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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現代12

    聽到江眠耐心地反復肯定他的問題, 晏臨似乎高興。

    江眠很少能在晏臨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顯然是因為剛才的對話而放松了許多。

    他眼尾紅意未消,分明今夜沒喝多少酒,但卻像是已經喝醉了一樣, 繼續暈乎乎地說著前言不搭后語的話。

    一會兒說自己渾身軟了沒力氣,一會兒低聲要江眠親他, 沒過多久, 又悄悄摸摸抬起手, 把水面上那只小黃鴨給扔了出去。

    僅僅是因為江眠喜歡捏著它玩。他不喜歡。

    江眠默默讓系統錄像,溫溫柔柔地順著他哄了很久。

    然后晏臨變得更黏他, 渾身都軟了也要抱著他不放手。

    江眠忍不住打趣:“你今晚怎么越來越像小貓咪了。”

    “喵。”晏臨覆在他耳邊低聲喚道。

    濕熱柔軟的唇貼在江眠臉側, 仿佛要再次讓他染上熱意般輕蹭著。

    “別這樣。”江眠微怔片刻, 緩緩吸了一口氣。

    晏臨依然在低聲嘀咕:“不喜歡嗎?”

    這一次江眠沒有回答,而是瞇眼問:“你嗓子不疼了?”

    “疼。”

    “那就再喝一點茶。”

    “江眠, 我不想喝甜的。”

    他家晏總好像又忘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眼神透出委屈,小小聲抗議。

    “要喝。”于是江眠堅持道。

    “……好。”

    委屈也要喝, 晏臨乖得不行。

    洗完澡后他還是不愿意和江眠分開, 濕漉漉的黑發垂在額前,顯得格外柔軟。

    等江眠拿來浴巾給他擦頭發時,晏臨坐在床角安靜了沒多久,又忽然轉過身,看似不經意地撩開了江眠的睡衣下擺,整個人貼過去仰著腦袋一路向上親,黏黏糊糊地吻他的腰。

    “……晏臨,不能這樣。”

    江眠不由得攥緊了浴巾, 蓋在晏臨腦袋上, 把他輕輕拉遠了些。

    他今晚是不是還沒做夠?

    “你嫌棄我你想用完就扔。”而晏臨藏在浴巾下面悶悶道。

    江眠干脆不哄了, 垂眸看著他輕聲威脅:“你再多說幾句,明天就別想起床了,懂了嗎?”

    晏臨渾身一抖,立刻變得安靜下來,乖乖等江眠給他擦好頭發,然后躲進了被子里。

    動都不敢動。

    *

    第二天,晏臨在睜開眼時還有些茫然。

    除去和江眠做了以外,他幾乎想不起來昨夜都發生了什么都像模模糊糊的清醒夢一樣。

    江眠也不在他懷里。

    他沉默片刻,試圖支起身子,可后腰卻忽然一軟,差點沒坐起來。

    床頭柜擺了一杯仍有熱度的溫水,玻璃杯壁上籠罩著白霧。

    晏臨心里稍稍放松,把溫水喝完,揉著腰去浴室洗漱。

    鏡子里的他把自己嚇了一跳。

    看上去幾乎可以用凄慘來形容,唇角破了,脖頸間全是刺目的吻痕,連鎖骨和許多看不到的地方也有……手腕下帶著一圈淡淡的紅,好在可以被袖口勉強遮掩。

    一些隱隱約約的記憶逐漸回籠。

    晏臨想起自己放棄抵抗之后,腦子被高溫燒得越來越迷糊,眼看著江眠要換個套套,他居然還敢委屈地說:“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近距離接觸?”

    結果江眠就笑吟吟地把那盒東西扔了沒管。

    直到被帶去洗澡時,晏臨才知道后悔……江眠幫他做了好多事。

    接下來又發生了什么?

    晏臨不敢深想。

    他用冷水洗了把臉,努力讓自己的精神集中,轉身就恰好撞見江眠走近臥室。

    “醒啦,感覺怎么樣?”江眠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穿著白襯衫打好了領帶,靠在門框邊上溫聲問道。

    晏臨被他笑意昭然的目光掃過,不知為何就感到一陣臉熱,低聲回道:“還可以。我現在就去換衣服。”

    “別急,咱們已經遲到十分鐘了,”江眠彎著眸子拉起他的手,“劉阿姨煮了粥,先吃一點再去公司吧。”

    “……好。”

    反正都遲到了,就算再晚一點,也沒人會扣他的錢。晏臨難以想象,自己居然有一天也會出現這樣的想法。

    江眠早就幫他把粥盛出來,放在餐桌上晾了一會兒,現在入口的溫度正好。

    晏臨有些不敢和江眠對視,拿起勺子慢吞吞地低頭吃著,偏偏江眠還是靠了過來,指尖輕輕按住他酸軟的腰,恰到好處地揉了揉。

    “晏總,還記不記得之前你說過……你會很后悔來著?”江眠不緊不慢地問,“你真的后悔嗎?”

    “……”晏臨動作一頓。

    他好像真的說過。

    但那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后悔什么。

    晏臨做夢也沒想到,其實他昨夜悔意最濃的一刻,純粹是因為自己沒選對姿勢。

    當江眠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笑,輕而易舉扣住了他意圖遮臉的手腕,或是與他十指相扣,讓他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被……

    那時候,晏臨真的非常后悔。

    但這個解釋如果說出來未免太羞恥了,而且,江眠會不會生氣……

    “你又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江眠微微瞇眼,打斷了晏臨的回憶,“晏臨,我已經不生氣了。”

    晏臨耳尖發燙:“……嗯,我不后悔。”

    至少,昨晚吃飯時發生的事情是勉強揭過了,江眠今天根本沒有再提,反而一直在溫聲細語地關心他。

    “腰還疼嗎?”

    “有一點。”

    “要是不舒服的話我們就不去了。”

    “要去。”晏臨輕輕抿唇,低聲道。

    “這樣啊,”江眠垂眸幫他系上領帶,吻了吻他的側臉,“那我今天陪著你好不好?就是在辦公室加把椅子的事。”

    雖然本來也和陪著沒區別,他們在寰宇一直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但晏臨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不知道為什么,他現在格外渴望更多肢體接觸,甚至希望江眠能整天都按著他的腰不要放手。

    可惜他說不出口。

    從地下車庫直接上到頂層,避開了寰宇絕大多數員工的視線。

    可每當有人找江眠有事,都會被江眠桌上貼著的便簽紙所指引,繞到旁邊的總裁辦公室去……可嚇人了。

    不是誰都想和晏總面對面的,但等到他們每次膽戰心驚地敲門進來,都會直接受到更多驚嚇。

    因為晏總脖子上的草莓印太明顯了,連強裝看不到都不行!

    來來往往的員工們神□□言又止,卻又絕對問不出口,比沒發現還要更加折磨。

    晏臨原以為自己不怎么在意外人目光,但現在,他也被看得耳尖一陣一陣發熱。

    偏偏這還不算最羞恥的。

    快要捱到午休時間后,江眠拉開椅子蹲下去撿起鋼筆,居然一眼就發現了晏臨藏起來的項圈。

    他彎起眸子,把玩著項圈上的金屬鎖扣,慢條斯理道:“在這里,怪不得最近我找不到它。看來您很喜歡它呀,晏總?”

    “……嗯。”

    證據太過確鑿,晏臨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就是喜歡,有什么辦法。

    他有些緊張地等著江眠反應,隨后被挑起下巴親了親。

    “我知道了,”江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多提,而是話音一轉,“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幫你買。”

    晏臨悄悄松了口氣:“和你吃一樣的就行了。”

    “好的晏總。”

    江眠笑意愈發濃郁,冰涼指尖像撓小貓般輕輕撫過他的側臉,停頓片刻,才心滿意足地拿上ID卡離開辦公室。

    獨留晏臨沉默著攥住那支淪為罪魁禍首的鋼筆,不知心中是愛是恨。

    在自助餐廳里的人不少,江眠規規矩矩地站在隊尾,發現今天若有若無掃向自己的目光愈發多了起來。

    江眠當作沒看見。

    大家都對晏總太關注了,不就是脖子上有吻痕嘛,真是的。

    其實在江眠看來,他倆已經做得足夠光明正大了,每天同進同出壓根沒有遮遮掩掩,有心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江小江!你,你這就成了?”

    而唯一有所了解的李樂果然忍不住湊過來,壓低嗓音問道。

    “嗯。”江眠沒有掩飾的意思,彎唇應了。

    在李樂險些上躥下跳時,江眠淡定地讓廚師幫他煮兩碗熱乎乎的粉,順便給自己又挑了一個布丁。

    李樂滿臉崇拜:“大佬,你都做了些啥,這效率也太牛了吧!”

    “我什么都沒做。”江眠誠實回道。

    “我不信我不信,臥槽,所以晏總脖子上那是你咬的啊?你知不知道所有工作群都炸了!大家都在討論是誰連老虎屁股都敢摸……”

    “什么?”江眠微微瞇眼。

    “……我錯了,我閉嘴。”

    *

    拎著精致的午餐盒回到辦公室,江眠還興致勃勃道:“剛才李樂叫我總裁夫人。”

    晏臨面上一熱:“……你沒有意見嗎?”

    “為什么我要有意見?”江眠吃著小布丁,一臉理所當然,“挺好的,我覺得就該這樣。”

    晏臨是他老婆,跟他是總裁夫人之間有什么矛盾嗎?

    就要當總裁夫人。

    晏臨紅著耳尖抿了抿唇,沒有再反駁什么。

    江眠的腦回路好像跟別人不一樣,當然,晏臨也承認他最初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下面的那一個。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或許也都懷揣著同樣的想法。

    但現在做都做了……晏臨覺得沒什么不好。

    他在感情上一直是個比較被動的人,事到如今才發現,被動的或許不止是感情而已。

    他甚至還有些喜歡被如此對待。

    晏臨悄悄想著,打算把這些心思藏一輩子。

    然而當午飯過后,江眠并沒放過他。

    他們脫了西裝外套,一起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窗簾拉緊,空調溫度恰到好處。

    江眠本來還在輕輕揉著他的腰,沒過多久卻忽然撐起身子道:“對了晏總,想聽錄音嗎?”

    “……什么錄音?”

    “就是你很可愛地黏著我說胡話的錄音。”江眠一臉無辜。

    “不想。”晏臨果斷回答。

    “就聽一下嘛。”

    “……”

    晏臨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聽完之后他渾身都軟了,臉燒得通紅,手足無措地拉著被子想要把自己裹住。

    江眠當即挑眉問道:“那時候,如果我說試用期沒有通過,你會怎么做?”

    晏臨安靜片刻,放棄了藏進被子里的行動,攥著被角低聲道:“我可能不敢再追問什么。”

    “笨蛋,我都說過我喜歡你了。”

    “……嗯。”

    江眠輕輕哼了一聲:“你可真是的,萬一當初我不來主動問你,我們會不會到現在還沒有任何進展?”

    “在確定你對我有同樣的想法之前,我只能不斷地提升自己……對你好。除此之外,我是絕對不會打擾你的。”晏臨低聲承認。

    如果江眠當初沒有給他那一點勇氣,沒有將膝蓋壓在他的椅子之間,沒有故意壞心眼地逼問他……

    哪怕真的被江眠察覺了自己全部的想法,只要尚未戳破那層薄薄的紙,晏臨懷疑自己永遠也無法直率地說出心意。

    晏臨能想到的只有給江眠加薪加年終獎多放假,保證他的收入穩定,減輕他的工作量,讓他喜歡上寰宇的企業文化,不主動選擇離開。

    但這就是全部,其他想法他真的會隱藏到死。

    江眠嘆了口氣:“晏臨,你自己悄悄摸摸在心里忍那么久,要是忍成變態了怎么辦?”

    這個問題可不是在無的放矢。

    “……我不知道。”

    “大笨蛋。”

    晏臨被說得臉紅,終于還是拉緊被子把自己蓋住,隨后才猶猶豫豫地問道:“那如果是你對一個人一見鐘情,你會怎么做?”

    這個問法讓江眠微微挑眉。

    晏臨好像以為江眠最初并不喜歡他。

    于是江眠思忖半晌,理直氣壯道:“如果情況合適,我會直接親他,或者要他抱抱我。如果他答應了,我就要坐進他懷里讓他繼續親我。”

    他最初不就是這樣找到老婆的嘛。

    “……江眠,我說的是一見鐘情。”

    “對啊,我對別人一見鐘情,并不代表我在別人眼里突然就沒有任何吸引力了,”江眠依然理直氣壯,“就算你最初不饞我這個人,也會饞我身子。”

    喜歡是一種會讓人類自卑的感情,但長得好看,依然是客觀事實。江眠不明白,晏臨從小到大遭遇的追求者眾多,為什么現在還能忽然忘記自己是一個極有魅力的人。

    晏臨陷入沉默。

    江眠的腦回路果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那么快把江秘書抱回家里。他很幸運。

    “說真的,晏臨,難道你不饞嗎?我覺得我屁股可翹了,摸上去手感肯定很不錯。”江眠說著彎起唇角,意味深長地暗示道。

    “我……”

    晏臨喉結微滾,只覺得江眠又在故意挖坑等著他往里跳。

    他不是不想摸,而是現在全身上下都被江眠欺負透了……還能做什么?

    這種誘惑背后說不定藏著更多的險惡用心。

    “我們家笨蛋晏總,只有在變成小貓咪的時候最坦誠,”江眠笑瞇瞇地感慨,“昨晚還會喵喵叫呢,今天怎么一聲都不敢吭了?”

    晏臨迅速咬緊了唇。

    *

    當他們的感情一天比一天黏糊,時間來到了綜藝即將放送的時刻。

    在網絡平臺和電視上同步播出,還是周六晚八點的黃金檔。光是預告片中林霜的尖叫,就已經引起了不少關注。

    晏父晏母可興奮了,早早就要求晏臨帶著江眠一起回家里吃飯,說要在看節目之前好好聚一聚。

    他倆可不像晏臨這樣住著大平層,而是常住在市郊的莊園里。

    開車開了十五分鐘才抵達正門,江眠差點在車上又睡了過去。

    怪不得,晏臨根本沒想過住這樣豪華的地方。

    對他來說效率第一,靠近寰宇的商圈高樓才是恰到好處。

    但江眠當初在那張“履歷表”上看到了很多細節,晏臨名下除了晏家以外的房產也并不少,而且他非常有眼光,基本剛買下來,轉年就開始火速升值。

    他老婆怎么這么會賺錢啊,從世界里到世界外都一樣牛。江眠真的服了,他實在是沒有心思當什么霸道總裁,只要一想到每天都要處理那么多事,就困得想瞬間暈倒。

    好在走入大門時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硬生生把江眠震醒了。

    晏母讓他們今天提前過來玩,果然是有理由的。

    這二老在客廳搭建起了一整套K歌音響設備,此刻正在晏遙舉著話筒的大聲教導下學拉丁舞,這富有活力的程度,江眠實在自愧不如。

    “小江來啦,遙遙,快把音樂停一停!”

    “哎,嫂子好!”

    晏臨:“……”

    雖然之前和晏父晏母吃過很多回飯,但按照他們的說法,這一次親自來到晏家,江眠才算是正式地見過了父母。

    江眠甚至因此收到了所謂的改口費,鼓鼓囊囊兩個大紅包,差點塞不進口袋里。其實在這以前,晏母早就通過微信給他發了一大堆紅包,比他幾個月工資還多。

    晏臨毫無意見,而江眠根本不敢拒絕,因為媽媽太過熱情,只要拒絕了一次,下次她還會翻十倍地給。

    在晏家,好像氛圍永遠都不會差到哪兒去。

    江眠先是陪著晏母唱了幾首上個世紀的老歌,然后就被她連帶著晏遙一起趕去了泳池玩。

    美名其曰,年輕人必須要趁著能脫衣服秀身材時多脫幾次,在戶外享受大好時光。

    江眠只好哭笑不得地牽著晏臨換衣服去了。

    但最終晏臨只是換了輕便的短袖,坐在一旁的躺椅邊上,并沒有親自下水。

    因為他大腿根兒還留有江眠的指印……

    而江眠拎了游泳圈走過來,讓晏臨給他涂防曬。

    他穿著一條緊緊的泳褲,腰細腿長屁股翹,在太陽底下白得發光。

    晏遙直呼嫂子好身材,隨即就被晏臨繃著臉扔進了水里。

    晏臨控制著呼吸,垂眸幫江眠仔細而迅速地抹好防曬。他家江秘書細皮嫩肉的,手感光滑細膩,只要指尖稍微用力一些,皮膚就會被揉得泛紅。

    要是速度再慢一點,晏臨都怕自己摸出事來。江眠顯然知道這一點,還故意貼著他輕輕“嗯”了幾聲,讓他險些無法自控。

    真的很過分。

    直到江眠懶散地坐在大泳圈上面隨波漂浮,喝了幾口冰涼的雞尾酒,又若有若無地看著晏臨笑,晏臨的喉嚨依然在微微發癢。

    沒過多久,晏母似乎也玩膩了卡拉OK,換了泳裝出來一起游泳。

    “臨臨,快看老媽新買的裙子怎么樣?”

    “不錯。”

    “真敷衍……臨臨啊,你得學一學你爸平常怎么夸我的!自己想想,要是你經常這樣敷衍人家小江,他以后還會跟你好嗎?”晏母揉了揉他的腦袋,教育道。

    “我……”晏臨話音一頓。

    他好像確實沒有在嘴上怎么夸過江眠。

    但如果他真的夸了什么,江眠肯定會笑瞇瞇地讓他自己摸摸,然后……反過來對他做各種壞心眼的事。

    但這種事,他又不能跟母親說實話。

    于是晏臨只能在母親威脅的目光之下走到泳池邊,紅著耳尖對江眠說:“你今天很好看。”

    江眠一怔,緩緩彎起眸子:“真的啊?”

    “真的。”

    “原來晏總更喜歡我沒穿衣服的樣子。”江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聲道。

    晏臨:“……”

    他百口莫辯。

    *

    晚上吃飯之前,晏母召集全員一起合拍照片,還發了微博。

    除了一張全家人的大合照以外,她還放了各種自家孩子在泳池邊聊天的照片,并且艾特全員。

    偏偏晏母還是一個很優秀的業余攝影師,平常把晏遙拍得特別好看,所以有不少晏遙的粉絲都關注了她,成天在評論區里喊她媽媽。

    看到晏遙難得一見的泳裝照,大家立刻嗷嗷叫著瘋狂轉發起來。

    【江眠是誰】的熱搜話題,也在悄悄攀爬,等到節目正式開播,直接向上瘋漲起來。

    微博上關于綜藝的實時討論度,如江眠所料那樣霸占了當晚半邊天。

    光是唐無雙脫下外套給賀星銘穿的畫面,就被人截圖下來反復流傳。

    放眼望去,娛樂板塊全都是與《恐怖解密》相關的搜索,什么李導有毒吧,秦月老再次發功,晏總竟是大型錦鯉,細數林妹妹和路哥牽了幾次手,以及莫名其妙的【晏遙的隱藏身份:饕餮】……

    不少人嗑得死去活來,說這哪里是恐怖節目,根本就是戀愛綜藝。當然,其中也有節目組刻意剪輯出來的效果。

    由于和晏家兩兄弟形影不離,江眠得到了不少鏡頭特寫,從頭到尾無死角,就連切番茄的動圖也出了圈。

    因為那個被開膛破腹的可憐番茄,和他看似靈巧的指尖形成了強烈反差。

    再加上今晚,他居然能和晏家一起聚會……

    那么江眠到底是誰?

    關于這件事,寰宇的員工最有發言權,甚至比誰都激動踴躍。

    在路人疑惑的微博下,全是獲得高贊的同事評論。

    【讓全寰宇都擁有了神仙體驗的神仙小江秘書,懂得都懂。】

    【在前臺做接待,幾乎每天都能看見他和晏總一起來上班……雙重顏值攻擊太強了嗚嗚嗚。】

    【看到小江秘書笑一笑,生活忽然變成了彩虹色的】

    【回復樓上:我想晏總也是這么認為的,懂得都懂(頂鍋蓋跑)】

    【小江秘書最愛吃自助餐廳的冰淇淋和焦糖布丁,超級可愛!!!】

    聊到最后,甚至還有人開始激情分享寰宇的神仙工作環境,以及員工飯堂的五星級體驗。

    今年招聘季,人事部大概又要忙翻天了。

    而晏臨難得拿著手機看了一晚上,默默把夸江眠的評論全都點了個贊,無所畏懼。

    “為什么他們以前都這么怕我?”晏臨忍不住疑惑道。

    他感覺自己每天都只是在認真工作而已,從來沒發過什么大脾氣。

    江眠靠在他身邊,彎起唇角:“因為所有人都怕老板,你又總是一臉冷冰冰的。可能……你以前的秘書也愛借著這個由頭端架子吧,但我可好說話了,而且一點都不怕你生氣,什么報告都敢往你面前送。”

    他本來就是大多數員工與晏臨之間的溝通橋梁,在寰宇的人緣也是這樣一步一步好起來的。

    晏臨頓了頓,有些緊張:“當時我在你面前,也是冷冰冰的嗎?”

    “唔,最開始有那么一點。你好像還掛過我的電話,差點就要把我開除了,”江眠回想著,笑意不減,“因為我咖啡泡得太慢,合情合理。”

    反正那時候沒過半分鐘,晏臨軟乎乎的白餡兒就飛速漏了出來。

    “……抱歉,我不知道。”

    江眠眨了眨眼,翻身跨坐在晏臨腿上,捏著他的臉大聲道:“笨蛋!”

    *

    與此同時唐無雙也在盯著這些熱搜,感到頗為可笑。

    他早就查到了江眠的身世,等著恰當的時機放出去。

    也不知道這人在他跟前囂張些什么。

    不就是一個主動送上去被晏臨包養的玩意兒?

    第72章 現代13

    晏臨一共只關注了四個賬號。

    除了家里人和寰宇的官方微博之外, 就只有江眠那從未發過任何動態的新號。

    他頭像是一個軟綿綿的白枕頭,而昵稱則是簡簡單單四個字:我睡不夠。

    雖然江眠本來是沒有什么分享欲的人,但他也提前預備好了可以發聲的渠道, 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用上。

    寰宇官博比較高冷,淡定地繼續宣傳新企劃,宣傳即將開播的電影電視劇, 頂多是轉發了一下節目組的微博,除此之外,仿佛晏總做過什么都與寰宇無關。

    但今晚晏臨的瘋狂點贊實在太過顯眼,有心人一找就知道這是江眠。

    江眠的粉絲數量連夜暴漲起來, 還有不少私信問他是不是要出道, 什么時候簽寰宇,甚至猜測他是李導看中的新人。

    當然, 那個時候江眠早就開啟了免打擾模式, 和晏臨睡覺覺去了。

    大好周末, 不用上班,那當然要認認真真地欺負一下晏臨,第二天再睡到日上三竿。

    當有關江眠的討論度飆得越來越高,唐無雙覺得自己找到了絕好的時機。

    剛從H市回來沒多久, 唐無雙就派人聯系上了江眠的父親——江建峰。

    自從江眠不再無底線地給他打錢, 光是為了還清賭債,江建峰就已經瀕臨走投無路。

    如唐無雙所預料的那樣,他稍稍收了點錢, 便把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抖得一干二凈。知道江眠真的火了一把, 他還愈發上躥下跳起來, 態度特別積極地主動聯系唐無雙那邊的人, 說要幫忙搞倒江眠。

    雖然這比喻稱不上非常合適, 但滴水恩斗米仇的故事,放在哪兒都不算新鮮。

    江眠看著那顯然有幕后推動的【江眠父親賭博】詞條,和指責他未盡贍養父母義務的“深挖扒皮”小作文,輕輕笑了一聲。

    他就知道唐無雙最喜歡玩這一套。

    諸如此類的黑料,對于發展勢頭如日中天的藝人而言,確實會成為一記重擊。因為就算藝人是最終占理的那一方,短時間內的風評降低,也能嚴重影響到他的代言合同和其他曝光機會。

    哪怕辟謠成功,當初那批相信了謠傳的人,并不一定還會有心思再去認真分辨。只要這個人依然在娛樂圈活動,被辟謠的黑料依然會成為洗不掉的“污點”,被反復提起。

    可那能怎么樣,他江眠又不是明星,也從未有過踏入娛樂圈的計劃。

    說直白點,他純粹就是一個陪老板出差的打工人……外加半個保鏢。只要晏臨不介意,他的工作才不會受到影響。

    當然江眠也有所準備。

    他把原主給江建峰打錢的轉賬記錄都做成了高清截圖,還錄屏了一部分江建峰曾經罵完他又出言討好的話術。

    不僅如此,江眠還光明正大地拿出了以前住在廉租房里的照片,與晏臨家樓頂的露臺風景放在一起對比。

    【我睡不夠:感謝寰宇和晏總,讓我成功逃離了原生家庭的pua。】

    發完之后將消息提醒關了就是,網友的任何問題他都一概不予回應。

    晏臨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江眠制止,只能默默點贊轉發,然后讓人直接把唐無雙買來的熱搜給換了。

    因為江眠知道,事情肯定還沒有結束。

    果不其然,在江眠發完微博的第二天一早,江建峰居然直接堵到了晏臨所居住的小區門口。

    他甚至帶來了一群記者,口口聲聲哭著喊著想要討個說法。

    那時正值上班高峰期,來來往往的車流和看熱鬧路人混在一起,險些造成交通擁堵。

    江眠依然沒有讓晏臨下車,他打算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

    這有是江眠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父親。

    他胡子拉碴的,穿著白背心,看上去五十歲出頭,啤酒肚高高凸起。無論怎么看,都不像一個“被子女棄養的無助老人”,很顯然有著正常的工作和勞動能力,連法定退休年齡都夠不到。

    而眼看著江眠從一輛低調的豪車上下來,西裝筆挺,漫不經心地垂眸打量他,江建峰緊張得后退了半步,差點沒有認出這是自己的兒子。

    江眠笑了笑,轉身敲開保安室的窗,直接從保安大叔那里借了個喇叭。

    他不緊不慢地倚在窗邊,試了試喇叭的音量,隨后道:“江建峰,聽說我沒有給你養老,那咱們先來談一談父母的撫養義務怎么樣?自從母親去世,你給過我半分錢嗎?要不要一起去銀行查查流水?你攥手里的每一分錢都拿去喝酒賭博了,對不對?”

