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龍主的出現, 令龍宮內外所有龍族紛紛下跪,于是更顯得女蘿一行人不知禮數。龍主立于臺階之上,居高臨下俯瞰眾人:“汝等既然求見于吾,為何見吾不跪?”
“你誰呀就要我們跪, 誰說我們是求見你了, 這不是你自個兒跑出來見我們的嗎?”
斐斐啐了一口, “給你臉了!”
飛霧又是一聲冷笑:“給你下跪,你算個什么東西?”
龍主眼神一冷,“大膽!”
阿刃呆呆地伸手指撓撓臉頰,扭頭對女蘿說:“阿蘿,它,它不像縈姳。”
“確實不像。”濯霜點評道, “毫無王者風范, 比縈姳可差遠了。”
連人間帝王都不及, 還敢自稱龍主,它算哪門子的龍主?
龍主一聽, 更加大怒,袍袖一甩:“來人,將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女子給我拿下!”
一著急, 連“吾”的自稱都忘了, 幾句話就被氣成這個樣子,這要是應龍一族的龍主,女蘿會立刻轉身上船打道回府,多余來這一趟干嘛呢,有這時間好好盯著徒女們修煉不好嗎?再不濟去給阿音打下手, 幫忙搗藥也成。
“女蘿,把我們拿出來。”
女蘿依言取出日月大明鏡, 它們自從跟隨女蘿后便一直是巴掌大小的模樣,這讓女蘿都忘了,日月大明鏡本身可以破除幻象。
果然,這一照,那所謂的“龍主”頓時現了原形,這哪里是什么龍啊,分明就是只大蛤蜊!
女蘿抬手便是一道神火,神火所經之處,一切幻象盡數消失,包括那些龍女與黑衣男子,通通扭曲后變得透明,然后徹底化為云煙,所謂的龍主也變成了一只巨大的有手有腳卻沒腦袋的蛤蜊,這蛤蜊說話的時候,上下兩張殼兒翕動間便不停吐出白色霧氣。
“是蜃獸,沒有什么法力,但卻能夠在自己制造的幻象中稱王稱霸的海中妖獸,在它們的幻象里,所擬態出的每一種妖獸,都具備其真實的能力。”
日月大明鏡的話很好懂,飛霧做出總結:“就是自己騙自己騙得太成功,是嗎?”
“正是。”
一只足有三丈高的大蛤蜊,一邊張著殼兒一邊大叫:“我是龍主,我是龍主!”
這場面真的,就感覺和它計較吧,太掉價,不計較吧,又忍不住那口氣,斐斐握拳:“我要把它撬開,看看里面有沒有珍珠!阿刃!”
阿刃甩出狼牙錘,朝那蜃獸丟過去,幻象被神火所破,蜃獸自然就失去了作威作福的能力,它一邊叫自己是龍主,一邊被阿刃跟斐斐強硬地把殼兒給敲碎,露出里面雪白的軟肉。
什么群山啊、巨龍啊、龍宮啊、瀑布啊、彩虹橋啊……眨眼間全都消失了,眾人腳下就是個一眼能看到頭的小破島,寸草不生,盡是些光禿禿的石塊,以及被海水沖刷的到處都是的砂礫與土坑。
濯霜問:“咱這算不算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
女蘿:……
飛霧道:“你還真別說,它裝龍主裝得挺唬人的,什么性好奢靡,喜歡美人美景,見不得低等妖獸……”
話沒說完,雌性妖獸們離開鳳凰神域,沖著蜃獸沖去大快朵頤!
這蜃獸的肉極為細膩嫩滑,雖說在制造的幻象里它能與神并肩,且能幻化出無數模樣,可幻象一破,那真真兒的就是任人魚肉,斐斐失望極了:“這么大一個蚌殼,怎么一顆珍珠都沒有啊?”
女蘿笑著說:“沒有就沒有,你要是喜歡珍珠,縈姳不是給了我們一些,都拿去玩。”
“我不是喜歡珍珠,我是覺得它騙了我們,總得付出點代價。”
不得不說這蜃獸生命力很是頑強,雖然被妖獸們啃了三分之一的肉下去,卻還哼哼唧唧,女蘿往前走幾步,在它身前半蹲:“想活想還是想死?”
