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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出差

    氣候轉晴, 有稀薄的日光從云縫里透出,慵懶地罩在屋內,暖洋洋的灑在時嶼身上。

    桌上工作用的手機傳出簡訊的叮咚提示音,擾亂了闃靜的氛圍。

    時嶼從睡夢中醒來, 視線一片被曬得朦朧,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 從床頭柜上摸過手機來,看了眼消息后,漆黑的眸略微迷了一度。

    樓下客廳里傳來窸窣的聲響,他穿著拖鞋下樓, 看到段京淮正在客廳里踩著板凳, 站在落地窗前掛窗簾。

    他微仰著頭,身影筆挺高大,瀑白的光線臨摹著鋒利的下頜線,那喉結線條略顯凌厲, 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時嶼抓著扶手,站在樓梯口看了一會兒。

    很快,段京淮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從板凳上邁下來:“吵醒你了?”

    時嶼唇色有些淡, 纖長的睫眨了眨,緩慢搖頭。

    段京淮走到時嶼面前, 用掌背探了下他額頭的溫度, 沒發現異常才稍松了口氣。

    看來燒已經完全退了。

    時嶼剛睡醒,眼皮都掀成了三褶, 黑發軟趴趴的搭在額前, 有一縷打著往上翹,看上去格外的乖。

    那雙純而媚的眼睛濕漉漉地抬著, 漆黑的眸透出些惹人生憐的懵懂來。

    段京淮指尖微微濕漉著,他喉嚨干涸,滿腦子都想把面前的人抱在懷里揉一揉,可又怕時嶼不高興,只能忍著。

    “窗簾壞了,我修了下,應該沒問題了。”

    段京淮說著,從一旁拿遙控器遞給他,自己轉身去洗手間洗手。

    時嶼視線掃過遙控器,摁下按鈕試了試,窗簾的鏈條緩緩啟動,將日光遮擋在外。

    他模樣有些呆,又摁了下,窗簾掀開,如瀑般的陽光灑了他滿身。

    段少爺竟然會修窗簾。

    時嶼翳了翳唇,鼻端還氤氳著廚房里飯菜的香氣,日光的暖意曬得他眼皮發燙。

    他握著遙控器發呆良久,視野里有大片大片的橘色,心口滋生幾分熨帖的熱,連窗外的雪都變得柔軟起來。

    他之前把玄關處的燈裝成暖橘色,或許,就是曾經在心底期待過眼前這一刻。

    “怎么了?還沒好嗎?”

    段京淮從洗手間出來,見他還站在這兒,將遙控器拿過來試了一下。

    時嶼抬起眼睫看他,光線掠過段京淮的發頂,鴉羽般的睫毛下透出兩道疲憊的青痕,眉眼之間也覆蓋著些許倦意。

    清晨吃完早飯之后,他就被段京淮推到樓上補覺,分明他自己都一夜沒睡。

    時嶼伸出手,蔥白的指尖拽住段京淮黑色襯衣的衣角,輕輕勾扯了幾下。

    段京淮低斂下睫,手下意識地攥住他的指節,又倏地松開,湊近了問:“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時嶼搖頭,語氣有些淡:“今天沒辦法去看電影了。”

    “……”段京淮愣了一瞬,漆黑眼底的情緒恍然掉下來一塊,身子略微向前,緊抿的薄唇顫了顫,“是你后悔了嗎?”

    他聲線放低了一些,壓抑到沙啞:“不想去也沒關系,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時嶼眨了眨眼睛,兩人距離近,他輕而易舉地捕捉到男人眼底柔和的情愫。

    段京淮向來一身傲骨天之驕子,此時此刻卻像是被打碎了般,眼神輕柔又小心地觸碰著他。

    怕他逃,怕他再次將他拒之門外。

    那種思緒在心頭瘋漲,連指尖都緊張到濕漉了起來。

    時嶼唇角動了動,呼吸平緩著,心瞬間滿到像是膨脹的帆。

    “不是,”他輕勾起一個很淡的笑,將手機遞給段京淮,“剛才Charles發郵件跟我說,有個合作案要我去歐洲考察一下。”

    Charles是R&E的創始人和直接負責人。

    段京淮掃了眼郵件,眉略蹙起:“要出差?”

    “嗯。”

    “你還生著病呢。”

    “已經退燒了,”時嶼說著,用手背試探了一下額頭,又解釋說,“這個合同是我聯系接洽的,按規矩必須由我親自去考察簽約。”

    “那我跟你去。”段京淮說著,便要找手機訂機票。

    時嶼茫然地抬眼:“你去干什么?”

    “照顧你,”段京淮說,“你助理粗心大意,三兩句話就能被我收買,我不放心。”

    說到這兒,時嶼忽然想起:“你收買喬治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段京淮:“……”

    時嶼心底莞爾一笑,但面上還是冷冷清清的,略咳一聲清了下嗓,又道:“只是去三天而已。”

    他倒是很想讓段京淮跟他一起去,可是……

    一想到昨晚的事,他耳廓還是會不自覺地發燙。

    他還不想那么快就承認自己的心思。

    “但那個戴維斯也要去。”段京淮剛才在郵件里看到了戴維斯的名字。

    時嶼淡道:“這本來就是跟他提出要合作的項目。”

    段京淮湊近了些,薄唇微抿著,睫低斂著垂下來,聲音啞啞的:“他不是…每天tຊ都送你玫瑰花嗎…”

    時嶼:“我都扔了。”

    他眉梢略微挑起:“你扔了?”

    “嗯。”

    即便如此,放任一個喜歡時嶼的人跟他一起出差……一想到他們要在一起共度三天,段京淮的心又像是被檸檬浸泡似的。

    時嶼:“我向來公私分明。”

    段京淮動了動唇,他還想再說點什么,最終垂下眼,有些挫敗地說:“我幫你收拾行李。”

    他長腿邁過時嶼,想要上樓。

    時嶼瞥見他眼底的影翳,眼睫微顫了下,連忙攥住他的手腕。

    有溫熱貼著段京淮的腕骨,他太陽穴猛跳了下,垂眸。

    “不用了,喬治會幫我收拾的,”時嶼放下手,嗓音放的很輕,“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唇微抿著,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時嶼分離,但又怕越界太多會讓惹他生氣。

    “那我等你回來。”

    “嗯。”

    段京淮走后,時嶼先去浴室沖了個澡,吹完頭發出來過后,果然等到了喬治的電話。

    喬治大咧咧的嗓音從聽筒那邊傳過來:“老板,就剛剛,每天給你送飯的那個男人,跟我要你去歐洲的航班號和座位。”

    時嶼勾了勾唇。

    他就猜到,段京淮一定會去找喬治。

    “嗯。”

    話落,喬治一副邀功的語氣,得意洋洋地說:“你放心,我已經惡狠狠地拒絕了,這次我絕對會抵住誘惑,不會被他收買的,我的心永遠向著老板你!”

    時嶼:“?”

    這不對。

    時嶼:“你把我的航班號和座位發給他。”

    喬治愣了愣:“啊?”

    時嶼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又補充道:“發給他,但是千萬別說是我讓你發的。”

    “啊?”喬治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現在就發。”

    “……好。”

    喬治掛了電話,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不是說沒關系嗎?

    第42章 想他

    平流層上的層疊白云如同無邊無際的廣袤雪原, 陽光熾熱,距離近到仿佛伸手可觸。

    頭等艙氤氳著清爽的檸檬香氛,溫度和濕度適宜,艙內僅設置了六個座椅, 空間也格外寬敞舒適。

    灰咖色的座椅里, 時嶼安靜地翻閱著手里的文件, 金絲邊半框眼鏡的鏡片反射出隱隱的光。

    機艙內鋪著昂貴的絨毛地毯,身穿深藍制服的空姐踩著高跟鞋踏過走廊,停在時嶼斜前方的位置。

    時嶼指節輕撫過紙張,眸半抬, 似是無意般瞄了眼斜前方的位置——

    段京淮坐在那兒。

    他從剛上飛機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雖然男人掩藏的毫無差池,但飛機剛起飛時,他在座位里稍探出了一截手臂,就被時嶼捕捉識清。

    空姐躬身蹲在段京淮的位置旁邊, 她容貌姣好,淡妝勾勒下一張臉蛋精致明艷。

    兩人交談了很久,他聽不清兩人的對話, 但依稀聽到女孩溫柔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愉悅的輕笑。

    探在文件上的指腹微蜷了半分。

    時嶼神色凝冷, 纖長濃密地睫輕垂下來,落了層陰翳在眼瞼處, 稍顯失落。

    飛機平穩飛行都那么久了, 他人沒個動靜就算了,這會兒竟然還跟漂亮空姐聊的那么開心。

    心頭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涌上來, 時嶼薄唇微繃成一條直線, 抬手推了下眼鏡。

    窗格外的陽光有些刺眼,視野略微陷入紫青。

    又過了片刻, 空姐起身,路過時嶼的時候,微彎腰貼心地提示道:“先生,您覺得艙內溫度還算舒適嗎?”

    時嶼微瞇了下眸,眸底幽邃清冷:“嗯。”

    空姐仍舊笑道:“您的右手邊有蠶絲被,如果需要更厚實一點的,可以隨時叫我。”

    他又淡淡地回應了聲。

    空姐禮貌地微微頷首示意,直起身來轉身離開,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又推著餐車折返回來,停到他的面前。

    “先生,今天我們為您準備了中餐,可以看下合不合您的口味?”

    時嶼略蹙了下眉,以往他出差的時候在飛機上大多都是工作,餐飲也是應付隨機,這次也并沒有吩咐過空乘人員要中餐。

    或許是看出他面上的疑惑,空姐又笑意盈盈地解釋道:“今天我們廚師剛好烹飪了中國風味的菜肴,看您是中國人便幫您推過來了,如果不喜歡,這邊還可以給您換其他菜色。”

    “不用了。”他摘掉眼鏡,揉捏了下眉心。

    “好,那您慢用。”

    空姐將推車中的食物依次擺到餐桌上,又遙控著窗格降了稍許,使隔間內光線略微昏暗下來。

    “對了先生,”做完這些,空姐用從推車下拿出體溫計來,“機艙里有規定要統一測量一□□溫,您看,是否方便配合一下?”

    測量體溫?

    時嶼眼睫一顫。

    倒不是這要求過于離譜,之前特殊時期的時候也會有這種規定,只是,這一切都顯得過于“巧合”了些。

    時嶼的眼神掠過空姐,落在了斜前方的座椅處。

    客艙內的座椅私密性都很好,除了灰咖色的高級皮革外,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很快便收回視線,很淡地“嗯”了一聲。

    體溫計在時嶼額頭旁懸空測量了一瞬,顯示屏上很快就跳出數字,屏幕也被綠色占據。

    “您體溫正常呢,”空姐嗓音略微抬高了些,又笑意溫柔地說,“您看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時嶼略一頷首:“嗯。”

    空姐走后,他解鎖了日常生活用的手機,連上wifi之后,才看到段京淮發給他的聊天記錄。

    【段京淮:體溫計記得帶。】

    【段京淮:行李讓你助理拿。】

    【段京淮:才半個月就生病兩次,讓我怎么放心。】

    ……

    上飛機前,他發了將近十條,全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這些消息發來的時候,時嶼正在回復公司的郵件,他知道段京淮會跟著他,就沒來得及看微信的消息提示。

    后面還有幾條,都是在飛機起飛之后發過來的。

    【段京淮:不要著涼。】

    【段京淮:不要總是工作。】

    【段京淮:記得按時吃飯。】

    【段京淮: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事無巨細的關心令時嶼心口微微一顫,他抬起睫,看了眼段京淮的位置,唇瓣微抿。

    有些想他。

    時嶼想了下,回復道——

    【時嶼:有點不舒服。】

    發完之后,為了配合這條消息,他還虛掩著唇刻意揚聲咳嗽了幾下。

    然而,還沒等他咳完,右側余光就被迅速靠近的黑影占據,有熟悉的氣息擠進隔間,段京淮人坐到他身旁,眉微蹙著:“你哪里不舒服?”

    他說著,撩起時嶼額前的發梢,將自己的額頭靠過去跟他緊貼在一起:“不是試過體溫了?”

    低醇又沙啞的嗓音隔著眉骨傳遞下來,震得時嶼心口都有些發癢。

    滾燙的鼻息拂在他的面上,本就又白又薄的皮膚在頃刻間被燙至緋紅。

    原本是想著“質問”他為什么在飛機上,卻因為此刻的親近,令他慌了思緒。

    男人低喘著,幽邃的眸里倒映著時嶼的臉,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滿心滿眼。

    遲遲沒有得到答案,段京淮稍退了些,眉依然蹙著。

    時嶼虛握了握染了薄汗的指尖,別扭地挪開視線,淡道:“我沒事。”

    “那你……”段京淮說到一半,對上時嶼清凌凌的視線,戛然而止。

    暴露的太過于徹底,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喉結微滾了滾。

    隔間的位置容納兩個人還算是寬敞。

    時嶼發絲有些凌亂地散開著,他推了下眼鏡,眉梢微抬:“你怎么在這兒?”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漆黑的眸如深潭般緊鎖著他。

    四目相對,周遭的氣氛都靜謐了一瞬,忽然,飛機在云層中遇到了氣流,機身猛一顛簸,時嶼的身子被甩晃了下。

    兩人離得本來就近,段京淮下意識地握住時嶼的腰,微躬著身子把人按在了懷里。

    顛簸很快便結束,恢復平靜。

    耳廓間拂著溫熱的吐息,燙的臉頰都酥麻一片,時嶼眉間神經一跳,支起手臂略微掙扎了下。

    察覺到懷里人的抗拒,段京淮強勢地將人圈在懷里,下頜抵在時嶼的肩頭,聲線微繃:“給我抱一下。”

    分明昨晚已經抱過一整晚,可他還是貪戀懷中溫熱的觸感。

    時嶼的動作緩慢停了下來,他舔了舔唇,壓低的聲線里透著小小的不滿:“你又騙我。”

    “對不起,”段京淮嘆了一聲,濕漉的指尖攥了攥,在他耳畔低啞道,“三天太久了。”

    時嶼一怔tຊ。

    “分開三天,你簡直就是在懲罰我。”

    第43章 家屬

    翱翔在天際的飛機破開斑斕的云海, 形似鯨魚般,留下一道金燦的軌跡。

    時嶼清冷的眸光虛晃了晃,逐漸覆了幾分柔軟。

    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帶一絲喑啞,灼燙的吐息拂的他耳側酥麻, 連心尖都輕顫了下。

    他指節緩緩收緊, 手臂略微抬起一些, 想要回抱住段京淮的腰際,懸空片刻,腦海里忽然閃現昨晚一些旖旎胡鬧的畫面,又臉紅心跳地放了下來。

    他在心底暗暗腹誹, 什么叫“懲罰”?怎么好像還是他的錯了?

    清冽男香拂過鼻端, 他臉埋在段京淮的肩側,下頜微動了動,羞惱地在他脖頸一側咬了一口。

    段京淮輕“嘶”了一聲,掌心落在時嶼的發間揉了下:“乖, 咬疼了。”

    時嶼松口。

    “肩膀上都是你的印,”段京淮失笑了聲,慵懶磁性的聲線湊成緊湊的弦, “你這是想要把我標記成你的所有物?”

    “什么標記所有物?”時嶼一向清冷疏離的眼勾了紅, 惱羞成怒地瞪著他,“是你誣陷我。”

    “哪里誣陷你?”段京淮直起身來, 眸如沉霧般緊鎖住時嶼, 聲線沒了一貫的懶散,格外認真, “我看不到你就會想你, 吃飯想,睡覺也想, 連呼吸都想,想到嫉妒,想到發瘋,這輩子就這么被你吃死了。”

    “闡述事實,你也要判我刑嗎,法官大人?”

    “……”

    過于直接的剖白令時嶼本就跳動的心愈發沸騰起來。

    天花亂墜的甜言蜜語簡直就像是糖衣炮彈,把他砸的腦袋都暈乎乎的。

    他知道段京淮一向很會,無論是嘴上還是床上,哄騙他的招數簡直不計其數。

    分明他性子清冷,曾經追求者再纏綿悱惻的情話他也不為所動,可遇到段京淮,他那把冰便被澆的一點不剩。

    時嶼翳了翳唇,瞬間覺得身體和臉都隱隱燥熱,眼神都沒地方擺,他推了推段京淮的手,垂著眼睫“哦”了聲。

    “還咬嗎?”段京淮輕笑著,嗓音像混了沙和浪般低啞,“你生氣的話,想咬就咬,哪兒都能給你咬。”

    似笑非笑的語氣帶著他一慣的痞笑,時嶼禁不住亂想,耳廓頓時透出酡紅,咬著牙,被抓住的那只手狠狠地撓了下段京淮的掌心:“段京淮!”

    段京淮眉心怔了瞬,又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哄著人:“我說的就是字面意思,你想什么呢?”

    還是流氓。

    時嶼甩開段京淮的手側過身去,高挺鼻梁上的鏡片掠過一層影,將眸底的神色襯的有些清冷。

    他掀開眼前的餐盤,漂亮的眉微鎖起,不再理會身旁的男人。

    濕漉的指尖還帶著潮意,他收回手,望著時嶼精致的側臉線條,微哂。

    段京淮繼而將手臂伸過去,從時嶼身后摟住他的腰,俯身在他的耳廓上輕啄了下。

    那是時嶼的敏.感.區。

    果不其然,懷里的身子抖了下,眼睫低垂著平鋪在眼瞼上,但也沒掙開他。

    “對不起,”段京淮呼吸滾燙,心跳也劇烈,“第一次追人,沒什么經驗。”

    “如果生氣了,給我個機會,讓我哄哄你。”

    ——

    抵達西歐的時候太陽剛落山,大片紫日噴薄而出,玄青色的天幕如暈染的綢緞般。

    黑色幻影停靠在機場一側,璀璨的燈光在锃光瓦亮的車身上流淌,低奢尊貴。

    西歐的合作方派了車來接送,將人送到了索爾特城堡酒店。

    R&E這次考察的目的,也是為了跟Davis合資收購索爾特旗下的酒店品牌。

    貴賓蒞臨,酒店總部的接待程序必不可少,酒店龍頭流光溢彩,管理層人員在vip廳口里站了一排,迎面便是高級香薰沁人心脾的清香。

    廳堂內裝潢奢華,三人在經理的引薦下乘著電梯到頂樓的總裁套房,剛拐過廳廊,就撞見了同樣落地不久的Davis.

    “時先生晚上好。”

    Davis一身矜貴筆挺的西裝,斯文倜儻,他略微頷首示意,禮貌地伸出手。

    “Davis先生。”時嶼伸過手去跟他的輕握了下,稍接觸了一瞬便分開。

    Davis看著他眸中顯然比之前更清冷的神色,唇角一滯,隨后又牽起一抹笑:“聽說你生病了?”

    他低聲溫柔道:“身體好些了沒?”

    聽到他刻意放低嗓音的關切和眼神,一旁的段京淮低蹙了下眉心,幽邃的眸微瞇,像是看螻蟻般睥睨著他。

    時嶼淡道:“沒事,不會耽誤工作。”

    段京淮身形高大,一身昂貴黑色經典毛呢,即便不言不語,也透著上位者強勁的氣勢,Davis完全無法無視他的存在,眉稍斂:“時總帶了朋友?”