    江建峰表情一白,嘴唇動了動,半天說不出話。他根本沒想到向來聽話的江眠,居然敢這樣跟他對著頂撞。

    而江眠也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沒有上過幼兒園,從小學到高中都只能上免費公立的學校,而且連最基礎的學雜費都只能自己交。從14歲開始,我每個周末都要去外面找工作,在快餐店奶茶店做零時工,在電器城幫人修電腦……而你玩麻將回來之后,還來找我要午飯錢,不給錢就打我,對不對?”

    “上了大學之后,我付完自己的路費學費,幫你一點點還你的那些賭債,還要給你三千生活費。你之前住的房子是我媽買的,婚前財產,房貸都還清了,你自己為了賭博把它賣掉,現在沒地方住了也有臉讓我替你承擔后果?話說回來,你這次找我……是想要我去起訴你從未盡到撫養義務嗎?多謝提醒。”

    “我,不是……”光是聽到要被起訴,沒什么文化的江建峰就已經哆哆嗦嗦地怕了。

    “小兄弟!說得好!”圍觀路人并不認識江眠,反而還一邊錄像,一邊義憤填膺地大喊一聲。

    “對了江建峰,賭博犯法,組織三人以上進行聚眾賭博,盈利金額夠高是可以坐牢的。別告訴我你沒組織過,別告訴我你沒賺到錢,待會我就幫你報警。進去之前,記得把我的撫養費結一結,”江眠看著面色愈發慘白的江建峰,彎了彎唇,“抱歉,我上班要遲到了,如果還有什么事,請在下班時間再來找我。”

    他無視了那群蝗蟲似的記者,把喇叭還給保安,隨后施施然回到車上。

    晏臨眉頭微蹙,扣住江眠的手腕,沉聲道:“他以前打過你?”

    “沒事的,你看我像是會被他欺負的人嗎?”江眠軟下嗓音,無辜道。

    “我幫你告他。”晏臨依然非常嚴肅,冷冷的聲音像是淬了冰碴子,捏著他手腕半點也不肯放松。

    如果不是關注度越來越大……江眠想,晏臨可能會直接把江建峰套麻袋拖走。

    “時間太久了,連證據都很難收集,不好告的,”江眠任由他抓著自己,還軟綿綿地親了他一下,就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那般,漫不經心,“反正咱們已經報警了,交給警察處理就行,加上之前的騷擾,再把他賭博和教唆賭博的罪算清了再說吧。”

    晏臨抿唇想了想:“你家里還有別的親戚嗎?如果他們知道你以前的事,可以讓他們出來……”

    江眠輕輕搖頭:“江建峰曾經參加過傳銷,半分錢沒賺到,還坑了我兩個叔叔一大筆錢,他們都早就和我家斷絕關系了。”

    “江眠。”

    “嗯?”

    “過來一點。”

    窗外車流涌動,后座上卻格外安靜。

    晏臨單手撈著江眠的腿彎,把他整個人抱進懷里,半天沒說話。溫暖掌心一點一點揉著他的柔軟發頂。

    江眠垂眸笑笑,軟著身子,將腦袋靠在晏臨肩上蹭了蹭。

    *

    《恐怖解密》的熱度居高不下,江眠拿著喇叭懟人的視頻,當然也轉眼就在網上傳得沸騰。

    配上江眠發的聊天記錄和幾十萬轉賬,那反轉來得真是又快又狠。

    甚至有曾經跟原主做過同學的人,也出來幫江眠說話。

    他們都記得原主,記得當年他每天吃饅頭連咸菜都買不起,瘦得只剩骨頭,連公立學校那漠然的班主任都忍不住關心,畢竟這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

    可老師幾次家訪時根本就找不到江建峰的人影,更不用提家長會和親子活動了。

    原主靠著自己勤工儉學和晏家的助學金,才成功一步一步走出世界,直到如今有了出人頭地的一天,有了可以自由生活喘口氣的機會,卻要被不屬于他的賭債所困,被江建峰騷擾為難……

    光是心疼江眠的評論就有上千條,絕大多數人都在夸他心態好、干得漂亮,不僅如此,他還引發了關于如何逃離原生家庭陰影的自救探討。

    晏遙也傻乎乎地直接轉了微博,嚷嚷著支持江哥,然后急忙打電話過來問情況,難過得要命,還被江眠笑著安慰了半天。

    而等到江建峰真的被警方調查,有評論問江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睡不夠:我想聽唐老師唱卡拉OK,被他拒絕了。這是我唯一得罪過的人[狗頭]】

    那條回復底下一片全是哈哈哈。

    暫時還沒有人會把這個“玩笑”當真。

    唯獨唐無雙看到之后繃緊了神經。他當然不會就此罷休,江眠被包養的詞條又一次在半夜空降熱搜。

    “爆料人”言之鑿鑿,說江眠所發過的露臺照片,以及視頻中江眠身處的保安亭,都在晏臨所居住的小區附近,他們絕對正在同居。

    簡直不依不饒。

    江眠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可從H市回來以后,他壓根就沒可以隱瞞過和晏臨的關系。

    就算他名聲不好,又能改變什么,難不成還能影響寰宇的股價?那真是太高看他了。

    這個世界對同性cp的接納度很高,何止是江眠和晏臨的細節互動圖被瘋狂轉發,連晏遙都被拉出來湊了幾對。不少小偶像甚至就是靠著和隊友組cp,才逐漸火出圈子……

    既然有那么多人好奇,直接公開不就行了。

    下班之后,江眠和晏臨商量了一下,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打開直播。

    觀看人數成倍數暴漲起來,大多彈幕的言辭都相當友善,刷著顏值暴擊和小江秘書快去睡覺的梗。

    或許是因為江眠最開始就漫不經心的態度,讓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看上去都并不算嚴重。

    江眠清了清嗓子,笑瞇瞇地直入主題:“既然大家都很關心我和晏總的關系……不瞞你們說,最開始我也以為晏總是要包養我。”

    【這是官宣嗎???】

    【好刺激!!】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把出生證明和穿紙尿褲的照片打印下來,發給了我,”江眠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廚房,彎起眸子,“誰家金主在包養你之前,會給你看出生證明?”

    眼看著彈幕一片震驚和哈哈哈,江眠還故意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且拜托,我都見過父母了,沒看過照片的人可以去晏媽媽微博看,這也能被傳成包養……那行吧,我金主正在給我做晚飯呢,這包養服務真的好到位。”

    【聽說晏總廚藝超好啊啊啊,炫我嘴里!】

    “不行,全都是我的。”江眠勾起唇角。

    跟觀眾們聊了一會兒,江眠又順帶提到了寰宇優秀的員工福利,和大方的加班費與獎金制度。

    事實如此,只要不給江建峰還賭債,他就算只在寰宇吃死工資,也完全可以過得非常優渥。

    身為優秀的總裁秘書,他當然要幫愈發繁忙的人事部增添更多工作。

    晏臨在廚房里隱約能聽見江眠說話,但聽著聽著卻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好紅著耳尖打開抽油煙機,悶頭做飯。

    等到燉好了湯,晏臨脫下圍裙,發現江眠還沒聊完,便有些僵硬地走過去,在江眠身邊坐下。

    江眠掃了眼炸開的彈幕,故意戳了戳他的臉,甜乎乎道:“金主爸爸,你最近都沒有給人家買奢侈品了,一點都不關心我。”

    晏臨聽得臉上愈發滾燙,勾著江眠的指尖回道:“我所有卡的密碼都在你那里。”

    “不解風情,”江眠輕輕哼了一聲,“要你親自給我買,那種感覺不一樣的。”

    “那你想要什么?我給你買。”聞言,晏臨反而認真起來。

    雖然知道江眠是在開玩笑,但他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

    “唔……不知道,給我多放幾天帶薪假?”江眠怔了怔,陷入沉思。

    他確實不太知道自己現在想要什么。

    房子沒必要,車子更沒必要。

    彈幕笑開了花,而晏臨沉默片刻,居然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戒指。

    沒等江眠反應過來,他就親自幫江眠把戒指戴好。

    “不是買的,是晏家祖傳的,”看到江眠面色微滯,晏臨顯得有些緊張,講話也慢吞吞,“我母親說,我和晏遙誰先結婚,誰就能拿到它……”

    自從知道晏臨找到對象,晏母便悄悄把鉆戒給了他。晏臨已經把這枚戒指藏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拿出來。

    兩顆雕琢精致的鉆石與紅寶石鑲嵌于鉑金環之上,在細白指尖的映襯下閃閃發光。

    “……老公,”江眠緩緩眨了眨眼,也不管自己正在直播,整個人都撲進了晏臨懷里,“我好喜歡!”

    晏臨被喊得臉一紅,手臂力道不由自主地收緊:“抱歉,我這么做太不正式了。”

    “什么不正式,討厭!我就喜歡這樣,快點親我!”

    *

    喜聞樂見,包養傳聞反而引出了晏臨的公開求婚。

    本身就在嗑他倆cp的網友簡直像是過大年了,興奮得不行。

    正愁找不到機會秀恩愛,這熱搜跟白送的一樣,應是讓他們直播虐了一回狗。

    晏母樂呵呵地轉發支持,更加能確定江眠和晏臨就是在談戀愛,連人家父母都沒有意見。

    當然,寰宇的法務部從來都不是吃素的,律師函迅速發放,警方那邊也開始立案調查。這種造謠產生了惡劣影響,還轉發過萬,絕對能告出點東西來。

    與此同時,江眠迎來了原主人生的另一個轉折點。

    “前幾天星河的人來找我了。”他毫不猶豫地回頭找晏臨告狀。

    晏臨表情微肅:“他們說了什么?”

    “唔,大概就是想讓我當商業間諜,說可以幫我還清賭債,脫離江建峰的騷擾……這也太笨了。”江眠彎眸把玩著指尖的鉆戒,吐槽道。

    “然后呢?”晏臨猶豫了一下,“我沒有在你身上感覺到什么異常。”

    “都說了是天生免疫嘛,”江眠說完,把戒指小心地放進盒子里裝好,一臉驕傲,“我可是全身上下都干干凈凈的,如果不信的話,晏總您要不要親自檢查?”

    “……”

    “要不要?”

    “要。”晏臨喉結微滾,低聲道。

    美妙的夜晚一如既往。

    在本來的劇情中,原主就是在這里走了岔路。他不堪父親吸血,甚至有過求死的念頭,而星河直接找上了他,以高額報價逼江眠去偷東西。

    從選擇星河開始,原主才真正轉為了為人厭棄的炮灰角色。

    而如今江眠根本不理會星河的花言巧語,就算寰宇內部還有其他人被星河滲透,最關鍵的幾個資料室和辦公室,也有系統和竊聽器幫忙盯著。

    至于依然躲在暗處的唐無雙……他或許是想用買黑熱搜的方式對江眠造成威懾,或是讓晏臨這個比較“正直”的人,看清江眠有多么道德敗壞麻煩纏身,以及讓節目組考慮從此禁止江眠參加綜藝。

    但江眠在林間別墅時的表現有多好,眾人有目共睹。

    即便唐無雙把心思擺在臺面上讓節目組來決定,那么他們究竟會得罪唐影帝,還是一次性得罪晏家的二位大佬?

    哪怕何導演不是喜歡看熱鬧、無懼黑紅的性格,他也知道該如何選擇。

    更有意思的是,恨永遠比愛長久。時至今日,晏遙人設“崩塌”了也照樣是寰宇的頂梁柱之一,穩穩當當,可唐無雙沒有心思去多想,他就顧著死盯江眠一個人了。

    這位主角攻的思維模式,早就被圈里那一套行事方法所同化,所以他才會在公眾面前成功保持著如此完美的形象。

    但只要晏遙還在那發光發熱,唐無雙光盯著江眠一個人,沒有任何意義。

    江眠美滋滋地和老婆談戀愛,順便好好工作,就能坐看任務成功率一步一步慢慢上升。

    第二期綜藝錄制如期到來。

    這一次,他們要去M國。

    晏臨早已經趁此機會,和江眠提前安排好出國談生意的日程,比錄制時間更早地坐上了前往M國的飛機。

    因為寧棠影后要進軍好萊塢了,連帶著寰宇也愈發蒸蒸日上。

    工作旅游戀愛,一個不落,相當高效。

    而在長途飛機上,看著江眠又一次給他下好的長篇電視連續劇,晏臨陷入沉默。

    江眠把枕頭的位置擺好,蓋上毛毯,認真吩咐道:“看文件可以,不能連續15個小時都不休息,如果睡不著就看看電視劇。”

    “好。”

    “我可能會一直睡覺,如果你太無聊了就把我叫起來和你玩,反正不能一直工作。”

    “……好。”

    “還有,這次不許強行把自己當成我的枕頭,本來你就容易肩膀疼,萬一累出病了怎么辦?”

    晏臨頓了頓:“我錯了。”

    江眠滿意地親了一下他的側臉:“對了,吃飯時別叫醒我,等甜點來了再說。”

    然而安靜片刻后,晏臨反倒強勢起來:“不行,你也要好好吃飯。”

    “哦。”江眠立馬變乖。

    但等到晏臨真的把他給叫起來吃飯……

    江眠睡得暈頭轉向,委屈極了。

    “我困。”他小聲抱怨著,似乎手軟到拿不起刀叉,好像都快哭了。

    幫江眠把午餐的包裝拆開后,晏臨忍不住回想道:“……江眠,你最近沒睡夠嗎?”

    “睡夠了,但睡得還不夠多,所以沒睡夠。”江眠越說越委屈,滿臉寫著求安慰。

    晏臨趕緊伸手將他摟進懷里揉揉,低頭吻他濕漉漉的睫毛。

    “不夠,要再親好多次。”

    “好。”

    江眠被親得眼尾泛紅,才開開心心地吃起了晏臨提前要來的甜點。

    而晏臨默默將毛毯扯過來,放在自己大腿上蓋著。

    他也不知道,江眠是不是故意的……

    *

    這次下飛機,終于不再有前來接機的節目組,他們從頭到尾都牽著手。

    獨留小徐被小情侶閃得頭暈眼花。

    錄制地點位于M國大農村里,和都市不同,這邊的房子大多低矮,沒有什么繁榮的商圈。

    最大的好處是人少植被多,自然風景優美,空氣也相當清新怡人。

    在酒店所處的小湖對面,有一片大學城。

    放下行李之后,江眠看著窗外景色,眼睛一亮:“晏總,我們去那邊找吃的!”

    他有經驗,M國大學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圖書館和美食。

    每到吃飯時間,就會有很多店家開著小車出來擺攤賣吃的,通常種類多樣,讓整條街都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于是晏臨迷迷糊糊地被江眠牽著走了,眼看著他買完一個巨大的三球冰淇淋甜筒,又興沖沖湊到了現做卷餅的小車旁邊。

    金黃焦香的烤肉切得細碎,放入玉米餅中一道下鍋油炸定型,最后再澆上濃郁的鹵肉醬汁,美味無窮盡。

    等到晏臨選完自己那份的配料之后,江眠還不忘探頭對店主喊道:“No cheese please!”

    說完江眠才跟晏臨確認:“他們一般都會默認加的,你不愛吃芝士,對不對?”

    “嗯,謝謝。”晏臨是真的不喜歡吃。

    但江眠愛吃,所以他非常開心地給自己要了雙份芝士。

    隨后他們找了個安靜的露天咖啡廳坐下,一邊吃一邊欣賞湖景。

    然而吃到一半,江眠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鮮奶咖啡,挑眉問:“晏總,還記不記得之前,你擔心自己喝了苦的東西,我就不想再親你了?”

    “……記得。”

    當時聽到的錄音,讓晏臨永遠無法釋懷。

    “那我現在吃了這么多芝士,你還想親我嗎?”江眠歪了歪腦袋。

    晏臨微怔,低聲道:“想。”

    “笨蛋晏總!”

    第73章 現代14

    晏臨當然是語塞的。

    他明白江眠的意思, 所以才會無所適從。

    改變心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他只好笨拙地轉移話題,把江眠聽得直笑。

    暫且放過他。

    為了早點倒好時差,他們并沒有提前回酒店,而是在散步消食之后, 跑小湖上劃船去了。

    碼頭邊的工作人員囑咐, 不要輕易劃得太遠,否則到時候被困在湖中間, 還要花錢叫人去把他們救回來。

    江眠乖乖在晏臨的監督下穿上救生衣, 輕聲應了。

    但他最不怕的就是這個。

    皮筏艇的空間很小,陽光熱烈。

    江眠看著晏臨脫下襯衫,袒露出平日被西裝包裹的好身材與漂亮的肌肉線條,忍不住上手揉了揉。

    皮筏艇已經晃晃悠悠飄在了湖上,晏臨只能抿唇忍著。

    當工作人員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江眠才一臉驕傲地悄悄道:“晏總別擔心, 我以前曾經自己一個人劃過船,從港口開始劃了十多公里,然后好端端地回來了。只要沒有風浪,我們絕對不會被困住。”

    雖然不是在這個世界發生的事……但也差不多嘛,類似的經歷完全可以直接套用。

    晏臨眉頭微蹙:“這樣非常危險。”

    “而且我劃到一半還睡著了,醒來時手被泡得好皺,水里有黑乎乎的影子游來游去……”江眠依然興致勃勃地回憶著。

    隨后他如愿被晏臨單手拉進了懷里,皮筏艇在平靜的水面上輕輕搖晃。

    “江眠,以后不能隨便冒險。”

    晏臨不管江眠是否有超出常人的能力, 攬著他認真道。

    “知道啦, ”江眠軟聲說著, 冰涼指尖又故意摸上他手感頗好的腹肌, “我們好久沒有約會了,晏總,這算約會嗎?”

    晏臨渾身一僵,忽然覺得不太對,拿著船槳的手緊了緊:“嗯。”

    “那今晚可不可以做呀?等視頻會議開完之后。”江眠輕輕眨眼,黏在他懷中仰頭暗示道。

    “……嗯。”

    于是在當晚的線上會議中,晏臨的表情看似一如既往平靜無波,實際上……江眠在他身側笑吟吟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感到莫名緊張。

    江眠負責了翻譯的工作,雖然晏臨實際上并不需要,但這也是他身為秘書的工作內容,更何況如今他家晏總的心思,大約有一小半已經飛到了別的地方。

    屏幕對面是一位發色姜紅的中年女士,氣質成熟干練。她對江眠還挺有好感,等到會議即將結束,約定好下次會面的時間地點,還主動問他以前是不是在M國居住過。

    聊著聊著發現,她和原主以前居然是同一個學校畢業的。

    當然,沒等他倆聊多久,晏臨便面無表情地把視頻關了。

    江眠了然地笑笑,不再多問,而是感嘆道:“寰宇真的要走出國際了。”

    當星河娛樂還在A國玩著內斗挖人,晏臨已經展開了目光更長遠的合作投資,甚至外派人員去進行海外收購……

    “錢放在手上沒用,花出去了才會賺回更多。”晏臨悄悄松了口氣,回道。

    江眠關上電腦,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了,寧棠姐什么時候過來啊,我好想要她的簽名照!”

    他之前用了兩個周末親自看過寧棠演的電影,一口氣看完好幾部,沉迷得不行,已經徹底變成了她的演技粉。

    即便這只是一個書中世界,真正有才能的演員也依然光芒四射。要是去快穿局肯定牛得不行。

    晏臨頓了頓:“……我父母家里有一整箱。”

    聞言,江眠輕輕彎唇:“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訴我?”

    晏臨陷入沉默。

    “晏總,我都沒吃你和她青梅竹馬的醋,你居然還反過來……”江眠忍不住笑,“好好好,以后我都不看了。”

    “我……”

    晏臨耳尖逐漸泛紅,想解釋點什么,可江眠直接跳進了他懷里。

    “下班時間到了,不說別人,快點抱我回床上去。”江眠摟著他的脖子軟聲支使道。

    這是今晚,晏臨最后一次能輕輕松松抱起他的機會。

    *

    和江眠一起旅行的后果就是,除去工作以外,晏臨有百分之六十的白日時間都在床上度過。

    不是江眠起不來床……就是晏臨被欺負得起不來床。

    晏臨每一天都能愈發感覺到,最初那次江眠確實有所收斂。因為當他能慢慢承受更多,江眠也變得越來越惡劣。

    他真的不知道,江眠是什么時候把紅絲帶小鈴鐺塞進行李箱里的。

    太過分了。

    而且過后,晏臨總會陷入難以自控的黏人精狀態中,清醒過來了江眠又要彎著眸子笑他。

    幸好,節目錄制的日程終于到來,依舊眼熟的嘉賓們也陸陸續續趕到酒店。

    唯一缺席的人是秦博士。

    在得知那位采購罐頭與醫療器材的人,至今常駐精神病院之后,她便有了退出的念頭。

    在江眠看來她的做法非常理智,畢竟秦博士的本業并非綜藝節目,而且加上江眠和晏臨公開戀情的消息,她那身謎之“月老”體質又一次得到了證實。

    已經賺夠了,那還是安全要緊。

    江眠也想當月老,在小世界里多湊幾對他還能拿成就點。可惜晏遙暫時不打算找對象,他的靈魂已經和鋼琴與美食融為了一體,大晚上的居然要偷偷點漢堡炸雞吃。

    而路年和林霜果然也是一起過來的,他們的關系似乎停留在……你不說我也不敢說的曖昧期。

    江眠就不一樣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晏臨在談戀愛,他直接把手給晏臨牽著,被大家小小地起哄了一陣。

    連賀星銘都在嘗試著融入,只有唐無雙臉色不太好。

    他或許挺難理解的,為什么江眠這種在父親壓榨下忍氣吞聲了二十多年的人,會一朝之間徹底改變行事作風,直接把江建峰送進了局子,而且無懼人言。

    偏偏江眠還囂張地支起下巴看他:“唐老師,這次您可以唱卡拉OK了嗎?我微博底下有好多人都說想聽呢。”

    “對啊對啊!”完全沒看出暗潮涌動的林霜附和道。

    唐無雙面色一沉,正想出言反駁,何導演就帶著策劃和攝像組的人來了。他只好悻悻作罷。

    他們這次的任務與之前不同,更多偏向于扮演。

    但扮演的是一大群守墓人。

    聽上去就非常不吉利。

    錄制地點位于一個廢棄教堂后方的大片公墓,坐落在市郊的空曠荒地邊緣,空蕩的公路旁連車都沒有幾輛,更不用提行人。

    “聽說這次好像終于有劇本了,是吧老何?”李導興致勃勃問道。

    “算不上劇本,就是身份陣營有區別,其他的還是留給各位自由發揮,”何導演嘆了口氣,“老李你就別看我笑話了,我壓力也很大的,誰知道真的會那么邪門啊!咱們節目組前期都沒找到什么問題。”

    賀星銘小心開口:“那個攝像大叔怎么樣了?”

    “碰到后腦暫時失憶了,現在記憶還沒恢復呢,但是他身體倍兒棒,沒事,”何導演擺擺手,“各位也盡請放心,這次我們會在各位的麥上安裝定位器,誰也走不丟。而且中途有突擊直播環節,我看哪個鬼還敢再跳出來搗亂。”

    江眠微微一怔。

    這何導演看來是真信了有異常現象,但他膽子居然還那么大?只要沒死人就敢繼續拍下去,牛啊。

    “說真的何導,您是從哪里找來那么多恐怖的地方啊?”晏遙在用手機搜這個公墓的傳說故事,看得哆哆嗦嗦,“嚇死了,我要吃塊炸雞壓壓驚。”

    唐無雙密切關注著晏遙,看見他這副反應不由得瞇了瞇眼,可還沒等他多想,可惡的江眠又歪頭輕笑道:“別怕啊弟弟,到時候繼續搞集體大合唱,把鬼煩得再也不想理會我們就行了。”

    “好的嫂子!”

    “晏遙。”晏臨眉頭一皺。

    “好的江哥!”

    “叫嫂子也沒什么嘛,”江眠彎起眸子,勾了勾晏臨的指尖,軟軟道,“老公。”

    晏臨僵在原地,臉上溫度逐漸升起,半晌才低低應聲。

    “啊啊啊小情侶膩死了膩死了!”林霜忍不住笑著打趣,“江哥,晏總,你們倆究竟是什么時候成的啊?”

    “當我脫下黑框眼鏡重新做人之后,晏總才注意到我的,”江眠半真半假地說著,意有所指,“網上鬧得那么大,你們應該也知道我以前的經歷了,只能說……人在想通一些事情之后,主動改變生活環境,氣質也會隨著你的心態而有所改變。”

    “我很能理解,”路年沉默了許久,忽然插話道,“以前我每天在學校里走路時都不敢抬頭,直到開始打游戲,有了真正把我當人看的隊友,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廢物,我也可以交到朋友,也值得被他人所欣賞。”

    “……路哥,”林霜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說路年的經歷,她看著這個偶爾有些陰郁的少年,甜甜道,“待會繼續教我打游戲好不好?”

    “好。”路年瞬間緊張起來。

    何導演蹲在一旁,眼神冒光地讓攝像師趕緊給他倆特寫。

    李導無語道:“老何你啥意思啊?”

    “現在的溫馨,就是給以后的驚聲尖叫做出鋪墊。”何導演意味深長地回道。

    “對了,晚上我們睡哪里?”晏臨稍稍緩過神來,問了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

    “公墓兩端的盡頭,有兩間小木屋,正好可以讓老師們分成兩隊進行競爭,”策劃習慣了何導演的間歇性興奮,說道,“各位老師別擔心,干凈的床單和蚊帳都有備用,咱們主要還是錄晚上的場景,白天可以稍微休息。

    何導演補充:“對對對,這次我們不搞全封閉了,有需要蚊香花露水外套的,盡管呼叫后勤。”

    晏遙睜大眼睛:“哇,何導您把花露水也批發帶來M國了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在花露水已經出口走向全世界了!我是在酒店旁邊那個超市買的,哈哈哈哈哈。”

    晏遙:“……”

    閑聊過后,策劃開始分發劇本。

    果然這所謂的劇本只寫了寥寥數筆,要求嘉賓分成兩隊競爭,看誰先找出“失蹤的守墓人前輩”,并且通過尋找線索,推理出這位前輩的遭遇與命運。

    但那所謂的失蹤前輩,是真有其人,還是節目組的設定而已?