“想活、想活!”
蜃獸哭喪著喊,手腳并用想撐起來逃走,結果被疾風一腳踩住動彈不得,雖然日月大明鏡已經說了它很弱,但女蘿怎么也沒想到,能這么弱,剛才在幻象里不是很了不起嗎?還想要她們穿上暴露的衣裙陪他尋歡作樂,這會兒怎么就知道求饒了?
“想活啊,那你說說,兇犁之丘在哪里?”
蜃獸不覺打了個哆嗦,蚌殼里的軟肉是活的,不停蠕動,但這哆嗦的一下還是被女蘿她們捕捉到了,女蘿不覺得蜃獸的幻象是胡編亂造,不說別的,那條黑色巨龍的現身,以及身上的五爪,還有“龍主”的稱謂,蜃獸還能是自己編的?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那好,九霄,你可要多吃一點!我剛才聽鏡子說,這蜃獸神奇得很,他蚌殼里這些肉啊,只要留一口,第二天早上又全能長出來,你們盡管吃,以后咱們天天吃蜃肉!”
濯霜點頭:“對!煎炒蒸炸煮樣樣來,直接片了生吃也成,以后咱們不愁沒肉吃了。”
蜃獸嚇得渾身白肉抖成波浪,別看它在幻象里裝模作樣,本質上卻是個慫包,聽說這些可怕的女人想天天吃自己,連忙說:“別別別!別吃我!我說,我說!我都說!”
“好,那你說說看,兇犁之丘在哪?”
蜃獸幾乎要哭了:“我說,我真的說,兇犁之丘就在這北海下面!”
聞言,眾人有些吃驚,她們一直以為兇犁之丘是像瀛洲一樣,是海中仙山,沒想到居然是在海里?
飛霧威脅道:“你沒有說謊騙我們吧?要是讓我們知道你在撒謊,那就把你的蚌殼給你砸碎了,再把你拿去喂魚!”
蜃獸此刻是怕死了這群女人,它疼得大喊:“別吃了別吃了!我、我快疼死了,我真的什么都說,什么都說!我沒撒謊,兇犁之丘真的在北海下面!”
不管它有沒有說謊,反正它的話不能全信,女蘿把大船重新放回海上,蜃獸也被疾風叼了回來,濯霜心念一動,回去取龜甲,拿出來一看,龜甲仍然散發著淡淡的白光,這說明兇犁之丘的確就在此處,只不過不是海上,而是海面之下。
女蘿用藤蔓把蜃獸吊了起來,一旦有一個問題它不好好回答,就會有分身螳螂咬下它一塊肉。當車可以通過吞噬其它妖獸獲得對方能力,這蜃獸肉滋味美極了,別說當車,連斐斐都想嘗嘗。
在這樣的酷刑中,蜃獸哭喊著說了全部。
原來北海的那些迷霧,便是蜃獸所吐,蜃獸一族在北海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因為它們吐出的迷霧能夠引導海獸進入幻象,所以一直以來生活在北海下的應龍一族,從未被任何人發現過,作為代價,蜃獸一族可以自由捕食所有進入北海的海獸。
所謂的兇犁之丘,便位于北海深海之中,大船在海面上航行,就是再找上一千年一萬年也別想找到。
作為向龍族效忠的蜃獸一族,它曾有幸目睹過龍主真容,大荒之海從未有人類到來,當女蘿她們的船靠近北海時,蜃獸便發現了她們的蹤跡,那層出不窮的霧區就是特意為她們準備的,這些女修再厲害,一個接一個的霧區,她們在察覺霧區沒有危險后肯定會放下戒心,屆時便可拉她們進入幻象。
“我,我還沒吃過人肉呢!”
蜃獸委屈壞了,它不過是想吃口肉,怎么就這么難?
斐斐翻了個白眼,女蘿問它:“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因為你見過真龍,所以才能把幻象做得那么逼真,是嗎?”
蜃獸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說實在的,這頭蜃獸的話,女蘿覺得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既然這樣,那你應該能帶我們去兇犁之丘吧?這樣好了,你給我們帶路,我們就饒你不死。”
蜃獸又開始抖它那一身白肉,“我、我、我不敢。”
“你都敢冒充龍主了,還有你不敢干的?”
