(jié)束,所以梅森最終才得以安全回到了聯(lián)邦主星,重新與容淮和自己的兩個蟲崽子住在一起。
如果戰(zhàn)線還要再拉長,沒有任何一只軍雌敢保證自己能活到最后。
“我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容淮搬來了一大箱標著【救助基金會歷年活動】的照片,一邊翻一邊笑瞇瞇道,“那時候你連個腳踝都不敢露,整天把自己包裹在死板又繁重的衣服里,很累吧?”
容風(fēng)默默幫著雄父一起找照片,他甚至不敢說,最近無名還刻意去買了藍星人發(fā)明的網(wǎng)襪……
“當然,我為自己小時候的膽怯和愚蠢而感到無比抱歉,那副丑樣子臟了多少蟲的眼啊……無法為帝國創(chuàng)造聯(lián)姻價值,被丟掉真是我活該,”無名笑容輕松,漫不經(jīng)心地自嘲著,突然抬手點了點容風(fēng)拿在手中仔細辨認的那張照片,“喏,就是這一張。”
照片里的無名臉蛋青澀稚嫩,穿了帝國皇子專屬的常服,卻不太合身,褲腿松松垮垮拖著地板。看起來簡直像是在偷穿雌父的衣服,表情也故作老成,漂亮鳳眸被厚重眼鏡遮擋得嚴嚴實實。
“怎么能這么說,我覺得很可愛啊!”容風(fēng)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無名,甚至無法確定他是不是需要安慰,干脆將照片直接塞進了上衣口袋,“就是很可愛,反正我喜歡。”
“嗯?我現(xiàn)在沒有以前可愛了嗎?”
無名果然還是那個無名……容風(fēng)差點被口水嗆住,強行鎮(zhèn)定地摸了摸鼻子道:“咳咳,那倒不是。”
梅森坐在一旁權(quán)當沒聽見,批閱著文件淡淡道:“澤威·維爾納醒了。”
“哦?那就讓他繼續(xù)在被火灼燒的痛苦中沉淪吧。”
無名倚在沙發(fā)上,指尖輕點著容風(fēng)的大腿,似笑非笑道:“這個老東西在多年前就想找我合作了,可惜他的想法比我極端太多。維爾納家族這一窩蟲,在未掌權(quán)時都是那副樣子。表面上溫文爾雅、不爭不搶,暗地里思維扭曲、面目猙獰,字典里從來就沒有過求同存異……我敢說,如果是他故意殺害了自己的雄主,我也一點都不意外。”
“澤威除了想與你合作以外,還接觸過其他皇子嗎?”梅森一邊記錄,一邊繼續(xù)問,“比如你的四弟,帝國戰(zhàn)敗后他就一直處于失蹤狀態(tài)。既然遺體至今沒有被發(fā)現(xiàn),那么他存活的可能性很大。”
“唔,他大概早已經(jīng)被澤威拉攏了。四弟一向更討大家喜歡,只有我還傻乎乎地以為我們可以同病相憐……所以被舍棄的那一個才會是我。他比我還要恨雄蟲,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恨,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逼著他去恨的。”
無名喝了一口茶,眸子里露出微不可察的感慨:“現(xiàn)在看來,四弟好像變得比我還要蠢了。”
梅森瞥了一眼依然笑瞇瞇的容淮,沒有繼續(xù)將這個話題展開,而是公事公辦道:“他最后一次出現(xiàn)的坐標,以及當年跟他走得近的家族名單,這些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
“好吧好吧。”無名將腦袋搭在容風(fēng)肩膀上,打開光腦選擇了頂級加密傳輸,顯示屏上立刻跳出一個來回蹦跶的Q版容風(fēng),金色呆毛一翹一翹。
這是容風(fēng)專門給無名改裝的加密程序小彩蛋,為此他洋洋得意了好幾天。
無名顯然也心情良好,甚至變得比往常還要安分一些。他摩挲著容風(fēng)的下巴輕笑道:“所以,現(xiàn)在我可以帶容風(fēng)去玩了嗎?尊敬的梅森上將,元帥他也已經(jīng)同意了。”
第30章 (倒v結(jié)束)
關(guān)于維爾納家族的兩只雄蟲, 聯(lián)邦群眾其實對奧古斯特的處置更是好奇。
因為馬特·維爾納已經(jīng)被容景嚇破了膽子,鼻青臉腫卻連免費治療艙也不敢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交罰款寫保證書, 帶著洛林申請的禁止接觸令, 卷鋪蓋連夜離開了聯(lián)邦主星。
但像奧古斯特這樣并未引發(fā)重大問題的綁架未遂, 法庭必然會考慮到他是雄蟲, 而將處置盡可能從輕。
義憤填膺的圍觀群眾,最多也只敢口嗨兩句要套他麻袋, 畢竟雌蟲攻擊雄蟲, 若是造成傷害,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都會被判重罪。
甚至還有雌蟲給奧古斯特寫了情書和求愛信,因為他們就愛這一款。
伊萬沒有對此發(fā)表任何看法,而是等到不公開審判結(jié)束后, 讓奧古斯特在拘留所里斷了一對手臂。
這是拘留所里其他雄蟲干的,和聯(lián)邦元帥無關(guān)!