    這間教堂與墓地之所以在上個世紀就被廢棄,除了當時的教父陷入丑聞以外,便是因為出現了守墓人連環失蹤的神秘事件。

    據說,只要有人守在這里,就會出現墓地被挖掘偷盜、以及守墓人不知所蹤的案情。反而只有閑置下來,才會安然無恙。

    久而久之,除非是安葬于此的人沒有后代,或者墓碑上根本未曾刻上身份名字以外,大多數人都將自己家人的墓搬離了此處,相當荒蕪。

    可大農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再加上濃郁的宗教氛圍引人恐懼,這么多年過去了,這片墓地還是無人愿意經手打理。

    當地人最頻繁提起的說法是,之前那些守墓人都被惡魔或者吸血鬼抓走了。

    “我怎么覺得,當年的守墓人其實就是盜墓賊,偷了一大堆墓中寶藏,然后攜款藏匿了……結果以訛傳訛,反而變得越來越恐怖起來。”晏遙疑惑道。

    “我同意晏老師的想法,那時候科技落后,難以詳細追查一個人的行蹤。接替任職的守墓人要么是同樣出自盜墓團伙,要么就是有樣學樣。”唐無雙見縫插針地附和。

    這么一想,氛圍立刻輕松不少。

    賀星銘依然臉色不好,他看起來比上次更瘦了,小心翼翼問道:“何導演說,要選擇月亮最圓的那一晚上開始錄制……會不會有工作人員扮演狼人來嚇我們?”

    “賀哥別這么想,說不定是帥氣的吸血鬼呢?”林霜樂觀道。

    李導一如既往地興致勃勃:“大家到時候記得先找撬棍鐵鍬,肯定有用!”

    而江眠悄悄回頭,覆在晏臨耳邊輕聲問:“你覺得那里怎么樣?”

    “……不太好,但比上次好一些。”晏臨只能給出略有些模糊的回答。

    江眠頓了頓。他愿意當有房一族是一回事,這破墓地可不要再麻煩他簽什么契約了……

    “那你這次要跟緊我,咱們可以一直牽著手。”他不再多想,美滋滋道。

    公開了就是爽,在鏡頭面前全程黏著也無所謂。

    “好。”晏臨低聲說,將他的手牽得更緊了些。

    “如果何導沒有把我們分在一起,我就弄死他。”江眠又悄悄道。

    晏臨耳尖一熱:“……嗯。”

    *

    錄制當晚,萬里無云的夜空之上,掛著一輪慘白的圓月。

    正好絕大多數人都要倒時差,白天睡得迷迷糊糊,從晚上才開始錄像,反而一個個都精神抖擻。

    他們從墓地入口開始,分開探索。

    每座墓碑前的土地,都由草地與濕潤的泥土構成,但可供行走的小路鋪了石板。

    由于多年未經修葺,只需用手電筒一照就能發現,不僅是那些廢棄的墓碑,就連道路石板上面也滿是青苔和裂紋,越看越顯得古老而瘆人。

    小木屋不遠處還有一棵巨大的枯樹,踩在枯枝上發出的脆聲,在靜謐空曠的深夜中格外響亮。

    江眠并不在乎,一直走在四人前面,主動推開了尚未上鎖的木屋。

    他很滿意地用手電筒打量著四周,讓晏臨幫忙把房門邊的油燈點亮。

    這次他和晏臨果然被分在了一組,除此之外還有賀星銘和路年,他們倆都不是主動搞事情的人,非常方便。

    唯一的問題在于,之前何導演給他們每個人都私下發了身份卡,不能向外人透露。

    而他的那一張,是內奸。

    江眠:“……?”

    那么也能說明,對面陣營還有一個內奸嘉賓。

    如果沒有他和晏臨在場,稍微不小心,說不定全員能直接團滅,而何導居然還想看大伙勾心斗角。

    太壞了。

    “江哥,這里好像有地下室。”路年檢查了靠近櫥柜的地方,開口道。

    “嗯?我看看。”江眠停下思路,好奇地回頭望去。

    順著路年的示意,江眠彎腰和他一起將松動的那塊木板翻開。

    石頭制成的樓梯向深不見底的黑暗延申,濕漉漉的霉味撲面而來。

    “這下面可能有不太好的氣體殘留,你們離遠一點,我下去看看。”江眠從口袋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口罩,說道。

    路年沒有意見,江眠又掃了一眼賀星銘,見他也白著臉點頭,才滿意地打起手電筒,朝黑暗中晃了晃。

    “江眠……”

    “你也不準下去。”

    “好。”

    晏臨立刻聽話。

    當江眠與跟拍攝影的腳步聲逐漸變弱,晏臨依然站在地下室門口守著。

    “沒想到,他們私下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賀星銘小聲對路年說道。

    “談戀愛都是這樣的。”路年似乎有些感觸,隨后又發覺自己失言,稍稍有些臉紅。

    而另一邊,晏遙和林霜這兩個膽小的也幾乎貼在了一起。

    他們暫時都以唐無雙和李導為首,反正這倆膽子是真的大。

    這邊的木屋中沒有地下室,他們在四周翻了很久,除去挖掘道具以外不曾找到任何異常,但是當晏遙實在口渴想要喝水時,居然從破破爛爛的茶壺里發現了一張小紙條。

    “左轉,六十六步,右轉,挖。”他茫然地讀出紙條上的文字。

    唐無雙想了想:“可能是以小木屋的大門為起始坐標?”

    “我們真的可以挖嗎?”林霜有些猶豫。

    “無主的地界,隨便挖!”

    李導大手一揮,拎著鐵鍬就帶著孩子們出發了。

    而與此同時,江眠在地下室里打著電筒,看到墻壁上掛著一個血淋淋的巨大倒十字架。

    “哇哦,好厲害。”

    他面無表情地說著,看了一眼鏡頭,毫不猶豫地用抹布裹著手去觸碰十字架。

    抓著十字架的尾端輕輕一按,江眠才發現整塊墻都是一個隱藏的小門。

    內部空間存放著一整套挖掘工具,繩索,以及一張顯然是做舊的破爛地圖。

    “江眠,怎么樣了?”他聽見晏臨出聲道。

    “有線索,馬上就來!”

    江眠回到一樓,乖乖讓晏臨按著他檢查了一番,才將地圖展開。

    至少這次,大家都能看出來什么是節目組的手筆。

    路年隨意掃了一眼便看出關鍵:“應該是一張藏寶圖。按照這兩個紅點的位置,我們應該要去看看之前那顆枯樹。”

    “好……”賀星銘瘦弱的身子輕輕晃了晃。

    而江眠和晏臨對視一眼,淡定地拿著手電筒和鐵鍬出發了。

    這一路上依然極為安靜,也并沒有像之前那樣詭異的烏鴉出現。

    倒是有一只黑貓“喵”地躥過,讓精神緊繃的賀星銘打了個哆嗦。

    “雖然封禁了人類的通行,但是這里對小動物來說,照樣是暢通無阻的。”江眠玩味地彎起唇角,看了眼不自在的晏臨。

    “聽說,黑貓也是不詳的象征之一。”賀星銘小聲道。

    *

    “是這里沒錯吧?”

    “嗯,正好六十六步。”

    “沒事沒事,”李導舉起鐵鍬,笑呵呵地說道,“這肯定不是什么厲害玩意,按照指示做就好了,我先來!”

    可正當他們捋起袖子沒挖多久,遠處忽然傳來了難以忽略的巨大響動。

    晏遙攥緊鐵鍬:“怎么回事?!”

    老舊石板也跟著發出嗡嗡的顫動聲,刺目燈光徑直照射在四人臉上,讓他們不得不稍稍瞇眼。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駕駛著機車上高速前進的長發女人。

    一頭黑發隨風飛舞,根本看不清臉……但她渾身血淋淋,手中拿著一把左輪,鮮血順著槍口灑落。

    “嗷嗷嗷嗷嗷!”

    晏遙是真的嚇到了,他把外套猛地罩在腦袋上,左手拉著李導,右手扯住了林霜的背包帶子,閉緊眼睛轉身就跑。

    被遺忘的唐無雙:“……”

    可長發女人依然在身后追逐,槍聲接連不斷地響起,與引擎聲形成了和諧共鳴。晏遙甚至感覺自己身上已經染了別人的血。

    “有誰受傷了嗎?!”他壯著膽子問了一句,然后發現忽然拉不動這兩個人了。

    猶豫片刻,晏遙緩緩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自己險些悶頭撞上了一位不知名人士的墓碑。

    林霜正在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著看他,而李導回頭朝身后興奮招手:“哎喲,這不是小寧嗎!”

    “小,小寧?”晏遙眼前一黑。

    “臭小子,幾個月不見,看見我就想跑了?”熟悉的爽朗笑聲伴隨著愈發靠近的摩托引擎聲響起。

    晏遙愣了半晌,大怒道:“寧棠,你故意嚇我!”

    傳說中的寧影后騎在摩托車上,得意洋洋地拿著一把裝了紅色顏料的水槍,車頭掛著夜光攝像機。

    僅此而已。

    “別血口噴人,我可是特邀嘉賓,就是為了來嚇你們,”寧棠把烏黑長發往后一甩,“深夜墓地開摩托真的好過癮!接下來我要去嚇你哥,哈哈哈哈哈!”

    晏遙氣呼呼地跟在她身后喊:“我哥已經不怕鬼了,你嚇不倒他!”

    可寧棠已經一溜煙地飛速開走了,他們依然要繼續找線索。

    之前那張紙條裝在唐無雙的口袋里,早就被鮮紅顏料糊了個透。

    *

    與晏遙那邊的歡樂不同,枯樹下的四人格外安靜。

    月光明亮,休憩于枯枝上的麻雀被人驚動,撲閃著翅膀飛向遠方。

    晏臨主動從路年手里接過另一把鏟子,卷起衣袖,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

    “我們兩個先來吧,等會再輪換。”

    “好~”江眠靠在樹干旁打著手電筒,給他們照亮。

    就在這時,賀星銘忽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江眠的袖子。

    “嗯?”江眠挑眉。

    他知道主角受早就慫了,平常也不會再故意過來挑釁些什么。

    “江哥……樹上,樹上好像有葉子。”

    賀星銘的話音很輕,卻讓所有低頭盯著土坑的人都動作一頓。

    江眠緩緩舉起手電筒,看向頭頂。

    “那不是葉子。”他眨了眨眼,說。

    “那絕對不是葉子。”晏臨反應很快地伸手把江眠拉到身邊。

    江眠順勢靠進他懷里,把臉軟軟地埋在晏臨肩膀上,卻輕笑道:“攝像小哥,別告訴我這也是你們節目組弄的……”

    “砰——!”

    原本穩穩扛著攝像機的小哥,已經腿軟得癱坐在了地上,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來。

    路年一直不吭聲,他快速抬頭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頭,權當沒看見,愈發用力地悶頭挖起了地。仿佛這是一種自我防衛機制。

    因為那顆枯樹上,根本沒有憑空長出什么葉子。

    以江眠的經驗來看,它們是被精心裁剪成薄片的風干人皮。

    第74章 現代15(作話有七夕小劇場)

    另一邊, 被寧棠耍了一把的四人終于重振旗鼓,開始輪換挖坑。

    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對著一個無名墓碑,李導膽子比較大, 晃晃悠悠地繞到墓碑后方檢查, 意外發現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

    “這是線索嗎!來看看!”

    李導打開信封,發現信紙邊緣殘留著小半個血手印, 正中間有兩行筆觸倉促的文字。

    FATHER IS PURE EVIL.

    BUT NO ONE ELSE KNOWS.

    晏遙猶豫了一下,問道:“李導,這個father應該是指神父吧?難道他才是壞蛋?”

    “很有可能, 咱們等會去教堂看看。”李導一錘定音。

    與此同時,唐無雙也挖出了東西。他渾身都被染得濕透, 心情相當不好, 效率反而愈發高了起來。

    那是一塊較為完整的人類頭骨, 幾顆門牙已經碎裂,顱腦后方有著很明顯的擊打痕跡。但他們也只能看出這么多信息。

    “如果秦博士在就好了……”林霜擦了擦汗,把鐵鍬遞給晏遙。

    李導哈哈一笑:“林妹妹, 都說了老秦是學心理的。”

    林霜據理力爭:“但是秦姐什么都懂,真的真的!”

    濕漉漉的四人組氣氛相當歡樂。

    晏遙又嘗試往深處挖了幾鏟子,找不到其他線索才選擇作罷。

    唐無雙舉著頭骨朝攝像機晃了晃:“這是不是能說明,咱們的守墓人前輩是被人謀殺的?包括之前的失蹤者也是。”

    李導接過話頭異想天開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位犯罪者從來沒有離開過墓地范圍!我的意思是,他一直住在教堂里。”

    “……李導!我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來!”晏遙瞬間眼淚汪汪。

    *

    “至少我們可以知道,這次攝像沒有被控制。”

    晏臨輕輕摩挲著江眠的腰,低聲道。

    在之前播放出來的林間別墅里,江眠讓系統把內存卡稍稍剪輯了一下, 交給節目組。于是攝像大叔就這樣背上了裝鬼嚇人的黑鍋。

    但其他嘉賓現在也應該能想到些許真相。

    “對啊, ”江眠彎起唇, 語氣輕松,“晏總,說不定那就是守墓人前輩的皮呢?結果被不知名的壞蛋掛在枯枝上,嚇唬我們。”

    晏臨看了一眼哆嗦著不斷后退的攝像小哥,稍微緊了緊手臂力道:“大家都快瘋了,少說點。”

    “哦,”江眠乖乖應聲,探頭道,“小哥,人多陽氣重,你一個人溜了死得更快。”

    攝像小哥動作一頓,聲音顫抖地應道:“好……”

    路年聽著他們說話,心情好像稍微輕松了一點點,卻依舊在悶頭挖土,鐵鍬竟也真的撞上了什么堅硬物體。

    江眠眼神一亮,從晏臨懷里鉆出來幫忙。

    他們挖出了一個木制箱子,里面有一套顯然不屬于現代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放在箱底,上頭壓著一本厚實的日記,書頁被蟲啃了幾個小孔。

    當然,這全都是節目組做舊的產物。

    當人造的道具線索,與貨真價實的異常結合在一起,還真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感。

    “這應該是那個守墓人的衣服。”

    “很好,線索加一。”江眠興致勃勃地說著,確認衣服夾層里沒有其他物品之后,把它塞進了背包里。

    至于那本日記,第一頁上寫著內特·史密斯,大約是這人的名字。內里是全英文的花體字,許多地方都被墨水暈染,看得不甚清晰。

    晏臨略微思考,將書頁從最中間翻開,發現紙張中間居然被掏空了,存放著兩枚刻有繁復花紋的子彈。

    江眠接過去把玩了片刻,將它們放進口袋里,語氣越發歡快:“如果能拿到子彈,就說明我們可以拿到槍,說不定還是□□……”

    “這,這是銀子彈?”賀星銘小心翼翼問道。

    “節目組真是大手筆。”江眠微微挑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似乎是因為終于挖出了人造的產物,路年已經重歸淡定,緩過勁來后幽幽道:“和林霜說得一樣,節目組果然要玩吸血鬼這套。早知道讓何導送點大蒜了。”

    “可吸血鬼不一定就有高顏值,如果只是一個被當成血包的家伙在外面釋放野性……說不準還會丑得面目猙獰。”江眠言之鑿鑿,簡直跟曾經親眼見過一樣。

    眼看著大家聊得愈發歡快,攝像小哥哆哆嗦嗦地小聲道:“你們,你們都不怕嗎?”

    “這樹上的東西又沒有攻擊力,當沒看見就行了。”路年回道。

    他似乎也在嘗試說服自己。

    可當話音剛落,他們身邊忽然刮來一陣陰冷的風。晏臨反應很快,把江眠攬著朝后退了幾步。

    薄如蟬翼的人皮嘩啦啦地從枯枝上落下,如同風吹落葉一般散開。

    場面瞬間變得像死一樣沉默。

    直到江眠扭頭觀察片刻,確認周圍沒有異常之后,才蹲下來用手碰了碰:“沒事……說不定人皮也只是線索的一環。咱們現在有人皮衣服和日記,勝利在望,就差守墓人前輩的骨頭了。”

    屁的線索。

    但到時候何導演能不承認這也是道具嗎?他必須承認。

    于是大家默默蹲下來,各自用外套袖口包住手,幫江眠一起撿人皮。

    當寧棠興沖沖地開著小摩托飛馳而來,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根本沒人被她嚇到。

    晏臨也只是抬頭粗略地看了一眼,還沒等她靠近就說道:“寧棠?”

    “就知道你猜得出來……沒意思。哎,你們在干什么,撿人皮?”寧棠從摩托上翻身跳下,故意往夸張里問道。

    “是的,撿人皮。”晏臨一臉平靜地回應。

    寧棠噎住:“別生氣,我家經紀人同意我來的,老板你可不要扣我錢啊!”

    晏臨根本懶得接她的茬,簡略地交流了一下,才知道寧棠是來故意嚇人的特邀嘉賓,而且晏遙已經成功被她嚇得屁滾尿流了。

    晏臨聽得皺眉,看了一眼同樣神色微變的江眠,又看向月亮的位置:“你和晏遙告別后,是什么時候過來這邊的?”

    “十一點這樣吧?這墓地真大,感覺我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好累。”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零五分。”路年冷不丁出聲道。

    寧棠怔了怔:“不可能,我剛才絕對不止開了五分鐘。”

    江眠把地圖遞過去,打起手電筒:“寧棠姐,您是從哪條路過來的?”

    “我就是按著節目組的說法直接……”寧棠瞇眼糾結了一下,用手把那條路指了出來,“從這里到這里。”

    “這條路幾乎就是一條直線,”晏臨看著她,“不可能花上那么長的時間。”

    “鬼打墻?”賀星銘臉色一白。

    方才歡快了些許的氣氛立刻又變得凝結。

    江眠把收集起來的人皮一股腦塞進背包,拉起晏臨的手:“我和晏總原路返回去看看情況吧,寧棠姐,借您的摩托車用用可以嗎?”

    “好……”寧棠其實一頭霧水,“那我給經紀人打電話,看她什么時候能把我接出去。”

    “如果你們很怕,就先回小木屋再研究日記的內容,那里應該是安全區,”晏臨檢查著摩托車頭部的攝像機,見它可以正常使用后又道,“寧棠你也是,先跟攝像一起去休息,都別亂跑,等我們回來。”

    他的語氣平靜可靠,而且不容置疑。

    六人就這樣再次分散開來,當然,在恐怖電影里,這也是非常不被人所推薦的行為。

    至少晏臨尚未從小木屋中感受到任何危險,再加上江眠也探索過了隱藏的地下室,比較安全。

    如果一群沒有戰斗力的人陷入徹頭徹尾的慌亂,才會真的讓江眠感到頭疼,還不如把他們全扔去安全區,燃起壁爐烤烤火,順便做任務,豈不美哉。

    摩托引擎嗡嗡響著,朝寧棠所指的道路駛去。

    江眠帶著裝有節目道具和人皮的背包,坐在后座抱緊了晏臨的腰,臉貼在他溫暖堅實的背上,輕聲說:“晏總,以后要戴頭盔。”

    “嗯。”

    “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在深夜約會?”

    晏臨沉默片刻:“江眠,還是要小心點。”

    其實周圍的景物已經有所重復,但江眠并不在意。

    “我不管,這就是約會,”他用臉蹭了蹭晏臨暖融融的后背,“如果有投影儀就好了,在公墓看電影也很有意思。”

    “……好,這就是約會。”

    江眠說什么就是什么。

    不知道在摩托車上貼貼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終于發生改變。

    一具純黑的棺材驀然橫在他們車前。

    江眠翻身下車,調整了一下攝像機的位置,和晏臨一起將棺材蓋子直接掀開。這就是打擾他們約會的下場!

    棺材里面躺了一具無首骷髏,安葬得有點寒酸。

    光禿禿的棺材板上,除了襯布以外空無一物,唯獨骷髏懷中抱著江眠曾經提到的□□。

    “頭呢?”江眠歪了歪腦袋。

    “不知道,可能在李導他們那里,”晏臨直接伸手掰開骷髏的手臂,把□□遞給江眠,“這是假的,但人皮是真的。”

    “……晏臨,為什么你會知道這種事。”江眠挑眉問道。

    晏臨稍稍猶豫了半晌,誠實回答:“我在叛逆期時曾經想去學醫,自學過不少相關課程。”

    “哇,原來你也有叛逆期,為什么為什么?”

    “因為我當年懷疑自己不是人。”晏臨說著頓了頓,半點也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更何況,當外科醫生比起當公司總裁,猝死率誰高誰低還真不一定。

    江眠忍不住笑,在靜謐的墓園里格外突兀,直到晏臨紅著耳尖把他按住親了一口,才肯罷休。

    晏臨抿著唇拿出對講機,呼叫節目組:“聽得到嗎?你們能不能看到我在哪個位置?”

    而節目組好像還沒有發現又出了怪事,對講機那頭的人,頗為矯揉造作地捏起嗓子:“恭喜你,充滿好奇心的見習守墓人,你已成功抵達神秘公墓的中心點,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晏臨無語地關上了對講機。

    與此同時,江眠把重量極輕的人造骨頭拆成無數個小節,正要用棺材里的那塊襯布打包好,卻忽然停住動作。

    “晏臨,快過來看。”

    被襯布所遮蓋的木板上,居然用不明紅色液體畫著一個六芒星陣。

    這液體尚未干涸,仔細一聞,似乎有若隱若現的鐵銹味。

    “這是真的,不要碰它。”晏臨面色嚴肅起來,眉心緊蹙。

    “沒事,我可以碰的。”江眠安撫著軟聲說,但還是轉身去路邊撿了一片比較大的樹葉。

    想要解決一個奇怪的六芒星陣,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把它給抹干凈。

    可當江眠拿著樹葉向六芒星陣靠近,這片葉子忽然自己發生了變化,邊邊角角肉眼可見地變得鋒利如鐵。

    “唔,好陰險,可惜這樣也傷不到我。”江眠彎起唇角,用力捏了捏。

    “啪唧”一聲,堅硬的樹葉瞬間被他揉成了紙團的形狀,血糊糊的六芒星陣也被迅速擦得亂七八糟,再也沒有任何效力。

    墓園中的壓抑氛圍似乎即刻減輕了一些。

    非常安靜平和,讓人心中舒適,至少對于晏臨來說是如此。

    “我們這樣好像作弊哦。”江眠把再次變回柔軟的葉子隨手扔了,相當熟練地把玩著□□,將兩顆銀子彈一起裝好。

    而晏臨淡定地將那包骨頭放進摩托車后尾箱:“回去吧,不要隨便玩槍,很危險。”

    “討厭,我槍法很好的。”江眠把□□挎在肩頭,再次環住他的腰,輕輕哼了一聲。

    “那也不行。”

    “哦。”

    也不知道曾經是誰買了一房間的能源槍激光炮,而且還要偷偷抱著睡覺……

    回到小木屋時,寧棠已經被接走了,房間里彌漫著花露水的氣味。被這種現代制品包圍的感覺,似乎讓他們稍稍感到安心。

    路年和賀星銘研究完了那本日記,從頭到尾都在講守墓人意外發現了一個成長中的惡魔,并且試圖將這件事情上報給教堂,但不知為何寫到日記后期,他的筆觸愈發瘋狂絕望,最終決定自己想辦法將惡魔殺死。

    日記里每次提到惡魔身份的地方,都被濃厚的墨水刻意染得烏黑,無法提取任何有效信息。

    他們本來還覺得一無所獲,但路年細心地重新看過幾遍之后,在日記本的硬紙封皮下發現了奇怪的夾層。他真的非常擅長尋找這種暗處線索。

    撕開夾層,里面有一張用鋼筆粗暴畫制又多次修改的手繪圖。

    江眠仔細研究了半天,才敢肯定:“這應該是懺悔室,和神父懺悔時用的那種小房間。”

    “那我們現在去教堂?”

    “宜早不宜遲,走吧。”

    他們打著手電筒向教堂走去,途徑那棵恢復如常的枯樹,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教堂相當外部相當破落,雙開大門布滿灰塵,幾扇破損的窗戶也無人補修。唯一看得出本地人曾經靠近的痕跡,還是外邊樹梢上掛著的兩面彩虹旗。

    “為什么門已經被打開了?”賀星銘小聲道。

    路年想了想:“兩隊都在做任務,李導他們說不定比我們更快一些……”

    “有道理。沒事,咱們的收獲可豐厚了。”江眠拍了拍□□,率先走進室內。

    教堂內部倒是顯得一切如新,圣水壇里的淺淺水波若隱若現,月光透過天花板上漂亮的彩繪玻璃,溫柔灑落在地面上。

    講臺上,甚至還有幾根緩慢燃燒的白色蠟燭。

    江眠依然領頭走在前面,徑直向大堂后的懺悔室走去。他背著裝有衣物和日記的背包,和晏臨牽著手,還不忘親自拎起那一大袋骨架。

    通往懺悔室的走廊間傳來腳步響動,江眠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晏遙居然被派出來站在門口守衛。

    看到來者是江眠,緊張到半死的晏遙松了口氣,隨后又強裝鎮定地喊道:“不,不準進去!”

    江眠:“……”

    李導怎么會想到讓他來守門的?

    他轉頭看向晏臨,笑吟吟道:“解決一下弟弟。”

    “好。”

    晏臨淡定地單手拎起晏遙的后衣領,把他直接拉開。

    晏遙毫無反抗能力,只能眼淚汪汪地在嘴上抗議,但當他一轉臉,看見晏臨肩頭背著一把□□,立刻又變得格外安分起來。

    嚇死人了!

    這座教堂面積不小,懺悔室也不止一所。

    跟電話亭差不多大小的單間向遠處分散排開,每個房間面前都擺著一張軟凳。用于與神父對話的小窗口,則是全部被黑布牢牢籠罩著。

    唐無雙和李導正在懺悔室后方一間一間開門檢查,林霜認真地給他們打著照明燈,但是看他們的表情,至今還是一無所獲。

    “話說回來,直播環節要什么開始?”江眠環視一圈,不緊不慢地問道,“我感覺咱們今晚就能把所有事情一起搞定了。”

    晏遙悶聲道:“我猜已經結束了,就是讓寧棠騎車嚇我們那段,說不定現在全網都在笑我……”

    “唔,你們那邊沒有出現什么異常現象嗎?”江眠微微挑眉。

    晏遙回想起來依然咬牙切齒:“沒有,最可怕最異常的存在就是寧棠!”

    “……那晏老師你們好幸運。”賀星銘低聲道。

    攝像小哥更是一臉懷疑人生。

    “發,發生了什么?”