在眾人的威逼之下,蜃獸最終只能絕望答應,它再三訊問女蘿:“真的嗎?你說等到了兇犁之丘就放我走,是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是真的吧?”
女蘿懶得理它。
上次進入深海是重海巨龜幫忙,這次卻要自己去,不過沒有什么需要額外注意的地方,她們不是普通修者,在海里與在陸地沒有什么不同,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深海那群長得奇形怪狀的海獸,直到現在大家還對陵獸心有余悸,那家伙長得實在是瘆人,真不想碰見第二回。
在出發之前,斐斐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她說:“姐姐,我們把蜃獸掏空了,坐它殼兒里下去不就行了?這樣它跑不掉,咱們也舒服。”
這法子還真可行,反正蜃獸只要還有一塊肉就能再長出來。
蜃獸親耳所聽,清清楚楚,它不敢相信這群女人竟如此狠毒,毫無人性可言,要把它的肉全剮了,就給它留一塊?!
知道它的殼兒有多寶貴嗎?它這一身白肉如此嬌嫩,就是靠這殼兒養出來的!
可惜反對無效,雌性妖獸們一擁而上,將蜃獸吃得干干凈凈,只余指甲蓋那么大一塊,就這么一塊,還被女蘿用藤絲死死捆住,蜃獸被折磨的只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竟敢膽大包天想嘗嘗人肉的滋味,結果反過來自己成了人家的下酒菜,真是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掏空的殼兒里又干凈又舒坦,坐五個人綽綽有余,但加上雌性妖獸們空間就不大夠了,所以疾風雷祖都縮小了體型,為了能看見外面情況,女蘿要求蜃獸將殼兒打開手掌寬的一道縫,她們捻了避水訣,水不會倒灌進來。
可蜃獸難受的想死!它平時都在海面開殼,偶爾在海里開殼也會很快閉合,這樣一直張著一道縫,殼兒變粗糙了怎么辦?
奈何形勢比人差,它不敢反抗,只能屈服。
濯霜還在殼上掛了一盞燈,燈內燃的是鳳凰神火,遇水不滅,愜意極了,只有蜃獸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可這又能怪誰?本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它非要嘴饞犯賤想吃人,現在落得這么個下場,也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跟重海巨龜比起來,蜃獸的速度要慢一些,畢竟它體型不算大,而且裝了五個人跟五只妖獸……
斐斐說:“姐姐,我覺得這個蜃獸挺好用的,要不咱們別放它走了。”
蜃獸瘋狂顫抖,女蘿笑著說:“那倒不用,它也不是誠心跟著咱們,帶在身邊,萬一包藏禍心怎么辦?”
“那好吧。”
斐斐嘆氣,很是遺憾,蜃獸在心里感謝天地,幸好沒有答應!它可不想跟這些可怕的女人在一起!
這一次女蘿沒有將龜甲留在船上,隨著距離深海越來越近,龜甲的光芒也越來越亮,看樣子,這回是不會有錯了。
令人驚奇的是,在漆黑的深海穿梭許久后,眼前竟漸漸出現亮光,這里就是蜃獸說過的“深海的盡頭”,兇犁之丘便在此處。
“阿蘿,你看。”
女蘿坐在蜃獸的殼兒里往下看,隱約瞧見點點光明,此時龜甲已變得非常明亮,眾人的心也不由得提起來,這一次,會是真正的兇犁之丘嗎?
“怎么不走了?”
斐斐伸拳捶了一下蜃獸殼兒,蜃獸哭喪著語氣:“不能再下去了,你們沒看到嗎?圍繞著兇犁之丘的弱水。”
的確,那一圈海水是完全的透明,跟當初四海誅魂陣里的弱水陣很是相似,它們將兇犁之丘徹底圍繞,這也是為何沒有其它海獸在此出現的原因——落入弱水者,死。
同時弱水還能夠隔絕龍息,所以生活在深海中的海獸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與龍族靠得這么近,若非蜃獸一族能夠吐出迷霧制造環境掩蓋龍族蹤跡,它們也不會知道兇犁之丘的所在。
“阿蘿,怎么辦?”
女蘿想了想,對蜃獸說:“你可以走了。”
蜃獸愣住,不敢置信地問:“真,真的放我走?你居然說話算話?”