    雖說那晚曾打過一個照面,但夜色濃釅,他并未看清半分五官,只覺得男人氣場頗足,是個狠厲的角色。

    都追到這兒來了嗎?

    Davis舔了下唇,原本還想借這次機會制造一下二人世界,沒想到還多了個麻煩。

    不過,他皺著眉,細想了一下那日在車窗內看見的情景,又緩慢地勾了下唇角。

    路障罷了,他有十足的信心一一排除。

    時嶼瞥了眼一旁的段京淮,對Davis回復的語氣淡到公式化:“Davis先生不必擔心,他與我們的合作無關,我會嚴格遵循我們的合作條款,對合作內容保密。”

    “我不是這個意思,”Davis輕笑一聲,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領帶,腳步略上前了幾分,“我相信時總的為人。”

    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腮邊的肌肉隱隱用力,似是磨了下牙。

    他不爽,極其的不爽。

    時嶼眉間并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點了下頭:“多謝。”

    “索爾特的總裁Haines今晚會在餐廳設宴等候我們,”Davis繼續說,又瞥了眼經理手中的房卡,接過來,笑道:“給我們準備的套房也挨著,不如,我等一下時總,我們一起下去。”

    話落,時嶼有些不適地微蹙了下眉。

    Davis沒察覺到他眼底的不悅,又略微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將房卡放到時嶼的西裝口袋里。

    誰知手剛伸到中途,就被一道橫在前面的身形遮擋住。

    他皺起眉。

    段京淮瞇著眼,死盯著Davis,視線仿佛淬了冰:“這就不必了吧。”

    男人肩寬腰挺,擋在時嶼前面宛如巍峨,將那房卡從Davis手中抽出來,輕哂:“合作對象而已,Davis先生何必要裝的那么熟呢?”

    Davis一聽,嘴角勾揚的笑容凝固了半分,臉色也微沉了下。

    兩道目光對峙,周遭的空氣都仿佛生了寒。

    一旁遲遲沒有開口的喬治感覺渾身一凜,唇抖了抖,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幾步。

    總感覺未來三天都要經歷腥風血雨。

    正僵持著,旁側通體呈金色的貴賓電梯傳來“叮咚”的聲響。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位氣質含蓄優雅的中年女士從電梯里走下來,她金發碧眼,面容清麗,身著昂貴的高定禮服,背后跟著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保鏢。

    “晚上好,各位。”她笑意盈盈地揚起唇角,歲月在臉上烙下了幾道痕。

    是索爾特的總裁Haines.

    時嶼抬眼,眉略松,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Haines女士。”

    Davis收回跟段京淮對峙的視線,走上前去伏低身子,拉過Haines的手禮貌地輕吻了下。

    段京淮將房卡收進大衣口袋,幽深的眸沉穩肅清,勾唇低哂:“好久不見,Haines女士。”

    時嶼側眸:“你們認識?”

    Haines 笑道:“之前有幸跟段先生合作過。”

    聽到這兒,一旁的Davis唇角的笑有些僵硬。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的人的確背景深厚,是個強勁的對手。

    幾人正打著招呼,Haines 身側的助理接了通電話,畢恭畢敬地低道:“總裁,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Davis收起眼底的情緒,對時嶼笑道:“走吧時總,我們跟Haines女士一起聊一下合作案。”

    Haines突然道:“段先生也一起吧。”

    “我沒有參與你們的合作案,”段京淮眉目微斂,眸底多了幾分柔軟,視線落到時嶼的身上,“這次只是陪‘家屬’一起來的。”

    “家屬”二字的英文尾音打著轉,搭配著他慵懶磁性的嗓音,尤顯曖昧。

    時嶼眼眸怔了怔,心口微顫。

    Davis蹙眉。

    Haines聽后,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tຊ沒關系,我們今晚先不談公事,就當是一次朋友聚會,如何?”

    第44章 吃醋

    夜幕降臨, 高聳入云的酒店光彩璀璨,門前噴泉口來往的豪車一輛接著一輛,仿佛跟夜色融為一體。

    幾個人仍舊站在電梯口。

    聽到“朋友聚會”的字眼,Davis薄唇微牽起, 面上雖是溫和的笑, 可眼底盡顯涼薄:“Haines女士, 其實關于合作案,我還有一些細節想要盡快跟你商議。”

    他說著,微抬了抬下頜,輕笑的語氣意有所指道:“涉及太多, 外人不適合在場。”

    走廊口有凜冽的風吹起, 拂過脖頸。

    段京淮鋒利的眉緊鎖起,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人冷睨著他,目光比剛才還要徹骨幾分。

    聽到他的話, Haines模樣溫和地笑了起來,她看向段京淮,語氣歉意:“真是抱歉段先生, 合同的事情確實比較重要, 等談完要事,改日一定會找你敘舊。”

    段京淮眼皮微掀。

    他本來也沒打算插手時嶼的工作, 只是Davis的態度令他極其不爽。

    略繃的腮微微動了下, 他剛想說些什么,一旁的時嶼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用中文跟他說:“談完合同我就回來, 有喬治在, 你休息一下吧。”

    他兩天沒睡,眼睫下透著難以忽視的陰翳。

    時嶼嘴上不說, 但心里還是忍不住心疼。

    段京淮無奈地笑了下,他叮囑說:“你感冒剛好,少喝酒。”

    說著,他還看了眼身后的喬治一眼。

    喬治也懂些許中文,看到他掃過來的眼神之后,連忙站直身子,點了點頭。

    他分明是時嶼的助理,怎么現在,反而又有種被段京淮拿捏的錯覺。

    幾個人在保鏢的擁護下乘坐貴賓電梯來到大廳旁側的宴席廳。

    段京淮拿著時嶼的房卡,刷開門,身后緊跟著他的侍者將三人的行李放到客廳里。

    總統套房裝潢精致高雅,由五個套間,空氣里彌漫著白玫瑰花和香氛的氣息。

    段京淮沒開燈,走到落地窗前點了支煙,裊裊氤氳而起的青白色煙氣,將男人的輪廓遮得昏晦不明。

    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琢磨著先幫時嶼收一下帶來的衣服,再去吃飯洗澡,剛想把煙掐滅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謝景廷打過來的。

    剛接起,就聽到那邊傳來揶揄的語氣:“人追上沒?

    段京淮輕嘆了下,眉心微縮:“沒。”

    “你動作也太慢了吧,遇到什么問題了?” 謝景廷笑了下,揚著聲音說,“是小美人不喜歡你了,還是你不行了?”

    段京淮懶得理他,懶道:“你很閑?沒事掛了。”

    “有事,”謝景廷說,“秦皓下周結婚,郝帥已經開始幫他大張旗鼓操辦單身派對了,你什么時候回來?”

    段京淮望著窗外闌珊的燈火,略微蹙起了眉。

    時嶼被調回了R&E總部,又接了幾個案子,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再回國內發展,而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國內……

    他吸了最后一口煙,然后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沉道:“派對我就不參加了,你們玩得盡興,等秦皓結婚當天我會回去。”

    謝景廷:“追不上人,你也不回來了?”

    “嗯,”段京淮低啞的嗓音在靜謐的房間內擴開,嘶啞悅耳,“這次無論他跑到哪里,我都不可能再放他走。”

    *

    吃完餐廳準備的餐點,段京淮將時嶼的行李拆開,將他的衣服整齊放進衣柜里。

    喬治給他發了消息,說沒攔住,還是喝了幾杯紅酒。

    段京淮打電話給侍者打了聲招呼,讓他們晚點送醒酒湯上來,叮囑過后才去浴室洗澡。

    等他裹著浴袍出來時,時嶼人已經回來了。

    “你回來了?”他漆黑的眉眼里透出幾分柔軟。

    時嶼正坐在套間客廳的桌前看電腦,修長骨感的手覆在鼠標上,細金邊眼鏡壓著一雙清冷深邃的黑眸。

    或許是喝了紅酒的環顧,臉頰有些紅,漂亮的眉心微微鎖著,模樣斯文矜貴。

    見到他從浴室出來,時嶼微瞇起眼,指尖拖著邊緣扶了下,慢條斯理道:“嗯,Haines女士有急事,提前結束了晚宴。”

    他稍挑了下眉:“你喝酒了?”

    時嶼覆在鼠標上的手頓了頓,在心里又把喬治罵了一通,低聲道:“只喝了一點。”

    段京淮坐到沙發上:“我給你叫了醒酒湯。”

    時嶼抬起眼來,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剛才在郵件里看到了秦皓婚宴的請柬。”

    秦皓下周跟娛樂圈新晉影后周安然結婚,這無論是在商圈還是娛樂圈都是一個不小的新聞,連續幾天的新聞都鬧得沸沸揚揚,熱搜也因為這件事提前炒作了一個月之久。

    說是婚宴,實際上也不過是上流社會的交易場合。

    屆時一定會有不少各行各業的精英蒞臨。

    段京淮掀開保溫桶,抬眸:“嗯,下周婚宴,郝帥他們幾個月前就籌劃著給秦皓辦單身派對。”

    時嶼垂下眼,睫翼安靜垂著,鏡片將他的神色遮掩出幾分朦朧。

    見他不動,段京淮緩慢地掀著眼皮,薄唇帶著笑,嗓音低朗:“是我過去喂你,還是抱你過來喝?”

    時嶼:“……”

    他將文件保存,脫了西裝外套往這邁,邊走邊抬手整理著腕表,舉手投足間滿是清雋優雅。

    段京淮坐在他的身側,手臂慵懶地搭在他背后的沙發上,身后落地窗外喧映著滿城燈火。

    時嶼拿起湯匙舀了幾下碗中的湯,抬著眸看他,清了清嗓子緩慢開口:“婚宴,你肯定會去吧?”

    段京淮垂眸,他裹著濃黑的浴袍,將袖口翻折上去,將手邊一盤可解酒的牛奶蛋清往時嶼面前推了推:“我只去兩天,還會再回來找你。”

    說完,他又對上時嶼的視線,深邃的眸底有隱隱的亮光:“如果你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回。”

    “……”

    他也沒那么直白的問他這個啊。

    雖然這也是他心里想問的。

    可是。

    他舀著湯的動作慢了下來,燈光下,那泛著瑩潤的碗面映照出他漆黑的眼眸。

    “那……”時嶼動作慢條斯理地嘗了口湯,又說,“是不是有很多明星到場?”

    段京淮感覺他有些奇怪。

    他后背懶懶地靠進沙發里,雙腿微微交疊,神清散漫桃花眼玩世不恭地盯著他:“你想說什么?”

    時嶼視線掃了眼面前的蛋清,垂著眼輕描淡寫地說:“沒什么,只是第一次見婚宴還要玩配對游戲的。”

    發來的請柬上還寫了一些婚宴流程,他簡單掃了眼。

    可是他現在又沒什么立場質問他。

    段京淮聽懂了。

    他勾了勾唇,指尖在膝蓋上點了幾下,人湊近了一些,笑道:“你這么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吃醋了?”

    時嶼:“……”

    心思被輕而易舉的拆穿,時嶼單薄的耳垂又透出幾分緋紅來,他把勺子插到面前的牛奶蛋清里,抬眼冷哼道:“你別胡說八道。”

    那蛋清被他叉成兩半,在碗里顫巍巍的晃著。

    段京淮低低地輕笑。

    這時,他手機叮咚傳來幾聲提示音,段京淮從口袋里掏出來,發現是謝家豪。

    段京淮到美國追人的事在圈子里傳的風言風語,他懶得解釋,連微信都很少看。

    對方見他消失好多天,火急火燎,發來了好多下跪和喊“爸爸”的表情包。

    段京淮被滑稽的圖片逗樂,拖著氣聲低低輕笑了下。

    時嶼眉心一跳。

    他側眸瞥了眼他的神情,抿了抿唇,鏡片下的眸透出幾分不悅的神色。

    跟誰聊天這么開心。

    他用湯匙攪著碗里的湯,皮鞋尖不經意地伸過去,抵了抵段京淮的。

    他動作太小,力道也輕,段京淮心思全在回謝家豪的消息上,壓根沒有注意到。

    “不喝了。”

    時嶼將湯匙扔在碗里,金屬碰到碗沿發出叮的聲響,在闃靜的套間內泛開波瀾。

    段京淮抬起眸來,哄他:“多喝點,你酒量這么淺,不喝完會頭疼。”

    他毫不留情地冷著臉說:“難喝。”

    “?”

    “沒什么事的話你回去睡吧,我還有工作。”

    段京淮一頭霧水,他攥住時嶼的腕骨:“我陪你忙完。”

    “不用了。”

    ……

    這是生氣了。

    時嶼站起身來,剛想走,又被段京淮攬著腰拽住手腕拉了回去。

    他力道大,時嶼又沒有防備,腿彎一軟,人直接坐到了段京淮的腿間。

    “你干什么?”

    段京淮強硬地攬著他的腰,將人箍住,又把手機遞給他,解釋說:“是謝家豪,他公司tຊ拉了個建筑廠的客單,想讓我幫襯著找途徑。”

    時嶼拖著長腔“哦”了一聲,沒接手機,也沒往屏幕上看,手肘倒是安分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沒了掙扎的動作。

    “你不看?”

    時嶼睨他。

    這算什么?讓他查崗?

    ……

    他翳了翳唇:“不看。”

    誰知道他通訊錄里有多少男朋友女朋友,他看了純粹就是給自己心里添堵。

    段京淮哂笑,他伸手捏了捏時嶼的臉頰,低聲誘哄:“那你不生氣了?”

    時嶼把他手胡亂撥下來:“隨便你跟誰聊天,我有什么好生氣的。”

    他說著,又要從段京淮身上起來,他剛一起身,段京淮就拉住他的腳踝,另一只腿用不上勁兒,撞到了桌沿上。

    這一撞不要緊,撞巧了,不知道碰到哪根筋,一股鉆心的酸麻沿著筋骨蔓延,整條腿都軟了,他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段京淮一驚,他反應極快的將人重新拉到沙發里,連忙半蹲到沙發下面,關切地揉著他被撞到的膝蓋:“疼嗎?”

    時嶼抿了抿唇,撞個桌子有什么疼的,他剛才哈氣只不過是正常的條件反射罷了。

    即便如此,他抬眸看著半蹲在他面前神色緊迫的段京淮,眼睛眨了眨,還是沒好氣又黏糊糊的拖著尾音小聲說:“疼。”

    段京淮朝他的腰間伸出手,抓住他西裝褲的腰帶,時嶼怔然一瞬,抓住他的指尖:“你要干什么?”

    “讓我看下,是不是撞腫了?”

    “……”

    時嶼用手肘遮住臉,伸腿踢了下段京淮的小腿:“你先把窗簾關上。”

    段京淮:“這是單向玻璃。”

    “……”時嶼睨了他一眼,又伸腿沒好氣的踢人,“讓你關你就關啊,廢什么話。”

    段京淮起身找來了遙控器,將百葉窗簾落了下來,濃墨重彩的夜景被遮擋在窗外。

    他坐回到沙發邊緣,抓住時嶼纖細又骨感的腳踝,將那只撞到桌角的那種腿探到自己的腿面。

    “啪”的一聲,皮帶被彈開的聲響清脆嘹亮,時嶼感覺腿有些涼,他把臉側著埋在沙發里,悶悶地問:“怎么樣?”

    白熾燈光下,兩條纖長筆直雪白勻稱的腿虛虛地搭在他漆黑的浴袍上,膝蓋稍靠上的位置,映著一小片撞擊后模糊的紅痕,像是被凌虐后斑駁的印記,在瑩白中尤為明顯。

    段京淮喉結滾了滾,他沉著氣息,伸出手去碰了一下。

    時嶼又輕輕嘶了一聲。

    “疼?”

    時嶼有些茫然地掀著眼睫看他:“嗯……”

    當時他掙扎的力道有點大,即便不算很疼,剛才那股酥麻的勁兒過去,也有些疼痛的余韻。

    段京淮說:“撞紅了,你皮膚薄,估計會發青。”

    時嶼把臉轉過去,佯裝著生氣道:“都怪你,非要拉我,害我撞桌子。”

    段京淮眸色沉著,沒說話。

    氣氛有些靜。

    過了片刻,時嶼感覺腿彎被抬了起來,疼痛的地方被一股滾燙的氣息噴薄,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感覺到一陣柔軟的涼意貼到了他膝蓋的皮膚上。

    他渾身一凜,感覺像是被電了一下似的,有無形的電流傳遞到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

    段京淮吻了他磕碰的那塊皮膚。

    時嶼耳廓通紅的埋在頸窩里,挑起撩人的眼尾,露出一雙水光淋漓的眸子。

    “癢……”他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腿,但抽動的力道也不大,就那么沿著段京淮的下頜輕輕一蹭。

    段京淮覺得好笑,他輕輕呵出一聲氣來,眉梢微挑著:“害羞什么,你渾身上下我哪里沒親過。”

    “……”

    時嶼又拿另一只腿的后腳跟狠狠蹬了幾下他的大腿,似嬌似嗔地瞪著他:“你給我滾。”

    段京淮垂下眸。

    那精致雪白的腳踝還被他握在手心里,白到幾近透明的皮膚被他厚實的掌心摩擦,透出些緋紅來,像是灼然而妖的桃花。

    他重新半跪到沙發上,抵著時嶼的腿側,低低地俯下身來,高大的身體像一張網,將時嶼罩在沙發和人之間。

    時嶼瞳仁縮了縮:“你離這么近干嘛?”

    段京淮把他的手腕拿開,拎著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下,斂眉道:“我去找藥箱,要不然我們去醫院?”

    “……”

    這還要是讓別人聽了,都得驚掉下巴。

    多大點事啊還得驚動醫院。

    時嶼都有點愕然了,眼睫顫了幾顫,盯著他:“我又不是紙做的。”

    段京淮漫不經心地勾著唇角:“不是疼?”