    “別聊了,先分開找線索。”說完,晏臨淡淡地掃了賀星銘一眼,他趕緊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晏臨果然是最先找到線索的人,他徑直走向最內側的那件懺悔室,讓江眠打著手電照向小房間內。

    黑漆漆的房間里掛著一件牧師的黑袍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座椅。

    桌上放了一本厚厚的圣經。

    圣經底下,壓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罐。

    玻璃罐里有一顆保存良好的心臟,浸泡在福爾馬林液中。

    “假的。”晏臨再次迅速判斷。

    “那這應該就是守墓人前輩的心臟了。”江眠若有所思道。

    他把玻璃罐抱出去,召集眾人在一起搬著軟皮椅子過來欣賞。

    由于節目組把他們分成兩隊,大家都有意想要隱瞞自己所知道的信息,發揮演技答非所問……可惜晏遙的表情已經透露了不少事。

    而李導根本不信人皮是非自然現象,還在那里樂著,目光掃過江眠被緊緊抱住的玻璃罐:“小江,給咱們也看看唄,說不定有什么隱藏信息。”

    “不行不行!”江眠堅定搖頭,還跟李導你來我往地追逐了一會兒。

    歡聲笑語中,凌晨十二點的鐘聲準時敲響。

    大家的動作紛紛一頓。

    “……這個教堂有鐘樓嗎?”路年冷不丁說道。

    李導猶豫了半晌:“好像沒有。”

    江眠覺得不太對,他對晏臨使了個眼色,晏臨即刻會意,把□□取下來遞給他。

    他拿起□□,靠過去將禱告室的大門拉開一條小縫。

    空曠安靜的走廊上,飄蕩著久久未曾斷絕的鐘聲回音,沒過多久,遠處傳來了一陣有些僵硬的腳步聲。

    像是輕質皮鞋摩擦著木地板,在笨拙地挪動。

    真是的,都把那奇怪的魔法陣弄沒了,怎么還有壞東西……

    江眠默默想著,將□□上了膛對準門縫。

    直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江眠毫不猶豫地瞄準門縫外的身影,開槍射擊。

    槍聲的巨響遠甚于鐘聲,讓大家都有些恍惚。

    但江眠看上去很輕松,身形穩穩的一動不動,就像是這把□□根本沒有后坐力,所以被理所當然地當作了道具。

    只有江眠自己知道,那兩顆子彈真的是好東西!

    子彈側面刻的繁復花紋,有點像某些獵魔人世界的附魔子彈,但又不太一樣,他決定私藏一顆帶回快穿局研究。

    這個世界還是很有意思的。

    “沒事了吧?”李導探頭問道。

    “有事,他還在動,又爬起來了,”江眠微微挑眉,舉著□□輕聲道,“你們先別出去,晏總跟我來。”

    晏臨怔了怔,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情況,但依然跟著江眠一起來到走廊,順手將門重新關緊。

    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的那道身影……穿著神父特有的白色長袍,卻相當面目猙獰,相比起幻想中的吸血鬼,更類似于失去神智、渾渾噩噩的喪尸。

    它左側胸口中了一槍,淅淅瀝瀝的青色血液將袍子染得不堪入目。

    江眠拿槍指著它,它立刻停止動作。

    看來還沒有徹底喪失神智。

    于是江眠心血來潮地將槍口朝教堂正廳指了指:“聽得懂就跟過來,不懂就死。”

    喪尸神父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嗷叫了一聲,居然真的跟著他們笨拙地走到教堂中央。

    “你到底想做什么?”晏臨皺起眉,有意識地護在他身后。

    江眠神神秘秘地彎起唇角,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個黑絨盒子:“打開看看。”

    晏臨瞳孔微縮,接過盒子小心打開。

    那是兩枚精致的對戒,鉑金環上鑲著不算很大的剔透鉆石,在蠟燭光下微微閃爍。

    “原本我想找一個正經教堂,但是……讓僵尸神父給我們證婚,也很有意思,是不是?”江眠繼續笑瞇瞇地用槍指著神父,逼迫他站在二人之間。

    “江眠,我不知道你……”晏臨低頭看著那兩枚對戒,怔怔道。

    “現在你知道了,抬頭看著我,”江眠軟下聲音,“神父,趕緊念誓詞。”

    “嗷——”

    雖然喪尸只會有節奏地嗷嗷叫,但江眠仿佛能夠找到其中的玄妙。

    他眸子水潤潤的,看著晏臨輕聲道:“我愿意。”

    晏臨深吸了一口氣,莫名有些緊張地攥緊盒子,認真回應:“我愿意。”

    燭光搖曳,沒有觀眾,他們在喪尸的吼叫中給彼此戴上戒指。

    隨后晏臨伸手攬住江眠的腰,專注地深深吻他,許久也不肯松開。

    他不知道江眠是什么時候偷偷買了結婚戒指。

    幾萬的鉆石對戒,或許對于晏家的資產而言,并不算什么珍惜物件。

    但晏臨要戴它一輩子。

    江眠軟著身子任由他吻到盡興。

    他沒有直說,其實晏臨的動作,每次都比喪尸神父的指示快了一步……把人家急得愈發嗷嗷叫起來。

    等到一吻完畢,晏臨似乎還意猶未盡,而江眠轉身拿著槍托,毫不留情地砸碎了喪尸神父的腦袋。

    □□應聲斷成兩截。

    神父僵硬的身體轟然倒下。

    它們的使命都已經達成,無需再留于世間。

    江眠拉著晏臨的手回到懺悔室,眾人緊張的目光齊齊集中在二人身上。

    可江眠卻舉起他們戴著戒指的手,喜滋滋道:“我和晏臨剛剛在這里結婚了!”

    晏臨也難得笑了笑:“嗯。”

    所有人都聽得瞠目結舌。

    晏遙更是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你們兩個有病吧!”

    “再說一遍?”

    “哥,我錯了!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第75章 現代16

    “什么早生貴子, 哈哈哈哈晏老師你真的好怕哥哥啊。”林霜笑得不行。

    “一時口誤,一時口誤……”晏遙打著哈哈,不動聲色挪得離晏臨更遠了些。

    大家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 連攝像小哥也重新做起了本職工作。

    但就在這時,江眠忽然給李導使了個眼色。

    因為他知道, 李導幾乎是唯一還想玩游戲的人, 還抓著那個頭骨認真研究。

    江眠也不管李導是否能看懂自己的示意, 背起裝有衣服和日記本的背包, 抱住那顆放著心臟的玻璃罐,轉身就拽著晏遙一起擠進了最靠近李導的那件懺悔室里。

    李導也真的看懂了,拿起放在路年身邊的骷髏骨架,拉著林霜跟在江眠身后沖進房間, 把門直接鎖上。

    “外面的人能聽見嗎,喂喂喂?”李導興奮地喊道。

    “親愛的守墓人,請講。”

    “幫忙判斷一下,我們隊是不是贏了?”李導說,“我們已經弄死了神父,還有守墓人前輩的衣物和遺骸!”

    “請說出您的推理。”

    晏遙和林霜張大嘴, 半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江眠接過話頭:“根據日記來看,這個守墓人名叫內特,他在墓園工作時意外發現了神父身為邪惡的秘密。可是當年守墓人的社會地位很低,甚至被人視作不詳, 所以哪怕他千方百計試圖揭發神父,寫信告密, 也不會有人選擇相信他。于是他研制出了效果獨特的子彈, 決定親手將神父除去, 卻被反殺了。”

    林霜怔了怔, 突然恍然大悟地接著說:“在被神父殺死之前,內特或許真的對神父造成了一定傷害,甚至減輕了他的力量!所以直到月圓之夜,神父才可以重新冒出來攻擊我們。”

    “沒錯,”江眠把玩著手里的玻璃罐,“因此神父才恨極了內特,把他剝皮砍頭,挖下心臟存放留念,已解恨意。至于內特其他的尸體部分,也被神父暗中當作無名氏下葬。”

    他沒有提到尋找棺材時遭遇的鬼打墻,或者那奇奇怪怪的魔法陣。

    也沒有問那個神父到底是不是工作人員假扮的。

    因為晏臨不再感到危險,那么江眠只需要跟著節目組的劇本講就是了。

    至于人皮到底屬于誰……這種爛攤子當然也要扔給節目組啦,江眠懶得再親自處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回酒店睡覺。

    對講機那邊傳來掌聲與完成任務的恭喜。

    江眠笑著和李導擊了個掌。

    “我就知道!”李導得意地笑,“既然我的身份卡上寫著普通人,就說明節目組絕對安排了反派角色!”

    “江哥,原來你一直不是我哥那隊的嗎?”晏遙懵懵懂懂,忍不住問。

    “我是內奸。”江眠眨了眨眼。

    “你,你剛和我哥結了婚,你就……”

    江眠彎起唇角:“他才不會在意這個,但我比較幼稚。”

    既然都來玩了,那就必須要贏。

    晏遙猶豫了一下,又按住麥克風,湊在他耳邊輕聲問:“所以唐影帝是我哥那邊的人,這樣做會不會得罪他?”

    “得罪就得罪吧,”聽到晏遙這么問,江眠不由得微微挑眉,“你不喜歡他?”

    其實江眠沒拉上唐無雙,并非是因為他猜出了唐無雙也是內奸身份。

    只不過他知道,唐無雙肯定會感到很不爽,僅此而已。

    晏遙小小聲道:“雖然說別人壞話不好,但我覺得他其實有點可怕,也不知道為什么……”

    “你的直覺很準,唐無雙不是個好人。以后小心點。”

    “真、真的?”

    “真的。”

    *

    由于教堂坐落于公路旁,節目組這次倒是來得很快。

    他們還悄悄接走了負責扮演神父,卻被困在教堂外面的工作人員。

    希望何導演這次真的能長點心。

    而江眠在眾人的呆滯目光之下,笑吟吟地把線索和道具全部搬出來提交給節目組,才重新回到晏臨身邊,挽住他的胳膊。

    何導演還挺遺憾,沒有看到更激烈的搶奪戰:“哎呀,小江真是無情。”

    “就要無情就要無情,江哥太厲害啦!”林霜開心道。

    “沒錯!老何,咱們有什么獎勵沒?”

    何導演大手一揮:“環球影城和迪士尼三日游,包吃包住包機票,沒空去玩的可以轉成現金!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在教堂補拍一個收尾啊,辛苦辛苦。”

    “何導大氣!”

    “蕪湖——!”

    坐上回酒店的車,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徹底放松,所有人都很高興,大半夜你一言我一語地約著去找宵夜吃。晏遙最為積極。

    路年和賀星銘也并不難過,見識到真正的異常情況之后,江眠能把他倆救出去就已經比什么都強了。

    唯獨唐無雙轉頭看著窗外,臉色鐵青。

    他這一晚上幾乎什么都沒做,自己的身份從頭到尾都沒有用武之地。

    唯一可能藏著更多線索的紙條,已經被他刻意染紅了。

    結果江眠不僅更加出彩,而且最終還是贏過了他。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唐無雙很了解部分觀眾的心思。

    在之前那一集,大家可能會被剪輯引導著,去看嘉賓互動或者被嚇到之后的參加,順便從視頻里找cp糖吃。

    但是,當有競爭隊伍出現,一定會有人喜歡把雙方拿出來對比,甚至跟嗑cp一樣,仔仔細細研究節目回放,記錄這一次誰的出力更多。

    尤其是他和江眠這樣擁有相同隱藏身份的人……

    偏偏他輸了。

    而且他在這次拍攝中,連半點存在感都沒有。除了固有的粉絲群體和“強度黨”以外,誰會主動去注意他?

    晏遙不怎么和他互動,賀星銘和他不在同一個隊伍里、而且現在不知道為什么,賀星銘似乎也事事以江眠為首了。

    唐無雙甚至忍不住陰暗地想,賀星銘也被威脅了?

    江眠也發現了他的弱點?

    難道他和江眠暗地里達成了什么協議?

    思緒繁雜,卻無人在意。

    林霜從節目組那里找來了毯子裹住腿,端著一杯熱咖啡悠悠然喝著。因為她也想體驗一把,恐怖電影里的生還者狀態。

    見狀,路年猶豫了一下,也讓節目組給他和賀星銘都泡了杯咖啡。

    晏遙眼睛冒光,和李導興奮談論著M國哪家炸雞店最美味,恨不得拉上身邊勤懇工作的攝像師傅一起聊。

    而江眠整個人都貼在了晏臨身上,軟聲道:“晏總,你不會故意記仇,讓我回去之后加班吧?”

    晏臨垂眸看他,嗓音比往常溫和些許:“如果你提前告訴我,我會幫你。”

    “不行,那多沒意思呀,”江眠仰頭討了一個親親,“對了晏總,我把人家節目組的槍弄壞了,道具錢可以報銷嗎?”

    他剛剛買完戒指,存款好像不太夠用了。這個月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呢。

    “可以,走我的賬,”晏臨笑了笑,“小騙子。”

    “我才沒有騙過你,只是沒有告訴你真相而已。”江眠哼哼唧唧。

    回想起之前江眠相當主動的言行,晏臨若有所思:“怪不得,這次你不讓我幫你背包。”

    “那是因為騎車時我想抱著你,”江眠一臉被冤枉的表情,壓低聲音,“還有,誰知道那個人皮會不會變異,萬一你背包的時候變成小貓咪了怎么辦?”

    晏臨聽得臉一紅,半晌沒有說話,不由自主輕輕摩挲著左手的戒指。

    “晏總,我就在你面前,你去摸戒指做什么。”江眠伸手勾住他的指尖,作里作氣道。

    晏臨只好默默停下動作,與江眠十指相扣。

    膩乎得不行。

    而唐無雙已經看不慣了,他忍不住說:“我們還在鏡頭前,能不能收斂一點。”

    “唔?我以為已經結束了,抱歉呀唐影帝。”江眠彎起唇,漫不經心道。

    “結束了結束了,唐老師要不要跟我們去吃夜宵?哎,就是這次沒能搞大合唱,好遺憾!”

    晏遙趕緊打圓場,殊不知這圓場打得完全偏離目標。

    唐無雙臉色越來越黑。

    唱歌跑調,是他以前被人提起就會發脾氣的痛處。

    唐無雙已經忍了兩次錄制,卻還是被反復提起,仿佛是在刻意針對他……再加上今晚的“挫敗”,真的讓他無法容忍下去。

    “懂音樂很了不起?”唐無雙第一次對晏遙說話毫不客氣。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晏遙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沉浸于音樂的世界中,安靜溫柔。

    晏遙和別人沒什么兩樣,甚至不知道保護嗓子,居然想去吃什么狗屁炸雞。想到這么多年,自己都跟陰溝老鼠似的注視著他,唐無雙就覺得虧大發了,不禁怒火沖頭。

    “……啊?”晏遙一臉茫然。

    眾人的目光齊齊向他們看來,而何導演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眼睛猛地亮起精光。

    而一直坐在車頭保持安靜的路年猶豫片刻,幽幽提醒道:“我們好像在直播,唐影帝。”

    江眠:“噗。”

    可唐無雙一時半會兒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又轉頭對著笑容依舊的江眠道:“你是故意的?你就這么想報復我,故意讓我在鏡頭面前……”

    “因為我發現你唱歌跑調,你就能惱羞成怒到這種程度,好怪,”江眠歪了歪腦袋,“等等唐影帝,你不是一直暗戀晏弟弟嗎,怎么對著他也要惱羞成怒?哎,這么多年了就是追不到手,因愛生恨了?”

    車內瞬間變得安靜,晏遙更是目瞪口呆地躲到了李導身后。

    唐無雙閉了閉眼,手臂上繃起青筋,他沉聲道:“觀眾們都有眼睛,你不要血口噴人。”

    “好吧,暗戀這事沒有證據,那咱們換個話題,”江眠抱著晏臨的胳膊,漫不經心道,“你私自調查我的家庭情況,買營銷號造謠了我好幾天,攛掇著我爸去找記者,故意堵在晏臨家門口……這些事情都有證據。”

    “警方已經拿到了江建峰的手機,所有聊天記錄都有跡可循,”晏臨接過話茬,冷淡地看著唐無雙,“至于那些發過謠言的營銷號,你以為寰宇查不出來嗎?五分之四都與你的工作室有過緊密合作,剩下的五分之一,起初都源自你父母旗下的子公司。唐無雙,你母親很擔心你的精神狀況。”

    只要法務部先告了營銷號,背后主使人的信息就會一點一點被挖出來。調查與收集證據都需要時間,但真相總會浮出水面。

    以前的受害者無法和唐無雙硬拼,但寰宇不會畏懼一個靠著家業肆意妄為的富二代。

    對上晏臨毫無感情的眸子,唐無雙嘴唇開合了半晌,死死攥著座椅扶手,因為用力太大居然攥出了嘎吱的聲響,可他卻久久都說不出第二句話。

    他本就沒有能力和晏臨正面競爭,無論是看寰宇近日的崛起勢頭,還是純粹看他們二人的自身發展。影帝的榮譽也只是一個名頭,而晏臨在A國的商業地位,早已達到了可以“找他父母談話”的程度。

    他唐無雙參加綜藝是為了更多的熱度與粉絲,可晏臨只是陪男朋友出來玩的,對著直播毫無所謂。

    他們從一開始就天差地別。

    “唐老師您先冷靜一點,有什么事可以私下……”林霜小心翼翼地打圓場。

    “停車,”唐無雙陰沉而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何導演對司機點了點頭。

    現在的唐無雙看起來有點危險。

    大半夜的身處異國他鄉,他居然直接不管不顧從后車門走了下去,離開之前還狠狠地踢了一腳車尾巴。

    節目組的人追在后面勸,而江眠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鏡頭,不再多言。

    今晚的熱搜大概會很有意思。

    *

    回到酒店,江眠親自去找何導演談了談。

    并不是關于唐無雙,而是關于墓地中的異常。

    那只所謂的喪尸神父果然不是他們的工作人員。

    可江眠和晏臨的麥克風里,確實記錄下了非人類的嗷嗷吼叫聲。

    還有人皮,也要趕緊送去當地警方查DNA才行。

    “如果沒有足夠可靠的人在場,您最好小心自己背上人命,”江眠公事公辦地對他說道,“下次邀請寰宇的藝人參加您主導的綜藝,也麻煩提前報備一下安全系數。”

    “今晚唐影帝的表現……夠我看樂子的,”何導演苦笑了一聲,“小江,你就是猜得太快了,咱們還有幾個機關等著你去觸發呢。”

    “何導,我不是在開玩笑。”江眠無奈道。

    這個世界的人,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偏執之處。

    比如何導的人生目標,好像就是想要嚇人看熱鬧。如果沒有真的出事,他恨不得一直拍攝到天荒地老。

    江眠搬出寰宇百戰百勝的法務部,稍微威脅了他一下,略有成效。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回到酒店房間洗澡,拉上還在處理工作的晏臨,倒頭就睡。

    因為接下來,還要補拍一點在教堂里探索和收尾的場景。

    而等到第二天,連江眠都打著哈欠被晏臨強行帶去教堂,可唐無雙卻直接來都不來了,干脆利落選擇違約。

    這位主角攻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像有點差。

    節目組派出了一個負責演老奶奶的演員,完完整整說完了守墓人的故事。

    跟江眠他們猜得差不多。

    神父在當年,幾乎代表著這個城市里的至高宗教權力,可他是一個魔鬼。直到勇敢的守墓人決定與魔鬼戰斗,并且真的在臨死前對他造成了傷害,甚至想辦法限制了神父的活動范圍,讓他無法離開教堂和墓園。

    神父傷勢每日加重,對這個守墓人愈發恨之入骨。不僅親手砍了他的腦袋,用他殘缺的身體去玷污曾經受過賜福的那些墓地,挖出他的心臟作為留念……并且神父從此對每一個守墓人都懷揣著同樣的恨意。

    這就是為什么續任的守墓人總會很快消失無蹤。

    但隨著傷勢越來越嚴重,神父逐漸進入假死狀態,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能恢復生機。可即便如此,他也在孜孜不倦地尋找、狩獵著更多的守墓人。

    這是結合了本地傳說之一寫出來的劇本。

    江眠覺得很有意思,節目組設計的那些道具,這次居然與盤桓在教堂和墓地的力量交融,共同構建并呈現出了傳說中的景象。

    至于為什么晏遙那邊沒有出現超自然現象,江眠也有所經驗。

    天生感官過于敏銳的人,能看到鬼的人,以及有能力殺死鬼的人……總會更容易遇到鬼,或者是諸如此類的異常。

    這就像一種難以解釋的自然規律,不僅在這個世界是如此,還有很多別的世界也是這樣。

    *

    當錄制徹底結束,各回各家,江眠掏出手機看了看熱搜。

    如他所料,將近12個小時過去了,唐無雙的工作室倒是在積極抗議反駁,但他本人依然沒有發出任何回應。

    粉絲與吃瓜路人正在混戰,昨晚的直播片段也如公開處刑般傳遍了全網。

    參加綜藝的眾人都在保持沉默態度,唯獨賀星銘給江眠發私信道歉,說對不起,他從來不知道唐影帝喜歡晏遙,否則上次他也不會主動和唐無雙貼得那么近。

    他因為表現得很乖,暫時沒有被經紀人接管手機。

    江眠知道,賀星銘只是徹底被嚇怕了,要不然他現在可能還囂張得很。

    所以江眠也沒接受這莫名其妙的道歉,而是直接問他星河到底什么情況。

    賀星銘沉默了很久,給他發來一條很長的語音消息。

    “我覺得星河娛樂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瘋子。他們走出門外,人模人樣,但是只要回到沒有攝像頭的空間里,就全都變成了瘋子!我無法用語言形容那種詭異的狀態,我想到就會做噩夢……江哥,以前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不想在這行做下去了!我不想當明星了,可我一個人真的逃不掉……求求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江眠聽得微微挑眉:“再議。”

    等到寰宇開始弄星河的時候,倒是可以讓主角受出來走兩步。

    而如今因為唐無雙的事,寰宇公關部可能已經忙瘋了,同時忙兩件事怕是忙不過來。

    昨晚江眠真的只打算按照慣例,隨便氣一下唐無雙,能留下錄像當作證據最好,沒有也無所謂。誰能想到節目組更狠,居然悄悄摸摸就開始直播了……這豈不美哉。

    跟系統查過自己的任務進度之后,江眠又心滿意足地添了一把火。

    【我睡不夠:之前我好像打過預防針了,大家居然還是那么驚訝?最近我真的只得罪過唐影帝,因為他真的唱歌跑調。好吧,希望唐影帝正視自己的內心,離咱們寰宇的藝人遠一點,再遠一點。比起這個,你們快來看看我給晏總買的戒指~】

    這條微博一發出去,整個軟件都卡得刷不動了。

    江眠笑著把手機扔在一旁,看到晏臨還在收拾行李,湊過去抱住了他的腰:“明天晚上的飛機,你別怎么現在就忙著收拾了,跟我玩嘛。”

    “還沒玩過癮嗎?”晏臨任由他抱著,繼續疊衣服。

    “過癮過癮,”江眠乖乖回道,“對了晏總,我剛剛在微博上罵唐無雙,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晏臨頓了頓:“沒事,他父親今早給我打電話道了歉,說會好好管教孩子。”

    “哇,老公好厲害。”江眠張口就膩乎乎地夸道。

    分明年紀相差不多,可晏臨比起唐無雙,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聲老公成功讓晏臨停止了收拾行李的動作。

    他不太自在地轉過身,順著江眠的意,把人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江眠滿足地摟住他的脖子,軟聲道:“晏臨。”

    “嗯?”

    “你還想去找個正經教堂再結一次婚嗎?我怕你不喜歡之前那樣,太草率了。”

    “沒有必要。”

    “真的啊?”

    晏臨托著他的腿往上掂了掂,溫聲道:“我只需要這枚戒指。”

    聞言,江眠眸子微亮,卻趁機軟軟抱怨:“可是你戴著戒指碰我,有點涼涼的,還硌人。”

    “我不會拿下來的。”晏臨的回答毫不猶豫。

    “哦。”

    “你也不能,除非是……”

    晏臨沒有再說下去,像是猛然意識到自己險些變得口無遮攔。

    可江眠卻瞬間聽懂了晏臨的未盡之意。

    他壞心眼地彎起眸子,湊在晏臨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沒事,本來也用不到那么多根手指。”

    晏臨耳尖一熱,抿著唇不說話。

    江眠不依不饒地笑道:“再說了,只用右手幫你……也可以。”

    聽完江眠的話,晏臨的體溫似乎逐漸升高了些,手臂力道緩緩收緊,一言不發地把他抱進了浴室。

    江眠被穩當地放在浴缸邊上,還一臉無辜,扯了扯晏臨的襯衫邊角:“怎么了,晏總?”

    “那你現在開始練吧,只用右手。”

    晏臨低聲回答,甚至自己解起了袖扣,全然不顧耳尖燒得通紅。

    最近老婆好像變得主動了很多。江眠想著,不由得彎起唇角,抬手把浴缸的水龍頭打開,調到熱水區。

    隨后江眠又起身扣住了晏臨的手腕,將他按在墻邊輕聲道:“別動,我來幫你脫。先親一下。”

    “……嗯。”

    *

    過后的晏臨依然很主動。

    他指尖輕輕顫著,有些不上力氣,卻還要黏在江眠身邊低聲重復:“喜歡。”

    江眠親了親那泛紅的眼尾,揉著他濕漉漉的黑發,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喜歡什么?”

    “喜歡……戒指。”

    “那你還喜歡我嗎?”趁著晏臨的思緒迷迷糊糊,江眠故意問道。

    晏臨一怔:“當然喜歡。”

    江眠抬手點了一下他的心口:“可你已經喜歡戒指了,這里沒有空余的地方用來喜歡我。”

    “不、不對……可是……怎么辦?”