女蘿收回藤絲,蜃獸再不敢多問,火燒屁股般合起殼兒一溜煙竄得老遠,飛霧震驚于它這速度,說:“它之前是不是糊弄我們?怎么之前沒這么快?”
第162章
女蘿看了眼深海, 蜃獸的身影已徹底消失,看樣子是真的非常畏懼龍族,她說:“不用在意它,咱們還是想想怎么通過弱水。”
深海雖漆黑一片, 但那是因為沒有光照, 所以才會給人一種黑暗且無法呼吸的感覺。同樣沒有光照的情況下, 弱水卻是完全透明的,遠看像一個巨大的、柔和的、散發著淡淡光暈的罩子,將偌大的兇犁之丘籠罩其中,身在弱水之外的人,無法看清楚兇犁之丘真正的模樣。
斐斐說:“四海誅魂陣里的弱水已經很厲害了,還是假的呢。雨珠里那么一點點真的弱水, 塞進猰貐肚子里, 就把它給弄死了, 這……要怎么過去啊?”
海底盡是泥沙,眾人每走一步, 身邊的海水都會微微蕩漾,女蘿說:“咱們既然有求于人,就不能硬闖, 更不能不打一聲招呼偷偷進去, 那樣的話就不是交朋友,而是結仇了。”
濯霜點頭:“既然如此,不妨靠近了看看,這兇犁之丘應當也有負責守衛的龍族才對。”
弱水就像是一層結界,將兇犁之丘與大海分隔開來, 深海妖獸別說無法通過這層結界,即便是在結界上游來游去, 它們也無所察覺,偶爾誤入的,進來了便別想離開。
正如女蘿所說,有求于人,禮數須得周全,飛霧想了想說:“阿蘿,你不妨將日月大明鏡取出一照,萬一咱們還身處蜃獸幻境呢?要知道先前就連雷祖跟疾風都受幻象迷惑了。”
疾風原本想說此處龍氣較之幻象中的更為強勁霸道,聽到飛霧的話默默低頭,日月大明鏡照過之后說:“不是幻象。”
既然不是幻象,就說明這里的確是兇犁之丘。女蘿難免有些激動,原以為遍尋不著之處,竟真的存在,她恐自己哪里表現逾矩,令真龍不悅,還深深吸了口氣,這才開口:“在下女蘿,自修仙界而來,乃女教修者,受鬼巫氏指點前來尋應龍一族,不知可有榮幸拜見?”
很快地,弱水結界中傳來回應:“所求何事?”
“但求一觀無字天書。”
又等了一小會,弱水結界竟自動向兩邊推開,露出一條白玉臺階,無窮無盡的龍息自結界里往外侵襲,其氣息之重,哪怕是有生息護體,依舊令雌性妖獸們感到不適。
自臺階往上看,兩條銀龍正守著兇犁之丘的入口,入口是一座雪白大門,大門高聳入云,銀龍盤踞其上,方才與女蘿對話的,正是其中一位。
“若要求見龍主,煩請稍后。”
女蘿頷首:“這是自然。”
只見一道紅色流光飛向天際,眨眼消失,過了不久,原本盤踞在大門上的兩條銀龍緩緩游走身體,緊閉的大門因而打開,一道玉色大路出現,門后是一片山水仙境,落花朵朵,清風微微,山光倒映著水色,不過入眼所見的龍族,盡數化為與人類無異的人形。
蜃獸的幻象居然不是胡編亂造,堂堂龍族居然真的以人類形態在兇犁之丘生活著。
他們三五成群,或賞花或吃茶,女蘿發現,這里的龍族基本都是成雙成對,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動人的歡情。他們見到女蘿一行人,竟不覺驚訝,有一龍族男子輕笑:“已是數萬年,不曾見過人類了。”
充滿打量的眼神并無惡意,女蘿等人便也點頭示意,正在此時,一條黑龍騰云踏霧而來,停在她們身前:“請隨吾來。”
說著,竟是要女蘿等人坐上龍身,女蘿忙道:“不敢勞煩貴使,我等御劍即可。”
黑龍亦不強求,眾人隨它去,才發現兇犁之丘其實是一層又一層的結界,有點類似魔界,龍族們在各自的結界中生活,自由自在。而結界的中心點,便是龍主所居的龍宮。
龍宮位于湖泊之上,要經過彩虹橋才能到,這一點又與蜃獸的幻象對上了。
到了龍宮門口,黑龍搖身一變,化身成一位英俊男子,與蜃獸幻象中那條黑龍一模一樣,只不過冒牌貨與真人,氣質上差了不少。