    他小聲說,視線略微錯開:“不疼了……”

    時嶼就這么乖巧的躺在他的身下,冰骨玉肌,纖細白皙的指尖輕輕的攥著他襯衫的衣料,眼睫掀著。

    段京淮眸光愈深,吐息都有些不穩。

    他又壓低了一些,手臂撐在他臉側,腿彎向前,整個人離他的距離更近了,有熾熱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覆下來。

    時嶼的唇上泛著水潤的光澤,段京淮喉結滾了滾,稍側過腦袋——

    忽的,總裁套房的門被敲響,打破了一室旖旎的氣氛。

    段京淮:“……”

    他怎么覺得這種情節總是那么的似曾相識呢。

    第45章 在乎

    但段京淮身子沒動, 仍舊想要吻上去,可唇剛觸碰到時嶼的唇瓣,時嶼就撐著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下。

    “時總——”門外響起Davis低沉的聲音。

    時嶼覷了段京淮一眼,把人推開, 有些慌亂地從沙發下將他的西裝褲找來穿上。

    他垂下眸理了理衣扣和腕表, 好在身上的襯衫還是干凈整潔的。

    段京淮隱忍而克制地呼出一口氣, 腮邊肌肉隱隱用力,一臉不爽地靠在沙發里。

    時嶼臉仍舊泛著燙意,他扣上皮帶,抬腿踢了他一下:“你去開門。”

    段京淮咬著腮, 漫不經心地抓了把濕漉的發梢, 視線盯著門口停頓片刻,忽然將時嶼摟過來,在他慌亂錯愕的神色中,吻了下他的額頭。

    稍縱即逝的吻, 像火苗般擦過肌膚。

    時嶼愣了愣,出神的看著眼前男人站起身。

    ……

    什么啊。

    動不動就撩他一下。

    白熾燈下,那熒光般剔透的耳垂像煮熟的蝦仁般, 可口誘人。

    段京淮肩寬腰窄, 浴袍的領口微微敞開,過分頎長和偉岸的身材氣勢頗足。

    微瞇的眸寒冷刺骨, 藏著蠢蠢欲動的野性。

    他拉開套間的房門, 睫低垂著,姿態滿是傲慢地睥睨著眼前斯文的男人, 鄙夷不屑。

    Davis看到他, 神色先是一愣,然后唇角又微微牽開。

    他笑了下, 吐出一口好聽流利的英文:“時總呢?”

    段京淮低嗤了聲,人倚在門口,沒有放行的意思:“什么事?”

    Davis舔了下唇角,笑得狡黠:“我是來跟時總道歉的。”

    他說著,懶洋洋地將手上的東西拎起來,勾著唇:“這是時總剛才落在我房間里的,我想還給他。”

    段京淮視線落到他之間,眉心微蹙,黑眸彌漫開陰鷙的情緒。

    是時嶼剛才戴的領帶,布料上被揉了些褶皺。

    在飛機上段京淮還扯著把玩過,仔細一想,剛才的確是沒了蹤跡。

    段京淮深邃如墨的眸瞇了一度,眼底寒光畢現。

    兩人站在門口僵持著,身后的時嶼整理好思緒,瞥了眼鏡子,確定自己神色恢復如常,才穿上皮鞋走到門口。

    “Davis?”

    剛才在屋里心臟跳的太快,他根本無暇分辨屋外的男聲是誰,在看清來人之后,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Davis視線掃過時嶼。

    仍舊是剛才在餐廳那身清冷干凈的西裝,衣領的紐扣嚴絲合縫的系著,昂貴的布料也沒有一絲褶皺,看來并沒有他剛才腦海里浮現過得旖旎畫面發生。

    他頓時在心底松了口氣,懶懶地笑著,把手里的領帶遞給他:“時先生還真是粗心,領帶這么私人的物品也忘在我這兒了。”

    時嶼蹙起眉。

    Davis的語氣和說辭都太過于曖昧,他有些不悅,但這話又實在密不透風,沒法反駁,他只能沉默著伸手接過領帶。

    接過領帶時,Davis的指腹故意觸碰了下時嶼的指尖,這動作被段京淮捕捉到,眸底染上一陣惱意。

    Davis笑著:“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你別放在心上。”

    時嶼聲音淡淡的:“還有事情嗎?”

    Davis聲調緩慢:“我想聽一下時總跟Haines提出的那個規劃,具體是想怎樣實施?”

    時嶼:“等下我tຊ會發文件給你。”

    Davis看了眼腕表,淡笑著說:“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進屋,跟時總聊一下我自己的想法?”

    時嶼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剛想拒絕,Davis又不緊不慢地說。

    “明天就要跟Haines談判,或許我們應該準備的更充分一些,不是嗎?”

    迄今為止,Davis說的事情都是關于工作,除了態度曖昧,并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于理,他并沒有理由拒絕。

    時嶼垂眸,人側過身:“請進吧。”

    Davis勾了勾唇。

    但段京淮仍舊站在門口,沒動,薄唇緊抿著,漆黑的眉眼凜然森冷。

    Davis腳步頓了下,微抬起下頜,語調散漫道:“時總,你的這位‘助理’,好像不歡迎我進去。

    時嶼抬眼看向段京淮,后者咬著牙不屑地冷嗤了聲,轉過身走到窗邊,咬了支煙在嘴邊,沒點。

    他眉緊蹙,眼底似有洶洶怒焰燃燒著。

    換做他以往的脾氣性格,敢這般覬覦時嶼的人,早就被他威脅警告。

    可現在他根本就不敢。

    沒名沒分,他怕自己做的太過火,反而會將時嶼推的越來越遠。

    段京淮抬起眼,倚在不遠處的窗戶邊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時嶼,他語氣一直淡淡的,講述思路清晰,面容一貫的斯文儒雅。

    段京淮瞇了瞇眼,時嶼此時工作的模樣,跟他印象里學生時代的樣子漸漸在眼前重疊。

    他微微攥了下溽熱的掌心,回想起,自己坐在班級的后排,曾無數,盯著前排時嶼的側臉看到出神。

    無論是認真的,還是略微苦惱的,所有畫面在他的眼前都格外鮮活。

    他喜歡屬于時嶼的每一個瞬間,而且是那種扎在心底,早已根深蒂固的喜歡。

    Davis并沒有呆多久,時嶼的工作效率向來很高,清晰明了的闡述了所有重點。

    直到人走后,房間又再一次落入靜謐。

    喬治不知道去哪里鬼混,還沒回來。

    時嶼整個人松懈了些,他邊解開領口的紐扣邊朝客廳的茶臺走,倒了杯水。

    水溫很涼,他的唇剛觸到,玻璃杯就被段京淮握住。

    “等加熱再喝,幾分鐘就好。”他說著,摁了下水壺加熱的按鈕。

    時嶼沒說話,兩人面對面站著,段京淮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不燙。

    水壺嗡嗡的聲響在房間內擴開,時嶼眨了眨眼,長睫掃過眼瞼:“你沒事就睡吧,我還有些工作。”

    “還要工作?”段京淮眉略微皺了下,他逼近些,手支撐著石臺,“你感冒剛好,又倒時差,應該早點休息。”

    時嶼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和眼角:“要寫電郵跟總部那邊講明一些情況,還有剛才聊的內容,都要跟總部商量。”

    段京淮抿了下唇,他低聲道:“你先睡會兒,電郵的事,明早再回也不急。”

    時嶼搖頭:“明天跟Haines約好要考察一下酒店,時間上太趕了。”

    段京淮看著時嶼眼底隱隱的青痕,有些心疼。

    他低斂著睫,伸出手輕輕揉捏了一下時嶼的耳垂,沙啞嗓音有一絲惑人的性感:“那你去回吧,我不睡,等你。”

    時嶼聽后,眉間微微蹙起。

    算起來,段京淮大概有四十多個小時沒合眼,從飛機上他就一直陪著自己工作。

    時嶼將段京淮的手拉下來,語氣淡淡的:“用不了多久,你不用擔心。”

    他在旁邊看著,反而還會影響他的心跳和情緒。

    段京淮堅持:“我會很安靜,不會打擾你。”

    時嶼在心口輕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說:“怎么可能不打擾……”

    像剛才那種情況,兩人沒說幾句就險些擦槍走火,真要折騰下去,他恐怕也拒絕不了段京淮。

    那簡直沒完沒了,他還怎么休息。

    即便體力再好的人,身體也扛不住這么高強度的消耗。

    哪怕時嶼嘟噥的聲音很小,還是被段京淮捕捉到了,心口驀然一空。

    時嶼覺得自己打擾了他……

    也對。

    他本來就沒想讓他陪同出差,是他硬跟著他上飛機的,時嶼沒跟他計較,沒有生氣,已經是在縱容他了。

    可是。

    段京淮抓住他的手腕,低聲道:“萬一,那個Davis又找什么理由來打擾你,我怕你會吃虧。”

    時嶼眨了眨眼:“我不是小孩子,他如果敢對我怎樣,我完全可以應付。”

    段京淮眸中的情緒沉了一些,嗓音嘶啞:“……可是他剛才來,為什么說要跟你道歉?”

    “道歉?”時嶼凝眉想了一下,說道,“剛才在餐桌上,他跟Haines女士提出玩游戲,我并不擅長,所以喝了很多酒,應該是指的這個。”

    聽到“喝酒”的字眼,段京淮語氣有略微急迫:“他有沒有趁機對你怎么樣?”

    時嶼搖頭:“沒有。”

    “那你怎么去他房間里了?你的領帶……”

    去他房間,領帶。

    怎么看都是很曖昧的字眼。

    時嶼頓了下,聲線忽然凜冽起來:“他是這么跟你說的?”

    水壺傳出“滴”的一聲提示音,電被切斷,有蒸騰的熱氣從壺嘴里冒出來氤氳著。

    只不過兩人都沒有動。

    安靜了一會兒,時嶼抬眼,淡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段京淮解釋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怕。

    怕他不夠好,給不了時嶼太多,怕時嶼會覺得有比他更好的人。

    他也不敢睡,想要一步不離地跟著時嶼,生怕一睜眼發現這都是夢,怕他沒能要到那個追他的機會。

    太在乎了。

    這種在乎的情緒讓他變得惶惑,人生第一次,變得患得患失。

    時嶼打斷他:“我沒有去他房間,剛才餐宴的時候,他不小心把白葡萄酒灑到了我的領帶上,說會幫我清洗干凈。”

    “我本來是沒打算再要的,只是他來還,我也不能當著他的面扔了。”

    時嶼眸子倦漠冷淡,語氣也有些平:“當時喬治和Davis的助理也在場,如果你不信我,等待會喬治來了,你可以問他。”

    第46章 勾

    從窗外卷起的涼風從他的鎖骨間拂過, 時嶼沒戴眼鏡,燈光下眉宇顯得更清冽了些。

    “Davis是我的合作方,在這個案子里,R&E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有必要配合合作方。”

    “段京淮, 我說過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是不信任我嗎?”

    漂亮的眉微皺在一起,他的指尖也微蜷著。

    段京淮心口一緊,他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一步抱住時嶼:“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只是吃醋。”

    時嶼稍愣了下。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闡述我心里的感受, ” 他慵懶磁性的嗓音隱隱透著緊張的情緒, 環在他背部的手也緩緩縮緊,“看到這么多人惦記你,我心里很慌,也很燥。”

    “可我知道, 這一切都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占有欲作祟。”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說過很多讓你受傷的話, 以后如果再有這種情況,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 別自己生悶氣。”

    “或許我不該跟你來的……我不該把我嫉妒的情緒傳遞給你, ”段京淮滾燙的呼吸微微滯住,啄著時嶼的耳畔, “我不打擾你, 也不干涉你,你別生氣了。”

    “你需要我的時候, 我就會在,如果不需要,我會退后一步。”

    “只要你喜歡,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耳膜顫動,耳廓也絲絲的癢,吐息足以令人溺斃。

    時嶼眸光動了動,他眨了眨眼,手臂緩緩抱住眼前人的腰,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什么嘛……”

    抱緊他的人察覺到他的回應,背脊一僵,力道抱得更緊了些。

    時嶼頭埋著,人縮在他強悍的懷抱里,悶聲說:“你要退到哪里去?”

    ……退一步,太多了。

    “我都聽你的。”

    一步也不能退。

    他小聲說:“我又沒說不讓你來……”

    段京淮對他的喜歡究竟有多少?時嶼不知道。

    但剛才心里那點嘀咕,在他幾句話的攻勢下,輕而易舉的化解,連空氣都因為他的話而變得溫柔甜蜜起來。

    他也愿意再走近一步。

    “其實……”時嶼眼睫輕顫了顫,摟住他背脊的指節緩緩扣緊,“喬治告訴你航班,是我的主意。”

    “?”段京淮低垂著眼,疑惑道,“你的主意?”

    他松開手臂,想要跟時嶼對視,時嶼卻倏地抱緊他,臉埋得更深:“……你別看我。”

    他臉都紅了。tຊ

    段京淮停住動作,心口猛地下陷一塊。

    他能感受到懷里人的溫熱和柔軟,掌心落在時嶼的發梢,他將唇抵住他的耳廓吻了吻,曖昧又溫柔的嗓音很是勾人:“還生氣嗎?”

    ……他本來就沒生氣,他還能生他什么氣呢。

    “……”時嶼鼻音嗡里嗡氣地說,“你先去睡覺我就原諒你。”

    “我不困。”

    “……你剛才還說都聽我的。”

    段京淮低沉地笑了聲:“好。”

    時嶼微側過臉,唇貼在他的耳側,輕聲說:“出差回去之后,一起去看電影吧。”

    ——

    夜色濃釅,一弦皎月清亮的掛在幕布上,大地裹著雪白又厚重的盛裝。

    非周末日又是寒冬,電影院有些冷清,人流格外稀少。

    大廳里彌漫著爆米花和食物的香氣,距離檢票還有一段時間,段京淮取了票,回眸時便看到時嶼盯著爆米花的機器出神。

    差點忘了,他一向喜歡吃甜食。

    他攥著他的手腕走過去,跟服務生要了一桶豪華版爆米花。

    “你買這個干嘛?”

    “口水,”段京淮指了指他的唇角,“流下來了。”

    時嶼一驚,信以為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下嘴角,結果又撞上段京淮帶著壞笑的眸子,眉梢微挑著。

    他皺起眉來,伸手就是:“你好煩啊。”

    “給。”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低斂著睫輕笑:“那我是小孩子好吧?你這個大人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

    他眨眨眼睛,小小的哼了一聲,將爆米花抱進懷里,“那我勉為其難。”

    電影開始。

    段京淮特意買了情侶座,他帶著時嶼到座位上,又有些緊張的觀察著他的神色。

    這場算是晚間熱門場,他們周圍也坐了不少小情侶。

    葳蕤的光線落下來,給時嶼的側臉增添了幾分柔和,他沉默著坐在位置上,沒有什么異常。

    段京淮在心底松了口氣。

    電影開始,影院內陷入一片黑暗。

    這檔期沒有什么熱門的動作大片,所以段京淮就挑了一部比較文藝的愛情片。

    劇情有些冗長無聊,剛開始沒多久,身旁的座位就有低低的說話聲。

    他的心思本來就不在劇情上,心猿意馬地側過頭,發現時嶼看的格外認真,稀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漆黑的瞳仁亮亮的,纖長的睫毛乖巧的鋪落在眼瞼。

    段京淮心里一動,他從背后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攬在懷里。

    忽然,旁邊傳來了絲絲交纏的水聲,唇齒之間觸碰的聲響在靜謐的環境中散開。

    段京淮蹙起眸,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時嶼那側的情侶座上,有人在接吻。

    這動靜大的令人心煩意亂。

    他垂下眼睫,深呼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往時嶼那側挪了一挪,指尖濕漉漉的。

    時嶼在吃爆米花,香甜的氣息在兩人咫尺的空間內充盈,時不時地傳來酥脆的聲響。

    段京淮將手伸過去,他本意是想去牽時嶼的手,可誰知剛觸碰到他的指尖,他就把一粒爆米花強行地塞進他手心里。

    他狐疑地挑了下眉:“?”

    時嶼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透著單純的不解:“你不是要這個?”

    段京淮:“……”

    他無奈地吐了口氣。

    電影劇情繼續推進,旁邊倒是沒了聲響,但屏幕上的主角卻眼神拉鋸開來,曖昧的氣息在彼此之間交織著。

    段京淮修長的手伸過去,他繞過時嶼的背脊,想摟住他的腰,可誰知還沒碰到,就被時嶼抬手輕拍了一下。

    清脆的聲響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段京淮低斂著眉看向時嶼的側臉。

    他眸色還是冷冷的,簡直像一顆暖不化的涼玉。

    段京淮在心底輕嘆,但他又一次將手伸到他的腰側,他碰一次,時嶼就打一次。

    打鬧的聲音驚擾了前面觀影的人,他轉過身來,用英文說提醒道:“抱歉,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

    時嶼又羞又惱的剜了他一眼,但這次沒再說什么,任由段京淮抱著摟在懷里。

    與平日里清冷的三件套不同,時嶼今晚穿了一件休閑厚衛衣,身上都是清香的洗衣粉味,劉海兒乖巧地放了下來,像個大學生似的,抱在懷里簡直又香又軟。

    段京淮下巴輕探在時嶼的肩膀上,將人摟在懷里,掌心伸過去扣住時嶼的,把玩著他柔軟的手指。

    時嶼的手實在是太軟了,他愛不釋手扣在掌心里揉捏,擺弄成各種形狀。

    時嶼被他弄得有些癢,有些不滿地側過眸來:“你干嘛?”

    兩人離得近,他側過臉的時候,薄唇恰巧擦過段京淮的臉頰。

    時嶼顯然沒有想到,他愣了下,又連忙轉過頭去,耳垂上的血脈有些上涌。

    段京淮黝黑的眸瞇了瞇,被親過的地方留下一線酥麻。

    此時電影里的主人公親吻在一起。

    喉間有些許灼熱感燃起,他克制的抑了抑呼吸,松開了時嶼。

    覆蓋在身上的溫度緩慢消失,時嶼怔了怔,心陡然踩空了一層,嘴里的爆米花也變了味道。

    思緒早已不在電影上。

    他默不作聲地吞咽了幾下,心提起來,眼睛仍舊放在屏幕上,但腿卻輕輕的搖晃起來,悄悄的,腳踝似是無意的擦著段京淮的西裝褲。

    一下一下,像是葳蕤的火苗燙著段京淮的心口。

    段京淮怕過了火惹時嶼不高興,本不想再鬧他,可誰曾想他又不安分地撩撥。

    即便隔著長褲,段京淮也有些難耐。

    他感覺太陽穴猛烈跳動著,無奈地輕嘆了一聲,裹在西裝褲里的長腿挪到旁邊,一別,將時嶼的小腿壓在他的小腿和沙發邊緣之間。

    他根本沒用多大的勁兒,可時嶼卻有些不高興地把腿抽出來,瞪著他,小聲說:“疼。”

    段京淮移開腿:“哪里疼?”