    晏臨陷入深深的茫然之中,有些著急。

    “笨蛋。”江眠輕笑。

    每次做完,江眠都忍不住這樣欺負他,把晏臨騙得團團轉。

    可看到晏臨的眸子里浮出一層薄薄的水霧,他又要溫聲細語地哄。

    但依舊百試不膩。

    第76章 現代17

    第二天是江眠收拾的行李。

    他還給晏臨腰后墊了個枕頭, 讓晏臨教自己怎么把衣服疊成整齊漂亮的小方形。

    事實證明,江眠除了不會做飯以外,其他事情學起來都很快。

    當然, 他學不來晏臨身上那股自然而然的居家氣息。

    吃完早餐,臨走前江眠還不忘買了一紙盒的現烤餅干,以及半盒沾滿糖霜的甜甜圈。

    他最近有點喜歡吃這種不太健康的食物, 黃油餅干上鑲嵌著口味可選的巧克力碎, 搭配紅茶和咖啡都相當美味,甚至還有巧克力爆漿版本……真是工作摸魚時的上上之選。

    甜甜圈只能買半盒,因為晏臨非常關注他的身體健康, 不給他多吃。

    雖然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生病, 但江眠還是高高興興地被老婆管著。

    當再次登上15個小時的長途飛機,江眠并不需要擔心晏臨過度工作。

    大概是昨晚真的累著了,晏臨居然睡得比他還快。呼吸聲輕而均勻,身子一點一點慢慢朝江眠倒去,可當飛機偶遇顛簸,他睫毛微微顫了顫, 又迷迷糊糊地下意識坐直了一些。

    江眠彎著唇伸出手, 讓他穩穩地靠在自己肩頭, 把毯子拉好。

    而晏臨醒來之后……對此有些在意。

    因為江眠上次坐飛機時還認真聲明過,要求他注意肩頸勞損。可現在, 江眠卻做出了同樣的事。

    “累不累?”晏臨把江眠座位頭頂的空調風速調低了一些, 低聲問。

    江眠半醒不醒著軟聲回道:“不累啊, 都說了我很厲害的。”

    他睡得可香了,只要和老婆貼在一起就會很舒服。

    晏臨猶豫了一下, 還是垂眸給他輕輕揉起了手臂。

    掌心溫度穿透T恤的輕薄布料, 讓江眠感覺渾身都變得暖融融的, 力道也恰到好處。

    江眠舒服地哼哼唧唧,一改前言耍賴道:“好累好酸,另一只手也要揉。”

    晏臨無奈地笑了笑:“那下次,不要再讓我靠著你睡……”

    “就要。”江眠繼續耍賴。

    既可以和老婆貼貼,又能獲得一次舒服的按摩。

    傻子才不要。

    *

    回到A國,“直播事故”的熱度依然尚未減退。

    畢竟江眠口中的每一句話,單獨拿出來看,都可以成為值得深究的當月大瓜。

    唐無雙從未在鏡頭前出過丑,可這一次他的反應之激烈,更是讓江眠所言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雖然踹車行為已經被群嘲了,但依然有數量龐大的粉絲在維護他,甚至為此瘋狂攻擊晏遙,還波及了不少吃瓜路人。

    可晏遙的粉絲數量和唐無雙不相上下,事情反而越鬧越大。

    當大家都吵得極為上頭之時,有人直接開始一幀一幀地扒拉之前唐無雙參加過的晚會,僅僅是為了確認他到底有沒有對口型。

    結果和江眠所說的一模一樣。

    唐無雙就是在假唱。

    他每一次都在假唱。

    至于唐無雙多年前唱過的《沉香》片尾曲,根本不用江眠主動爆料,就被網友一窩蜂地翻出來詢問業內人士。

    重度調音,也是實錘。

    而節目組的應對非常果斷,為直播事故“誠懇”道歉之后,居然開始大力宣傳寧棠的特邀嘉賓身份,瞬間炸出了更多關注與討論度。

    寧棠是A國新生代女星的巔峰之一,再加上她與晏家的世交關系早已為人所知,喜歡她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愿意維護寰宇。

    偏偏這件事還沒過幾天,當大家還在細數唐無雙最近丟了幾個代言的時候……寧棠被M國知名大導親自邀請,即將出演好萊塢新片女主的消息,鋪天蓋地傳遍了A國的社交媒體。

    在有關她的微博底下,提到唐無雙都像是碰瓷。

    不僅如此,老天爺就像是認為唐無雙還沒有被群嘲夠似的,讓更加戲劇性的場面接踵而至。

    自從江建峰被立案調查,警方已經按兵不動多日,直到突擊收網行動正式展開,他們成功在同一天內清掃了數個位置隱蔽的私人賭場。

    這算得上一場大案。

    由于江眠之前報案時順便舉報了幾個賭博場所,主動為警方提供了不少有效線索,并且愿意公開宣傳賭博非法意識,效果顯著

    派出所贈與了他三千塊錢的現金獎勵,附加一面錦旗,鼓勵老百姓們也積極報案。

    而江眠拿著錦旗與警官合影的新聞,在當地的生活頻道播出之后,理所當然地再次飛上了熱搜。

    之前還堅信江眠在說謊的人徹底蹦跶不起來了,這可是官方親自蓋章的正義好公民。

    “沒錯,我就是大義滅親第一人!”江眠樂得不行。

    他把那面錦旗送給興奮的晏父珍藏,然后用那三千塊給買了兩條新領帶。

    網上只要出現有關江眠的風言風語,就會有一批網友在評論底下把唐無雙@出來嘲笑。

    “唐大影帝終于忍不住買營銷號了嗎?”

    “大家快猜猜這次小江秘書又得罪了誰!”

    “一場卡拉OK引發的血案。”

    其實按理來說,激怒一個神經病需謹慎,因為你不知道他會選擇用何等極端的方式報復。

    但江眠真的不怕這些,甚至還有點期待。

    可惜現在他大概被爸媽管得嚴嚴實實了,連報復的空閑時間都抽不出來。

    *

    相比起主角攻,現在星河更值得江眠的關注。

    最近賀星銘又發了好幾條求救信息,感覺精神狀態的惡化程度愈發明顯,簡直跟他的未來老攻越來越像。

    但即便賀星銘不提,江眠也早就有所準備。在原文中唐無雙想要毀了晏遙的名聲,他能夠做得如此順利,江眠不信星河沒有參合。

    論正經公司都是如何打商戰的?

    那當然是偷公章、開車對撞以及給對方老板發騷擾短信罵街了……或許娛樂公司還能多出一條,買黑熱搜和制造黑料。

    然而,如今不是誰都敢來黑江眠。

    因為江眠什么都敢說,而且大概率還真的有實錘。

    所以他和晏臨的關注重點,主要放在商業間諜活動之上。

    星河早就在暗中聯系可以接觸到高層的寰宇員工,但是,在寰宇切實遭受損失之前,這樣私下聯系只能讓寰宇合法開除員工,卻無法滿足針對星河的立案條件。

    既然如此,故意讓寰宇遭受一些無關痛癢的損失,達到可追責的金額就好了。

    江眠讓系統幫他自動生成了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商業劇本,并對外聲稱,這是寰宇即將重點打造的自制劇,晏臨還故意把預算額度給得很高。

    自制劇的計劃確有其事,但江眠放出來的當然不是真實版本,最多只能算一個香噴噴的魚餌。

    這條魚線放得很早,如今也到了該收桿的時候。

    侵//犯商業秘密罪的立案標準很明確,利用不正當手段進行脅迫偷竊等行為,披露商業秘密,給權利人造成一定數額的經濟損失……就算吃不上牢飯,也要賠很多罰金。

    所以,當虛假的劇本內容與“內定角色”被營銷號大肆泄露出去之后,寰宇立刻把攥在手里的視頻監控提交給警方,并且上報損失金額。

    其實想要找到泄露劇本的人非常簡單,警方對照監控一查聊天記錄就可以看出,究竟有多少人在與星河私下聯系,甚至每一次文件傳輸都能找出根據。

    更嚴重的是,警方發現星河不止一次做過這樣的事情。

    以往與星河競爭時失敗的公司,哪怕確實因為商業間諜而遭受了嚴重損失,并且手握證據,受害者也不愿意主動報案。

    他們被傳喚詢問時,甚至說不出自己沒有選擇報案的理由,仿佛是當年腦袋燒糊涂了,非常詭異。

    好就好在由于多案相加后情節過于嚴重,這件事已經徹底轉為了公訴案件,至少可以讓星河的涉案人員蹲個三年以上。這就是法治社會的好處,江眠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

    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寰宇官博也變得很剛,直接開麥質問星河,為何要在正常商業競爭中進行不法行為,盡請等待法院傳票。

    當然,發完那條微博之后,官博又開始開始認真營業起來,什么錯封神的預告片3.0,寧棠新電影的帥氣定妝照,再加上虛擬偶像企劃開幕倒計時……把該有的熱度吃得足足的,吃瓜群眾點進來找撕逼微博,總會以各種方式被意外圈粉。

    而且星河這次絕對刪不掉話題,也降不了熱搜。

    畢竟寰宇和之前無權無勢的小公司不同,他家系統還能順便扮演一些權重極高的微博賬號,跟星河水軍打得有來有往。

    也就在這時,那個許久未曾出現的王總,終于再次聯系了江眠。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雖然晏臨沉著臉拒絕與王總見面,但江眠并沒有把他直接拉黑,想著之后說不定會與他有所交集。

    而王總也不再以熱情的口吻邀請晏臨吃飯了,他不緊不慢地讓晏臨抽空來一趟星河總部,兩個人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否則必然會后悔……這條消息就是最后通牒。

    他的語氣有點爹味,仿佛是在笑看年輕人不懂事、錯撩虎須。

    這正合江眠的意。

    *

    江眠沒有準備什么武器,只是在口袋里裝了一把折疊刀,便和晏臨來到星河娛樂。

    剛走進門,難以言喻的壓抑感便撲面而來。

    前臺接待的妝容精致、笑容燦爛,可仔細看去,她的眼神卻麻木無光,瞳孔隱約有些渙散。

    來來往往的員工皆是如此,每個人的眼尾笑紋都肉眼可見,格外突兀。

    晏臨不甚舒服地皺著眉,低聲道:“我能感受到源頭……就在頂層。”

    “王總的辦公室?”

    “有可能。”

    坐上電梯,江眠輕輕扶住晏臨的后腰:“如果很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一個人也可以收拾他。”

    “目標是我,他們不會讓你獨自接近王總。”

    江眠確實可以選擇硬闖,但晏臨有所預感,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方才樓下每一個笑容滿面的員工,都有可能不計代價地試圖阻止江眠,就像被人為操控的行尸走肉……必然會引發很大的動靜。

    如果后續再讓官方過來調查,江眠可能因此經歷無數麻煩。

    “好吧,但你要小心,如果有異常情況要躲在我身后。”江眠輕聲叮囑。

    “嗯。”

    江眠也不知道晏臨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王總的辦公室裝潢偏向中式,相當豪華。

    木雕屏風環繞,香薰裊裊。假山瀑布旁的金絲楠木桌上,有一個邊角鑲金的巨型魚缸。

    魚缸里游著一條金光凜凜的巨大錦鯉,被喂養得極其肥碩,體積幾乎比得上三歲幼童,而且還在慢慢擴大身形。

    放眼看去,它好像每一秒都比先前顯得更為膨脹。

    晏臨第一次感到如此無法忍受,這條錦鯉身上散發著難以想象的惡臭。

    它被無法形容的黏稠黑霧細細密密籠罩著,似乎只要稍加觸碰,就有可能被腐爛惡臭迅速侵蝕。

    無需晏臨提醒,江眠立刻明白了緣由,將晏臨擋在自己身后。

    而王總坐在辦公桌前抽著雪茄,似乎已經把二人當成了魚料之一。

    這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形與那金鱗錦鯉一樣肥碩,唯獨面色有些許病態的灰白之感。

    他看都沒看江眠一眼,不緊不慢地彈了彈雪茄灰,才掀起眼皮對晏臨說道:“晏總,我想與你合作很久了,怎么就能搞到今天這個地步?哎,這不是因為你拒絕見面,所以星河才會出此下策嘛……年輕人,與我們為敵,有弊無利。”

    江眠沒讓晏臨說話,而是微微挑著眉開門見山道:“你們是□□組織?那條肥鯉魚有問題吧,它能帶來什么影響?”

    王總一怔,失笑道:“小年輕有眼力見,你很有潛力成為我們的一員……但不要侮辱我的金寶兒,小心被吞了腦袋……它可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寶貝!”

    “是嗎?”

    江眠走到魚缸面前看了看,光明正大地掏出折疊刀比劃了一下,鋒利刀刃閃著寒芒。

    見狀,王總粗聲粗氣地大笑起來,伸手道:“防彈玻璃,盡請嘗試。”

    很顯然,他并沒有正確認識到江眠的危險性。

    因為江眠其實不需要折疊刀,也能空手打碎防彈玻璃。

    “如你所愿,王總。”他彎起唇角,拿起折疊刀對著魚缸用力一刺。

    刀刃斷成兩截,所謂的防彈玻璃也如泡沫般轟然碎裂,水流順著飛速擴大的裂口噴涌而出。

    那條肥碩的金鱗鯉魚也被一道沖了出來,猛地摔落在碎玻璃之上,把辦公室都震得巨響。

    “金,金寶兒!!”

    江眠把被水浸濕的袖子挽起,似笑非笑地瞟了下激動的王總,硬是讓他瞪大了眼睛呆坐在原地。

    但這還沒完,這條肥魚居然發出了極度擬人的憤怒嘶吼聲,瘋狂蹦跶著朝江眠腳邊彈跳而來。金鱗片堅硬如鐵,撞擊地板時發出了接二連三的刺耳巨響。

    仔細一看江眠才發現,它嘴里竟然長著三排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森然尖刺,密密麻麻,隨著嘶吼聲不斷流涎。

    真的好惡心。

    江眠學著晏臨那樣皺起眉頭,不愿再繼續觀察下去,直接“啪唧”一腳把它的頭給踩爛了。簡單粗暴。

    “住手住手住手,我的金寶兒!!!”

    錦鯉無頭的身軀在地板上瘋狂抽搐了數秒,逐漸失去生機。

    王總肥碩的身形跟著它一起抽搐,太陽穴猛然繃起青筋。

    他不顧江眠的危險與異常,哆嗦著手從辦公桌抽屜里掏出一把槍,指著江眠面目猙獰地崩潰吼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上膛聲響起的瞬間,沉默許久的晏臨下意識擋在了江眠身前。

    江眠瞳孔一縮,臉色立刻黑了幾個度,趕緊扯住他的衣領想要把他拉開。可沒等王總扣下扳機,自我保護的機制被敏銳觸發,晏臨又一次變成了貓咪,從西裝縫隙中掉了下來。

    戒指也“叮當”掉在了木地板上,被他慌張地用爪子按住,叼進嘴里。

    江眠頓了頓,面無表情地迎著槍口踩到辦公桌上,在王總反應過來之前抬手攥住了他肥胖的手腕,向后一折。

    緊隨著手腕骨折的脆響,槍支無力飛落,江眠想也沒想就把他直接打暈,坐在辦公桌上打電話報警。

    “系統,幫我改一下這附近所有的監控,警察有可能會看。”

    【嘀——已完成,花費積分:2500。】

    轉瞬間,所有記錄過晏臨影像的監控視頻,全都變成了江眠拎著一只黑色貓咪。

    “……喵。”晏臨小心翼翼地跳上辦公桌,用肉墊碰了碰江眠的腿。

    江眠臉色依然很差,拎著他的脖子把他抱進懷里,但并沒有跟他多說一句話。

    晏臨知道,江眠肯定生氣了。可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安靜地蜷在他懷里。

    A國禁止持槍,事件重大,警察來得非常迅速。

    江眠的嫌疑很快就被洗脫,畢竟他是報案人,積極提供了之前疑似言語威脅的聊天記錄,還不忘全程錄音,而且這把槍上只有王總一個人的指紋,密密麻麻。

    但誰也不會想到,星河這么多年來發展的依仗,是一只肥碩的金色錦鯉。

    據說,每一個入職星河的員工都有機會和它見上一面,這還被當作了一種好運的象征。

    甚至連星河的官博也曾經發過它的錦鯉圖,有了上萬轉發。

    隨著錦鯉死去,星河里的員工都慢慢清醒過來,不少人直接發燒昏了過去,還有人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感到震驚,拉住包圍現場的警察想要自首,場面極為混亂。

    而這個時候,江眠抱著晏臨在警察局錄完了口供和筆錄,回到家里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他還沒吃飯,也不想吃飯。

    因為他要教訓貓咪。

    江眠沉著臉拿起一卷雜志,把晏臨按在沙發上打他屁屁。

    “喵,喵……”

    其實他沒用多少力氣,但是聲音很響,威懾力十足。

    晏臨乖乖地趴下不動,哆嗦著小聲求饒。

    “人家拿的是槍,你擋在我面前有用嗎?晏臨你自己想想,我到底需不需要?”

    “喵喵……”

    “我是不會受傷,那你呢?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該怎么辦?”

    “……喵。”

    江眠說話的語調不高,卻讓晏臨很害怕。

    他很久沒看到江眠這么生氣,現在根本不敢反抗,耳朵軟軟垂下來,尾巴也可憐兮兮地耷拉在江眠腿邊。

    “晏臨,你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不對,是嗎?”

    “喵。”

    “以后還敢不敢?”江眠把雜志捏得嘎吱響。

    “……喵喵!”

    “我在之前就想跟你說這些事,晏臨,在正常的世界里,你是可以保護我。應付唐無雙也好,處理江建峰的事情也罷,很多事情你都比我擅長,你總會有更合理的解決方案,我可以都依著你。但今天這種事不一樣,我們已經提前說好了,對不對?你也明白他不干凈……”

    江眠垂眸說著,看到晏臨顫抖得愈發明顯,想想還是將雜志扔了,拎起他的脖子:“下次絕對不能再這么做。”

    “喵!”晏臨趕緊答應。

    “……晏臨,我希望你是真的記住了。”江眠輕輕嘆了口氣,把他放在沙發上揉了幾下。

    不只這一個世界而已。

    晏臨連忙好聲好氣地喵喵應著,發現江眠忽然起身打算離開,又有些著急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江眠動作一頓,把他的爪子拿開:“晏總,我今天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喵。”

    “可以。”

    晏臨被允許圍觀江眠工作,安靜地端坐在電腦桌邊,可直到即將收尾,江眠還是不怎么理他。

    江眠真的很久沒有這樣不理他了。

    他忍了許久后反而更著急,小心翼翼地用肉墊碰了碰江眠的手臂,濕漉漉的鼻子輕蹭衣領,可憐地小聲叫著。

    見江眠沒反應,他又陸陸續續叼來了項圈和小鈴鐺,放在江眠手邊。

    江眠低頭道:“干什么?今晚我們可用不上這些。”

    “喵……”

    以后可以用的,什么都可以用。

    晏臨輕輕地舔他指尖,試探著擠進了江眠懷里,躺下來攤開脆弱的肚子,又小小聲地叫了幾下。

    江眠聽得懂晏臨話中的意思,猶豫片刻后又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變成貓咪,你就死定了。”

    他說完,抬手揉起了晏臨毛茸茸的腦袋,和時不時動彈的柔軟貓耳。

    晚上晏臨也不怎么敢主動鉆進江眠的被窩。

    他只能繼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踩在自己的枕頭上低低喵了一聲。

    然后被江眠從頭摸到了尾巴尖兒,很舒服。晏臨還想被這樣摸,卻不敢表現出來。

    因為他是一只犯了嚴重錯誤的小貓咪。

    江眠也沒有再那么摸他,僅僅是揉著他腦袋,認真道:“我再問一遍,下次要是我遇到了危險,你該怎么做?選擇一,用自己的身體把我擋住;選擇二,躲在我身后,等我把危險解決掉再出來。”

    “……喵喵。”

    “晏臨,你聽上去還是很不情愿。”江眠瞇了瞇眼,將手拿開。

    “喵嗚……”

    連摸摸腦袋都沒有了,晏臨真的想哭。

    他在枕頭上無措地繞了兩圈,干脆抬起腦袋咬住江眠的袖口,一點一點向下拉扯,然后用兩只軟爪子一起抱緊了他的手腕,漂亮豎瞳也濕漉漉地寫滿求饒。

    雖然,江眠今晚一直在氣頭上……

    可小貓咪實在太可愛了。

    “……好吧,暫時放過你,”江眠不得不承認自己容易心軟,把被子拉開一個小口,“進來。”

    晏臨一怔,迫不及待地鉆進去,乖乖蜷縮在江眠的懷抱里,再也不肯動彈。

    第77章 現代18(完)

    晏臨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

    他夢見自己無法再變回人類, 想要些什么江眠卻聽不懂,急得打轉,可江眠還在生氣,繃著臉連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然后他傷心地離家出走, 被暴雨淋得濕漉漉的, 又學不會像真正的貓咪那樣生活, 不知道該如何將絨毛里沉重的水珠給甩干凈。

    又餓又累,好難過,柔軟的肉墊也被磨出了傷痕。

    他找到了一個廢棄的破紙箱,躲進去蜷起身子取暖,殘留在身上的雨水, 卻將劣質紙板也浸得濕透。

    冷得渾身哆嗦。

    “晏臨?”

    直至他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晏臨顫了顫, 猛地睜開眼,在黑暗中隱約對上了江眠的視線。

    床頭柜上色澤溫暖的小臺燈被輕輕打開。

    他并沒有蜷在破紙箱里。

    從始至終, 他都躺在江眠的臂彎中, 被子裹得仔細嚴實,只露出半個腦袋。

    爪子不知何時還鉤破了江眠的睡衣。

    “你做噩夢了,沒事。”

    江眠輕聲安撫著,抬手捏了下小貓咪的肉墊, 隨后揉揉他的腦袋, 溫柔地順毛捋了好幾遍。

    “……喵。”晏臨小小聲回應道。

    他心有余悸,想討要一點點安慰,卻無法表達用語言出自己的想法, 只好又大著膽子貼近了一些。

    而江眠似乎看得出來他在害怕,往那毛絨絨的腦袋上印了一吻, 將晏臨摟進懷里撫摸他的脊背:“睡吧, 今晚我們開燈睡。”

    “喵。”

    晏臨把臉埋在江眠頸窩里, 乖乖閉上眼睛不再動彈。

    他知道,江眠其實有一點起床氣。

    大半夜他把江眠吵醒了,可江眠卻沒有半點想要對他發火的意思,還愿意哄著他睡覺。

    哪怕今晚的他是戴罪之貓。

    不想再當貓了。

    *

    第二天早上,晏臨發現自己真的變回了人。

    但江眠的手還輕輕搭在他腰側,以一種保護的姿態。

    晏臨難得沒有立刻起床,目光一點點描摹著江眠的睡顏,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從另一側掀開被子,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戒指戴好。

    他有些擔心,江眠只是對著貓咪形態的自己消了氣,看到他突然變回來之后,會不會……

    晏臨當然能理解江眠為什么生他的氣。

    因為將心比心,如果江眠只是一個普通而脆弱的人類,還下意識站出來給他擋子彈,晏臨也會氣得要死,說不定反應比江眠還要極端幾倍。

    之前江眠只是拿了卷薄薄的雜志,他就嚇得發抖,純粹在害怕江眠不想要他。

    現在看來,他當貓時的心態未免太不穩定,能產生這種想法的他活該被打屁股。

    晏臨想,自己是得好好反省。但本能之下做出的舉動,到底該怎么反省?

    有些事情,不是他心里不想做,就真的能忍住不做的。

    今天是周六,江眠還在睡覺,柔軟碎發落在臉側,顯得很安靜。

    晏臨沒有吵醒他,輕手輕腳地做好早餐,在衣帽間換衣服時看到了一個許久未動的箱子,忽然動作一頓。

    他沉默思考半晌,抿著唇慢慢打開箱子,戴上江眠給他買的貓耳。

    之前江眠想要看他戴,他都紅著臉堅定拒絕,江眠也沒逼他。

    其實這一套還附有尾巴配件……那個暫時不要了。萬一江眠心情依然特別不好,晏臨怕自己會死在床上。

    在衣帽間里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他才忍著羞恥心回到臥室。

    江眠醒了。

    他坐在床邊喝水,聽見動靜之后回過頭來,看見晏臨頭頂那對與發色完美融合的黑貓耳朵,不由得微微挑眉。

    “變回來了?”

    “嗯。”

    “那就好。”江眠放下水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浴室洗漱。

    晏臨跟在他身后,等到江眠用熱水洗完臉,才小心開口:“江眠……”

    “你說。”江眠把手擦干,欣賞著鏡子里隨晏臨動作而輕擺的圓圓貓耳。

    “對不起,之前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晏臨低聲道,試探著從身后環住了江眠的腰,“我明白你為什么生氣,江眠,可我不知道現在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心情好一些。”

    貓耳或許也是個笨辦法。

    江眠輕輕撫上箍在自己腰間的手:“你昨晚做了什么噩夢?說實話。”

    “……夢見我再也變不回人,你很生氣,不要我了。”

    “笨蛋。”

    “然后,我離家出走流落街頭,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晏臨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離家出走?”江眠敏銳地抓住重點,眼神隱約有些危險。

    晏臨頓了頓,趕緊彌補道:“我是家養的。”

    說完他耳尖就紅了一片,不自在地抿著唇。

    聞言,江眠輕輕彎起眸子,語氣變得柔軟了許多:“晏臨,你不需要為了哄我高興,故意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不,不是,我……我喜歡。”晏臨默默低下頭,把微燙的臉貼在江眠頸邊,貓耳輕蹭了下江眠的側臉。

    他當然也喜歡,只是很害羞。

    江眠笑著抬起手,像摸小貓兒那樣揉了揉他的發頂:“晏臨,你知道我當時為什么會買兩對貓耳嗎?”

    “不知道。”

    “因為我怕你一個人戴太害羞了,想要陪你一起,”江眠慢條斯理地說著,唇角弧度逐漸擴大,“沒想到你居然會那么主動。”

    晏臨渾身一僵,還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就被江眠轉身按在鏡子邊上,扣住手腕親了幾口。

    從滾燙的耳尖一路向下吻到喉結,再返回來輕輕撬開那雙緊抿的唇。

    江眠今天比往常還要強勢一些,晏臨沒有半分抵抗的能力,腿根顫著,任由江眠覆在他耳邊溫聲軟語。

    幸好沒戴尾巴。

    否則他真的會死。

    *

    清醒時的晏臨,早上很有先見之明地煮了粥。

    而腦子變成一團漿糊的晏臨,手軟得拿不起勺子,很委屈。

    現在已經時過正午,他被抱回床上躺了很久,江眠才催著他起來吃“早餐”。

    江眠倒是不介意喂他,可晏臨感覺自己實在是笨死了,笨到委屈。

    “我以后不敢惹你生氣了,腰好酸。”他小聲說。

    江眠輕輕笑起來:“晏臨,我早就不生氣了。”

    晏臨怔了怔,紅著眼尾抱住了江眠的腰,黏黏糊糊地求安慰。

    這個時候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手軟腿軟。

    江眠垂眸揉著他的腦袋,如他所愿,好聲好氣地哄。

    被晏臨反復問是不是真的不生氣了,江眠也耐心地回答了好幾遍。

    江眠明白,自己和晏臨之間一直都有信息差。或許這并不公平。

    因為晏臨不知道,自己此刻身處于快穿局治下的小世界里,就算死了也并非真正死亡。只要積分足夠交罰款,死多少次都行。

    但是依然很疼。

    這也是為什么江眠那么生氣。

    即便本身不會真的有事,可每一次瀕臨死亡時的感覺都同樣真實,會永遠刻在腦海深處,像揮之不散的幽靈徘徊著尋找恰當時機,讓人渾身冷汗從夢中驚醒,短暫失去分辨現實與虛假的能力。

    快穿局也有數不勝數的現成例子。很多老任務者由于死亡次數太多,最終精神崩潰到無法正常生活,需要住院長期治療,而且罕見成效。

    再高的科技也無法治療心病。

    江眠知道他老婆有過任務失敗的經歷,雖然少之又少,但在萌新的歲月里他絕對死過幾回。

    那么現在,江眠當然要竭力避免讓這種事再次發生。多一次都不行。

    雖然現在晏臨沒有繼承任何記憶,但至少回到快穿局后,他多多少少能長點教訓。

    必須讓老婆牢牢記住,刻在DNA里,要把自己在小世界里的生命當回事!