龍宮十分典雅明亮,龍族化身為人時,所穿之衣并非尋常布匹,而是海浪彩霞所化,因此顏色繽紛,行走間如波濤般生動流轉,仙氣十足。
方才在路上,女蘿特意觀察過,這條黑龍正是五爪。
龍主金發白袍,一樣的容貌,給人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而且一點架子都沒有,竟親來迎接。
“龍族與鬼巫氏已有萬年不曾互通有無,諸位既然受鬼巫氏指點,那自然也是龍族之友,不必見外。”
眾人還禮,龍主請她們入座,幾位美男子手捧美酒清果放置珊瑚桌上,明珠的光芒將龍宮映照的很是柔和,給人的印象極好。
女蘿對龍主說:“在下女蘿,此番前來兇犁之丘,實是為無字天書而來。”
龍主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她,這目光并不叫人反感:“吾名燭滄,既是友人,要借無字天書,自然無有不應。”
女蘿抱拳以謝:“龍主恩德,在下不勝感激。”
“不過。”
兩個字將女蘿的心又提至半空,龍主見她如此,失笑道:“姑娘不必擔心,無字天書乃我龍族圣物,并非吾可隨意取用。三日后恰逢龍族祭祀大典,屆時便可召喚無字天書,亦可借姑娘一觀。”
“若姑娘不嫌棄,這三日可在龍族小住。”
女蘿連忙道:“既然如此,便叨擾了。”
龍主微微一笑,向她們點了點頭,一位貌美女子走了出來,向女蘿等人輕施一禮:“諸位請隨我來。”
眾人向龍主告辭,隨那位女子而去,女子道:“我叫小蝶,是龍宮侍女,不知幾位姑娘如何稱呼?”
互通姓名后,小蝶笑著說:“幾位這回真是來得正著,龍主前不久剛閉關出來,待到祭祀大典結束,又會繼續閉關,若幾位早幾天來,晚幾天來,怕是都見不到龍主的。”
女蘿笑了笑,小蝶將她們引至龍宮中一座空殿,道:“這三日,煩請諸位在此暫住,若有需求,還請隨時呼喚于我,我這就命人送來鮮花與衣裳,諸位可以安心在這里好好休息。”
從這座空殿往外看,能將兇犁之丘的美景盡收眼底,房間也多,小蝶離去后,濯霜問:“阿蘿,你怎么看?”
“龍主為人很是和氣,得知我們與鬼巫氏的關系后,待我們的友善態度也說得過去。”
說著,女蘿頓了下,“如今咱們剛剛相識,也不好對著龍主東問西問,我看這龍宮之中還有不少龍族,這幾日咱們可以打聽打聽,問問看龍族如今是個什么情況,這樣的話,返程時若是能再與鬼巫氏相遇,也好告知大司命她們。”
濯霜表示同意:“你說得對,既來之則安之,好消息是咱們總算有了無字天書的消息,龍主也愿意將天書借給我們,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捎捎。”
九霄歡喜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嗷嗷叫著表示想出去玩,說話間小蝶回來了,身后跟著四名龍族美男子,手上捧著鮮花瓜果清泉仙釀,還有嶄新的衣裳。
小蝶笑著說:“這是我們龍族巧手之人,以海浪與云霞織就的錦衣,還請諸位不要嫌棄。”
飛霧幫忙接過:“自然不會,我等在外餐風宿露,閑云野鶴慣了,怕是穿不慣這樣的好料子。”
小蝶捂嘴一笑:“瞧您說的,諸位可是龍族貴客,龍主叮囑過我等,一定要好好侍奉,若是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諸位海涵。”
那衣服抱在手中輕飄飄的毫無重量,斐斐好奇得很,拿起一件抖摟開,這衣服跟蜃獸幻象中的龍女所穿不同,不過更為精致華麗,更為柔軟珍貴,穿斐斐是不想穿的,這裙擺看著層層疊疊的好幾層,走起路來可能挺好看,但她不喜歡。
小蝶送完東西便要離開,可那幾位美男子卻沒有,飛霧出聲喚她:“等一等,小蝶姑娘,這是?”