當然, 伊萬并不打算瞞著容景。
他一臉做錯事的樣子將事情坦白, 說完便低下頭摩挲著容景的手指,仿佛沒有勇氣再與雄主對視。
容景撓了撓他的手心,彎唇道:“你覺得我會生氣嗎?”
伊萬表情無辜, 碧眸低垂:“我只是怕您覺得……我太殘忍了。”
“不, ”容景覺得有些好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最近雌君無師自通了假裝無辜的技能,“你知道我不會這么認為。”
其實伊萬只是不敢再下意識把自己做過的事瞞著容景而已。
他曾經(jīng)得到的教訓(xùn)包括但不限于:一個星期無法獲得精神力疏導(dǎo),被禁止抱著雄主睡覺, 只能分開蓋兩床不同的被子, 以及……太過刺激的精神力疏導(dǎo)。
這半年來容景眉眼更成熟了些, 但依然看上去很好說話,黑玻璃珠似的漂亮眼睛總泛著柔和笑意,墨發(fā)束起后露出線條精致的側(cè)臉,脖頸也纖細白皙,透著若有若無的易碎感。
只有伊萬知道,有些時候,他會在撐起身子的瞬間被酸軟侵襲,不得不再次倒回床上,任由容景似笑非笑著給他揉腰,腿止不住地發(fā)顫。
就算是求饒也完全沒用。
于是伊萬逐漸總結(jié)出了一套在日常相處中,恰到好處的裝乖示弱流程。其實這也是他跟容景學(xué)來的。
就像今天,他把自己對奧古斯特的處置和盤托出,又吻了吻容景的指尖,檢討道:“雄主,以后我無論有什么事都會跟您說的。我昨晚已經(jīng)預(yù)約好了每年定期體檢的時間。之前都是我錯了,保證不再犯。”
“你今天好乖,”容景笑瞇瞇地靠在伊萬懷里,卻指了一下茶幾上毫無遮掩擺放出來的文件資料,“也沒必要全部都告訴我……至少別總在我面前看軍部的機密呀,真的不合適。”
對于伊萬曾經(jīng)各種各樣的小隱瞞和小秘密,容景會逐漸表現(xiàn)得態(tài)度強勢,除了安全感不足以外,也是因為他不希望伊萬把自己當作尚未長大的孩子。
他們的年齡、眼界和閱歷或許存在差距,但伊萬是他的雌君。他們還要相伴渡過很長的一生。
伊萬的裝乖流程在這時卻驟然停止。他對容景提起軍部事務(wù)的頻繁程度,就像吃飯喝水似的,仿佛從沒有擔心過任何泄密的可能性。
他清了清嗓子,將一張坐標圖遞給容景,略顯心虛地低聲道:“這是昨天無名提供的消息,我們最近準備進一步追蹤維爾納家族的殘黨,前帝國四皇子很有可能也在其中……先驅(qū)部隊已經(jīng)出發(fā)了,這次逮捕行動很關(guān)鍵,等前方傳回確定的信息,我也會去一趟。”
“……是嗎。”容景瞳孔擴大了一瞬,輕輕點頭。
“雄主您別擔心,除非事態(tài)過于嚴重,以聯(lián)邦軍的實力不會需要我親身上陣。我不打算帶著流焰一起去,”伊萬晃了晃手腕紅繩,“而且,您也可以隨時感應(yīng)到我的位置。”
容景咬著隱約發(fā)白的嘴唇沉默片刻,分割出精神絲再一次將紅繩里的能量補充得滿滿當當。
“好,我相信你。”
這算是一個突發(fā)事件,伊萬沒有等到臨近出發(fā)時才告訴他,已經(jīng)很有進步了。
“雄主,我……我會把您做的舒緩劑全部帶上,還有治療藥劑也是。我的抽血結(jié)果在安全范圍內(nèi),絕對不會出事。”看見容景臉色變差,卻不再多問些什么,伊萬反而感到一陣不安,想方設(shè)法地安慰道。
“好啦,我真的相信你。”容景摸了摸雌君的頭發(fā),溫柔笑道。
他安靜了一會兒,為了分散注意力,讓自己的腦袋繼續(xù)轉(zhuǎn)動:“伊萬,其實我有一個疑惑,最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同樣是生于皇室的雌蟲,四皇子愿意和維爾納家族合作,但無名和權(quán)貴派系之間卻無法形成同盟?按理來說,他們都應(yīng)該是帝國極端政策的受害者。”
伊萬猶豫了一下,配合地轉(zhuǎn)移話題,順便拉了張小毛毯把容景裹好:“雄主,您的雌父從來沒有告訴過您,這場戰(zhàn)爭真正的導(dǎo)火線是什么嗎?”