    哼。

    *

    當這一場小小的“矛盾”終于過去,警方再次找上門對江眠進行二次詢問。

    看來他們很重視星河的事情。

    江眠當然很配合,也表示愿意等到開庭之后前去作證。

    果然沒等多久,官媒公開發表了一則嚴肅的通告,星河娛樂疑似涉黑,疑似□□組織,有關負責人已被刑拘,后續調查進行中。

    這件事在A國掀起了軒然大波,星河旗下的藝人紛紛被憤怒的網友@出來質問是否知情,包括與星河藝人關系很好的唐無雙。

    江眠還成功拿到五千積分的線索獎勵,在系統那兒了解到了更多細節。

    曾經的星河只是一家平平無奇的娛樂公司,雖然偶爾會用些臟手段幫旗下藝人搶資源,但尚不至于能做到如今這樣囂張地稱霸業界。

    直到王總被聘任為星河總裁,才開啟了所謂的崛起之路。

    甚至在來到星河之前,王總也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職業經理人。但自從某天他搬家之后,那條渾身發光的金色錦鯉,就莫名其妙出現在了他的魚缸里。

    從此他的人生變得無比順風順水,簡直難以想象。

    王總把錦鯉視作神仙珍寶,用盡所有資源去滋養它,還真摸索出了讓這條魚飛速成長的渠道。

    原本的“金寶兒”,其實只有他小拇指那么一點大,能夠長到幾乎將近幼童的肥碩程度,絕不僅僅是靠著價格高昂的魚飼料。

    王總給它喂了很多人血,甚至會時不時刺破指尖,把自己的血喂給錦鯉品嘗。

    而且”金寶兒“最喜歡的血,來自那些名氣大的、備受大眾喜愛的藝人,越火越好。

    星河旗下每個有些名氣的明星,都有過被叫去王總辦公室的經歷。

    他們會在自己身體不顯眼的地方割上一刀,放血喂魚,借此換來了更多資源。

    從未有人意識到這樣做是多么喪心病狂,放過一次血之后就像上癮了似的,還想再放。

    賀星銘是第一個察覺到星河早已陷入瘋狂的藝人。

    或許是主角自帶的光環讓他能夠保持清醒,賀星銘在王總辦公室里找盡借口,才竭力逃避了被放血的命運。

    但從離開辦公室的那一秒開始,這股清醒同時也變成了詛咒。

    他意識到自己被在莫名的生物時刻觀測。

    不,是星河里的每一個人都被它盯著,潛意識被肆意操縱,無人可以逃離那難以言喻的、饑餓又濕膩的視線。

    賀星銘被嚇得要命,卻不敢反抗分毫,每一天都在噩夢中驚醒,而它的視線依舊如影隨形。

    王總當然發現了這件事,他還覺得賀星銘很有潛力,能成為供奉金寶兒的“高級成員”之一。

    在安排賀星銘參加《恐怖解密》之前,王總就裝腔作勢地嚇唬了賀星銘幾句,跟他講了那些真假難辨的“秘密”。

    賀星銘只想逃跑。

    待在唐無雙身邊時,不知為何他稍稍感覺好了些,但這還不夠,林間別墅的異常讓他心慌意亂。

    直到江眠把他堵在廁所,拎起他的衣領質問,他身上被觀測的感覺居然猛地消失了一瞬,就像是那道視線的主人下意識想要遠離江眠,以求自保。

    所以在第二次錄制時,當賀星銘發現江眠并沒有記恨于自己,他便果斷地選擇了放低姿態,找江眠求助。

    因為再這樣下去他會發瘋。

    事實證明,江眠確實有能力弄死賀星銘恐懼的源頭。被人血飼養而壯大起來的邪物,也躲不過武力值碾壓之下的物理攻擊。

    無論在原文劇情中還是在如今,主角受都找到了救命的好人選。

    當然,這一次賀星銘的明星夢徹底破碎了。

    他在江眠的要求下轉發了那條官方公告,主動聲明就此退出娛樂圈。

    賀星銘不僅手寫長文對粉絲道歉,還正式對前東家寰宇也道了歉,承認自己曾經太過好高騖遠,在與星河接洽的時期就給寰宇和前隊友們買過黑料。

    江眠滿意地點了贊,轉發并帶上了一個早就該有的tag。

    #寰宇清清白白#

    *

    當生活重歸平靜,只剩下最后一個沒有解決干凈的人。

    江眠開始考慮,到底該怎么讓唐無雙徹底失去蹦跶的能力。

    畢竟唐無雙只是在A國娛樂圈淪為笑話,就算有父母管著,也不代表他直接失去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江眠不會隨意忽視一個“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神經病。

    可是晏臨不讓他主動使用暴力手段,而且在明面上清清白白,對于江眠的任務而言也很重要。

    而唐無雙的報復來得非常突然。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江眠拉著晏臨去逛街,順便欣賞寰宇在商圈廣場中心投放的4D廣告。

    那是最近寰宇主推的虛擬偶像之一,面容精致如畫的漂亮男孩,帶著耳麥元氣滿滿地唱歌跳舞,嗓音明亮清澈,隨著衣擺翻飛而露出一小截白皙腰腹。

    人潮涌動,幾乎圍滿了整個舞臺,還有小粉絲舉著新做的霓虹燈牌在下面高聲歡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小偶像身上,正好方便了江眠和晏臨,悄悄逛街也不會被迅速發現。

    他們坐在離人群稍遠的露天咖啡廳旁,安靜欣賞技術團隊的神仙操作。

    晏臨喝著黑咖啡,沒有表露出太多情緒,只說今年的年終獎或許會更為豐厚,而江眠美滋滋地點了一份草莓蛋糕,吃得很過癮。

    但就在這時,一個戴著鴨舌帽與口罩的男人從人群中擠了過來,慢慢湊近江眠的位置。

    他手里拿著裝有不明液體的玻璃瓶,瓶蓋卻已經不知所蹤。

    “江眠,那個人有問題。”晏臨察覺危險的速度非常快。

    可在他出言提醒的瞬間,江眠剛剛抬起頭,男人就立刻加快了腳步。

    他高舉起手中的玻璃瓶,顯然是要將那不明液體朝著江眠臉上潑去。

    由于不久前才被江眠狠狠教育過,晏臨竭力克制著自己站起來擋在江眠前面的沖動,但他有別的辦法。

    因為今天司機開出來的車是勞斯萊斯。

    而且陽光太盛,江眠還作里作氣地撒嬌說要被曬黑了怎么辦。

    當時晏臨順手抽出后座車門的那把黑傘,給江眠遮了一路的太陽。

    現在這把傘恰好放在他的手邊,真巧。

    晏臨冷著臉把傘撐開向前一推,直接擋住了即將傾倒而出的不明液體,灑落的液體甚至反彈了一些回去。

    那男人也被堅硬的傘尖頂得摔倒在地。

    “啊!!我的眼睛!!!”

    慘叫聲聽上去格外熟悉。

    江眠將掉在地上的玻璃瓶踢向遠處,一腳踩住了男人的手腕,低頭掃了眼之后皺眉道:“是硫酸,晏總,不要再碰那把傘了……唐無雙你可真是有病。”

    “好。”

    唐無雙躺在地上,另一只手拼命扯開沾滿硫酸的口罩,想要掙扎著逃脫,卻無法睜開眼睛。

    圍觀群眾越聚越多,不少人都拿出手機開始悄悄錄像,看到他們的臉之后更是發出陣陣驚呼。

    晏臨將傘扔到一旁,面無表情地打電話報警,隨后用力摟住了江眠的腰,把人帶進懷里。

    “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他垂眸看著狼狽慘叫的唐無雙,冷淡問道。

    當然,唐無雙現在沒有心思回答。

    “晏總,可能他覺得毀掉我的臉,你就不會喜歡我了,”江眠靠在他懷里,勾了勾他的指尖,心情并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所影響,“因為有你護著,所以我才會那么囂張。”

    江眠覺得,唐無雙對自己某些的看法其實沒什么大問題。

    他就是有晏臨護著。

    正因為老婆在,江眠才能更加輕松地完成任務。

    一個能夠讓他全身心信賴的隊友,可是其他任務者做夢都要不來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確實也是被老婆包養的嘛,想想就開心極了。

    至于多行不義必自斃的主角攻……江眠才不在意,神經病自取滅亡了,還免得他親自動手。

    但晏臨比江眠生氣得多,他差點想把自己的咖啡也倒在唐無雙臉上,讓那硫酸反應得更加激烈,最后還是被江眠給軟聲阻止的。

    當警察趕來驅散圍觀群眾,給唐無雙戴上手銬,抬進救護車……相關的熱搜已經登上了頭條。

    江眠跟著辦案人員來到派出所,簡直跟回家一樣熟悉。

    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附近的民警都快跟江眠混熟了。

    據他們所說,好像每隔幾年,就會出現一個像江眠這樣經常遇到麻煩的人,而且每一個得罪他的人最后都進了局子,非常神奇。

    這種走到哪兒,事情就會出到哪兒的體質,也幫他們完成了很多任務指標。

    江眠笑著和民警聊了幾句,拉著晏臨的手坐車回家,沒等他想要伸個懶腰,耳邊就響起了冰冷的提示音。

    【嘀——[讓寰宇成為A國最強大的娛樂公司],任務成功。任務完成度:110%。獎勵積分:800000。是否需要繼續停留?剩余時間:六天零六小時,倒計時開始……】

    有些時候,任務完成的時機總會讓江眠感到猝不及防。

    “停留。”江眠趕緊說道。

    而看見江眠久久沒有主動說話,晏臨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這次我做得對嗎?”

    “嗯?”江眠回過神來,想起那把巧妙至極的黑傘,整個人倒進晏臨懷里,勾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晏總晏總,你今天好兇哦,我好喜歡。”

    如果不是晏臨用傘幫他當著,江眠大概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出自己對腐蝕性液體免疫的特性了。

    那樣他又會被扣掉好多積分。

    “那就好,”晏臨松了口氣,托著他的后腰低頭回吻,隨后又認真道,“最近少出門。”

    “你要圈禁我嗎?好啊。”江眠笑瞇瞇道。

    晏臨:“……”

    *

    最終晏臨當然沒有如江眠所愿,把他鎖在家里。

    《恐怖解密》節目組是真的厲害,哪怕嘉賓出了那么多事,最新一集居然依舊如期順利播放了。

    只是在綜藝最開始,用醒目的紅字大力譴責了星河管理層,并且公開聲明劣跡藝人的犯罪行為不可取。

    他們剩下的嘉賓在微信上拉了個小群,大家沒有被之前那些事情的陰影所影響,都對江眠的遭遇非常在意。聊到現在,彼此的關系也變得更加緊密。

    在節目播出的那一天,他們又被叫回了晏父晏母家里。

    江眠真的很愛看晏遙被嚇得嗷嗷大叫,晏母也笑得直拍晏父大腿。

    群里當然也在關鍵時刻刷滿了“哈哈哈哈哈”……

    只有晏遙弟弟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來寰宇之后,我交到了好多朋友,”江眠微笑著關上手機,靠在晏臨肩頭軟聲道,“晏總,其實以前我沒有朋友。”

    在大多數小世界里,江眠扮演的角色也很難交到朋友。這種感覺,其實非常不錯。

    “嗯,以后你會有更多朋友。”晏臨揉了揉他的腦袋。

    聞言,江眠彎起眼睛:“我還交到了男朋友。”

    “……這個不能再多了。”

    “那你要不要把我鎖起來?”

    晏臨動作一頓,紅著耳尖正經回道:“江秘書,工作日請準時上班。”

    “討厭。”

    停留在小世界里的最后一個星期,只要無視高漲不下的熱搜,日子還算是平靜而溫馨。

    江眠一如既往做著秘書的工作,還總是會趁著去送文件的時候,光明正大找晏臨討要親親。

    而最后一天,他來到自己被傳送進小世界時的坐標。

    現在衛生間里不再只播放優雅的輕音樂了,時不時還穿插著小偶像的新專輯歌曲。

    晏總確實很愿意采納員工的意見。

    江眠彎唇想著,撥弄了一下隔間里印著小偶像團體隊標的抽紙盒。

    最開始,他手上會拿著一團濡濕的紙巾,或許是因為原主在哭吧。

    生活的壓力讓他崩潰到極致了,也只能躲在廁所里偷偷哭上一場,然后擦干眼淚繼續工作。

    江眠不想評論原主做出的選擇,因為原主也是長期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他只是輕輕笑了一下:“放心,我給江建峰充了飯卡錢,他在監獄里不會餓死。”

    至于這渣爹出來之后會經歷什么,江眠可不會再管。

    除此之外,江眠還有一件事想做。

    那就是趁著下班時間,在晏臨的辦公室里和他做一些快樂的事情。

    高樓夜景,落地窗視野開闊,不好好利用一次實在太浪費了。

    而看到江眠笑瞇瞇地把門鎖上,扯松領帶……晏臨心慌得拿不住鋼筆。

    但他無處可逃。

    文件嘩啦啦散落一地,晏臨被按倒在辦公桌上,松開一半的領帶依然掛在頸間。

    襯衫紐扣卻被猛地扯掉了幾顆。

    他還被江眠逼著低聲承認,自己也有過這樣的幻想。

    窗外的繁華燈火,變成徹頭徹尾的陪襯品。

    【嘀——正在脫離小世界,倒計時3,2,1。】

    *

    江眠睜開眼睛,猛地支起身子。

    然后發現房間大門敞開著,甚至還在輕輕晃動。

    他老婆顯然是在回來的那一瞬間,就再次后退了幾步,選擇將自己傳送到下一個世界。

    江眠真的拳頭硬了。

    “剛剛還被我抱進休息室,都累到說不出話……現在跑得可真快,”他黑著臉咬牙切齒,“系統,走了!”

    【正在進入小世界,倒計時3,2,1……】

    眼前一片黑暗。

    當江眠還在暗自思考,下次要怎么把老婆抓住。

    他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被捆得嚴嚴實實。

    不是粗暴的麻繩,而是某種質量精細的優質綢緞。

    捆在他的腳踝與手腕間,好像還有冰涼清爽的特殊效果。

    但是哪怕江眠了用稍稍超出人類極限的力道,也無法輕易掙脫。

    這可不太對勁。

    他好像被放在一個奇怪的木盒里,外邊正有數人搬運著他飛速前進。

    “希望這次的爐鼎能讓尊上滿意……”

    “難說,我看咱兄弟幾個都要被抽幾鞭子,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

    “他娘的,都怪那李二,居然用冰蓮心賄賂了幾位大人,把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扔給咱們!”

    “都他娘小聲點!等會你們千萬不能直視尊上,要是惹他發怒被煉成血丸,還得牽連所有人……”

    江眠聽得微微挑眉。

    爐鼎?

    【這次】的爐鼎?

    如果那位聽起來頗為殘暴的尊上是他老婆……他要這么多爐鼎做什么?

    一個還不夠用了是吧。

    第78章 仙俠1

    雖然外邊人閑聊透露的信息量越來越大, 但江眠并沒有掙開束縛,依舊安安靜靜地躺著。

    因為用來搬運自己的盒子內部,似乎被仔細包裹了層層軟墊。江眠躺在里面感覺相當舒適, 哪怕運輸過程中顛簸幾下, 也不會被磕著腦袋。

    若非他們一直在說話, 江眠很可能會瞬間睡著。

    而不知過了多久,在江眠被抬著穿過某片地域之后, 他們也忽然變得極為安靜,連呼吸聲都放得很輕,就像是害怕擾了什么不可冒犯的存在。

    “系統,來說說任務。”江眠饒有興趣道。

    【嘀——您本次的任務為:扮演被獻給魔尊的爐鼎江眠,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簡要劇情如下……】

    江眠頓了頓,忍不住瞇起眼睛:“這任務還真是一次比一次夸張了,不太對勁啊, 主角受最后不是都拯救了天下嗎?為什么要我來做,我要投訴!”

    原主雖說天生有著純陰之體——身為爐鼎的上上之選,可他沒有接觸過任何修煉功法。

    他就是個凡界富商家的小少爺, 平日喜歡收集新奇玉石, 結果淘來了一塊修仙宗門用于檢測靈根的粗糙法器,拿在手中把玩時不知道忽然觸發了什么機制, 被魔界的人發現后直接粗暴擄走……

    那家人此刻說不定還沒發現小少爺不見了蹤影。

    那么他身為一個早已痛失修煉黃金期的凡人,到底要怎么趕在主角修煉有成之前, 拯救天下蒼生?

    【嘀——投訴已接收, 上報中, 正在進行二次檢測……故障已確認, 補償積分將在任務完成后發放, 感謝您的支持與諒解。】

    江眠默默揉了揉鼻梁。

    這小世界居然真的出現故障了。

    而且還是因為此刻的反派強度……已經超過了最初預定值。

    根據系統推演,以主角受如今的成長速度,他在日后絕對無法戰勝全文最大反派——魔尊晏無歸。

    就算帶上他對象一打二,也還是打不過。

    幸虧江眠早有經驗,知道該投訴時就要投訴。如果成功做完這個任務,他至少能多賺三倍積分!

    雖然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的意思,差不多等同于要阻止反派大肆屠戮人類。

    總感覺和之前阻止老婆破壞小世界的任務,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這一次的任務被提到了超高難度。

    “我老婆就是那么厲害。”江眠還挺驕傲的,美滋滋地和系統夸道。

    畢竟根據原書設定,如今天下分為三大界,分別是凡界,修真界和魔界。

    所謂修真界,就是正道修士所占據之地,而魔界則是指魔尊統治下的所有地域,沒錯,他老婆真的很厲害。魔修與正道修士都在自己的地盤上生活,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至于凡界,那當然留給了無法修煉的凡人。宗門可以去招收天賦異稟的弟子,但沒有任何修士能夠大肆干擾凡人的生活,這是所有人公認的規則。

    雖然偶有修士偽裝成凡人前去渡劫修心,以求道行進一步提升,但是正道大宗會嚴格監督凡界的靈力波動。

    如若修士大肆屠殺虐待凡人,也會被天道降下難以想象的嚴懲……除非這人已然強悍到即將飛升。

    比如魔尊晏無歸。

    話說回來,其實魔界與修真界之間的距離并不遙遠,中間只隔了一道長達數萬里的忘憂深淵。

    這深淵中彌漫著足以灼傷神魂的烈焰,日夜不息。除非擁有可以載人的高級法寶,否則只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才可以隨意通行,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可即便如此,那些正道宗門的大修士們,依然合力在忘憂深淵的邊界設下了無數防御陣法,并且委派弟子前去巡邏監視。

    因為他們很怕晏無歸心血來潮跑過來殺人。

    江眠想想就覺得好笑,看來所有人都對那喜怒無常的魔尊極為忌諱。

    他老婆這次未免太強了一點。

    怪不得,負責把江眠獻給晏無歸的那幾個人也怕得要死。

    他們是天魔宗的普通內門弟子,接了宗門任務來魔宮侍奉、本想著這應該是個肥差,說不定還有機會得到魔尊賞識……然而魔界就是這么水深火熱,他們啥也沒撈著還被人坑了,攤上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畢竟誰也猜不透魔界至尊的心思。

    晏無歸每年下令讓人尋找優質爐鼎,卻沒有任何一次感到滿意。他通常都是只掃了那么一眼,便黑著臉將人全部丟出魔宮,而且還因此變得越來越暴躁。

    人人自危啊。

    江眠陷入沉思,他雖然沒修練過,但也對仙俠世界有一點基礎知識。

    根據原文,晏無歸本是正道弟子,墮魔后才重修了強大的魔功。

    現在他想要爐鼎,卻對普通的爐鼎如此隨意挑剔,就說明他如今的修煉功法,并不是非得有爐鼎輔助……跟合歡宗那群隨時隨地互相采補的家伙不太一樣。

    那么或許是由于,晏無歸的新功法本身不夠完善,修煉到了大后期,就需要利用如同天才地寶一般的優質爐鼎,才能沖破瓶頸。

    江眠對原主的純陰之體很有自信,但如果他真的躺平讓晏無歸使用,萬一老婆直接飛升成功了怎么辦?

    “不行不行,便宜他了。”

    江眠在盒子里翻了個身。

    雖然之前確實誤會過老婆一次,但這一回,他長年累月尋找爐鼎的事情眾人皆知,鐵證如山!江眠不找他算賬才怪。

    從剛剛那些魔修的交談中,江眠還得出了一條結論:之前被送來的爐鼎們,都對晏無歸格外恐懼,就知道哆嗦著哭哭啼啼,把尊上惹得心煩暴躁。

    既然晏無歸這么討厭看到別人哭……那江眠非要哭給他看。

    *

    當木盒被穩穩放置在正殿中央,蓋子掀開,外面的光線太過明亮,讓江眠不太適應地眨了眨眼。

    他還以為魔宮到處都是黑乎乎的,誰曾想這宮殿裝潢竟是一片冰藍基調。

    而那圓潤飽滿的夜明珠本是稀罕物,在外面花上數千靈石也買不來一顆,卻被晏無歸當成了普通的燈泡使用,懸在殿內四角,散發著純凈玉白的光輝。

    晏無歸坐在高處,玄色法袍上繡了華麗繁復的血紅暗紋,及腰長發銀白如雪,隨意披散著垂于身后。

    他面容堪稱俊美無匹,卻浮著若隱若現的陰沉之色,一雙紅眸冷淡地掃過階下眾人。

    沒有半點江眠想象中的魔尊樣子。

    把他搬來的幾人則穿著較為普通的法衣,腰間掛著身份牌子,紛紛單膝跪地,不敢抬頭直視尊上。

    領隊那人硬著頭皮,把江眠當作貨物介紹了一番:“啟稟尊上,此人名為江眠,出身凡界,是毫無瑕疵的純陰之體,身懷單系水靈根……品質上佳,請您過目。”

    晏無歸沒有說話,壓迫感極強的視線卻緩緩掃了過來。

    而江眠的雙手雙腿都被綢緞捆得嚴實。

    他看似艱難地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勉強坐起來,仰頭直接對上晏無歸血紅的眸子。

    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晏無歸眼中閃過的怔愣太過明顯。

    但不到一剎,江眠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木盒中提了出來,懸在半空。

    他身上只裹了件質地輕薄的雪白紗衣,一臉無措地輕顫著。如同古往今來所有的漂亮祭品那般,江眠被洗得干干凈凈,里面什么都沒穿。

    一頭柔軟順滑的黑發長至腳踝,濃密如瀑,倒是恰好能遮住許多透光的部分。

    可晏無歸方才的微怔,好像真的只維持了一瞬,隨即他就冷下眸子,沉聲道:“你絕非凡人,有何目的?”

    這下江眠也不由得愣了愣。

    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來的?

    哪怕江眠不算什么正常人類,但原主絕對是徹頭徹尾的肉//體凡胎,從未接觸過修真界的任何功法。

    恐怕是晏無歸活了太長時間,經歷過無數險境,心性也變得謹慎,所以遇到什么怪事都會率先選擇懷疑。

    還好江眠比較擅長表情管理,他干脆就沒有說話,依然假裝害怕地顫抖著,甚至徒勞地想要把衣服拉緊。

    發現自己怎么都無法掙開手腕束縛,江眠便抬頭輕輕瞪著他看,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晏無歸不知為何又沉默了片刻,才冷聲道:“啞巴了?說話。”

    “我……你,你好兇,”江眠抖了抖,磕磕碰碰地開口回他,卻瞬間哭得更加厲害,“我害怕……”

    話音未落,底下跪著的人都快嚇死了。

    他們更害怕好不好!

    每次送來的爐鼎都是這個樣子,一點也不知道配合,那尊上他娘的能滿意嗎?

    而晏無歸也再次沉默了許久。

    唯有江眠抽泣的聲音仍然斷斷續續地響起,回蕩在無比安靜的宮殿內,幾乎令人窒息。

    好在晏無歸終于有了反應。

    “都給本座滾出去。”他皺眉道。

    “是,尊上!”

    弟子們如釋重負,趕緊謝恩退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和他們沒關系了!

    可江眠還在小聲哭著。

    就像是眼淚流不盡一般,烏黑睫毛也被淚水打得濕漉漉的,甚是可憐。

    而在殿門被重新關好的瞬間,晏無歸便揮手用靈力再次將門封住,把江眠放了下來。

    沒錯,穩穩當當地放回了之前的木盒里。

    “別哭了。”

    他垂眸盯著江眠,不太自然地說道。

    語氣像是在試圖安撫,卻更像是一道冷硬粗暴的命令。

    江眠才不理他,繼續抽噎著控訴:“你好兇,你還想把我送給別人。”

    “本座……”晏無歸頓了頓,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小東西,你到底要如何?”

    江眠輕咬下唇,猶豫片刻后道:“我冷。”

    聞言,晏無歸打了個響指,遠處的暖爐應聲飄入江眠懷里。

    “純陰之體,總會更冷一些。”他淡淡解釋。

    魔尊大人態度依舊生硬,但似乎挺好說話。

    不過捆著江眠手腕的綢緞,還是沒有被他解開。

    “謝謝,”江眠淚水稍稍止住,又故意小聲問,“所以,你到底是誰啊……?”

    “本座是魔界之尊,”晏無歸冷笑了一聲,“不知本座是誰,竟也敢作出如此任性姿態,嗯?身為凡人,你怎會不知這天下遍地是仙神,皆需以禮相待?”

    而江眠抱著懷里的暖爐,委委屈屈地回道:“那你剛剛還懷疑我不是凡人,對我那么兇……你又想要如何?”

    他看起來是真的委屈極了,可話中的理直氣壯卻是半分不少。

    盯著江眠水潤潤的淡色眸子,晏無歸心里像有數千螞蟻在爬。他愈發煩躁,但又莫名說不出更重的話來。

    “本座原以為,是心懷鬼胎之人支使你……施了什么魅惑之術,意圖誘騙本座,”晏無歸不由自主地解釋道,“直至方才那些雜魚對你毫無反應,本座才能確定,你屬實是肉//體凡胎。”

    話是那么說,但晏無歸依舊不動聲色用了靈力。他巡視過江眠的全身經脈,才確認此人沒有修煉任何功法,是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凡人。

    可放在以前,這人早就被他扔出魔界了,何須再費力檢查解釋?