小蝶偷笑兩聲:“我們龍族講究男歡女愛你情我愿,諸位遠道而來,難道不想嘗試一下?”
龍族生來貌美出眾,這幾個美男子更是好看的各有千秋,剛才在路上,大家也看見了龍族浪漫的天性,但這未免熱情過來頭。
女蘿擺手,敬謝不敏:“多謝龍主美意,只是我們此番前來,乃是有要事在身,無心情愛,還請見諒。”
小蝶雖不能理解,卻也不強求,等她帶著美男子們離開,斐斐長舒一口氣:“真是受不了,一時間,我居然不知道是幻象中的龍宮可怕,還是這個龍宮可怕。”
飛霧撇嘴:“龍性本淫,這我算是見著了。”
濯霜不知在想什么,她有點奇怪地問女蘿:“阿蘿,你覺不覺得……”
“我覺得……”
兩人異口同聲,隨后相視一笑,阿刃的目光在她倆之間來回轉,不懂她們要說什么,女蘿說:“但是仔細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對吧?”
濯霜沉吟:“感覺挺合理的,卻又不怎么合理。”
阿刃聽得頭頂冒星星,阿蘿跟濯霜到底在說什么呀!
飛霧也是一頭霧水:“你們倆打什么啞謎呢,什么合理又不合理?”
濯霜說:“你沒發現嗎?小蝶不是龍族。”
飛霧疑惑:“這你們也能看出來?可是這里的龍族全都化身為人,除卻看守結界的那兩條之外,其余的不都跟人一模一樣?”
“她身邊的水紋波動,跟我們不一樣。”
要知道兇犁之丘地處深海,與瀛洲不同,這里到處都是水,修者捏了避水訣,但走動時會激起或大或小的水紋,而小蝶每次轉身時,水紋都很不一樣。
斐斐震驚道:“我完全沒有注意,為什么不一樣呢?”
“她好像有一對……透明的翅膀。”濯霜努力回想,“因為是透明的所以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但她背上確實是有某種東西,這里到處都是龍息,只憑氣息的話,很難分辨誰是龍族誰不是龍族。”
飛霧:“所以龍族除了龍之外,還有其它妖獸?大司命有提起過這件事嗎?”
“這倒沒有,鬼巫氏與龍族斷聯萬年,這些事情都是大司命們一任一任傳承下來的秘密,她也不曾親眼見過龍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里的確是兇犁之丘,這些龍也都是真的。”女蘿皺著眉,“但我就是感覺有哪里不對。”
“那到底是哪里不對呢?”阿刃問。
“我覺得這些龍族很大氣,也很友好,剛才咱們不是還把海螺海貝拿給龍主看了?真要說哪里不對,我覺得吧……”飛霧揉了揉胳膊,“這里男人是不是太多了?”
斐斐猛點頭:“對對對,鬼巫氏的巫力早就開始退化了,壽命也開始縮短,可她們還是保持著以女為尊的傳統,男人只能住在閣樓,不能出家門。最重要的一點,她們的女人遠遠多于男人,組建家庭的更多是女人與女人,女人懷孕生下的孩子,也是女胎多過男胎。”
濯霜:“可龍族早早避世,居然與鬼巫氏完全不同。”
女蘿托著下巴,“雖鬼巫氏記載已散佚,但龍族既然曾與鬼巫氏并肩而戰,鬼巫氏的首領是女人,與她同為戰友的祖龍,應該不會是男身吧?”