    時嶼不理他,冷著臉把手里的爆米花胡亂塞到他懷里,還不忘踢他一腳。

    段京淮把爆米花放到旁邊的空位置上。

    時嶼還在認真看著電影,情侶沙發扶手旁邊有兩個凹槽,剛才兩人買了兩杯飲料,時嶼這邊是可樂,段京淮那邊是芬達。

    時嶼坐在小沙發左側,他抬起右手伸到左邊的凹槽里,捧起可樂喝了幾口,電影畫面的光線拉過,在他臉上落下幾道冰藍色的影。

    可樂杯上凝著冰鎮的水珠,他捧著喝了幾口后,將杯子放回去,手自然地垂到小沙發中間的位置。

    段京淮的手剛好扶著沙發,時嶼的手一放,手心就碰到了段京淮的掌骨,就那么虛虛的搭著。

    段京淮垂眸瞥了他一眼。

    時嶼沒動,那雙黑的剔透的眸子專注地盯著前方。

    或許是剛碰過可樂杯的緣故,時嶼的手心濕漉漉的,指尖沁著涼意。

    段京淮將手背反過來,掌心向上,將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纖細精致的腕骨從袖口里漏出來一點,在黑暗中白的像玉,他將指腹摁在上面摩挲了兩下。

    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跟時嶼還沒怎么牽過手,此時看到時嶼比他小了一個號的手安靜的擱在他的掌心里,段京淮心里涌出一股說不上的感覺。

    手掌肌理似乎有些發燙,整個心都熨的溫潤柔軟。

    眼瞼懶懶地耷攏著,段京淮勾唇低笑下。

    小沙發還算寬敞,他雙腿交疊著,后背慵懶地靠在邊沿上,另一只手散漫地撐著下頜,目視前方。

    電影情節他全然不知,此時只能看個熱鬧。

    又過了一會,時嶼空閑的那只左手忽然伸過來,修長的指尖輕支著,微微曲起的線條感好看的移不開眼。

    他斜側著身子,大半個前胸都貼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指尖觸碰著果汁杯的邊緣。

    眼看碰不到,他又往前蹭了些,人幾乎是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

    明明這沙發兩側手肘的距離也沒那么長。

    段京淮低斂著睫,幽沉的眸暗了一度,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他的視角里,時嶼半側身子都壓在了他的懷里,低垂著頭,漂亮的后腦勺下是薄如蟬翼的耳垂和一截白皙如瓷的后頸。

    那后頸上還覆著一抹通紅的痕跡,是他前不久留下的。

    段京淮忍耐著深呼吸了一下,喉結滾了滾。

    身體被他蹭的有點難受,他干脆伸手,把那杯芬達遞給他。

    時嶼接過果汁杯,發覺重量變輕,側過臉來看他:“你喝了?”

    “嗯,”他嗓子啞著,低咳著清了下,“我再出去給你買一杯?”

    他想了想,又說:“算了。”

    說完,時嶼終于從他身上起來。

    原本緊握的左手也被他抽出。

    兩處貼合的熱源都消散,段京淮微微皺眉,感覺懷和心里都有些空。

    電影院的紙杯只有一處封合口,時嶼揭開封蓋,唇落下,捧著杯子喝了幾口,眼睫覆蓋下來看著他。

    唇接觸的地方tຊ是段京淮剛才喝過的。

    他微仰著頭,優美又精致的脖頸線條拉長,喉嚨一點點滾動。

    段京淮感覺領口有些熱,心跟隨著他吞咽的動作跳動,人快要坐不住。

    然而,還沒完。

    時嶼喝完之后,眼角眉梢都微微斂開,透出幾分媚。

    有冰冷的光線打過來,黑漆漆鹿眼里流露出無辜的神色:“好辣。”

    柔軟的嘴唇被水潤濕,亮亮的,有一滴水珠停棲在飽滿的下唇上。

    他眨著眼,探出舌頭,在唇角淺淺的舔了一下。

    段京淮忽然起身,扶住他的后頸氣勢洶洶的吻了上來。

    那杯還沒來得及閉口的芬達,就這么從時嶼手里滑落,摔到了地上。

    滾燙的唇反復壓著他的唇瓣廝磨。

    時嶼的心撲通亂跳,他整個人都被按在段京淮懷里,男人氣勢凜冽,不由分說地撬開他的齒關,掃蕩著他柔軟的內里。

    他感覺有些疼,無助地哼唧幾聲,人稍微撤了一些,段京淮松了手,摟住他的腰將人壓在柔軟的沙發里。

    那沙發后面還是寬敞的,兩面也有遮擋。

    時嶼被籠蓋在陰影里,他抬著下頜,眼尾勾著迷茫的神色,順從的將舌尖探出來。

    察覺到他的主動,段京淮緊繃的心豁然一松,糾纏住他的舌,吻的更深入了一些。

    電影光線模糊忽閃,沙發里氣氛溫柔曖昧的令人招架不住,熱氣噴薄。

    西裝褲的布料摩挲著時嶼的腳踝,穿著球鞋的腳尖無意識地,一點點的踢著段京淮,抓著他上衣的指尖也緩緩收緊。

    段京淮的喘息愈發粗重,攻勢急促又猛烈,時嶼面色潮紅,他感覺這個吻有些失控,抬著眼去看身上的人。

    段京淮正緊盯著他,眸光微虛,深邃眼底有陰沉翻涌的波濤。

    發覺時嶼正失神,他輕輕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低聲道:“乖,閉眼。”

    “嗚……”

    好在此時影片正演到激烈爭吵的地方,才讓兩人弄出來的聲響不至于那么露/骨狼狽。

    片刻,吻從他的唇瓣離開,流連在他的下頜和耳廓,手也扯開他的衛衣邊緣,輕撫著他的后背。

    時嶼眼睫迷茫地顫抖著,眸光動了動,微翕的唇瓣水光淋漓。

    鼻息間充斥著他的氣息,時嶼感覺嘴唇都有些麻,印象里他從來沒跟段京淮接吻過這么長時間,久到唇瓣都被咬痛了。

    電影的高/潮部分結束,節奏歸于平靜。

    段京淮這才依戀不舍的放開時嶼。

    他輕輕喘著氣,眼尾勾著瀲滟,眸底和唇瓣上都是水漬,人像是被欺負了一般。

    段京淮垂眸看著他,幽邃的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溫柔和疼惜,看到時嶼心都搖搖欲墜的顛簸起來。

    他的指尖縮緊,又敞開,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他。

    忽然,電影收尾,放映廳里的燈光如瀑般爆開,刺目的白熾光照到時嶼臉上。

    他皺著眉,有些睜不開眼睛,又突然想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心撲通跳著,嗚咽一聲,慌忙起身將自己的臉埋到段京淮懷里。

    感受到身旁經過的人,害羞的情緒也被放大,他抱著段京淮的腰,遲遲不肯把頭抬起來。

    段京淮倒是受用的很。

    看著時嶼像小動物般驚慌失措的模樣,他眉梢微挑,將人緊緊圈在懷里,散漫地勾著唇。

    沒一會兒,放映廳里的人就已經走光了。

    兩人還坐在座位上。

    段京淮揉捏著他的耳垂,低斂下眉,覆在他的耳邊低笑道:“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震動,顫的時嶼心跳都有些亂。

    ……

    時嶼眨了幾下眼睛。

    好羞恥。

    但是,他也好想讓他抱出去。

    時嶼也知道人走光了,可是他不想起來。

    都怪段京淮害他那么狼狽。

    他悶著頭,泄憤地抵著他的胸膛狠狠蹭了幾下,又覺得不解氣,又羞又惱地咬到了他的鎖骨上。

    熒幕上的片尾曲已經放完,有服務生拎著掃把站在門口,見這里還有人,揚著嗓音喊道:“打掃了。”

    時嶼瞬間像兔子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他慌張地吞咽了幾下,快步向前走。

    段京淮哂笑,長腿揮開,拿了外套跟在他的身后。

    外面又紛紛揚揚飄散起薄薄的雪花,夜色如墨,有稀疏的月光透過枝椏落在地上。

    燈紅酒綠的城市被一片灼目的白所覆蓋。

    時嶼站到電影院門口,冰涼的風纏繞著席卷,涼意很快就穿透了衛衣滲入皮膚,針扎般密密麻麻的侵襲。

    段京淮從他身后站定,拎著外套從他的身后擁上來,將他整個人都裹在外套里面。

    溫熱的熱源在身后罩住,時嶼掀著眼睫看他,聲音有些糯:“下雪了。”

    段京淮眼眸漆黑,修長挺拔的身體挪到他面前,把呼嘯的風擋在背后。

    他眼瞼懶懶地耷攏著,抿著薄唇耐心地幫時嶼把衣袖穿好,拉緊拉鏈。

    他站在屋檐外,肩膀和發間都落了幾片雪花。

    時嶼猶豫地伸出手去,想要幫他拍掉,還沒觸及,段京淮就抬起眸來,黢黑的瞳仁緊鎖住他:“等一下,我叫車。”

    “哎。”時嶼忽然伸手牽住他的指尖。

    段京淮眉梢一揚,垂眸看著他緊攥著自己掌心的手。

    時嶼察覺到他的視線,有些慌亂的眨了眨眼睛,連忙將指尖放開,可不料,段京淮沒給他任何機會,又使勁攥住了他的手。

    熱意沿著脈絡蔓延到心口,時嶼不再掙扎。

    他任由段京淮牽著,抬著眼睫,飽滿的眸如清透的琉璃:“我們走回去吧。”

    段京淮眼里露出幾分擔憂:“你感冒剛好不久,會很冷。”

    “沒事。”

    月色皎潔清寒,霰雪溫吞又緩慢的落著,一地的純白和潔凈。

    路燈拖著昏黃而又透明的光線,街道被積雪覆蓋的有些疲倦,風倒是靜了不少。

    時嶼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被段京淮攥著,放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兩人并肩走著,腳印落在厚重的積雪上。

    街巷闃靜的很,段京淮走在外側,幫時嶼抵擋著寒風。

    時嶼的手被他十指交扣的裹在大衣里,已經隱隱滲出了濕漉的汗意。

    有車輛從段京淮身后駛過,筆直的燈光照到兩人旁側,時嶼連忙將他拉到臺階上。

    距離湊得更近了些。

    車輛擦過去,滿地的白雪更加刺目。

    “冷嗎?”

    段京淮垂眸問他,黑壓壓的睫掃下來,眼眸被身旁的路燈點的明亮。

    時嶼搖頭,稍頓片刻,他又問:“你熱嗎?”

    包裹著他的那種寬厚的掌心里,全都是細密的汗。

    說著,時嶼還示意似的,用指尖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

    動作貓撓似的。

    段京淮覺得有些可愛,心底泛起層層漣漪。

    他舔了舔唇,拖著氣息輕扯出聲笑來,唇角微彎:“我有點緊張。”

    “?”

    “從來沒牽你這么久。”

    時嶼:“……”

    他都有點分不清是認真的還是故意。

    明明,連更親密的距離都有那么多次了。

    第47章 苛責

    時嶼勾了勾唇, 清了清嗓,壓下眼底漫開的笑意,慢道:“上次跟你散步,還是高二那年, 你還記得嗎?”

    段京淮愣了下, 沒想到時嶼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情, 眸光顫了顫,手攥的更緊了。

    “……”

    記得。

    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也是個冬天,寒風凜冽。

    段京淮在體育課上打籃球,接了高一的學妹送的飲料, 時嶼看了心里有些擰巴, 一連好幾天又冷著臉不理人。

    段京淮沒摸透時嶼的脈,心里也燥,連打籃球的心思也沒了,趁著時嶼在教學樓里值班檢查的時候, 故意在走廊上攔住人找茬。

    “有事?”時嶼正在檢查簿上寫備注,余光瞥見面前站了個影,抬起眼。

    段京淮懶散地靠著墻, 眼瞼耷拉著, 伸手將時嶼手里的文件夾拿了過去,垂眸。

    “喂——”

    時嶼抬手上去搶, 卻又被段京淮抓住了手腕。

    一截白而透明的腕骨被寬厚偏銅色的手掌攥著, 在燈光下有種說不出的脆弱感。

    他皺眉,掙了兩下, 沒掙開, 語氣有些不悅:“你要干什么?”

    段京淮瀏覽著手里的檢察簿,嗓音微沉:“三班分明沒打掃走廊, 怎么沒扣分?”

    時嶼跟他對視的眸里有些冷淡:“我提醒之后,他們已經打掃完了。”

    “那上次謝家豪打掃遲了五分鐘,你不是照樣給他扣了分?”段京淮也知道扣分理所應當,但他此刻就是想故意找時嶼的茬,想讓他跟自己多少幾句話,攥著人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了些,漆黑的桃花眼低斂著,“這是不是雙標?”

    時嶼視線不避不讓。

    其實謝家豪那次,他在提交上去之前也已經改了,只是沒告訴過他tຊ們。

    而此時此刻,他又偏偏不想太順著段京淮的意,語氣有些挑釁:“那又怎樣?”

    “你現在是想替謝家豪找我討說法嗎?”

    兩人在走廊上無聲的對峙著。

    忽然,有一個黑影從樓頂以迅猛的速度掉下來,擦過兩人身旁的窗戶,往樓下掉去。

    兩人皆是一愣。

    耳邊響起沉悶的“噼啪”的落地聲,下一秒,此起彼伏的高昂叫聲響徹在教學樓里。

    段京淮微蹙起眉,他身子離著窗邊近,視線略微一偏,便看到了樓下的情景,面容有那么一瞬間的愕然。

    時嶼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也跟著側過,他還沒看清眼前的景象,段京淮突然從身后伸出手,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但他動作還是晚了一步。

    幾乎是在他抬手的剎那,時嶼的視線越過窗沿,掃到了樓下凄慘的一幕。

    眼眸瞬間錯愕地瞪大,他在頃刻間僵住,全身都沒了知覺,只剩下細密的冷汗順著脊背浸過皮膚。

    有人跳樓了。

    一時之間,嚎叫聲像是鬼泣般在樓內回蕩。

    時嶼渾身有些顫抖,段京淮皺起眉,他攥著時嶼的手腕將人拉到墻邊,伏低了嗓音啞道:“別怕。”

    站在樓下的人亂成了一鍋粥,時嶼張了張嘴,面色蒼白,他吞咽了幾下口水,指節狠狠掐著掌心才讓自己緩過來。

    正值課間,沒過幾秒,身旁便擠滿了被叫喊聲驚擾,從班里跑出來的學生,推搡著從窗口往下看。

    人潮擁擠,時嶼被段京淮護在臂彎里,兩人緊貼著墻邊。

    對于那個年紀的他們來說,看到那種場面難免會膽戰心驚,段京淮微微松手,指尖慢慢滑到時嶼的掌心里,察覺到他的指節發涼。

    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往下看過一眼之后,都嚇得尖叫。

    也有人驚魂未定地議論紛紛。

    “這是怎么了?”

    “天呢,為什么會跳樓啊。”

    “好可怕。”

    “我認識,他好像是高三的。”

    “高三?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吧?”

    “咱學校北清的苗子啊,年年拿獎學金的,學習成績一直挺好。”

    “是,但是聽說這幾次月考成績一直都在下滑,被他媽罵的很慘。”

    “單親家庭吧。”

    “……”

    段京淮的眉深深皺起,他握住時嶼的掌心,直接把人拉回到教室里。

    跳樓的事情給學生們帶來不小的沖擊,甚至有不少流言蜚語在其中擴開。

    學校為了穩定學生們的情緒,公開了跳樓者跳樓的真實原因,還開展了幾場心理疏導的演講。

    原因正如大家討論的那樣,家長過于嚴厲苛刻,自身承受的壓力太大而最終導致悲劇。

    段京淮不知道該怎么才能讓時嶼忘記這件事情。

    他從小就很乖,考試每次都穩居第一名,嚴格遵循母親的規劃,可即便這樣,也很少能得到母親的認可和疼愛。

    生來便像是在枷鎖中被束縛著長大,苛責和冰冷總壓得人喘不過氣。

    段京淮很怕。

    他甚至每天晚上都會找各種借口跟時嶼一起回家。

    好在時嶼心情并沒有受到影響,他像往常一樣兩點一線。

    然而就在某天晚上,段京淮慣例給時嶼發信息,久久沒能受到他的回復。

    心中充滿莫名的恐懼與不安,他抓過大衣一路跑到時嶼家樓下。

    霰雪纏纏綿綿地墜下,節奏密集又緩慢。

    他剛上樓,就聽到樓道里傳來摔東西和破口大罵的聲響。

    門是開著的,有昏黃的燈光在門縫里搖曳,段京淮蹙緊眉,推開屋門,酒氣鋪天蓋地的襲來,熏得人天靈蓋都直發蒙。

    滿地的狼藉,有撕碎的書本,打碎的相框和瓷碗,各種日常物件也摔的七零八碎。

    因離婚官司的負面影響丟了主管的位子,江芝喝了個爛醉,她蹲坐在地上發瘋痛哭,神魂顛倒地拼命搖頭,嗓音因吼叫而嘶啞:“你爸就是個狗東西,王八蛋——”

    一貫的教養令她想不到更惡毒的詛咒,只能翻來覆去的罵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她曾經也是家境殷實倍受寵愛的富家千金,自從囿于不幸的婚姻后就變得蒼白,刻薄,歇斯底里。

    “如今會這樣,當初還不如不生下你!”

    她想到痛點,愈發怒不可遏,抬手將啤酒罐扔到時嶼臉上,鋒利的易拉罐擦過時嶼的眼角,留下一道劃痕,緩緩滲出血絲,在他瓷白的臉上尤顯可怖。

    他略微皺起眉心,唇緊繃成一條直線,站在原地沒動。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沒有你,我活的就不會這么累!”