    不知為何,晏無歸自動忽略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而江眠當然感覺到了那“毫無破綻”的試探。

    他不打算現在就戳穿,因為相比之前的世界,晏無歸顯得更加多疑。畢竟是被至少數千萬修士所記恨的人,不可能活得不夠謹慎。

    反正江眠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煩死晏無歸。

    晏無歸多兇他一句,他就要多哭一次。

    “我才不會誘騙你,”江眠繼續委委屈屈道,“又兇又壞,騙你能做什么……萬一,萬一你不高興就把我殺了……”

    他眼尾飄著誘人紅意,水潤瞳眸霧蒙蒙的,白皙細膩的臉蛋也是濡濕一片。

    江眠就想看看,這尊上的脾氣到底能壞到哪兒去。

    而晏無歸也真的忍無可忍了,一揮袖子,把江眠拎出來放進懷里箍著,捏起他的下巴:“既說害怕本座,又指責本座不想要你……好,本座解釋完前因后果,喊冷了還給你暖爐揣著,如今你反而倒打一耙,是不是。小家伙,你我二人以前從未見過,本座何時得罪了你?”

    江眠不敢掙扎,眼淚汪汪地吸了吸鼻子,軟軟道:“他們把我運來的時候,說,說如果你不高興了……會把他們煉成血丸,吃掉……你想要吃我。”

    晏無歸動作猛地一僵。

    隨后他發現,自己好像在江眠嬌氣的臉蛋上捏了個紅印出來,才訕訕放開手。

    而江眠怔然摸了摸自己微紅的下巴,剛剛停下的淚水又有了蓄滿的趨勢。

    “好疼……我不喜歡你了。”

    晏無歸被折騰得心亂如麻。

    可當他對上江眠那雙水潤的眸子之后,還偏偏就是下不去手。

    他分明檢查過了,江眠沒問題,這世上也絕不可能有人能夠給他下蠱。若是妖族那些狐貍精老祖親自來騙,多半也騙不了他。

    晏無歸忍不住懷疑,自己所修之功法是否出了什么差錯,而且還稍微有點后悔……最初他沒有對江眠態度再好一些。

    江眠柔軟的身子緊緊貼在他身上,摸起來手感甚佳,冰涼又輕若無物,卻讓他心中的煩躁之感逐漸升騰。

    “無論本座說什么,你都不肯信了,是不是?”晏無歸說著,簡單粗暴地使了個法術,把空氣中的水珠全燒干凈。

    現在江眠想哭也哭不出來。

    ……這簡直是作弊!

    江眠猶豫了一下,干脆也輕輕瞪著他問:“那你先告訴我,爐鼎是什么?為什么我要變成你的爐鼎?”

    晏無歸瞬間陷入了二次沉默,久久才開口繼續解釋。

    “你尚未踏入修行一途,難以理解,本座是天生單火靈根,所修功法卻需要水火二極的力量,因此,精純至極的水靈力必不可少。總而言之,找到恰當的爐鼎進行采補最為合適……”

    說到這兒,晏無歸忽然頓了頓。

    他以前為什么不去那萬年冰窟,隨意尋些冰系的天材地寶,非要每年只收一個爐鼎,還全都扔了不用?

    難不成是之前修煉真的出了差錯,走火入魔擾亂了他的神智,他卻直至此刻才有所察覺……

    “我知道采補的意思,以前在話本上看過,你果然就是想欺負我,”江眠輕聲打斷了晏無歸的思路,可憐兮兮,“若是我不讓你采補,你就要把我殺了,然后把剛才……剛才那些人也一并殺了,是不是?”

    晏無歸閉了閉眼,咬牙一字一頓道:“不是。”

    其實那些正道中人整天都喜歡傳他嗜殺如狂,是個邪惡大魔頭,晏無歸早就懶得辟謠了……但江眠這個弱小無知的凡人,又憑什么如此想他?

    晏無歸只覺得心中煩悶。

    “好吧,”江眠似信非信地輕輕點頭,又假裝鼓起勇氣問道,“還有,尊,尊上,你怎么會是白頭發的?”

    “因為本座死過一次,你信是不信?”晏無歸沒好氣道。

    唔,這確實是真話。

    原文中,魔尊晏無歸本是正道出身的天子驕子,卻在莫名發狂后弒師叛宗,屠了宗門數百人,被正道下令圍剿。

    隨后他主動仰身落入忘憂深淵,本該就此尸骨俱滅,卻偶得機緣浴火重生,自此墮入魔道,一發不可收拾。

    這其中的內情為何,原文沒講。

    偏偏,那個被晏無歸殺死的師尊,和主角受有親屬關系,基本能算是主角受的老祖和金手指之一。

    當年那一整個修真家族都被迫藏入凡界,躲避晏無歸發狂般的追殺。可凡界靈氣稀少難以修煉,他們也就此一代一代走向落魄,淪落到任人欺壓的地步。

    所以主角受和晏無歸還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以如今的時間線來看,主角受應該剛剛開始接觸修真一道,隱瞞身世藏在小宗門里當內門弟子,準備一步一步走向高處,再來找晏無歸報仇。

    這些事以后都能慢慢處理。

    “我信了,”江眠歪了歪腦袋,“可你愿意告訴我這么多小秘密,是不是想要我配合你采補……”

    “本座也不知!”

    晏無歸煩躁地回了一句,掛在宮殿之上的夜明珠應聲碎裂,傳來陣陣巨響。

    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日是發了什么瘋,莫名其妙就順著一個無知爐鼎的質問解釋了半天。

    但感覺到江眠在他懷里輕顫,晏無歸的臉色又逐漸微僵起來。

    “……尊上,你好兇。”

    江眠又要哭了,眼尾憋得通紅,卻半滴淚都落不下來,白皙側臉也因此泛起一陣紅暈。

    晏無歸愣了愣,趕緊將先前的法術消去。

    剎那間,淚水跟珍珠似的滾滾而落,掉在晏無歸一塵不染的法衣之上,打濕了江眠薄薄的衣衫。

    晏無歸實在是手足無措,慌亂之下親自給他抹淚,發現用手擦的效果居然最好。

    江眠的眼淚悄悄停了,被揉得微紅的濡濕臉頰貼在他掌心里,輕輕蹭了蹭,哽咽道:“好暖。”

    可除非有功法輔助,他們之間的水火靈根,本該如字面所說的那樣……水火不容才是。

    晏無歸猶豫著放輕力道,指腹盡可能溫柔地一點點撫過他的臉頰,血色眸子里充斥著繁亂紛擾的復雜情緒。

    那其中的種種困惑,不斷升起卻又被情感所強壓下去的懷疑之色,江眠都看得一清二楚。

    活了上千年的魔尊,曾經萬念俱滅地死過一次,可如今在江眠面前,他卻漸漸無法再理解或控制自己的感情。

    江眠暗自決定,現在先不煩他了。至于老婆收了那么多爐鼎的事,可以之后再跟他一點點算賬。

    “你真的不會殺我嗎,尊上?”江眠像是真的被晏無歸撫平了情緒那般,垂眸輕聲問。

    “……多半不會。”

    “那我想吃蜜汁排骨,想喝熱湯,”江眠軟下身子,貼在他懷里,“尊上,我又餓又渴,好久沒吃飯了。”

    這忽然開始撒嬌似的語氣,讓晏無歸愈發無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得寸進尺。”

    江眠一臉無辜地舉起手腕。那綢緞還牢牢捆在他纖細孱弱的腕間,越是掙扎,便收得越緊。

    再這樣下去,可要捆出印子來了。晏無歸腦海中莫名冒出了如此想法。

    他繃著臉給江眠解了綁,還在暗暗疑惑自己為何會對此人言聽計從,就下意識用神識傳音出去,吩咐屬下給江眠準備吃的。

    魔宮的地形險峻,四面環山,和正經宗門一樣分有不同的職權架構,也會常年招收不同類型的魔修弟子。例如煉丹與煉器之道的大長老,都分別占據了一座山頭,給弟子們開辟洞府,各司其職。

    但這一天,安安定定負責煉丹的赤雷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

    因為尊上居然要他們現在就去做飯!

    這年頭哪個修士不辟谷,尤其是那種家傳幾代的修士,更是從小就把辟谷丹當糖吃!眾人早早就將什么五谷雜糧拋在腦后了。

    他們倒是能夠煉出有滋有味的辟谷丹,但那依然和真正的飯食差距甚遠……尊上怎會有這般心思為難他們?會開火煉丹和會開火做飯的區別可大了去了!

    但誰都不敢親自去問晏無歸到底是什么意思。晏無歸能夠一統魔界,靠得就是魔修們對他深入骨髓的畏懼。

    慌成一團的管事護法們只好悄悄四處打聽,才知道是因著尊上收了一個爐鼎,如今怕是喜歡得緊。

    可那爐鼎是純粹的凡人之身,一日三餐都不能落下。這事情可就大了。

    就在眾人商議,想辦法去凡界搶幾個廚子回來做飯時,終于有個胖乎乎的雜役傻笑著站了出來。

    這胖子沒什么修煉天賦,做了幾年雜役還是煉氣三層,平日里就喜歡拉著其他小弟子一起,偷偷摸摸地進山里打獵做飯,還幾乎把所有的靈石都用來賄賂外派弟子,讓他們幫忙買些凡界的調料回宮……下廚手藝也在逐年精進。

    畢竟魔修又怎么會真的循規蹈矩呢?他們都只想做自己愛做的事情。

    眾丹修齊齊松了一口氣,急急忙忙跑去獵了幾只油水肥厚的靈獸回來,飛速開膛破腹,積極地給這胖子打下手。他們恨不得探頭探腦地偷學一點手藝,以后至少能用來討好尊上。

    但大家都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凡人的身體,絕對無法承受靈獸體內“渾厚”的靈力。

    說不定還會有爆體而亡的危險。

    當香氣騰騰的三菜一湯被端上桌子,江眠當然也分辨不了普通野獸與靈獸的區別。

    在他眼里,這全都算是人類做出的美食。

    他頭一回對晏無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隨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美滋滋享受起來。

    江眠確實餓了,哭那么久可是很費體力的。

    而晏無歸被江眠的笑容迷了眼,怔怔坐在桌子對面看著他吃,還主動給江眠盛了兩碗湯,讓他吃慢一點。聲音也不知不覺緩和下來。

    直到江眠單薄的身體輕微晃了晃,手中的筷子悄然滑落。

    “……江眠?”

    晏無歸立刻察覺到了不對,一揮袖子將他撈入懷中,緊緊蹙起眉。

    之前還通體冰涼的身子變得格外滾燙,晏無歸抬手撫上他的額頭,將靈力探進去檢查了一番,神色愈發凝重。

    而江眠茫然地眨了眨眼,被那火屬性的靈力熱得有些難受,掙扎著想要從晏無歸懷里鉆出去。

    然后被晏無歸按得更緊。

    溫熱掌心牢牢扣在腰間,修仙之人的力氣又絕非常人可比。

    如果江眠真的成功掙脫,肯定會在晏無歸面前徹底暴露出自身的異常。

    他沒辦法,只好軟軟扯著晏無歸的袖口,啪嗒啪嗒掉起了金豆子。

    “尊上,你又欺負我……”

    第79章 仙俠2

    晏無歸從未感到如此頭疼過。

    江眠哭得他心慌, 他只能稍稍松了力道,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好,又將一塊散發著寒氣的冰髓玉扔進江眠懷里。

    而江眠低頭看著那塊冰髓玉, 安靜片刻,嘩啦啦直流的眼淚瞬間停了下來,抱緊它不吭聲。

    晏無歸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江眠嫌他太熱。

    強忍著心中氣悶, 晏無歸隨手撕開空間召來一道玉簡,按在江眠微燙的眉心。

    “罷了,這次是本座疏忽, ”他沒好氣地對江眠道, “靈獸肉不能多吃, 你不想死便趕緊把這功法讀完, 本座帶你引氣入體,將多余的靈力引出去!”

    玉簡應聲破碎, 變成一道熒熒冷光, 順著眉心闖入了江眠的識海。

    數以百計的信息被直接灌入腦中, 這種感覺讓人精神一振。江眠方才熱得暈乎乎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些, 莫名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些。

    晏無歸居然給他傳了一部完整的修煉功法,名為《月冷靈圖》,只適合擁有冰靈根與水靈根之人修煉。

    而且此靈圖的創造者似乎相當善良, 還在玉簡中詳細介紹了成為修士后的注意事項, 種種囑托忠告極為詳細。

    恢復的理智讓江眠沒有立刻輕舉妄動,而是在心中問道:“系統, 幫我看看這功法有沒有問題?”

    【嘀——《月冷靈圖》,為明月谷長老天水道君所創, 是其耗盡畢生心得集大成之作, 正派功法。點亮靈圖所有星點, 可直指飛升。】

    可晏無歸身為一個魔修,手里為何攥著如此厲害的正派功法?

    江眠正想再問,系統卻忽然再次發出聲音。

    【警告!警告!穿書系統3.0可被小世界角色觀測,即將暴露風險已達70%,自動進入隱匿模式,倒計時3,2,1……】

    江眠頓了頓,轉頭看向晏無歸那雙血紅的眸子。

    他眼里寫滿了煩躁、擔憂,以及絲絲縷縷的疑惑之意。

    差點就直接發現系統的存在,老婆未免太牛了一點!

    看來以后,不能隨便當著他的面和系統說話,江眠暗自思忖著。

    而晏無歸緊緊皺著眉,將手搭在江眠肩頭,愈發沒好氣地沉聲道:“猶豫什么?再拖一炷香你就入土了。”

    江眠不緊不慢地眨眨眼睛,故意讓話題拐了個大彎:“尊上的意思是要和我雙修?”

    晏無歸動作一僵,咬牙道:“……是。”

    當然僅僅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他要幫江眠以最快的速度將靈力全部消耗掉。

    “可我是你的爐鼎,會不會被尊上吸干……”江眠小聲說著,卻在晏無歸臉色變黑之前就乖乖閉上眼睛。

    他依據靈圖的指導,調整呼吸,靜心感受空氣中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再嘗試將它們一絲一縷地收攏吸引,融入體內。

    魔宮靈氣豐沛,這一大關過得極為輕松。

    在成功吸納了第一絲靈氣之后,盤踞在他識海中的靈圖閃爍起來,映出如夜空繁星般渺無邊際的絢麗圖案,隨后又重歸灰暗,等到境界逐層提升,才會被再次慢慢點亮。

    “很好,跟上本座的指引。”

    晏無歸眉頭微松,將一縷壓縮至極的靈力傳入江眠體內,帶著他霸道地打通了十二經絡。無處安放的大量靈力瞬間涌了上去,勤勤懇懇地修復滋養著初通的經脈,讓其變得更加堅韌寬敞。

    江眠從未感到如此舒適,丹田里那股脹脹的熱意也在逐漸消散。

    他輕輕瞇著眼睛,直到識海中的靈圖隱約亮起一個微弱光點,感覺像是戳破了一層薄薄的紙,四肢百骸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舒爽感,無比輕快。

    不,不止戳破了一層紙,若非此刻丹田里的雜糅靈力要被消耗殆盡,他甚至可以繼續吸收更多……江眠并沒有發現,他頭頂的空氣中已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氣旋,卻被晏無歸一袖子打散。

    好像結束了,江眠還有些不舍,反復回味著那股暢快之感,把懷里的冰髓玉放在桌上。

    “多謝尊上,原來修道一途……竟是如此玄妙。”隨后他主動拉住了晏無歸的衣擺,輕聲道。

    而晏無歸的臉色不太對,他依然將手搭在江眠肩頭,仔細確認后再次眉心微蹙:“煉氣三層?”

    或許江眠在內視狀態時會難以察覺,但晏無歸非常清楚,方才江眠只用了數秒時間……便從最基礎的引氣入體,成功突破至煉氣三層。

    就算是有他晏無歸在旁引導,就算是江眠身具單系水靈根,這世界上也不該有修煉如此之快的說法!

    絕大多數普通人,要花費十天半個月才能學會引氣入體,更不用說之后境界的提升速度了。

    放在修真界,江眠怕是要被幾個大宗同時哄搶,甚至打個頭破血流。

    然而晏無歸不太相信自己的運氣。

    憑什么,萬年一出的絕世天才會被當成爐鼎送到他晏無歸的面前?

    但除此之外,就剩下一種可能性——江眠是轉世重修、自帶傳承的大能。

    “……可你先前確實是徹頭徹尾的凡人。”晏無歸低聲自語。

    更何況,初次引氣入體成功之人,本該經歷天道賜予的洗髓蛻凡,就此脫胎換骨一回,凡體原有的雜質會被盡數排出。

    江眠此刻該是滿身泥污臭不可聞才對。

    晏無歸卻看不到任何變化。

    江眠還是白白嫩嫩的,柔順黑發甚至有著淡淡香氣,唯獨臉色微紅,仿佛他天生便是這樣純凈無暇的體質。

    這其中的異常實在太多,讓晏無歸滿腹疑惑,不動聲色松開了按著江眠的手。

    他擔心如果一直與江眠肌膚相觸,自己會被徹底迷住,思考方式也會潛移默化地變得扭曲。

    因為如今晏無歸已然不想將江眠除去,以絕后患。

    這般念頭再也難以升起。

    但江眠是真的不讓人省心。

    他很快就不再沉浸于蛻凡入道的新鮮感,而是揉揉肚子,拿起了晏無歸那雙尚未使用過的筷子,又去夾之前沒吃完的蜜汁排骨。

    晏無歸剛想離他遠點,便忍不住轉身把他手中的筷子打掉,強忍怒意道:“江眠,你還想爆體而亡?”

    “好兇……”江眠小聲道,委委屈屈地看著他,“尊上在騙我,我已經明白了,若是我繼續吃下去,就能和你再雙修一次,對不對?方才我很舒服。”

    晏無歸忍不住捏起他的臉,沉聲解釋道:“靠這種法子快速修煉,根基必然不穩,當你境界提升至后期,很可能此生再也難以精進。本座是為了你好。”

    “尊上,我是一個爐鼎,境界本就難以精進,”江眠理直氣壯地說著,看見晏無歸面色一僵,又大著膽子反問道,“亦或者,你想要當我的師尊?”

    晏無歸依舊有些僵硬,聽到后半句才強行冷笑一聲道:“……你憑什么能拜本座為師?這天底下無數人,求都求不來這般好事。”

    江眠眨眨眼睛,答非所問道:“你對我很好,很特別,方才還允諾了不會殺我。”

    “那又如何?”

    “所以我也要對你很好,”江眠說得愈發理直氣壯,“人人都喚你尊上,這稱呼太不特別了,我就要叫你師尊!”

    “這,這又是什么理由?”晏無歸面色莫名一熱。

    “師尊。”江眠歪頭甜甜喚了一聲,隨后直接拿起湯碗中的勺子,給自己又撈了一塊蜜汁排骨。

    晏無歸從未感到如此手忙腳亂,干脆揪住他的衣領,努力放緩聲音哄道:“好了別吃了,本座命人重做一份適合你的,行不行?”

    江眠渾身發熱的模樣本就讓他心有余悸……

    “你答應我,我就不吃了,”江眠仰頭看他,得寸進尺道,“師尊!”

    晏無歸深深吸了一口氣: “……嗯。”

    “師尊師尊~”

    “行了,”晏無歸松開手,心中五味雜陳地囑咐著,“在升至化神期前,莫要將拜我為師之事說與任何人聽,否則你會在這世上寸步難行。”

    “那在外人眼里,我便還是被您強搶來的爐鼎,”江眠乖乖點頭,若有所思道,“師尊,您的興趣好怪。”

    晏無歸:“……”

    他怎么感覺自己總在吃虧。

    這一通混亂胡鬧下來,讓晏無歸對江眠的印象又有了新的變化。

    江眠絕不是什么愛哭的小白兔,晏無歸反復告誡自己。

    他應付這祖宗,比用神識監察整個魔界還要疲憊。

    偏偏江眠非常擅長順著桿子往上爬。

    發現晏無歸是個嘴硬心軟的,江眠就立馬提出了各種要求。

    比如他說自己愛干凈,纏著要晏無歸教他潔凈術。

    晏無歸答應了。

    但江眠飛速學會之后,又覺得這法術沒有真實沐浴的感覺,不太舒服。

    他委委屈屈地看著晏無歸,說要洗澡。

    魔宮大多浴池的靈氣都太過充沛,不適合江眠今日的情況……晏無歸嫌麻煩,干脆在偏殿憑空給他造了個浴桶出來,扔了些許冰塊進去。

    火靈力簡直是修真界最合適不過的熱水器,轉瞬間浴桶里就裝滿了霧氣騰騰的熱水。

    隨后,江眠居然當著晏無歸的面脫起了衣服。

    晏無歸本以為自己應該對此毫無所謂。他活了上千年什么沒見過,人的身體不都是那樣么?看就看了。

    直至他再次意識到,江眠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衫,底下再也沒有別的遮擋。

    而且這祖宗還在他腿上坐了好幾次。

    薄衣掀開,白皙纖細的漂亮脊背逐漸袒露在外,片刻后才被那長至腳踝的黑發所遮擋半分。

    江眠單手搭著浴池邊緣,抬腿踩住腳凳,長發順勢輕輕擺動,腰背線條若隱若現……晏無歸喉嚨一緊,不得不立刻退了出去。

    他只留下半絲神識附在微敞的門邊,卻依然感覺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江眠像是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故意出聲問道:“師尊,您想要一起洗嗎?”

    偏殿的門被猛地關上。

    懸在走廊的夜明珠又碎了一顆。

    江眠慢條斯理地彎起唇角,指尖纏著濕潤發尾打轉。

    他享受了一會兒熱水浸泡的愉悅,才細心將自己洗得干干凈凈,光溜溜地從浴桶里出來。

    江眠赤足踩上冰涼光滑的地板,一臉無辜地對著空氣說話:“師尊,我沒有衣服穿。”

    眨眼間,他就被穿上了一套普普通通的魔宮內門弟子服。

    玄色打底,紫色腰封,紋著基礎防御陣法,似乎有點騷包。

    江眠都不知道晏無歸是怎么幫他穿上去的,但他方才濕漉漉的頭發也瞬間變得干爽。

    修仙真是太方便了!

    江眠高高興興地推開偏殿大門,發現晏無歸正坐在走廊窗戶上喝酒,銀發披散著與月色相融。

    好像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多謝師尊。”江眠毫不在意地甜甜道。

    晏無歸回過頭,紅眸看似隨意地打量了一下江眠,冷淡應道:“嗯。”

    他不太好意思的時候,好像會格外的兇。

    江眠心知肚明,卻還是隱約委屈地盯著他看,半晌不再說話。

    “怎么?”晏無歸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開口道。

    “師尊,我以后要住在何處?聽說修行者都要有自己的洞府……”

    “你吃了太多靈獸肉,強行提升境界后根基不穩,容易出事……先留在本座宮中,觀察幾日再說。”

    晏無歸頓了頓,發現自己在下意識為江眠的停留而找借口,不禁有些氣悶。

    而江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張口就來:“想跟師尊一起睡覺。”

    “說什么胡話。”晏無歸臉色微僵。

    “師尊又變得好兇……”

    “本座……罷了。”

    江眠那眸子水潤潤的委屈注視,攻擊力實在太高。

    晏無歸懷疑自己是被哭怕了,必須要獨處冷靜一下。

    他不想再跟江眠多作糾纏,揮手將人扔進早就準備好的寢殿之中。

    江眠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張陌生的床上,而晏無歸并沒有跟過來。

    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用自己剛學會的探查術四處看過一番,心中震撼不斷。

    這房間里每一樣物件,至少都是法器之上的寶物。

    就連他身下的大床,也是一件可以聚靈、加快修煉速度的法寶,由極為珍貴的碧落瓊玉煉制而成。冬暖夏涼,甚至能夠主動配合修士的睡眠需求,調節自身的柔軟度……

    不僅如此,房間地毯下的地板本身也刻著聚靈陣,只要將足夠的靈石放入陣眼就能永久運轉,快速提煉轉換出最精純的靈力。

    桌上放著一個尚未認主的儲物袋,江眠嘗試扎破手指滴血認主,將微弱的神識探入其中,發現里面有數不勝數的高級靈石,許多防御和傳音符咒,以及數十冊在煉氣期便可學習的基礎法術。

    一塊高級靈石,就能提供修士在煉氣期要消耗的所有靈氣。

    作為“師尊”而言,晏無歸實在太盡職了,像是主動給江眠喂飯似的。

    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在當年義無反顧地選擇弒師呢?

    江眠暗自想著,將外袍收入儲物袋中,蓋上輕薄柔軟的天蠶絲被子,枕著格外柔軟的雪絨枕頭,愜意地瞇起眼睛。

    “師尊晚安……”

    話音剛落,江眠就真的睡了過去。

    秒睡,是他此生最擅長的技能。

    江眠還沒有發現,他房間里立著的那面水鏡,和晏無歸寢殿內的鏡子是互通的。

    而晏無歸正在默默注視著他安靜的睡顏。

    一邊看,一邊喝酒。

    這金玉壺里的冰芝靈酒,只需飲下半杯,就能讓元嬰期修士立刻突破一層瓶頸,且無后患之憂。在修真界無比搶手,拍賣會上甚至能拍出數千萬靈石的高價。

    可晏無歸卻把它當成了閑時消遣,怎么喝也喝不醉,只能讓他心情稍微好些。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對于壽命接近無限的修士而言,虛度一夜稱得上是輕而易舉。若是晏無歸想要閉關入定,或許眨眼便是數月之后了。

    但他此刻只想看著江眠喝酒,看一晚上,心中思緒萬千。

    這也是晏無歸頭一回引導擁有水靈根的人修煉,想不到竟然會略有所得。

    自從當年他強行逆天改命,重修功法時取了陰陽八卦圖的意境,便一直在相生相克的靈力碰撞中汲取生機。

    而輔助江眠引氣入體,與他自行修煉出的靈力接觸,讓晏無歸的靈力也凝實了些許,雖說微不足道至極,但那半絲的細微改變……依然令晏無歸極為在意。

    如果江眠真的愿意與他雙修下去,他是有機會更進一步。

    但想要有所成效,恐怕江眠還得修煉上百個年頭。

    而如今只過了一夜,卻已經讓晏無歸感到難以言喻的漫長。

    他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耐不住心性?