“那個時候我……不,是那個‘容景’好像還在蟲蛋里吧?等我過來之后,心理檢測報告又出了問題,”容景淡淡笑了笑,這也是多虧了之前伊萬提醒,他才會認識到,“他們好像不敢告訴我任何容易刺激情緒的、‘不健康’的事情。”
伊萬想起來也有點心虛,他輕吻了一下容景的發(fā)頂,道:“這些家族權(quán)貴,早在多年前就架空了帝國皇室的軍事與行政權(quán)力,還故意把老蟲帝捧得愚昧自大,只知享樂不理朝政。”
“帝國的雄蟲,不會全部都像老蟲帝那樣吧?”容景心里冒出些許寒意,主動把毯子裹得更緊。回憶起先前與喬副會長的對話,他話里話外似乎也暗示了類似的信息。
“是的,連蟲帝都是那副樣子,其他雄蟲又怎么可能不去效仿呢?為了供養(yǎng)皇室,整個社會自然只會毫無下線地壓榨底層雌蟲的生機。”
伊萬畢竟是曾經(jīng)被公然打上不敬蟲帝標簽的“大膽狂徒”,他眼底隱隱透著鄙夷,唇角也泛出冷笑,毫不忌諱地評價道。
“所以,為什么一直沒有任何蟲想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難道……”容景愣了愣,“是因為貴族們故意將這種狀態(tài)維持下去的?”
“沒錯。雖然只有雄蟲能任選蟲帝的位置,但能夠輕易影響到帝國風(fēng)氣的權(quán)貴階級,其實絕大多數(shù)都是由雌蟲擔任家主。雄蟲的誕生率注定了這件事無法改變。”伊萬點了點頭。
“在他們眼里,雄蟲身上唯一值得重視的地方,便是血脈與基因等級。所以為了更方便地繁育后代、延續(xù)家族權(quán)力,他們長年累月向底層雌蟲灌輸著雄蟲至高無上、只需享樂的觀念,同時也將全帝國的高級雄蟲養(yǎng)廢、養(yǎng)壞,讓他們的心理狀態(tài)變得越來越像溫室嬌花……”
“長此以往,雄蟲不愿意依靠自己的雙手賺錢,就只剩下了一條路可以走——娶到家產(chǎn)足夠豐厚的雌君,才能維持奢靡的生活。而迎娶權(quán)貴家族的雌蟲,便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伊萬說到這里忽然一頓,捧起容景的臉又親了一口,非常雙標地驕傲道:\”不過您不一樣,雄主,我賺的錢足夠您躺著花一輩子了,真的。\”
原本表情逐漸嚴肅的容景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因為伊萬臉上明明白白寫著“請您快來花我的錢”。
聽到這里,他終于徹底明白了為什么,聯(lián)邦的雄蟲協(xié)會在戰(zhàn)前戰(zhàn)后給予軍部大量的資助和政治支持。
“好好好,明天我就用你的錢買一堆藥材,把你買到破產(chǎn),”他眼睛彎彎,把手從小毯子里伸出來,戳了戳伊萬的側(cè)臉,“繼續(xù)說。”
伊萬看起來對容景夸張的敷衍感到滿意,繼續(xù)道:“但皇室是另一個世界,只要歷屆蟲帝都相信并沉迷在雄蟲生來至高無上的理念中,雌蟲皇子就永遠沒有繼位的可能。所以他們在皇宮中的生活,或許連底層雌蟲都不如。”
“……空有一個看似高貴的身份,卻沒有任何尊嚴與自由,只能被當作與權(quán)貴聯(lián)姻的工具,是嗎?”
容景對此深有體會,他想起自己的前世,若有所思道。
伊萬抬手輕輕撫過容景的眉心,確認他沒有感到難過,才接著說:“權(quán)貴家族也會在這件事上幫助蟲帝,把皇室的行事態(tài)度當作一個巨大的幌子,讓全宇宙都認為,蟲族從上至下都更加珍愛寶貴的雄蟲,僅此而已。”
“而當雌蟲皇子嫁入貴族之家,他們所支持的立場就不會再是皇室……對不對?”容景越想越心驚。
“雄主您真聰明,但不是所有皇子都像無名那樣分得清是非對錯。從小遭到的冷眼與不敬,只會促使他們的心態(tài)扭曲,反而在婚后更加樂意接受權(quán)貴家族的繁育理念,甚至主動幫助他們掩蓋滔天的罪行。”
容景沉默了一瞬,抬眼篤定道:“你所說的滔天罪行,不只是向帝國群眾灌輸觀念而已。”
“嗯,與無名所做的事情不同,”伊萬再次確認了一遍容景對于這個話題的可接受度,聲音顯得有些凝重,“帝國絕大多數(shù)家族,都在隱秘而有體系地……大規(guī)模圈養(yǎng)雄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