    她咬著牙,眼角織滿年邁的細紋,一雙灰霾的眸中透著無盡的失落與悲戚。

    那雙跟時嶼極其相似的眼睛,曾經也如鹿般漆黑靈動。

    時嶼張了張嘴,感覺發不出任何聲響,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般。

    本應是相依為命的血肉之親,此刻卻只剩下尖酸和中傷。

    江芝嘴里絮絮叨叨的念著,她哭了很久,視線朦朧,燈泡的光暈開大片大片模糊的光點。

    哭累了,躺在地板上,頭腦昏沉的睡過去,數不清的酒瓶堆在她的腳邊,像一個個痛苦的牢籠。

    有刺骨的冷風從窗縫里鉆進來,纏著腳踝打轉。

    時嶼腿彎站的有些僵直,他緩緩收緊指節,上前一步,將江芝從地上抱起,小心安穩地放到沙發上。

    他轉身,想要去臥室幫她拿被褥,視線卻撞上了站在門口的段京淮,瞳孔驀地一縮。

    少年深雋的骨相鋒利濃烈,目光沉靜地注視著他。

    他不知道段京淮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否格外狼狽。

    段京淮的目光落在時嶼被擦傷的眼角,眉心蹙緊,他長腿邁上前,指尖輕觸了下那傷口,眸底覆了一層柔軟。

    那指腹分明帶著涼意,時嶼卻覺得像是被燙了一下,他慌忙將視線撇開,臉也下意識地躲了下。

    段京淮手騰空在臉側,他翳了翳唇,從大衣口袋摸到一塊時嶼給他的創可貼,撕開,小心翼翼地幫他貼到傷口的位置。

    “疼嗎?”他嗓音低啞。

    時嶼搖頭。

    可段京淮心疼。

    時嶼抱了被褥過來,鋪開蓋在江芝的身上,將被角都塞好,又把窗戶關上。

    他從沙發上拿起圍巾,一圈圈纏到脖頸上,抬起頭,半張臉都埋在毛絨里,對段京淮說:“出去走走吧。”

    月光清寒,層疊的墨海中掛著一鐮皎光,夜間寒氣滲骨。

    小區外有間體育場,叢生的枯草被雪掩埋,老舊路燈在地上投下羸弱的光線。

    深淺不一的腳印落在雪地里,兩人就這么循著月光,沿著體育場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一路皆是沉默無言。

    時嶼裹著一件笨重又厚的羽絨服,只露出一點指尖,他低低地埋著頭,烏黑柔軟的發間落著細細的雪花。

    沉靄夜色一望無際,月亮和雪竟罕見的同時存在。

    段京淮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怎么安慰時嶼。

    心頭有無數潮起的情緒起伏。

    兩只低垂的手無意觸碰,袖口布料摩擦的聲響在空氣里拓開,地面上隱隱透著兩抹重疊的影。

    段京淮指尖略微伸出去,想要碰時嶼的掌心,停滯半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四周靜謐到聽得見彼此紋絲呼吸。

    忽然,時嶼頓住腳步,被凍至微紅的臉跟雪輝映,他深深呼吸著凜冽的空氣,眼角染著薄紅。

    段京淮跟著停下。

    時嶼的眼圈已經紅了,明亮澄澈的眼里蒙上霧氣,眸底透著濃濃的晦澀,本能地垂下頭。

    段京淮無聲地張了張唇,眸色愈發深邃。

    他剛想要說些什么時,時嶼緩慢轉過身來,將額頭輕抵在他的肩膀上。

    “讓我靠一下。”

    他嗓音虛無縹緲,輕柔的像羽毛般落下。

    段京淮背脊一僵,人也愣住了。

    時嶼在哭。

    有熱淚落在他的肩側,時嶼的身體微微顫抖,指尖抓著他的臂膀,骨節用力到青白。

    段京淮心口像是撕開一樣,灌著冷風,垂下的手指微縮了好幾次,想把人攬在懷里,可是又不敢抱。

    他心慌到不知所措。

    時嶼向來逞強,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從不甘示弱,哪怕窮極末路也會咬牙堅持。

    可此時此刻,他像是被打碎了一樣,把柔軟的內里輕而易舉地暴露在他面前。

    呼嘯的風雪四面八方推搡著,段京淮覺得渾身冷的透徹,他喉嚨滾了滾,眼睫低斂,克制,顫抖著,伸出手抱住時嶼的肩膀。

    貫徹心肺的寒風被他擋在身后。

    他希望自己的肩膀能再偉岸一些,能替時嶼擋住更tຊ多,更洶涌的傷害。

    “靠多久都沒關系,”段京淮微低下頭,他怕時嶼會胡思亂想,開口的聲線都有些顫,“你心中如果有怨,可以找我傾訴,對我發泄。”

    他第一次覺得戰栗,覺得怕,懷抱又下意識縮的更緊了些,嗓音低啞:“別做傷害自己的傻事,我求你。”

    ——我愿意照顧你,無論什么時候。

    他有資格這樣說嗎?他不知道。

    但他想在此刻把所有的心情都告訴時嶼。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時嶼先他一步——

    “你怕我輕生?”時嶼抬起眼尾,他鼻端被凍得緋紅,那雙漆黑漂亮眸子里流露著一絲茫然。

    段京淮眉心一跳,眸壓的更加深邃,他急切地抓住時嶼的手,皺眉道:“……你別隨便就講出這兩個字。”

    他聽不得一點。

    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連骨縫深處都打著顫,像是被一雙無情的手扼住命門。

    月光寒冷,有大片雪花落到時嶼的眼睫上,久久停駐。

    所有時間被壓縮到粘稠,混沌。

    時嶼纖長濃密的睫緩緩覆下,他停頓片刻,又抬起頭,那雙眸中有燈火逐漸亮起:“我不會的段京淮。”

    時嶼指尖微縮,他攥緊段京淮大衣的布料,唇慢吞吞地輕啟,模樣認真道:“這世上還有我留戀,喜歡的人。”

    “我不舍得。”

    第48章 回國

    即便過了這么久, 再回想起這件事,段京淮心頭還是縈繞著足以淹沒自己的恐懼。

    他從心底嫉妒那個被時嶼喜歡的人,嫉妒他能得到時嶼的依賴,但更多的是慶幸, 因為那個人, 給了時嶼莫大的勇氣。

    以至于時嶼出國之后, 他都從未想過去拆散他們。

    “你不知道我當初有多害怕……那種感覺簡直窒息的糟糕。”

    回到現實,段京淮聲音低柔地說著,他的眸光緊緊鎖住時嶼的。

    “你很少在我面前露出那樣柔軟的一面,分明總是那么堅韌, 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在逞強。”

    兩個人放慢腳步向前走著, 有雪花彌漫著落在時嶼的鼻端,有些癢。

    “你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出生在那種嚴苛的家庭中。”

    段京淮頓住腳步,他側過身, 攥著他骨節的手又不自覺地緊了些。

    “當時我在想,如果我有資格能照顧你就好了,你一哭, 我心慌的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雪聲在耳畔簌簌落下, 兩人站在石階上,周圍是天寒地凍的銀裝。

    霓虹燈和車燈的光線映在段京淮眼里, 那眸幽邃如深淵, 時嶼感覺心臟在那刻跳的格外清晰。

    他攥緊指節,喉間墜著沙啞的灼燒感。

    他, 在高中的時候, 跟段京淮就已經心意相通了嗎?

    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時嶼感覺呼吸有些窒悶, 耳垂上的血液用力的沖涌著。

    可是為什么,在他來到美國之后,段京淮刪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甚至也不回他的信。

    還有,他私自以為高中散步那晚說的話就是表白,可他卻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時嶼眸光閃爍著,薄唇翳了翳,想問原因,話頭幾次到了嘴邊,又有些不敢問。

    “段京淮,我有件事想問你。”他捏住心臟,堅定地開口。

    “什么?”

    “我——”

    “哥哥,買兩只耳罩吧——”

    忽然,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兩人身旁響起,時嶼愣了下,垂下眸,發現是一個提著書包的男孩。

    他年紀不大,湛藍如寶石般靈動的雙眼正撲閃撲閃的望著兩人,模樣倒是有幾分酷。

    美國很多家庭為了培養孩子獨立自主的意識,經常在十幾歲就讓孩子出來想辦法謀取生活。

    時嶼看了眼他書包里的東西,都是冬天御寒用的保暖用品,最上面翹著兩只粉兔耳的耳罩,看上去暖絨絨的很是可愛。

    他突然起了幾分捉弄的心思,用手肘戳了戳段京淮,指著那只耳朵說:“我給你買一副這個。”

    段京淮:“?”

    他眉梢挑了下,看著時嶼亮晶晶如同小狐貍一般的眼神,故意逗他:“我答應戴這個,你會給我什么獎勵?”

    時嶼忍不住瞪他:“我給你買,你竟然還跟我要獎勵!?”

    小男孩雖然聽不懂兩人說什么,但從動作上也能辨別出兩人的關系。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仰著頭對段京淮說道:“哥哥,買一副吧,你男朋友很漂亮。”

    段京淮黑眸一沉,他對那個“男朋友”的稱呼很是適用,桃花眼微挑,直接將他的書包拎過來,勾唇笑道:“我全買了。”

    小男孩揚起笑臉,滿足地說道:“謝謝哥哥,你男朋友戴這個肯定很好看。”

    時嶼:“?”

    時嶼微彎下腰,用英文給小孩子解釋說:“我不是他男朋友。”

    小男孩瞪大了點眼睛,他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些,模樣認真道:“那哥哥我可以追你嗎?”

    段京淮眉心一皺,他將書包又扔還到他懷里,只把最上面的兩個兔子耳罩拿了出來,冷著臉抬著下頜睥睨道:“未來他會是的。”

    又被“退貨”的男孩有些不滿地撅起嘴來:“什么嘛,不守信用的大人。”

    段京淮不爽地冷嗤一聲,連語氣都有些不善:“小鬼,你家里人沒有告誡你,對買主的人不要有非分之想嗎?”

    時嶼微彎唇角。

    男孩不屑地哼了下,轉而壓低聲音,對時嶼說:“哥哥你不要答應他,他很壞。”

    段京淮輕嘶了一聲,戾氣凜凜:“喂,小鬼。”

    小男孩沖他努著嘴做了個丑兮兮的鬼臉,連忙調皮的跑開了。

    段京淮黑漆漆的低垂著,眸光微虛,稍側著腦低道:“你怎么就這么招人喜歡呢?”

    時嶼把玩著手里的毛絨耳罩,輕輕笑了下:“他也就十四五歲,你跟一個孩子較勁?”

    段京淮在他淺淡的笑意里微微出神了片刻,又說:“十四五歲怎么了,我——”

    “?”時嶼看他,“你怎么?”

    ——我也是從十四五歲開始喜歡你的。

    話被噎在喉嚨里,因為時嶼突然靠近了他。

    有雪花落在時嶼勾著薄紅的眼尾,他的鼻端和臉頰都被凍得有些紅,吐息間繚繞著白氣,暖橘色的燈光墜在澄澈的眼底,瞳仁像個小燈泡似的一眨一眨。

    他整個人包裹在寬大的羽絨服內,袖口露出一點粉嫩的指尖,掐著耳罩兩側,高舉過頭頂,將那兔耳的耳罩籠在段京淮的耳朵上。

    有些溫熱的指尖擦過他冰涼的耳畔,段京淮身子僵了僵。

    呼嘯的風被一片暖意隔絕。

    戴完之后,時嶼還揪了下耳罩上高高支起的耳朵,點評說:“還不錯,兔子先生。”

    段京淮:“?”

    幼稚又蠢的玩偶耳罩。

    要是讓謝景廷那幫家伙知道,他一定會成為圈子里津津樂道的笑資。

    時嶼也把他的那副戴到了耳朵上,還伸手撥了撥兔耳,漂亮的臉蛋露出無辜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天真稚氣的媚意。

    那顫抖的兔耳勾的段京淮心陡然一跳。

    他黑沉的眸壓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唇懶懶地勾著:“就這么想跟我戴一樣的?這算什么?情侶耳罩?”

    時嶼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飄忽:“他就只賣這一種啊。”

    “胡說,分明還有其他款式。”

    時嶼堅持:“沒有。”

    段京淮低低笑了聲,他又湊近了些,溫熱的吐息染上脖頸:“害羞啊?”

    時嶼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有淺淡的緋色浮上鎖骨,他十分羞惱,伸手推開段京淮的臉,有點兇的說:“我說沒有就沒有。”

    推完人,時嶼直接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段京淮站在原地蹭了蹭鼻端,看著時嶼氣呼呼的背影,耳畔旁邊低垂的兩只兔耳因為動作一顫一顫的。

    平時那么清冷一人,偶爾露出這么羞憤又蠻不講理的一面,可愛的緊。

    段京淮感覺跟尋到寶藏似的,心翻來覆去地跳著。

    嗯,他老婆是全世界最可愛最乖的漂亮兔子。

    時嶼一路走到了別墅小區,段京淮就在他身后緊跟著,他依稀能聽到段京淮跟在他身后的腳步聲。

    皮鞋踩在雪地里的滋滋作響。

    不上來牽他,也不說回酒店。

    他要干嘛?

    時嶼舔了舔唇,懶得再揣摩段京淮的心思,轉身走到別墅門口。

    段京淮也跟著上來,長腿三兩步,站到他身后。

    時嶼從袖口里伸出指尖來輸入密碼,剛摁下三個數字,腦海中忽然有什么東西唰的閃過,手指驀然頓住。

    他眉心微微動了動,唇微翕。

    之前段京淮進了他的別墅,說明,他已經知道門口的密碼了。

    時嶼背脊僵了一瞬,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呼吸間的灼熱和凜tຊ冽的氣勢都令人難以忽視。

    段京淮見他不動,左手懶洋洋地伸過去,攥過他的指尖捏在掌心里,用右手將剩余的密碼補全。

    “滴”的一聲,門開了。

    時嶼掀著眼簾看他。

    段京淮拉著他走進門,拉過門把手來,厚重的鐵門將風雪盡數擋在外面。

    他淡扯著嘴角將耳罩扯下,放到鞋架上,又倏地蹲下身,幫時嶼解開球鞋的鞋帶。

    時嶼低垂著眼,暖橘色的燈光落在段京淮的發頂,罩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溫柔,他將鞋帶解開脫下之后,又幫他套上拖鞋。

    時嶼提著呼吸,心湖像是被什么東西砸中,攪亂了一池靜謐的春水。

    頎長的身形站起來,遮住了身后昏黃的燈光,段京淮嘴角噙著慵懶的笑意,臉部輪廓在光影的勾勒下立體又深邃。

    時嶼攥著冰涼的手指,問道:“你為什么不問我?”

    他伸出指尖勾下他的耳罩,桃花眼微挑:“問你什么?”

    “……”

    冰箱貼,密碼,還有發燒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長久的沉默,玄關處的感應燈滅了下來。

    段京淮低低的笑了下,漆黑的眸在黑暗中亮的驚人,他貼在他的耳畔沉重的喘息著,熱浪噴薄在他的耳廓:“你想現在告訴我嗎?”

    “……不想。”他如實的搖搖頭。

    “所以,沒關系。”他說,“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什么時候愿意接受我,告訴我為止。”

    流轉的眼波顫了顫,時嶼直勾勾地盯著他,像是要窺探他的內心。

    段京淮慵懶地低垂著眼,狹長的眼尾輕佻又多情,手卻幫時嶼解著羽絨服的拉鏈。

    兩人離得近,時嶼眸間染上了一些柔軟,他伸出指尖揪緊段京淮大衣袖間的布料,脖頸前傾了些,昂著頭將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印在了他的側臉上。

    怎么辦,現在好像是他交付吐露的真心更多一些。

    段京淮怔了下,抬起頭,凝視他的目光一點點深沉。

    昏黃的燈光如霧般散開,朦朧中透著迷媚的美。

    他的鎖骨上還烙著幾枚深紅色的吻痕,是剛才他在電影院里留下的,像妖冶的罌粟般蠱惑。

    時嶼被他危險的眼神盯得心跳紊亂,他舒緩了一下呼吸,剛想撤離些許,便被他摟著腰鎖在懷里。

    寬厚的羽絨服忽然掉到了地上,段京淮圈住他的腰,強勢又溫柔的吻上去。

    他的氣息滾燙,胸腔起伏著,把時嶼整個人揉進懷里,撬開齒關。

    時嶼眼神有些朦朧,他乖乖的張開嘴,任由男人的舌尖闖蕩進來,吮吸橫掃著,汲取著每一寸甜液。

    這波攻勢比剛才在電影院還要猛烈,時嶼被逼的有些腿軟,人朝后仰,一寸寸的后退,背脊緩緩靠后,撞到了門口櫥柜上。

    衣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上,心臟熱烈的快要被引爆。

    段京淮攔腰將時嶼抱到櫥柜上,手捏著他的下巴抬高,含吮住下唇廝磨。

    低喃在耳畔磨人響著,腰間柔軟的觸感逼的他喉嚨一緊。

    段京淮眼底布滿猩紅。

    想要,但是他又怕時嶼會多想。

    他眸光克制著暗下來,吻在下巴處流連。

    時嶼迷茫的抬著眼,眼底水意波瀾,兩條褪映著窗外的月光,白的晃眼。

    段京淮只褪了大衣和外套,襯衫還規規矩矩地留在他身上,而他這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T恤,還被拉扯到不成模樣。

    熱意沿著身體各處蔓延。

    客廳魚缸里金魚圍著水草繞圈,它嬉鬧的親著水草的尖兒,又吐著泡泡往下/流連追逐,在根部徘徊。

    薄薄的皮膚透出桃花般的緋色,段京淮在他身前半蹲下來,時嶼微瞇起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右腳就被架著踩到了段京淮的肩膀上。

    他瞪了瞪眼。

    燈光又暗了下來,客廳里只剩下透過紗窗傾瀉而入的月光,時嶼感覺眼前一切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雙腿酥麻,背脊無力地倚著墻壁。

    睫毛微微顫抖著,輕薄的汗密布在他的額頭上,眼眸染著酣熱和潮意。

    腳趾都緩慢地繃緊了,月色籠罩,時間一點一點的濃稠,混沌——

    忽然“噗”的一聲,水缸里定時的過濾閥突然啟動,大片細白的泡沫在頃刻翻涌出來,蔓延在水缸里,將金魚和水草沖散。

    時嶼揪著段京淮的發梢,氣息濃重地起伏著,紅通通的唇微微顫抖。

    漆黑的鷹眸匍匐著緊鎖住他的瞳仁,段京淮站起身,將他從櫥柜上抱了起來,垂眸在他的唇上又輕輕吻了一下,溫柔安撫。

    時嶼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揪著他的襯衫罵道:“你好煩。”

    段京淮散漫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有些惡劣,嗓子啞著:“不喜歡?”

    “……喜歡。”他聲若蚊蠅,牙齒開始隔著襯衫啃咬他的皮膚,“但你還是很煩。”

    “我煩我煩,”他喉嚨里低低地笑出聲來,他覺得時嶼簡直可愛死了,一顆心僨張著,低頭吻到他的發間,“上樓睡覺吧,要不試一□□溫計?”

    他眨眨眼:“我又沒發燒。”

    段京淮揚眼勾唇,壓低了嗓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沒發燒,身上怎么這么燙。”

    “你,”時嶼瞪著他,咬著牙羞憤道,“明知故問。”

    段京淮抱著他往房間走,將人放到床上,打開衣柜幫他找洗澡要換洗的衣物。

    時嶼盯著他的背影出神幾秒,淺淺呼吸了幾下,突然出聲說:“段京淮,你訂一張下周一回國的飛機票吧……”

    聽到這句話,段京淮抓著他睡衣的手驀然收緊,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般,有些難以置信地皺起眉來。

    呼吸深深摒著,心驀地跌了一下。

    他是哪里,又惹時嶼不開心了嗎?

    “時嶼……”他轉過身來看著他。

    “?”時嶼盯著他的臉色,意識到他會錯了意,連忙打斷他,“你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回國。”

    “?”

    段京淮緊鎖的眉心松緩下來,他桃花眼緩緩上揚起,眼底的驚喜就要按耐不住。

    “你,同意跟我回去了?”他喉結滾了滾,放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著,連唇角都不敢過于上揚,緊張的指尖全數緊縮起來。

    時嶼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彎腰將段京淮手里的睡衣抽過來,清了清嗓音說:“我本來就…只是回來處理一些事情,再回去的。”

    他從來都沒想過要留在這兒……

    自從下定決心回國那一刻,他心里就想過,哪怕段京淮不喜歡他,他還是想留在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啊?”段京淮愣了愣,“你不是被調回來了嗎?”

    “我拒絕了。”時嶼說。

    眼看對面的人還是一副怔然的表情,時嶼抿了下唇:“段京淮,你該不會是后悔來——”

    還沒等他說,段京淮忽然上前兩步,將坐在床上的人摟抱在懷里。

    額頭輕抵著段京淮堅實的腹肌,時嶼張了張嘴,他能感受到段京淮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和手臂勒緊他的力道。

    像是要把他塞進身體里似的,難以逃開。

    時嶼眼睫自然垂下,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摟住段京淮,聲音里還有一份小小的掙扎:“…才不是因為你。”

    段京淮不禁失笑,揉著他的發頂,眼底漫開漫不經心的笑意:“好。”

    無論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就好。

    第49章 婚宴

    謝家豪最近覺得段京淮跟換了個人似的。

    以前他找他出去玩, 撐場子,他基本都會答應,雖然到了地方也就是玩點游戲喝點酒,最出格的地方也不過是跟他們一起看女團熱舞。

    然而自從他在美國回來之后, 謝家豪感覺自己簡直被拋棄了。

    約酒吧約ktv約夜總會就沒有成功的, 不僅如此, 他甚至還把他人直接拉黑了。

    兩人身份地位不對等,謝家豪也不敢說什么,直到謝家豪因為建筑廠的事情去公司找段京淮談合作,才敢跟段京淮繼續套近乎。

    “淮哥, 好久沒聚了, 一會兒我們出去喝點?”