“龍族避世比鬼巫氏可早得多了,不說以女為尊,至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飛霧下定論,“難道是中間發生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濯霜說:“很有可能。”
是的,進入兇犁之丘后,讓眾人都感覺奇怪的,就是這一點,龍族似乎有些過于自由浪漫。
小蛇在女蘿手上轉圈圈:“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出去問問不就好了,龍主不是說了,不必拘謹?那咱們就到處逛一逛。”
雷祖跟疾風站起身用力抖毛,龍息過重之地,對妖獸們而言是一種巨大的挑戰,它們也是克服這種血脈上的壓制,直到無需生息護體,亦不會為龍息所震懾。
“行,那就這樣,大家分開四處轉轉,兩兩一組,不要落單,有事隨時聯系。”
小蛇跟九霄還小,她倆和當車跟著女蘿,濯霜與疾風,斐斐與飛霧,阿刃與雷祖,五人五獸分為四個小組,開始探索兇犁之丘。
女蘿選擇去找小蝶,小蝶得知她找自己,笑著問:“女蘿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是不是殿內缺了東西?你跟我說一聲,我很快就讓人給你送去。”
女蘿倚著門框,先是謝過她的好意,隨后苦惱地說:“小蝶姑娘,我有件事,還真的想請你幫忙。”
小蝶立刻道:“請說。”
女蘿讓她看自己懷里的小幼崽,九霄無辜地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頭上一對圓耳朵抖了抖:“這幼崽是兩年前跟在我身邊的,想盡了辦法也不能令它快些長大,這兩年過去,它的體型都沒什么變化,小蝶姑娘,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說著,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實在是我身邊的雌性妖獸別說解答這個問題,它們自己連化形都做不到,我這才想著,龍族乃上古大族,興許能夠為我解惑。”
九霄繼續無辜地眨眼睛,它生得圓頭圓腦的可愛,小蝶見女蘿一片真情,忍不住笑了:“姑娘,你可真算是問對人了,我還真能告訴你。”
女蘿原本只是想找個切入點套話,沒想到小蝶居然真能對上,不由得追問:“小蝶姑娘請講。”
“只要在兇犁之丘住上一陣子,受龍息滋養,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形啦!”
“只要留下來,就可以?那我身邊的其它妖獸,也可以嗎?大家都是一樣的嗎?”
“對呀。”小蝶點頭,“不僅是我,兇犁之丘的大家都是,不過我的翅膀還沒有完全消失,你看。”
她對著女蘿扇了扇透明的翅膀,周圍的水紋快速蕩漾波動,小蝶笑著說:“我的原形是冰海蝶,翅膀本來就是透明的,化形之后一直沒有消失,是龍主仁慈,許我留在龍宮。”
女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那……你是什么時候來的兇犁之丘呀?”
小蝶想了想:“我也記不大清楚了,應該有不少時間了吧。”
女蘿感覺很奇怪,這種事情怎么會記不清楚?而且小蝶居然不是從出生起便在兇犁之丘,而是后來加入的?
她又問了一些問題,小蝶心思單純,也沒有防備,基本能回答的全都答了,女蘿這才再三向她表示感謝,抱著九霄離開。
九霄仰起圓腦袋,哼唧兩聲表示疑問,女蘿用手指摸了摸它軟綿綿的肚皮:“很奇怪啊,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但那明明是五爪真龍,我看得清清楚楚,難道說我們的想法是錯的,龍族本就是雄性居多?”
九霄:“嗷嗚~”
“你不同意呀?”女蘿莞爾,“可惜鳳凰一族的傳承也不夠清晰,否則咱們也不用到處打聽。”
小蛇從她衣袖里探出腦袋:“阿蘿,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第163章
望著蛇小鬼大的小家伙, 女蘿開玩笑:“那我就是不自信,怎么辦?”
小蛇頓時卡殼,“啊?那,那不行, 大女人頂天立地, 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呢?”
女蘿被她逗笑了, 其她人陸陸續續也開始回來,大家將所見所聞這么一對,發現了最最令人不解的事實,那就是她們在外遇到的每一對愛侶,其中女身那一方,都不是龍族。
“也就是說, 龍族只有雄性?”
女蘿搖頭:“這不可能。”
“說起來, 咱們之前遇到的蛟龍一族, 好像也都是雄性,沒見過雌性。”
飛霧不經意的一句話, 令女蘿腦海中靈光一閃,她噌的一下站起身,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斐斐跟阿刃對視一眼, 濯霜問:“阿蘿,你怎么了?”
疾風走到女蘿身邊,搭起一只爪子放到她手臂上,女蘿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不應該啊,這可是龍族, 它們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
“姐姐,到底是什么事?”