    晏無歸沉默片刻,從儲物空間里拿了冰屬性的天材地寶,繼續反復凝練自身的靈力。

    與此同時,他也隨時分成半絲心神盯著水鏡,直到日出,直到日頭漸漸升高……

    直到日上三竿。

    江眠未免太過能睡了。

    晏無歸難得感到一陣驚異。

    只是這祖宗好像睡得不太踏實,半夜踢了被子,抱住枕頭滾了幾圈,又自己把被子拉回身上,還經常翻身。

    ……需要有人能把他牢牢抱住,他才不會總是亂動。

    晏無歸也不知道,自己怎就突然有了這般想法。

    好在江眠還是慢悠悠地醒了,陽光灑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之上,晏無歸止住心緒,看得目不轉睛。

    而江眠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似乎是回想起月冷靈圖中的指導,坐在床頭盤著腿,面向“朝陽”,讓體內靈力運轉了幾個小周天。

    晏無歸:“……”

    如今他好歹也算是個便宜師父,晏無歸此刻真想去揪著江眠的領子把他訓一頓。

    那月冷靈圖所提及的早起修煉,分明是要修士去吸收日出時的那一抹紫氣。

    如今日頭高懸,江眠這樣有什么……用?

    他腹誹未止,就眼睜睜看著江眠突破到了煉氣四層。

    晏無歸深吸一口氣,再次告誡自己不能小看江眠。

    這祖宗的天賦極為可怖,若不能即刻扼殺在襁褓之中,便要確保能將他收入麾下。

    但是等到江眠真正成長起來的那一天,晏無歸懷疑自己要么已然飛升上界,要么就是走火入魔爆體而亡了……

    當晏無歸心中一片混亂之時,江眠滿意地伸了個懶腰,悄悄把系統叫出來。

    “系統,昨晚他有偷偷來看我嗎?”

    【嘀——魔尊晏無歸對您的觀測時長為:十五小時零三十分鐘。】

    “……哇,他好愛我。”

    江眠忍不住輕笑。

    隨后他不動聲色地穿好衣服,將頭發隨意束起來,嘗試著用靈力激活了一張傳音符,喚道:“師尊師尊,我起床啦,您在嗎?”

    轉瞬間,晏無歸神態自若地出現在了江眠身邊。

    他這副模樣,仿佛是真的聽到傳音才會過來,之前根本沒在關注江眠似的……還隨手給他扔了一袋辟谷丹。

    江眠當然不想戳破,卻有另外的法子為難他,甚至無辜地眨眨眼:“師尊,今天我沒有飯吃嗎?”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晏無歸強裝冷硬地回道,隱約已經頗有些師尊風范。

    “……真的沒有嗎?”江眠小聲問,眸子逐漸開始濕潤。

    晏無歸面色一僵,無可奈何地攬著江眠的腰,直接將他帶去看餐桌。

    當然有,而且還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初級靈獸肉,對江眠如今的境界而言是大補,絕對沒有爆體而亡的風險。

    “滿意了?”晏無歸氣悶道。

    他怎么就真的費心給這祖宗準備起了吃食。

    而江眠剛才還一副要哭的樣子,如今眼睛卻變得亮晶晶的,雀躍道:“師尊最好了!”

    “……嗯,”晏無歸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既然拜我為師,踏入修道一途,便要懂得修煉之艱苦,不該再沉浸于吃喝玩樂的凡俗欲望。”

    江眠看起來像是聽進去了,卻夾起香味四溢的烤羊小排送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晏無歸的太陽穴微微繃緊,忍了忍才繼續道:“靈獸肉對修行有所幫助,但要仔細感受靈力是如何在你體內流動的,嘗試引導它們進入經脈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吸收,才能有所成效。若是一次性堆積過多,剩下那些便都浪費了。”

    江眠“嗯嗯”應了半天,卻非要等到吃飽才停下筷子,按照晏無歸隨口的提點,閉眼隨意試了試。

    成功突破至煉氣五層。

    晏無歸不由得捏了一下鼻梁。

    他該如何形容這般……變態的突破速度。

    而江眠坐在椅子上揉揉肚子,晃著腿問道:“師尊,我們今日要做些什么?”

    他似乎對自己恐怖的修煉天賦毫無自覺。

    晏無歸已經沒話可說,無奈地思忖片刻,回道:“本座帶你四處看看。”

    話音剛落,江眠就站起來牽住了他的手,眸光發亮。

    “謝謝師尊!”

    柔軟冰涼的觸感,讓晏無歸呼吸一窒。

    旁人不打招呼地貼近,本是晏無歸心中的大忌諱之一,但他發現自己并未下意識想要將人碾死。

    昨夜江眠嘴上倒是很甜,可也不曾做過這般舉動。

    如此突如其來的親昵,還并非他晏無歸主動為之……感覺竟然很好。

    但江眠到底是什么意思?

    誰家的徒弟會和師尊手牽手……

    而看到晏無歸沒有將手抽回去,江眠甚至一臉自然地抱緊了他的胳膊。

    “師尊師尊,您要帶我飛到天上去嗎?”

    “……嗯。”

    江眠回想起原文的小設定,故意興致勃勃道:“聽我家鄉的傳言說,修仙者人人都會御劍飛行,格外瀟灑,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

    聞言,晏無歸臉色稍沉。

    他曾經確實是一名劍修。

    當然,這些往事和江眠說了也毫無意義。

    “金丹之上,飛行無需御劍。那皆是弱小之人虛張聲勢的偽裝。”

    他淡淡講完,不打招呼便攬著江眠的腰騰空而起。

    第80章 仙俠3

    視線飛速變換, 眨眼間他們就來到了高空之上。

    江眠低頭向下望去, 發現自己如今視力極好,看得清修士們來來往往,還能注意到赤雷峰上偶然炸開的一小縷黑煙。

    這魔宮所占地域之大,堪稱一個小縣城那般, 也只有修行者才能輕松適應。

    而晏無歸, 雖說方才臉色黑過一瞬,但仍舊極為穩當地摟緊了江眠, 及腰銀發遇風不動,在高空如履平地。

    原來晏無歸真的不太喜歡劍修,卻也可以保持冷靜, 江眠暗自想著。

    至少在江眠提到他的黑歷史時, 他沒有針對江眠露出絲毫惱怒失控之意。

    是一個能講道理的魔尊。

    于是江眠干脆繼續傻白甜下去,一臉興奮地抬手抱住晏無歸的脖子,眸子微亮:“師尊,好高啊!”

    整個人都撲到他懷里……晏無歸胳膊力道一緊,垂眸看他:“不怕?”

    “有師尊在,我才不怕, ”江眠甜甜地說了句好話,又興致勃勃問道, “師尊師尊, 我何時才能學會自己飛行呢?”

    “待你升至筑基期, 便可利用種種法器,但結丹后才是真正的脫胎換骨, 修行者自此擁有拔山倒海之能, 隨意飛行更是不在話下。”

    晏無歸本想說江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想到江眠這夸張的修煉速度, 又著實讓他難以確定。

    江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佯裝不知:“那師尊您如今是什么境界啊?”

    “……渡劫期巔峰。”

    “那豈不是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江眠歪著腦袋,“所以您才會尋找合適的爐鼎進行采補,是嗎?”

    “……嗯。”晏無歸不太自在地應道。

    都拜他為師了,還在反復提那爐鼎之事,江眠究竟是要如何?

    好在江眠仿佛只是好奇問問,并沒有對此緊抓不放。晏無歸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話題,拿出師尊做派,給江眠介紹魔宮中的各處建筑。

    他自身的住所位于正中心,底下壓著魔宮防御陣法的最大陣眼之一,占據了比幾座山頭都要廣闊的位置。

    這也并非晏無歸主動要求,純粹是因為當年屬下暗自揣測“魔尊喜靜”,如今才會變成如此情況。晏無歸也樂得自在。

    至于周圍層層疊疊以他為中心的山脈,則是丹修所在的赤雷峰,煉器專用的金翼山,還有符修,血修與魂修,甚至是劍修……晏無歸從不曾打壓過任何一脈,任其發展。

    在他眼里,魔修的世界是千姿百態的,每一種正派所稱的“歪門邪道”皆能自由生長,逐漸壯大、感悟出屬于自己的“道”來。

    畢竟修行一途,到了后期便不再只看自身靈力的多少,更要看此人心性與對自身之道的理解。

    因此晏無歸定下的規則很簡單。

    舉個例子,若是有魔修決定以畫入道,成為魔宮中憑借此道升至合體期的第一人,他便可以自行開辟山頭,成為長老并招收親傳弟子,坐享無數豐厚的資源與名望。

    所以如今這些頗有名頭的山峰,皆是長老弟子和精挑細選的內門弟子才有權居住,競爭極為激烈。

    雖說魔宮明面上禁止私斗,但在后山莫名失蹤的,外出做任務時遇險的,還有那些修煉“意外”走火入魔的弟子……數不勝數。

    即便其中許多意外的原因成疑,可如果遇險之人沒有背景,執法長老們絕對不會大動干戈地深入追究。

    適者生存,向來都是修行者不成文的規矩,只不過魔修比正派修士更加敢于承認而已。

    由于江眠一看就是個不省心的,晏無歸才要將這些道理攤開來講,最后補充道:“謹慎行事,日后若是本座閉關,你也莫要隨意亂跑。許多魔修行事沖動,想殺你便殺了,不會提前問你有何靠山。”

    江眠乖乖應著,但臉上依然沒有絲毫害怕之色,甚至聽得興高采烈。

    晏無歸心里一堵,恨不得給他全身都套上保命法寶。

    而江眠的注意力又很快轉到了別的地方,他指著下面低空掠過的修士問道:“師尊師尊,為何只有我們二人飛得那么高呢?”

    “若非出現緊急事態,護法以下之人不可來到此處,”晏無歸淡淡道,“每座山峰之間皆有禁飛陣法,超過陣法高度,便會降下雷擊。”

    “以后我也不能飛到這兒來嗎?”江眠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可以。”

    這點特權,晏無歸當然不會吝嗇。

    聞言,江眠眸子立刻變得亮晶晶的,軟聲道:“那師尊,您可不可以變一朵會飛的小云出來,就像昨夜的浴桶那樣,讓我躺在上面?”

    這,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晏無歸沉默了一瞬:“可以。”

    他用靈力捏出一朵胖乎乎的云,通體雪白,晃晃悠悠飄在江眠身邊。

    江眠試探著摸了摸,它手感柔軟至極,而且還莫名傳來了一股欣喜、雀躍與依賴的情緒。

    “它為什么可以……”江眠趕緊又摸了幾下。

    “本座給它點了幾絲神智,以后它便認你為主,能夠依你指令行事。”

    江眠睜大眼睛:“這是一朵聽得懂我講話的云!”

    “嗯。”晏無歸看似波瀾不驚地應道,隱約還有點得意。

    江眠迫不及待地翻身坐了上去,這云的大小,恰好能讓他攤開四肢躺倒不動。

    由于是晏無歸用火屬性的靈力所造,它就像一個柔軟的云型暖爐,還如同一塊熱乎乎的棉花糖。

    好舒服。

    沒想到他居然有一天可以躺在云里……

    江眠心血來潮道:“你能不能再變大一點?”

    “噗嘰——”

    小胖云的體積應聲擴大了一倍。

    “真乖,”江眠彎起眸子,摸摸它的“腦袋”,又抬頭看向晏無歸,“師尊,您也一起來坐嘛。”

    說著,他還開開心心地朝旁邊挪出一個空位。

    晏無歸猶豫片刻,真的如他所愿坐了上去。

    感覺自己像在做傻事。

    但江眠真的非常高興,能每天躺在暖暖的云里睡覺,簡直是夢想成真!

    他笑容明媚極了,又一次抱住晏無歸的胳膊,親昵道:“師尊,您真好。”

    放肆得很。

    可晏無歸沒有把手抽出來,只是垂眸打量著他,慢悠悠道:“昨日你還哭成那樣,把本座說得十惡不赦……”

    江眠毫不心虛地眨眨眼睛,把下巴擱在他肩頭:“師尊,您雖然很兇,但也是個好人。”

    晏無歸許久未曾聽過這般評價。

    微怔半晌后,他挑眉反駁道:“死在本座手里的人,少說也有上千之數。”

    或許大多數魔修,都希望自己在他人眼里顯得窮兇極惡。

    晏無歸也不例外。

    他是殺人不眨眼的,但也只會殺該殺之人。

    在如今這樣弱肉強食的世道里,晏無歸不認為自己有錯。

    而江眠完全沒有被晏無歸的話嚇到,還在那兒小小聲說:“師尊,就算您是好人……如果您兇了我,我還是會很想哭的,不過……”

    回想起江眠那掉不完的金豆子,晏無歸心里一堵,語氣不自覺又變兇了些許:“什么不過?”

    “……我也愿意做您的爐鼎,只要師尊輕輕的。”江眠聲音越來越小,卻依然緊緊貼在晏無歸身邊,抱著他的胳膊不松手。

    畢竟他們相遇的理由本就不單純。

    晏無歸這下是真的怔住了,江眠的話太過直白,讓他耳尖莫名熱了起來。

    說好的師徒關系呢!

    “江眠,你如今到底是在與本座說笑,還是真的有如此想法?”

    江眠臉蛋微紅,沒有正面回答,眸子水潤潤地盯著他看:“那師尊希望我是如何想的?”

    “……先告訴本座,你之前怕得直哭的模樣,到底是真是假。”晏無歸沒好氣道。

    “無論是真是假,反正師尊兇我,我就要哭。”

    江眠仿佛吃準了晏無歸對他下不去手,理直氣壯,就不回答他的問題。

    晏無歸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想要發作又怕江眠真的哭了,干脆一揮袖子,將江眠和小胖云同時打包扔回了殿內。

    只留下一句兇兇的傳音:“成日胡思亂想些什么,給本座好好修煉!”

    *

    被扔回房間之后,江眠把飄在空中的云收進儲物袋里,彎唇笑了半天。

    看來老婆已經開始害羞了。

    他依著晏無歸的話乖乖坐在床上,沒有再去搗亂,而是趁機和系統總結了一下魔宮的信息。

    最讓江眠在意的一點是,晏無歸分明住在一座堪稱宏偉的宮殿里,卻沒有任何端茶遞水的仆役。

    護法和管事都住在山腳之下,除非有要事相報,否則平日只需傳音交流即可,晏無歸根本不會讓人前來打擾。

    讓系統幫忙掃描了一圈地形圖之后,江眠發現,唯獨有一個叫徐胖子的人,昨晚被允許和兩個雜役共同搬來了山腰上。

    這還是因為他們要給自己做飯……

    除此之外,這諾大的魔宮稱得上是空空蕩蕩,落針可聞。

    怪不得人人都怕晏無歸。

    他越是神秘可怖且不可提及,旁人就越是容易按照自己的幻想去構造他的形象。

    江眠不得不承認,在魔界,這是一種維持神秘感的絕佳方式。

    但毫無疑問,晏無歸也是極為孤獨的。

    “反正我老婆不會是壞蛋,就算他殺人放火,也不是壞蛋。”江眠在心中篤定道。

    倒不如說,晏無歸其實很有責任感,也很講道理。

    畢竟,在江眠莫名其妙強行拜他為師之后,晏無歸居然真的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愿意耐心地親自教他。

    這全天下,還有哪個渡劫期大能會像晏無歸這般行事?

    雖然尚不清楚晏無歸以前經歷了什么,以及那主角攻受到底是好是壞……但江眠不會讓他們有半分機會,再對晏無歸造成傷害。

    唯一的問題在于,如今整個魔宮域內都被晏無歸的神識徹底覆蓋,江眠想和系統悄悄搞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現在他只有兩件事可以做:修煉變強,跟晏無歸談戀愛。

    變強了,就可以合理暴打主角。

    談戀愛了,就能合理阻止老婆殺人放火。

    理清思路,江眠難得興致高漲,閉眼看向自己微微閃著亮光的識海。

    月冷靈圖的修煉之道簡單明了,每一次境界提升,就能點亮靈圖中的一個星點。

    江眠如今已經點亮了五個小星點,但是這些星點的光芒都非常微弱,無法形成圖案,看得出來只是小境界而已。

    等升到筑基期后,他就能點亮第一個大星點,并解鎖新的法術,而且這法術只有修煉過月冷靈圖的人才能學習。

    這有點像打游戲解鎖關卡的獎勵機制,想到今后能夠擁有越來越多固定技能,江眠還真有些躍躍欲試。

    由于心潮澎湃,靈力運轉片刻之后,江眠忽然發現自己升到了煉氣六層。

    “哇……可以學新的法術了!”江眠眼睛一亮,從儲物袋里取出晏無歸給他的凝水成冰術。

    隨著靈力引導,空氣中的水分子逐漸匯聚而來,在他指尖盤旋數秒,緩緩凝結成了幾顆珍珠大小的冰珠子,圓潤光滑。

    江眠還想再做一些,但靈力慢慢就不夠用了。

    煉氣六層果然很弱,還得繼續突破。

    但回想起晏無歸昨日各種懷疑的目光,江眠有點頭疼。

    他到底該怎么跟老婆解釋,自己不會有什么瓶頸,也不會有根基不穩之說……

    算了,晏無歸只需要知道他以后會變得很強,絕對能幫忙打架,這樣就行!

    江眠強行把這事情扔在腦后,伸了個懶腰跑去找晏無歸,準備展示一下自己極為短暫的修煉成果。

    隨后他發現晏無歸又在喝酒。

    而昨日還算空曠的正殿內,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水屬性的天材地寶,散發著刺骨寒意。江眠稍稍靠近一些,就感覺自己體內的靈力也變得充盈起來。

    晏無歸放下酒杯,將幾株有攻擊性的冰薔收了回去,免得意外傷到江眠。

    “有事?”

    “師尊,這些都是哪里來的?”江眠好奇道。

    “本座昨夜去萬年冰窟找來的,你如今還用不上它們。”

    江眠神色微動:“……原來您昨夜出去過嗎?”

    此時此刻,晏無歸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于是他坦然道:“傀儡分//身之術罷了,等到元嬰期,本座自然會教你。”

    江眠盯著他不作聲,眼眶慢慢紅了。

    晏無歸心里一緊:“你又哭什么?”

    “那以后,您豈不是可以一邊當我師尊,一邊去找其他的爐鼎……”江眠委屈道。

    “……江眠,你腦袋里怎么裝著如此亂七八糟的事情?本座只是出去找些對修煉有益的東西,”晏無歸忙不迭解釋道,“看到沒,這是墨霜巖,還有那百年一開的玄冰曇蓮,本座有了這些寶物,何必再找什么爐鼎?”

    “既然您一直都能借助天材地寶來修煉……”江眠的眼淚將落未落,卻軟軟提出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那為何在我來之前,您從未停止過收集爐鼎的命令呢?”

    晏無歸僵在原地,無話可說。

    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明白,這么多年渾渾噩噩的行為究竟有何意義。

    江眠扯著他的衣擺,替他作答:“難道師尊太寂寞了,其實只是想找一個道侶嗎?”

    晏無歸愣了愣,立刻反駁道:“笑話。”

    “您孤零零地守在空蕩的宮殿里,無人接近,誰都怕您。您之前還說,曾經的好友不是死了,就是與您反目成仇,”江眠吸了吸鼻子,不顧晏無歸身上逐漸散發的威壓,繼續道,“所以您才想要有人陪伴,卻不希望那人是迫于您的威名選擇停留……而是心甘情愿。”

    這話讓晏無歸聽得心緒莫名煩躁,他臉色微沉,下意識冷硬回道:“江眠,或許你有所不知。別看本座在修真界人人喊打,但實際上,多得是人不要命地扒在本座身側,想要自薦枕席。”

    江眠那番言論是否準確,晏無歸不愿深想,但他可以確定自己此刻沒有說謊。

    但話音剛落,他忽然在江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格外危險的氣息。

    轉瞬即逝。

    晏無歸還沒反應過來,江眠再次變得柔軟無害,用那雙漂亮的淡色眸子定定看著他,目不轉睛。

    “自薦枕席。”江眠輕聲重復。

    晏無歸微微一僵,方才的煩躁之意不知飛去了何方,甚至有些緊張。

    “是……又如何?”

    “那您接受過嗎?”

    說著,江眠向前邁了一步,目光掃過,晏無歸發現自己居然有股后退的沖動。

    他難以理解,自己怎么會被區區一個煉氣期的小家伙壓了氣勢。偏偏他還看不明白江眠的心思。

    “本座接受了又如何,不接受又能如何?”晏無歸沉默片刻,反問道。

    可江眠沒再說話,也沒再看他。

    當著晏無歸的面,江眠從儲物袋里拿出那朵小云,轉身坐著它飛到了天上去。

    晏無歸怔怔看著江眠離開,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是方才還在好好說話么,為何江眠突然就不理他了?

    所以江眠問他那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無歸多年未曾和旁人親近,而且如江眠所說,他也沒有朋友,所以他真的不懂江眠為什么會鬧脾氣。

    但一個人呆著,他心中卻像有萬千螞蟻在爬。

    他默默想了許多理由,卻始終難以確認,也不知道該如何直接開口去問。

    最后晏無歸終于找了個笨辦法。

    他幻化容貌,變成一個普通護法,以求助的由頭找到了魔宮中人緣最好的管事,把剛才自己與江眠的對話稍加修飾,完完整整如實述說了一遍。

    而出乎晏無歸預料的是,那管事居然大驚失色,拍著他的肩膀怒道:“你小子真行!要是我敢對家里婆娘這樣講話,她非得把我扒皮抽筋,扔到幽澗里喂黑獸不可!”

    晏無歸:“……”

    他揮手把管事的記憶消去,灌了好幾口酒,陷入沉默。

    *

    天色漸深,魔界的月光如血。

    晏無歸把酒收好,發現江眠依然躺在云上,似乎還睡得很香。

    他實在耐不住,干脆閃身來到江眠身邊坐下,垂眸端詳他安靜的睡顏。

    可就在下一瞬,江眠突然翻了個身,將腦袋擱在了他的腿上。

    晏無歸渾身一僵,控制著自己沒有動彈。

    而江眠好像很喜歡他身上的氣息,抬手軟軟地抱住了晏無歸的腿,讓晏無歸不得不暗自調整呼吸。

    數百年的靜心修煉,在此時仿佛變得毫無用處。

    沒過多久,江眠像是做了個不太高興的夢。

    “變態,壞人,花心蘿卜……”他小聲說著,手上力道也越來越大。

    “你是在罵本座?”晏無歸不禁笑了笑,低聲問道。

    由于修行者五感太過靈敏,江眠一下就被吵醒了。

    他本就心情不好,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晏無歸還在對他笑,眼淚瞬間嘩啦啦流了出來。

    晏無歸有點慌了。

    他當然知道為什么江眠總是哭。只要他一哭,晏無歸就忍不住想順著他的意思去做。

    道理都明白,但晏無歸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慌。

    江眠松開抱著晏無歸的手,主動挪得遠了一些,眸子愈發濕潤。

    “討厭。”

    他小聲說著,金豆子又掉了一地,落在充滿火靈氣的小云里,發出“嗞嗞”的聲音。

    慌亂之中,回想起那個管事語重心長的模樣,晏無歸趕緊彌補道:“本座不曾接受過任何……自薦枕席之事。”

    “真的?”

    “千真萬確。”

    “那你之前為什么不說,非要看到我哭了才說,你是不是就想要我難過。”江眠哭腔仍在,委屈極了。

    晏無歸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忍著把人按進懷里的沖動,猶豫片刻道:“江眠,你為何會如此在意?本座是你的師尊,而非其他什么……”

    江眠紅著眼睛打斷他:“晏無歸,你再說一遍。”

    許久不曾被人直呼大名,晏無歸足足怔了數秒,才把江眠攬過來抱進懷里。

    他實在管不了那么多,低頭用力吻上了江眠濕漉漉的唇。

    晏無歸原以為師徒關系本該極其純粹,他一直在心底克制著多余的念頭。

    因為他這輩子的親緣友情早已徹底斷絕,以前從未收過徒弟,只有一個短暫的師尊。對他而言,修行之路上的所有進展,皆是自行摸索而出。

    但江眠不理他的時候,晏無歸獨自一人想了很多。

    他想到管事對他和江眠理所當然的誤解,又想到無妄峰的血修大長老,好像就是個養徒弟等同于養面首的女人……忽然發覺是自己走入了誤區。

    不過是收個徒弟,他竟然不知不覺就想要按照老一套那樣循規蹈矩。

    怎么能忘了,他晏無歸自身的道途便從來都不是循規蹈矩的。

    既然江眠對他有這份心思,他也對江眠……有極為不同的感覺,那又何必克制?

    先試試再說。

    晏無歸想得簡單,但當唇齒相觸的那一刻,真正陷入恍惚之人,也是他。

    溫熱呼吸不斷交融,就連那輪血月灑落的光輝,也隨他心緒波動而逐漸扭曲,被燒得沸騰。

    晏無歸幾乎無法自拔,咬著那雙柔軟的唇,手臂力道越收越緊。

    直到江眠眼尾通紅,扯著他的衣領喘氣,滿眼都是控訴。

    “疼。”

    江眠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軟聲抱怨著,卻依然軟綿綿地靠在他肩頭。

    態度好了不少。

    晏無歸抬起他的下巴,指腹緩緩摩挲著他唇角的傷處,啞聲道:“江眠,你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自身利益。你我身份天差地別,但你知道本座對你無可奈何,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哭也好,跟本座鬧脾氣也罷……先前你想要的,本座都給了。”

    “是又如何?”江眠沒有一絲被戳穿的心虛,輕聲回道。

    他還故意借用了晏無歸之前說過的話。

    如果只是為了自身利益,江眠完全可以現在就把他捆起來,廢掉他一身修為,再送給主角受報仇。

    這個小世界的渡劫期再強,也強不過積分商城里高價售賣的【道祖鴻鈞化身】。

    笨蛋老婆,什么都不懂。

    而晏無歸閉了閉眼,認真道:“無論如何,事已至此。江眠,如今你想要的是本座,便沒有后悔之路可選,否則……”

    “否則你要殺了我嗎?”江眠彎起眸子,與他對視。

    晏無歸沒有否認,血紅眸子里寫著毫不掩飾的占有欲:“這諾大修真界,不會有人膽敢沾染屬于本座的東西。”

    “師尊好兇,但之前分明是你把我搶到這里來的,”江眠輕輕哼了一聲,“而且,師尊昨夜都把我看光了,難道還不想負責?”

    “……那是你自己脫的。”晏無歸身上才升起的氣焰緩緩回落。

    只要江眠提到爐鼎之事他就理虧。

    “我才不管,反正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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