    “我很忙。”段京淮冷著臉,刷刷幾筆把合同簽了,隨手扔給他。

    謝家豪手忙腳亂的把合同接過來,又諂媚地問:“是有什么重要會議嗎?”

    “不是, ”他扯著領帶松了松,沉道:“我一會要回去做飯。”

    “?”

    “然后給時嶼送到辦公室。”

    “?”

    段京淮去美國追時嶼這件事,圈子里都是知道的。

    但傳的風言風語。

    具體情況, 謝家豪也不敢多問。

    不過段京淮給別人做飯這件事情, 本身就超乎人的想象。

    他向來是人精,比起羅安那個榆木腦袋, 他從上學的時候就看出了兩人之間不清不楚的曖昧, 所以tຊ時不時對時嶼也是殷勤的很。

    “那你叫嫂子跟我們一起來玩唄,大家又不是不認識, ”說到這兒, 謝家豪還提示道,“他表弟最近也經常跟霍沉舟在一塊。”

    段京淮對“嫂子”這個稱呼很滿意。

    但他仍舊冷冽著眸, 眉也沒抬,沉聲凜道:“時嶼不喜歡那種場合。”

    謝家豪沒轍,近乎不套了,直接夾著尾巴走了。

    從那天起,段京淮是個妻管嚴的事就被傳了出來。

    夜幕降臨。

    段京淮拎著保溫桶乘坐總裁電梯上了頂樓,守在總裁秘書處的小孫畢恭畢敬地打了個招呼,其余人也都習以為常的行著注目禮。

    好歹也是高級白領,上流圈子傳的那些事,秘書處的人都早有所耳聞。

    更何況他們還親眼所見,段京淮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雷打不動的出現在君逸的總裁辦公室,簡直比他們上班打卡還要準時。

    推開門,時嶼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他身形修挺,深藍色的條紋西裝裹住一線窄腰,頎長的脖頸如玉般,清霽矜貴。

    聽到開門的聲響后,他側過頭來,清冷的眸在看到來人后柔和了幾分,但還是清凌凌的。

    烏沉的夜如一塊巨大的幕布包裹著他,將本就瓷白的皮膚襯的幾近透明。

    “你們先確定具體估值和實際費用。”他又轉過頭去,跟聽筒那邊總部的人交代工作。

    段京淮將保溫桶放下,走到落地窗前,從身后將時嶼摟進懷里。

    時嶼身形一僵,回過神來后,背脊放松,人稍稍向后倚了下,將一部分重量壓到段京淮身上。

    “你再調幾份詳細的數據來。”

    段京淮摟住他纖細柔軟的腰肢,薄唇落在他白皙的脖頸處,輕輕咬了一口。

    那咬痕酥酥麻麻的癢,氣息也拂的皮膚灼燙,時嶼稍側了一下頭,想避開,卻被身后的男人含住了耳垂。

    “嘶……”他下意識地倒吸了一下。

    “怎么了老板?”聽筒那邊的人察覺到了異常,開口問道。

    “沒事……”他臉頰頓時染上緋紅,側眸剜了段京淮一眼。

    說剜也沒有什么說服力,反而更像是撒嬌。

    段京淮笑了下,啄吻沒停,在他耳后的皮膚處密密麻麻地流連。

    “嗯,動向盯緊一點,隨時給我消息。”有人一直在后面搗亂,時嶼也沒了繼續的心思,直接掛了電話。

    “你干什么?”他轉過身,食指指腹摁在段京淮的下巴上,將人的臉向后推遠了些。

    段京淮勾著唇,狹長的眸懶洋洋的,把時嶼的手拉下來攥進掌心里:“別總想著工作,先吃飯吧,你就不餓?”

    “……”

    原本是沒覺得餓的,他一向加班,吃工作餐,應酬,這么多年都習慣了,吃飯一直沒個正點,但自從段京淮到美國去,再都現在,一日三餐都雷打不動的養著他,把他的胃慣了出來。

    他看了眼身后玻璃茶幾上的保溫桶,點了點頭。

    時嶼喜歡甜食,段京淮特地學了幾天炸春卷,色相和味道都還不錯。

    “婚宴是不是就在后天了?”春卷格外的酥,牙齒剛碰到,就響起酥脆的聲響。

    “嗯。”段京淮將襯衫袖口翻折上去,又將剝好的炒蝦仁往時嶼面前推了推。

    時嶼今天胃口似乎不錯,蝦仁和腐竹全都吃了,只有西藍花留了大半。

    看來是不太喜歡清炒的西藍花,那下次可以試試用開水燙完之后涼拌?

    段京淮默默在心里規劃著菜譜。

    時嶼有點瘦,雖然該有肉的地方都很好,但還是應該養胖一點比較好。

    “我也收到了請柬,說起來跟秦皓也有幾面之緣……”時嶼語速緩慢地說著。

    段京淮眸亮起:“你要跟我一起去?”

    時嶼舀著碗里的粥,小聲嘀咕說:“你要是已經約了別人,就算了。”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腕,人湊近了些,壓低嗓音輕聲說:“我巴不得二十四小時跟你在一起,約什么別人?”

    “……噢。”

    “時總——”兩人正說著,門外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時嶼清了清嗓子,正經道:“請進。”

    門打開,一個長相斯文的男生走了進來,他禮貌地微微欠身,將手里文件遞到桌子上:“時總,這是您要的關于平鄒城建的項目計劃書,請過目。”

    平鄒城建是最近被炒的很火熱的房地產項目,市值過億,地勢位于京港新興商圈,很多大公司和企業都在接觸,未來很有發展前景。

    時嶼剛才跟R&E那邊商議,就是因為這個項目。

    時嶼微抬著下頜示意了一下:“嗯,你出去吧。”

    陳騁點點頭,抬眸時,眼睛從段京淮的面上掃過。

    段京淮低蹙著眉,他五官輪廓本就凌厲,此時眸光也如鷹隼般冷峻地睨著他,看上去戾氣凜凜。

    陳騁心頭一顫,背脊有細密的冷汗涔涔冒了出來,但他仍舊維持住面上的平靜,神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段京淮的指尖覆在腿面上敲了幾下,望著那人的背影,黑眸微微瞇起。

    陳騁拎著公文包走到地下停車場,將車開出商業區后,他從車子里拿出一只備用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老板,時嶼這邊確實會接觸平鄒這塊地。”

    “哦?”一個低沉聲音在聽筒那側響起。

    陳騁繼續說道:“而且還是美國總部那邊下的命令,甚至還調取了不少資金,看來確實是勢在必得。”

    男人在那側不屑地低嗤了聲。

    “不過,段京淮好像對我有些起疑。”

    “怎么說?”

    “他剛才盯著我的眼神很警覺,”他皺起眉,細想起男人狠厲的目光,他到現在還有些發顫,“不過我并沒有露出破綻。”

    “嗯,你做得很好,”那人沉聲道,“繼續打探消息,總監的位置,我這邊會給你留著。”

    陳騁道:“多謝老板抬愛。”

    男人掛上電話,黝黑的眸望著眼前燈火闌珊的夜景,他緩緩攥起拳來,狠狠咬了下牙關。

    ——

    婚宴在京港展覽中心舉辦。

    展覽中心整體呈U字形結構,兩側修建了西式的羅馬柱,主建筑是正中央高達六層塔樓式別墅,兩側設有蜿蜒而上的歐式樓梯。

    前庭有一個豪奢的噴泉水池,兩側種滿了綠植,是按照歐洲古典園林風格修建的。

    紅毯從入口直直鋪到會展中心門口,入口處用上萬朵紅色玫瑰搭鑄了一面奢華的玫瑰墻,墻面上還貼了用新郎新娘名字制成的花環。

    商圈和娛樂圈轟動的跨圈婚禮,現場來了各行各界的名流翹楚,不少媒體早就蹲守,閃光燈“咔嚓”的聲響不絕于耳。

    每個到達現場的貴賓都要在花墻前拍照留念。

    有媒體,又是話題度頗高的名流盛會,簡直是爭相斗艷的絕佳場合。

    跟慈善晚宴不同,婚宴的進場順序并沒有詳細安排,時嶼剛把車鑰匙遞給泊車小弟,便看到穿了一身酒紅色絲綢西裝的周揚一從一輛豪車上下來——

    他今天的裝扮可以用妖冶來形容,肌膚凜白如雪,身形修長又纖細,筆直的長腿包裹在西裝褲內,狹長的眉間蹙著一抹風情。

    花墻口引起一陣騷動,好多媒體看到他,都不約而同的舉著攝像機往前湊。

    他運氣不錯,之前跟段京淮有過節之后,回去簡直寢食難安,生怕段京淮一句話他就會慘遭業內軟封殺。

    但誰知道,封殺沒等到,之前他主演的一部耽美電視劇上映了,他跟另一位合作對象的CP爆紅,流量又猛上了一個臺階,現在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紅人。

    也就是因為這,他才有機會來到這婚宴現場。

    所謂紅氣養人,他現在舉手投足間皆是自信和松散。

    時嶼聽到身旁有幾位結伴而行的富家千金議論道——

    “那是周揚一吧。”

    “真漂亮啊,長這么漂亮簡直就是妖孽。”

    “我要是個男人也要被他迷死了。”

    “多少有點理解紂王不早朝的心態了哈哈。”

    時嶼站在燈光暗處,指尖摩挲著袖口,神色遮掩在陰翳里,分辨不清。

    段京淮將鑰匙扔給門童,扯著領導走到時嶼身邊:“看什么呢?”

    時嶼心里一慌,連忙擋在了他的面前。

    門口燈光如瀑,段京淮今晚也穿了一件酒紅綢緞的西裝,褲縫熨燙筆直,質地精良的牛津皮鞋在燈光下纖塵不染。

    時嶼感覺心口像是擠了一堆檸檬汁,酸的他牙縫都發麻。

    段京淮不解地看著他,tຊ又側眸去看花墻的位置——只剩下一個人影消失在墻角。

    “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嗎?”段京淮輕垂下眼,薄唇微揚,“我們直接去大廳,不用走紅毯。”

    他知道他不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形式。

    “這樣好嗎?”

    段京淮笑了下,牽住他的手腕:“沒關系,秦皓這會兒沒那么多規矩。”

    弦月擦著樹梢懸在空中,來往的豪車一輛接著一輛,匯成一片霓虹星河。

    宴會廳在四樓,入門便是藤蔓和玫瑰圍成的U形柵欄,大廳一片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各色香檳和花瓣的香氣,適應生端著托盤穿梭在一片鬢影衣香間。

    段京淮直接帶著時嶼進了休息間,秦皓正站在鏡子前擺弄溫莎結,身旁的造型師忙碌的幫他整理衣服。

    謝景廷他們也在,見兩人進來,起著揶揄的高調笑道:“好久不見啊。”

    郝帥倚在沙發里興致昂揚地揚著腳尖:“小美人,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去美國不回來了呢。”

    沈知年也在。

    得知時嶼回美國是因為以前的合同要處理,他便退了原本已經定好的飛機票。

    眼下看到他跟著段京淮進來,沈知年躲避不開,只能硬著頭皮沖時嶼淺笑著點了點頭。

    到如今,他也確實只能退到“哥哥”的界限之外。

    時嶼將手里的禮物盒遞秦皓,淺淺勾唇祝賀道:“新婚快樂。”

    秦皓接過,笑道:“謝謝。”

    休息間內拂著裊裊熏香,三面環繞的落地窗外,能看到整座城市波光粼粼的夜景。

    侍者端了個托盤上來,盤中放了兩只香檳色的胸花,都印著“貴賓”的字樣。

    段京淮剛伸出手去托盤中拿,一只骨節線條分明的掌骨也同時出現在視野里,兩截指尖相碰,時嶼如同觸電般縮了回去。

    他不習慣跟段京淮在別人面前親密,更何況,他們還沒正式在一起。

    段京淮卻順勢抓住他的指尖,強勢又霸道的攥在掌心里。

    時嶼抬眸,撞上段京淮輕佻不失玩味的眼眸,他勾著眼尾剜了他一眼,指尖有些氣惱地撓了下他的手心。

    段京淮揚眼勾唇,輕笑著放開了他。

    一來一往的曖昧拉扯被休息室的眾人看在眼里。

    段公子赴美追人的事情本就在圈內鬧得沸沸揚揚,即便當事人兩耳不聞窗邊事,他們也早就默認了。

    段京淮拿了只胸花,湊近一步,低垂著黑壓壓的眼睫,別到時嶼的左胸。

    時嶼穿了件墨藍色暗豎紋西裝,額發打理整齊,眼尾勾著一抹清絕慵懶的性感,胸前那朵香檳色的玫瑰將他襯的更加高貴,不落凡塵那般。

    段京淮斂起眉心。

    像是掛在高山之上的弦月,哪怕摘不到,他也甘之若飴。

    打過招呼,兩人便往宴會廳里走,此時整個會場已經來了不少權貴名流,正舉著酒杯四處交談。

    之前在天鵝灣項目發布會的莊董看見他們,連忙拿著酒杯迎上去,長輩似的輕拍了下時嶼的肩膀:“時總啊,好久不見,聽說你看上了平鄒那個項目,正打算吃下啊。”

    時嶼淡道:“莊董,今天是婚宴,我們還是不談公事吧。”

    莊淵哈哈大笑:“害,我這不是也打算投標嗎,不過人老了,恐怕是競爭不過你們年輕人啊。”

    平鄒競標會在即,聽說參與投標的企業就有幾十家,壓力確實不言而喻。

    時嶼:“莊董您謙虛了。”

    莊淵忽然壓低聲音說:“對了,那個華曜的趙麟趙公子,之前在歐洲吃下了不少房地產項目,這次也盯上平鄒這塊地,估計是要大展拳腳一番,也不知道有幾斤幾兩。”

    聽到這兒,段京淮撫著酒杯的指腹一頓,眸色壓低。

    趙麟前不久被放出來,明面上一直沒什么動靜,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如此。

    時嶼漫不經心地淺酌著杯中的紅酒,神情仍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勾唇:“咱們京港最不乏的就是人才,莊董,婚宴快開始了,您請入座吧。”

    莊董笑笑:“好。”

    跟人打完招呼,侍者適時地迎上來,微微弓腰將兩人往他們的座位引。

    時嶼垂眸看了他胸花下烙印的字樣,側頭:“你怎么沒當伴郎?”

    段京淮湊得近,手垂下來悄悄牽了一下他的,接觸一瞬便松開。

    看著時嶼有些失神的臉,他唇角微彎,湊到他耳畔親昵的低沉道:“伴郎要幫著應付很多事,我想陪著你。”

    從剛才段京淮跟時嶼進門起,周揚一就把目光放到兩人身上。

    之前段京淮跟一個男人舉止親密的照片上了娛樂頭條,有朋友還以為那人是他,特地跑來揶揄他攀上了高枝。

    當時周揚一還因為怕被封殺提心吊膽的,連忙否認了。

    眼下,他才后知后覺認出來,被拍到的人竟是時嶼。

    段京淮在照片里深情的眸子令誰看了都忍不住咋舌,縱然他一雙桃花眼,還沒有人見過段公子用這種神情對待過誰。

    起初段京淮對他那副態度,他還以為自己掌握的信息有誤,可如今一看,時嶼分明跟他就屬同一類型。

    因此他有些不明白,他跟時嶼比,究竟差在哪里?

    他那么上趕著討好段京淮,而時嶼,向來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卻能讓段京淮那般俯首稱臣。

    難道是時嶼在床上比他更會討好人嗎?

    兩人坐在距離橢圓舞臺最近但稍側的位置,屬于貴賓席,旁側便是親屬席。

    后排除了富家子弟,還有不少娛樂圈內的大腕明星,連新娘的伴娘都是國際影后級別的大人物。

    桌上擺著香檳塔和琳瑯點心,旁邊坐的都是財富地位上乘的名流,打過招呼后,段京淮將桌上的糕點推到時嶼面前。

    時嶼總覺得周圍有不少打量的視線落到他們這邊,分明兩個月前還因為天鵝灣爭權奪利,如今卻以如此親昵的姿態示人……

    必然也有不少猜測和看樂的人。

    后排的一些大牌明星,圈子里愛玩的富家子弟,都在私下悄悄賭,段家公子會在幾個月內甩掉時嶼。

    剛坐下沒一會兒,時嶼覺得有些悶,站起身來。

    段京淮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間。”

    “我陪你吧。”

    “不用了,”他搖搖頭,“我一會兒就回來。”

    時嶼走到玻璃廳廊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被濃稠的夜色包裹,璀璨燈河在腳底奔騰不息。

    他站在窗沿邊眺望,淺淺的透著氣,輪廓陷入一片昏沉的靜謐中。

    不久,有瑣碎的談話聲從廳廊另一側拐角傳出,他本意無心聽,可那談資間的主角,令他不由自主地凝神。

    “放心吧,長不了,撐死一個月吧。”

    “我看也是,沒什么好討論的。”

    一道男聲說:“也不一定吧,我還沒見過段京淮在宴會上跟哪個男人這么親密的。”

    有人嗤笑道:“男人女人不都一樣嗎,玩物罷了。”

    一個女明星道:“今天喬詩琪都沒來啊,不會是在家傷心呢吧,說被甩就被甩了,也不知道撈到什么好處沒?分手費是多少啊?”

    “時嶼除了長得好看,到底有什么魅力啊?能力倒是很很出色,可給人感覺實在是太清高了,我可不喜歡這種高嶺之花。”

    “什么清高,裝的吧,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騷呢,不然怎么能把久經風月場合的小段爺勾到美國去找人。”

    “小段爺真的是去追人了?會不會是謠傳啊。”

    “不可能,謝家豪親口說的。”

    “真是稀奇啊,我還以為他跟時總在圈子里是仇敵呢。”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獵奇的動物,上/床也不過是征服的一種手段罷了,等他玩膩了,自然也就扔了。”

    “對哎,我看那個周揚一也來了,出了個熱播劇尾巴都快搖天上了,他跟小段爺好了多久?”

    “沒好,就是炮/友,前天晚上還在一起,聽他正在拍戲的那個劇組的朋友說,被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都沒開拍。”

    時嶼微蹙起眉,捏著酒杯的手沁著冰涼,他將指尖緩緩陷在掌心里,抑制著心口噴薄的堵悶。

    從美國回來之后,除了工作時間,段京淮基本都跟他膩在一起。

    雖然他每晚都會主動睡客房,可第二天一醒,時嶼就能看到他穿著圍裙在廚房做早餐的身影。

    他相信段京淮不會騙他。

    可為什么還會有這種傳聞被傳tຊ出來?

    難道說是那個男明星自己在外面亂傳的嗎?

    段家雖然不涉及娛樂行業,可在京港的圈子里一直手段狠辣,他應該沒有膽招惹段京淮,胡編亂造才對。

    他摩挲著酒杯的杯沿,往宴廳里走,段京淮還坐在原位,見他回來,連忙把椅子拉開。

    時嶼的余光突然瞥到,周揚一就坐在他們的斜后方十幾米處的桌子上,目光正打量過來,那眼神,倒是透著幾分受傷與愛慕。

    時嶼眉心微斂。

    他坐到位置上,突然抬起眼睫來看著段京淮,嗓音低柔道:“我腰有些酸。”

    “怎么了?”段京淮關切地垂下眼,視線落到他后背的腰間。

    “應該是因為坐的有些久。”

    “那要不要去外面站會兒,儀式開始還得有段時間。”

    “不用了,”時嶼漆黑的眸子里映著燈光,燭火一般深深燃到他的心底,他伸過手去,力道小小的,輕輕地攥了一下他的拇指,小聲說,“你幫我揉一下吧。”

    段京淮斂著眼睫看他,眼睛從一開始的幽深逐漸被緩緩點亮。

    時嶼這種親昵的依賴讓他很受用。

    他勾唇笑了下,手伸過去,掌心落在他的后腰處,有力又緩慢地揉著。

    從周揚一的視角看去,恰巧能看到段京淮的側面,他脫了外套,一側手臂搭在桌上,腦袋壓得稍低,另一只手正幫時嶼揉著后腰。

    他手臂的襯衫翻折了上去,掌心寬大厚實,小臂上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令人移不開眼。

    周揚一垂下眼,抿了口杯中的紅酒。

    他確實挺喜歡段京淮,從很久之前他還是三線小明星時,在宴會上遠遠看過一眼就喜歡上了。

    可從來就沒見過他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面。

    果然,還是自己太入不了他的眼嗎?

    片刻,燈光黯淡下來,銀河般的細碎燈河在天花板處亮起,秦皓穿著禮服站在舞臺上,伴隨著悠揚清脆的鋼琴曲,新娘從門口緩緩走了進來。

    婚禮流程隆重復雜,結束后,新人換了旗袍沿桌敬酒,酒桌的氣氛也松散了不少。

    有不少人在現場走動著寒暄,時嶼也跟段京淮分開,擴充自己的社交版圖。

    不多時,他看到鵬建的黃董正拉著周揚一聊天,黃董有家室,但在外也是出了名的愛玩,兩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

    時嶼垂下眸,微微瞇起眼睛,角度使然,他看到黃董用半側身子遮擋著,掌心放在周揚一的臀部時不時的捏著,他又抬眸,看到周揚一臉色并無異常,反倒是還有些諂媚的給黃董添酒。

    時嶼撇開眼,想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不曾想,還沒來得及轉身,黃董忽然叫住了他:“時總。”

    周揚一愣了愣,抬眸往這里看。

    時嶼薄唇微抿,從身旁侍者的托盤里拿了一杯香檳,迎上去:“黃董。”

    “剛想去跟你打招呼呢,”黃董笑了下,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著,“前幾天我開車去天鵝灣看了,建的可真是好啊。”

    “黃董過獎。”

    杯壁碰撞的聲響在空中清脆的響起,時嶼姿態優雅地輕抿了一口,他余光察覺到身側周揚一探究的眼神。

    黃董喝的酣暢淋漓,他笑著繼續說道:“平鄒那塊地我前段時間也去考差了,確實是好項目啊,等時總拿下這塊地,到時候,還希望能跟我們鵬建合作啊。”

    他四下打聽,覺得平鄒這塊地估計還是會落在時嶼手里,即便他資歷和輩分都比時嶼高出不少,但在權勢面前,也只能趨附奉承。

    “黃董說笑了,競標會還沒開始,誰能中標還不一定,我也是抱著重在參與的心態。”

    “害,像時總那么有謀略有魄力,肯定是不在話下啊。”

    黃董見一旁的周揚一傻傻的站著,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斥道:“你快再敬時總一杯啊,什么眼力見。”

    周揚一恍然回過神來,他連忙從桌上拿出一杯酒,“時總——”

    時嶼垂眸:“不用了,我酒量一般。”

    黃董以為是周揚一不懂事惹了時嶼,連忙討好道:“害,這不是帶個小明星過來看看熱鬧嗎,平時看著挺機靈的,這會兒也不知道怎么了。”

    周揚一抿唇。

    他能來這婚宴,憑借的是自己的熱度和作品,并沒有依附別人。

    但黃董是他最近的金主,他現在正在拍攝的這部作品,黃董就是背后投資商。

    為了拿到演出權,他連陪了他好幾個晚上,沒曾想黃董食髓知味,戲開拍了,也會時不時的抱著探班的名義去劇組找他,弄得他都下不來床,影響拍攝進度。

    “快點敬時總啊,”不等時嶼說話,黃董又用手肘使勁碰了周揚一幾下。

    周揚一本來就有些慌亂,黃董那么一撞,他手臂因慣性失控先前,握在手里的酒杯撞到了時嶼身上,杯中的紅酒瑤瑤晃晃的灑出一些,在墨藍色的西裝上開出深暗的花來。

    時嶼不悅地微皺起眉。

    黃董覺得本來就嫌他態度不夠諂媚,這會兒更是惹出了亂子,煩躁地低吼道:“什么蠢貨,管著干什么吃的,敬個酒竟然也能敬人家身上去!?”

    周揚一又氣又怕,揪著心,眼神慌亂的在桌上找了一圈,趕緊拿了手帕,伸過去要幫時嶼擦酒漬。

    他手還沒碰到時嶼的西裝,小臂就被旁側伸過來的一只手攥住,指尖的手帕也被人抽走。

    黃董先一步反應過來,聲線顫了顫:“段…段總?”

    第50章 表白

    周揚一渾身一凜, 他側過眸,看到段京淮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側,正蹙著眉幫時嶼擦拭西裝上的濕漬。

    心臟猛烈地跳動著。

    時嶼同樣也是眉心輕跳,他望著段京淮眉間的寡冷之意, 又用余光瞥了眼周揚一錯愕的神情, 身體里血液流速忽然加快。

    他呼吸一窒, 將手帕抽過來:“沒事,我自己來吧。”

    黃董煩躁地“哎呀”一聲,忙推著周揚一說:“你看什么看,還不趕緊給時總道歉啊。”

    周揚一被段京淮凜冽的氣場嚇得不輕, 這會兒人都有些戰栗, 哪還有在紅毯那般光鮮亮麗的模樣。

    他垂著眸顫顫巍巍地說:“對,對不起時總。”

    段京淮瞥了他一眼,湛黑的眼底略過一抹陰鷙之色,但很快便移開, 將目光放到黃董身上。

    “黃董,秦皓婚宴的賓客門檻可不低,既然是你帶的人, 麻煩看緊一些。”

    周揚一的面色頓時跌入灰土。

    黃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但段京淮是他萬萬都不敢得罪的人,他有氣也發不出, 只能低頭哈腰的賠不是:“是是是, 你看這事鬧的,真的是太抱歉了時總, 要不, 您看這西裝多少錢?”

    時嶼怔愣的看著段京淮的側臉,聽到黃董叫他才回過神來, 淡道:“不用了。”

    黃董連忙點頭:“真是抱歉了。”

    說著又踢了周揚一一腳:“你快點謝謝兩位啊,杵著干什么呢?”

    周揚一淚都掉下來了,淚眼婆娑的眸子很是動人:“謝…謝謝時總,謝謝段總。”

    時嶼眸色深沉地看了他幾眼,抿起唇。

    ——

    萬丈蒼穹之上,彎月如鉤,薄紗般的月光披籠在夜幕中。

    時嶼將手搭在天臺的欄桿上,涼風在耳側飄拂,他半闔著眸,霓虹閃爍不定的燈火在視野里鋪陳開來。

    天臺氛圍靜謐,灌木植株的枝梢開著粉白的花朵,紫黃相間的燈泡像星河般墜在空中,詩情又浪漫。

    段京淮從他身后站定,雙手環過他的腰間,將人攬在懷里,下頜輕蹭著他柔軟的耳廓。

    “想什么呢?”

    時嶼微微側眸,清亮的眼神中綴著斑駁曖昧的色彩,他伸出手攥他的袖口,嗓音又低又軟:“想你。”

    他從來沒有如此露骨的坦白情意,段京淮凝著他的眼睛緩慢亮起,黑眸幽動,他攥住時嶼的手腕,拉到自己唇邊吻了下掌心:“我在呢。”

    時嶼想了想,轉過身來面對著段京淮,還是解釋說:“其實周揚一不是故意的。”

    當時的情況的確是黃董推了他。

    天臺有冷風拂過,段京淮垂著眸,將時嶼的兩只手全都攥在手心里,隨口問道:“周揚一是誰?”

    “……啊?”時嶼愣了下。

    對上段京淮不解的眼神,時嶼繼續說:“就是剛才不小心把酒潑到我身上的那個男明星,你……不認識嗎?”

    段京淮輕笑了下:“我又不關注娛樂圈,為什tຊ么會認識他?”

    時嶼眼底浮現出一絲詫異,他神色茫然地看著段京淮,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腦海里一點點的撥開。

    “怎么了?”

    “他之前說過……”

    時嶼把之前廣告拍攝時候聽到的事情,還有剛才那些人的對話都告訴了段京淮。

    說完,他神色緊張地看著段京淮。

    段京淮眸色沉沉,他看著時嶼眼里的不安和緊繃,突然覺得好笑又心疼。

    他輕嘆了一聲,問:“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亂來的人嗎?”

    “不是,”時嶼立馬反駁,他又垂下眼睫,小聲解釋說,“我只能在網絡上了解關于你的消息。”

    段京淮一聽,很快便抓住重點,輕挑了下眉毛,緩道:“所以這八年,你一直都在關注我的消息?”

    時嶼啞然。

    段京淮似乎不想等也不愿意再陪他裝傻,又逼近了些,手臂搭在時嶼身后的圍欄上,將他困在他的臂彎之中:“嗯?”

    時嶼咬牙:“是。”

    他又有什么辦法?

    想他,想到無數次出神,再回過神來時,搜索引擎上就寫了段京淮的名字,他不知何時輸入進去的。

    一點開,除了金融商圈的一些經濟采訪,就是各大男女明星因為他爭風吃醋的各種娛樂通稿。

    “然后看了無數那些記者亂寫的花邊新聞?”

    時嶼的心臟還沒從剛才的坦白中緩過神來,一雙眼茫然地看向他:“亂寫的?”

    “對。”

    原本他也沒想相信,可是段京淮從上學時期就一直很受人歡迎,而且他跟段京淮分開八年,他不知該從什么途徑了解他。

    更何況他身邊的朋友也愛玩的很。

    時嶼攥著段京淮袖口的指尖緩緩收緊。

    段京淮輕斂著眉,他忽然想到之前一直讓他拋之腦后的一件事,急切問道:“我之前在餐廳里跟別人吃飯,你是不是在窗外都看到了?”

    那天他滿腦子都是時嶼要回美國的事情,哪怕攔住他之后,心里也亂作一團,只想著留住時嶼,完全忘了當時關佳苒就坐在他的對面。

    那時的情景,的確容易讓人誤會。

    時嶼點頭:“嗯……我看到你送她禮物,還有玫瑰花。”

    說著,他的語氣里又低下去,有些不管不顧地說:“你從來沒跟我約會過。”

    回想起那天,時嶼心底還是有那么幾分酸楚,分明段京淮在游輪上還對他溫柔到極致,他不愿相信都是假的,他以為自己對段京淮來說,還是有些特殊意義的。

    可在餐廳外眼見的事實還是讓他誤會,段京淮就是不要他。

    “那只是家里亂點鴛鴦譜的相親局,”段京淮解釋說,“玫瑰花和蛋糕都是老人家準備的,我只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怕太草率交差,沒辦法跟老人家交代。”

    “……噢。”

    時嶼自然地垂下眼睫,心口似有陰霾被輕輕撥開,心臟持續地跳躍著。

    只要他說,他就愿意相信。

    段京淮漆黑的眸好似寒潭一般深沉,良久,他沉沉的嘆了一聲:“你就是因為這些事情,才會次次都逃離我嗎?”

    他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而且那些語焉不詳的新聞稿也沒辦法走法律途徑,所以他從來沒有管過,京港的名流圈子傳言一向很多,他也沒有特地去聲明。

    當年時嶼走的不近人情,他以為他們之間真的什么都不存在,壓根就沒有想到,他會關注他的消息。

    “那些都是假的,我從來沒跟別人約會過,身邊也自始至終就只有你。”

    時嶼抬眸。

    望著時嶼那雙勾著天真媚意的眸子,段京淮低斂下睫,將額頭抵住他的,嗓音因動情而沙啞:“時嶼,不管你相信與否,我只喜歡你一個人,已經喜歡了快十五年。”

    時嶼背脊一僵,眼眸緩緩睜大了些。

    十五年……

    段京淮用指腹摩挲著他的耳垂,緊湊成弦的嗓音低啞蠱惑:“以前我不敢承認,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總是夾雜著太多較勁和爭斗,我太過幼稚,不甘愿以這樣的方式輸給你。”

    “后來,是我不敢賭,我怕你會害怕,會覺得莫名其妙,進而會遠離我。”

    男人將他的手反扣在掌心內,眉梢眼角都染著溫潤的深情。

    “我記得上學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刻意冷落你,是因為我怕這種莫名的感情只是我一時沖動,但我冷靜了很久,還是沒能平復下那種悸動。”

    “喜歡你的這種情感,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就根深蒂固扎在我心里,每次對上你我都語無倫次。”

    “不得不承認,這是我近三十年來,唯一怯懦過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哪怕多看別人一眼,我都覺得浪費時間,怎么可能會有別人?”

    氣息里飄散著一股酒香,呼吸也纏著他的,他輕哂道:“之前你跟我說你輸了,我也同樣告訴過你,輸的人一直是我,早就輸了個徹底。”

    喜歡是棋逢對手,但愛是甘拜下風。

    晚風忽然就安靜下來。

    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在時嶼耳畔清晰的響起,一點點的,撥動他心里那條繃了很久的弦。

    樓下的宴會廳斷斷續續傳來一陣嚷亂,片刻,有婚禮煙花在會堂的地面上升騰而起,直竄蒼穹,在靜謐的夜幕中炸開,絢爛的彩色纏綿交織。

    男人深邃的輪廓在煙火的映襯下明暉又溫柔。

    時嶼眼睫輕掀著,安靜地凝視著他。

    段京淮鼻梁高挺,琥珀般清邃的眼眸有無數流光掠過,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著自己的模樣,塞了滿心滿眼。

    時嶼心臟跳的猛烈,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微蜷起掌心,輕輕閉上眼睛,心底有處柔軟正瞬間發酸發澀。

    清冷的月在天邊懸著,身后一簇簇煙花仍舊沸騰不熄,明明滅滅的光線錯綜繚繞,如同他此時的心一般,有無數沸騰的喜悅在角落里升起。

    從未想過,有一天段京淮會跟他表白。

    他以為他們之間隔了太多,不曾想,他一直都近在咫尺。

    心臟感覺都快要爆炸似的。

    還沒等他開口,段京淮忽然伸出手將他擁進懷里,溫熱的吐息拂在他的耳側。

    滾燙的懷抱快要將他融化似的,時嶼的側臉緊貼著段京淮的胸膛,聽著那里面傳來足以吞沒他的心跳。

    他跟他同樣緊張,同樣不知所措。

    “身為贏家,你是不是得對我負責?”

    “用我的生日做密碼,發燒的時候喊我的名字,藏了我的冰箱貼……”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帶著迷人的馥郁,一點點的敲動著他的神經,他的語氣里有漫不經心的笑意,“你就沒有什么說法要給我嗎?”

    樓下人聲鼎沸,時嶼抱著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肩窩,依賴的蹭了又蹭。

    段京淮揚眉勾唇,掌心輕撫上他柔軟的發,指腹輕抬,輕而緩慢地敲了敲他的后腦勺:“你不說,我就當這是表白了?”

    時嶼感覺心口化開了無數甜蜜的氣泡,以至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膨脹開來。

    他提了口氣,將手臂的力道縮緊了一些,下巴蹭在段京淮西裝衣料上點了點頭,很小聲地“嗯”了一句。

    段京淮眼底的光顫了顫,他不動聲色地壓下心底的雀躍,撫著他的背脊故意說:“我沒有聽到。”

    時嶼安靜了幾秒,煙火將熄,有余燼擦著夜幕落下,他抬起頭來:“嗯,是表白。”

    他瓷白的臉始終滾燙著,吐息間有白氣纏繞,微帶笑意的眼睛認真的看著他,那眸像是擦亮的火燭:“我很喜歡你。”

    ——

    別墅外的聲控燈亮了又滅。

    夜風帶了些涼,大衣褪去,屋內落入綿延不絕的潮熱。

    有熱浪在喘息中噴薄著。

    段京淮將時嶼壓在門板上,手環住他纖細柔軟的腰身,吻瘋狂又癡纏的落下。

    薄唇從耳廓尋到脖頸。

    時嶼脖頸上染了一層薄汗,他仰著頭,長腿夾著男人的腰,脖頸細長的線條在夜色中性感的不像話。

    段京淮抱著他從鞋柜親到沙發,最后上了樓梯。

    他被溫水煮青蛙般折磨了一路,手腳發軟,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段京淮單膝抵著床面,小心翼翼地懷里的人放到床上。

    有冷粼粼的月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時嶼的肌膚白的晃眼,他胸膛淺淺的起伏著,眸中勾著一抹瀲滟的紅,腳尖探在段京淮的腿面上。

    砰砰砰,胸腔內似乎有小鹿在亂撞。

    分明已經有過那么多次接觸,時嶼在看到段京淮平滑緊實的腹肌時,還是會忍不住臉紅。

    段京淮垂著眸看他,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有野獸壓抑著。

    時嶼吞咽了幾下,他眸色朦朧地睨著他tຊ,身體四處都在發熱,他伸出腳,作亂的鬧著他。

    段京淮眸色陡然一深,他連忙伸出手攥住他的腳踝:“別鬧。”

    時嶼眨眨眼睛,他輕輕地喘著氣,像只小狐貍似的,眼底流露出無辜又勾人的神色:“你撞我一路了,我踩兩下又怎么了?”

    那么純的一張臉,用那么天真的語氣說著這種話。

    段京淮感覺自己要死了。

    時嶼上輩子一定是只勾人的狐貍精,眼睛里的光柔軟又純真,但心里卻計算如何要他的命。

    他附身覆上去,唇瓣接觸的瞬間,時嶼覺得心口一片燙意,沿著脈絡來回沖撞。

    吻綿長又悱惻,段京淮的舌尖漫不經心的撬開他的齒關,汲取著柔軟里的每一寸甜津。

    窗外璀璨的霓虹燈交疊輝映,有風吹過,兩只路燈的燈光跌跌撞撞的搖晃著。

    時嶼濕漉漉的眼睛綴著朦朧的欲,懵懂迷茫地盯著段京淮深邃的眉眼。

    夜色彌漫,他感覺舌尖被吮的發麻,扣著男人背脊的指尖都開始青白乏力。

    不多時,他被男人拉著坐了起來,下巴俯在人的肩頭,他感覺整個視野都是天旋地轉的,頭有些暈,手臂無力地搭在肩頭。

    段京淮忽然湊過來吻他,他朦朧的眼底水光瀲滟,也迷茫的伸出舌頭來回應。

    飄搖的心像是找到了棲息地,時嶼跟他鼻尖對著鼻尖,有月光灑進來落在段京淮的眼底,那眸深邃的像是隧道里的流光。

    段京淮的嗓音低沉的像是酒釀:“哭什么?”

    時嶼眼底一片淚漬,他指腹伸過去,小心翼翼幫時嶼把臉頰上的淚水擦干,壓著嗓音低聲問:“疼?”

    時嶼搖搖頭,四目相對,他低低地輕喘著,呢喃著問道:“我不是做夢吧?”

    “你還夢過這個?”他笑了下,痞里痞氣的語調和動作都有些惡劣。

    時嶼沒坐穩,恍惚的抓住他,紅著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是說…表白。”

    從婚宴回來,他整個人還都是懵的,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或者喝了酒。

    段京淮真的跟他表白了嗎?

    時嶼纖長的眼睫濕漉漉的,上目線掀開圓潤的弧度,紅通通的鼻端有酸澀上涌。

    段京淮的心狠狠一疼。

    他抵住他的額頭,輕輕咬住他的唇瓣含吮,舌尖勾畫的動作繾綣又迷戀。

    “不是夢,我就在你眼前。”段京淮滾了下喉結,眼眸幽暗如化不開的濃墨。

    氣息熾熱,時嶼渾身顫抖著縮緊腳趾。

    清冷的月亮被他如愿以償摟進了懷里。

    “我愛你。”

    他俯在時嶼的耳畔,沙啞的低喃虔誠又纏綿。

    ——

    日光大燥,陽光呈柱狀射進清幽的房間內,薄紗窗簾被風吹成流動的形狀。

    時嶼的眼皮被烤的發燙,他拎著被角,想要試圖將被褥蓋過眼睛,但揪了好久也沒能拽動。

    他迷茫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線條分明的鎖骨和性感的喉結。

    手被人攥在掌心里,腰間也被一雙手緊緊勒住。

    時嶼反應了兩秒,往被窩里看了下,又通紅著耳廓抬起頭。

    段京淮的下頜線精致完美,濃密的睫毛鋪落在眼睫上,男人鼻高眉深,極具濃顏和攻擊力的骨相清晰的剖開在視野里。

    腰很酸,腿也像是快要斷了。

    昨晚沒喝醉,也沒有發燒斷片,所有的記憶都駐扎在腦海里,一幕幕如電影膠片般在腦海掠過。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令人難忘。

    時嶼羞憤難當,他像是被欺負了似的,紅著眼眶狠狠地剜著段京淮,見人還在睡,氣不過的張嘴咬住他高聳的喉結。

    段京淮被鬧得清醒過來,狹長的桃花眼都翻成三褶。

    喉間有輕微的疼痛感,他低斂著眉,看到那顆埋在自己下頜處的腦袋。

    灼燙的氣息噴薄,他低沉著呼出一口氣,摟住時嶼的頭輕揉了幾下:“別鬧,寶貝。”

    昨晚時嶼昏沉的睡過去時候,他抱著人去浴室,弄完之后又洗了個冷水澡,天剛蒙蒙亮才躺下。

    時嶼被這聲沙啞低磁的“寶貝”給撩的臉熱,他停下動作,挪著腰向后撤了稍許。

    段京淮喉結處被咬紅,沾著濕淋淋的水漬。

    時嶼抬起眸來,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臉皺著,拉著綿長又軟的語調叫人:“段京淮。”

    “嗯?”尾音好聽的上揚著,段京淮掀開眼皮看著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里滿含深情。

    “我…”時嶼被熾熱的眼神燙了下,到嘴邊的話也不自覺地哽了一秒,他垂下眼睫,悶悶地控訴道:“腰疼。”

    段京淮輕輕笑著,胸腔微震,他攤開掌心,輕道:“我幫你揉一下。”

    “……”

    時嶼沒說話,任由他動作,過了一會兒,他耳廓染上緋紅,抬腳踢了段京淮一下,怒道,“你干嘛呢?”

    明明是揉腰,他怎么揉著揉著……!!!

    時嶼氣的簡直說不出話來,把人踢開,翻了個身背對著段京淮。

    有了先前被踢下床的經歷,段京淮也能摸索出時嶼剛才那點小脾氣簡直不足為懼,他又重新纏上去,從時嶼身后抱住他。

    “我錯了。”他低低地笑著,道歉的語氣有些輕佻。

    時嶼從喉嚨里哼了一聲,沒理他。

    段京淮握住他雪白的肩頭,將人掰過來,肌肉線條堅實的手臂支在他的耳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時嶼不由自主地攥住被角,冷著嗓音說:“干什么?”

    段京淮俯下身去吻他的唇,含吮著他的下唇廝磨,他調整著呼吸,密而雜的吻不斷烙印在他的耳廓,臉側,嘴唇。

    清晨的悸動和荷爾蒙格外旺盛,時嶼微瞇著眸,伸出手臂來摟住男人的脖子。

    段京淮低笑。

    “別——”察覺到被子里的異樣,時嶼的手撐在他胸前,虛虛地推開他。

    “你昨晚可不是這么說的。”

    他嗓音壓得極輕,聲線低磁喑啞,語氣也輕柔,懶洋洋的勾著。

    時嶼:“……”

    他腰疼,說起來,自己也是那個始作俑者。

    但他沒想到段京淮這么有能耐,他充其量就是放點柴火,這火竟然就真的燒了一整夜。

    他松開纏著他的肩膀的手臂,覷了他一眼,提著音調威脅道:“我踢你了!?”

    段京淮本來也沒想再鬧他,他又低俯著身子親了口人,柔聲道:“那你再睡會兒,我去弄早餐。”

    望著段京淮深情的眉眼,心口那點蜜都快要澆灌出花來。

    “……好。”他攥著被角,點點頭。

    等段京淮走了,時嶼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再醒來,已經差不多是中午,厚重的窗簾不知何時被人拉上,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手機。

    “醒了?”段京淮從樓下上來,見他趴在床上玩手機,把窗簾掀開。

    “唔……”時嶼眼皮被燎烈的日光燙的一片青黑,他抬手遮了下,睡眼惺忪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起來吃午餐吧。”

    段京淮把衣服從衣柜里找出來,時嶼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小孩似的揉了揉眼睛,額前的頭發亂糟糟的,跟野草似的四處生長。

    段京淮看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又聯想到平日里西裝革履冷若冰霜的人,心突然就變得很軟。

    時嶼是他的了。

    他想了十幾年的人,終于屬于他了。

    想到這兒,他無聲地勾起唇角,心頓時被塞得很滿。

    時嶼人還是懵的,他遮唇打了個哈欠,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下來,指指他的手:“衣服。”

    段京淮站到床邊,像是小孩似的幫他把衣服一件件的穿好,又拍了拍他的臀。

    小貓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來,張嘴就咬到了他的肩頭上。

    “疼,別咬了寶貝。”

    時嶼松開牙齒,小聲說:“我又沒使勁。”

    說完,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臉不自覺地掛上緋紅。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早上看到他肩膀的時候,兩側是青的,還有密密麻麻的牙印,都是他昨晚咬的。

    眼睫垂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翳了翳唇。

    段京淮低斂眼睫看他,眼尾稍稍揚起:“被你咬,我心甘情愿。”

    “先洗漱吧。”他說著,把人從床上面對面的抱起來,抱著人進了浴室。

    吃完午飯,段京淮自覺刷碗,時嶼站到陽臺邊曬了會兒陽光之后,盤腿坐到沙發上處理文件。

    公司沒去,但是手頭還有幾個合同要處理,時嶼一邊在微信跟助理交代事項,一邊跟陳騁電話聊關于平鄒那塊地報價的問題。

    “基本就是這個情況,你給的文件我已經看過了,評估那邊也完成的差不多。”

    陳騁坐在辦公室里,他有些緊張的推了推眼鏡:“那,我們的報價大概什么時候能交上去?”

    時嶼沉默了一會兒,段京tຊ淮削了一碟蘋果塊端了過來,垂眸看著他擺在桌上的文件,幽沉的眸微微瞇起。

    “不急。”時嶼說。

    “好,”陳騁又問,“是還有什么疑慮嗎?”

    時嶼翻著文件的手一頓,淡淡道:“怎么?”

    段京淮坐到他的旁邊,用牙簽插了一塊蘋果肉放到他的唇邊,時嶼一口咬下,腦袋倚到他的肩膀上。

    陳騁解釋說:“我打聽到了一些相關信息,有人在私下貶低平鄒的商業價值,恐怕這次有些企業會降低報價,不知道是不是屬實?您是在顧慮這個?”

    “嗯,這件事情評估那邊已經有了打算,”時嶼將蘋果肉吞下,小腿伸過去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段京淮的,語氣還是那般公式化,“你安心處理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陳騁正色道:“好。”

    正打算掛上電話時,他聽到聽筒里傳來一個低冽的男聲:“別撩我了,腰不疼了?”

    他辨別能力不錯,很快就聽出那是段京淮的聲音。

    時嶼一整天都沒來公司,剛才聽筒里傳來清脆的咀嚼聲,他顯然是在吃水果,再加上男人極其曖昧又低沉的那句“腰疼”。

    這很難不引人深思。

    他仔細琢磨片刻,轉而又換另一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老板,時嶼還沒有提交報價。”

    對面有兇戾的男聲響起:“還沒有!?明天可就是截止日了,他打算拖到什么時候?其他公司的報價可都交上去了,難道他還有什么花招要使?”

    “不清楚,不過,”抿了抿唇,陳騁又說道,“他現在心思好像并不在這個項目上。”

    “什么意思?”對面的人皺起眉頭,“他不是都回美國的公司調資金支援了嗎”

    吃下這個項目也得要一筆足夠大的資金,這么重要的事情,他會胡來?

    陳騁想了想,思忖著:“他最近一直跟段京淮在一起,兩個人關系匪淺,好像已經……”

    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聽到“段京淮”這個名字,電話那邊的趙麟目光瞬間冷冽下來,他攥緊拳頭,惡狠狠地咬著后槽牙。

    窗戶玻璃上露出他憤懣的臉,上面還掛著幾道明顯的傷痕。

    在京港,他既然動不了段京淮,那他就要搶掉時嶼所有看好的生意,讓他嘗嘗接二連三失敗的滋味。

    “怎么?他是打算靠男人來謀利?媽的,天天裝作一副清高的樣,果然在背地里干見不得人的勾當。”

    之前拒絕他,就是因為想要找更好的靠山?

    想到這兒,他拳頭攥的就更近了,神色簡直怒不可遏,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趙麟的話太過粗魯,陳騁的唇開開合合,沒能接話下去。

    “狐貍精,勾引段京淮有什么用,段京淮那種孬種能把他領回家?沒過兩天新鮮感過去就得被甩了,”趙麟輕嗤一聲,“我看他到時候還能找什么男人當靠山。”

    趙麟還在那邊罵,陳騁有些聽不下去,他推了推眼鏡,打斷道:“總之事情就是這樣,這邊的情況,我會繼續盯的。”

    趙麟吐了一口氣,冷道:“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出報價的第一時間就通知我。”

    “好。”

    一盤蘋果塊見了底,時嶼舒適的窩在沙發里,他的腳踝探到段京淮的腿面上,懶洋洋的晃著。

    段京淮正幫他回復著美國發來工作郵件。

    時嶼下巴支在沙發軸上,額發低垂在額前,一眼不眨地看著段京淮。男人半邊側臉沉浸在日光里,棱角分明的線條都被柔化。

    他忽然摸起桌上的眼鏡,身子挪過去,坐到段京淮身邊,將自己的眼鏡架到段京淮的高挺的鼻梁上。

    男人眉色沉沉,金絲邊框的眼鏡將他桃花眼里那股輕佻和多情的意味掩蓋住,整個人的面孔變得儒雅矜冷,透著濃濃的禁欲氣息。

    有斯文敗類那味了。

    “暈嗎?”時嶼問他。

    “有點,”段京淮抬起眸,鏡片上掠過一層虛幻光影,“你多少度?”

    “我散光。”他回道。

    段京淮將筆記本遞給他看:“這樣寫?”

    “嗯。”時嶼掃了兩眼,發過去后把筆電關了扔到一邊。

    “獎勵呢?”段京淮扶了下眼鏡,摟著時嶼的腰直接將人拉過來坐到他的腿面上。

    時嶼裝傻:“什么獎勵?”

    他指腹勾著段京淮襯衫的紐扣,撥來撥去。

    段京淮攥住他不安分的手,低斂著眉說道:“晚上跟我回家吃飯吧?”

    時嶼感覺手心被他的手燙了下,有些不安地瞪了瞪眼睛:“這么快?”

    他還沒從昨天兩人在一起這個事實中適應過來,結果才第二天,段京淮就要帶他見家長。

    段京淮看著他跟兔子一樣受驚的模樣,好笑又心軟道:“只是吃個飯而已,沒有別的事情。”

    他湊過去,跟他鼻尖對著鼻尖,嗓音低柔道:“不用害怕,我家里人都很喜歡你。”

    時嶼還是有些不適應,他舔了舔唇,另一只手的食指摸到段京淮的喉結,像是好奇是什么東西似的戳了戳:“我考慮考慮。”

    段京淮摟著他腰的手突然壓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嘴唇磕碰到段京淮的下頜上,前胸貼的近。

    喧囂的熱氣在兩人彼此噴薄,段京淮呼吸漸漸沉重,他抬手把眼鏡勾下扔到地毯上,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時嶼調整了一下呼吸,下頜緊繃著,順從的張開嘴。

    “乖,舌頭伸出來。”段京淮幽深的眸底沉溺在情.欲之中,喑啞的嗓音諄諄誘導著。

    唇齒相纏,兩道柔軟親昵的交疊起舞。

    時嶼輕闔著眼睛,腰軟塌在段京淮身上,手肘虛虛抵在沙發背上支撐著。

    片刻,他忽然撤出來些許,兩人之間拉開亮晶晶的液體。

    時嶼朦朧著眼,抵著他的額頭小聲又黏糊地說:“腿,麻了。”

    段京淮輕笑一聲,他抱著時嶼的腰側翻過身,將人抵在沙發里,膝蓋半跪在他的腰側,將人籠罩在沙發里親吻。

    時嶼勾著他的脖子,雙腿也纏到男人的腰上。

    曖昧的氛圍在客廳里擴開,魚缸里的親吻魚也在積極的吐著泡泡,兩人太過專注,并沒有聽到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響,“哐當”一聲。

    走廊里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一下一下的,最終站定。

    段京淮摁住時嶼發軟的腰肢,睡衣的扣子被逐漸扯開。

    時嶼脖頸處染上一片潮意,虛虛地推著他,低聲道:“別鬧,不是還要去吃飯嗎?”

    段京淮啄吻著他的耳廓,嗓音愈發低柔:“晚點去也可以。”

    “癢,你別撓……”

    段京淮笑:“你腰怎么這么軟?”

    正說著,忽然,有一道沉重又極具暗示性的咳意在兩人身后響起,嗓音有些沉。

    時嶼輕輕的喘著,瞇著眼說:“你咳嗽什么?”

    “我沒咳嗽。”

    “咳——”

    又是一聲,比剛才更響了一些。

    兩人身體皆是一僵。

    段京淮率先從沙發上起來,用背脊將時嶼遮住,凝眸看向身后的人。

    時嶼也順勢抬眸,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在看清來人之后,錯愕地瞪起眼睛,叫了聲:“媽——”

    兩人身后站了個面容精致,神情卻如冰窖般冷冽的女人。

    她戴著一條昂貴的絲巾,頭發利落挽起,一身干練的高定毛呢,臉上隱隱看出一些歲月的痕跡。

    江芝先是將眼神在時嶼身上瞥過,又落到段京淮身上,她眉心輕攏著,眼神沉而冷。

    四目相對,段京淮的眉也輕微皺起,深冷的眸里多了幾分凜然。

    他手臂撐著沙發,襯衫的領口還微敞著,腦袋稍側了下,袒露出的情緒有些不善。

    即便她是生育和養育時嶼的人,可作為一個母親,她曾經的所作所為也令他印象極差。

    時嶼別過身去,垂著眼睫系睡衣上的扣子。

    沙發有些亂,兩人衣衫也不整,沙發上的文件丟了一地,空氣里彌漫著曖昧的味道。

    即便江芝沒有看到剛才的情景,她也明白現場發生了什么。

    八年過去,段京淮褪去了當年的青澀,五官線條更加鋒利深邃,與她印象里那個傲慢的少年不同,平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沉穩和氣勢。

    連氣場也令人覺得危險。

    “時嶼——”江芝平靜地開口,眉眼間看不出什么情緒。

    時嶼系著紐扣的動作一頓,耳畔的神經恍然跳了下,他低垂著眸,小聲跟段京淮說:“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回過神來:“?”

    黑眸微微瞇起,他俯在他耳邊低聲說:“沒事吧?”

    他攥住他的手。

    時嶼低斂著睫看著他的寬大厚實的掌骨,心口一燙,他輕輕搖頭:“沒事。”

    段京淮吐息片刻,站起身來,tຊ拾起桌上的手表戴到腕間,垂眸整理好袖口和襯衫衣領。

    即便心里再有怨念,她始終也是時嶼的母親,段京淮收斂起剛才的冷意,對著江芝微微頷首,語氣也和善了些:“我先告辭了,下次再來拜訪。”

    江芝沉默不語。

    段京淮拎著大衣從時嶼家走出來,走到車庫取了車,開到正門。

    黃昏如漲潮般四溢,他抬眸凝著眼前的別墅,降下車窗,支著手臂點了一支煙。

    煙氣徐徐散開,將他深邃的輪廓遮的虛幻。

    時嶼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出軌,被江芝發現之后,兩人每天都是無休止的爭吵,后來,父親就走了,甚至沒給時嶼留下只言片語。

    江芝向來要強,她咬牙瞞了時嶼一段時間,但時嶼那么聰明,紙終究沒包住火。

    段京淮還記得十三歲那年,時嶼從家里跑出來時,那雙竭力掩飾淚意的眸子。

    那是他第一次,對時嶼產生心疼的情緒。

    后來,江芝獨自撫養時嶼長大,望子成龍的心情太過于迫切,所以對他總是嚴厲又苛刻。

    她工作又很忙,每天加班到深夜,回來之后也只會關心時嶼的成績。

    時嶼在一個極其冰冷又缺愛的環境中長大,從小就把自己緊繃成一條弦,不敢有半分差池。

    喜歡段京淮,是他唯一一件脫軌的事情。

    屋內沒什么動靜。

    水紅色的夕陽潑灑在車身上,夾在指尖的那抹猩紅逐漸燃至盡頭,車窗外涼意上涌。

    段京淮瞇了瞇眼,他沉沉的吐了一口煙,將煙頭碾滅。

    或許他并不應該想這么多。

    他目視前方,將安全帶扯過來,啟動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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