疾風道:“讓我來說吧, 這件事,只有當車、雷祖還有阿蘿知道,阿刃跟九霄當時都不在。”
雷祖甩了下尾巴,“此事要從很久之前說起,那時阿蘿剛在濯霜的幫助下從青云宗逃走,我與她意外相識,隨后在山谷中朝夕相伴,有一日我外出捕獵,被御獸門的人下藥捉走,關進了籠子里。”
飛霧斐斐認識女蘿時,她身邊便有了疾風雷祖九霄與當車,濯霜則是從未多問,大家只知道女蘿與雌性妖獸們是患難中相識,卻不知這其中還有這么一遭。
“……獨獸珍貴,我又不肯屈服,御獸門的人便強迫我與雄性獨□□配產子,意圖從幼崽開始馴化。他們抓雷祖,也有這方面的心思。”
飛霧瞬間明白了什么:“可是,它們是龍族啊……大司命說過,龍族最是驕傲,即便是死也不可能自甘墮落,又怎么會——”
“怎么不會?”斐斐看向她,“一個種族,如果無法繁衍,它們什么做不出來?尤其是這些龍,可都是雄性。”
濯霜感到陣陣寒意:“如果這么說,那我們所見到的這些女人,她們到底是什么來歷?螭族四處捕捉妖獸,蛟龍一族負責輸送,它們把那些強大的雌性妖獸送到了哪兒?”
“我問過小蝶,她說她不記得了,還說她本身沒有化形能力,是來到兇犁之丘后,受龍息滋養,才有今日這副模樣。”
飛霧說:“咱們做個假設,迄今為止我們所見到的龍族女子,沒有一人原形是龍,她們到底是什么來歷,暫且不提,你們還記得大司命說過的話嗎?鬼巫氏不與龍族互通有無,并非不和,而是因為那些龍,只有四爪,那日在海上,那條赤色燭龍咱們也見過了,的確是有四爪,阿蘿斬斷它一爪后至今,沒有任何異象,這合理嗎?那些四爪龍呢?它們不想報復?”
斐斐驚道:“咱們不會還身處幻象之中吧?日月大明鏡不是說這里就是兇犁之丘?而且龜甲也一直指明此處,少司命不會騙我們!”
女蘿緩緩道:“也許這里真的是兇犁之丘……但生活在這里的龍族……可不一定,就是真龍。”
一陣寒意自腳底直沖天靈蓋,如果是這樣,那她們這可就是自投羅網,自個兒尋死來了,而且不僅暴露了自己,還暴露了鬼巫氏。
濯霜輕聲說:“這就說得通了,兇犁之丘是真的,但龍還是假的。它們就是蛟龍一族輸送雌性妖獸的幕后主使,抓捕雌性妖獸的原因也很簡單,為了繁衍后代,問題是雌性妖獸們知道嗎?如果知道,她們是心甘情愿的嗎?”
飛霧喃喃道:“阿蘿不是說,小蝶根本不記得什么時候來的兇犁之丘?說什么受龍息滋養,恐怕在這里待久了,記憶會因此變得模糊。”
越說越恐怖,斐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會兒再看龍宮美景,真是叫人毛骨悚然,再生不出一絲好感:“那,那他們不會放我們走吧?我們……可都是女人啊。”
雷祖疾風是強大的雌性妖獸,而她們是修者,龍族之所以化身為人生活,恐怕正是因為原形與被捕捉的雌性妖獸們不匹配,但只要化身為人,就能結為夫妻,所謂的“受龍息滋養”,怕也只是為了讓雌性妖獸們的身體能夠更好受孕,承受龍種。
“三天。”
女蘿說,“龍主不是說,三日之后有祭祀大典?咱們不能就這么走了。”
濯霜點頭同意:“對,至少得弄明白雌性妖獸們是真的愿意留在這里,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但兇犁之丘結界非常多,每一條龍都有自己的龍宮,咱們要怎么查呢?”斐斐問,“還有,就是咱們剛到時,外頭那不就是弱水嗎?兩條看守的銀龍跟那條黑龍都是五爪,為什么說它們是假龍?”
“弱水是假的。”
女蘿的話令眾人側目,她說:“我在外面喊了一聲,弱水就向兩邊散開,我想起斐斐之前破陣的情況,就悄悄伸手摸了摸,什么事都沒發生,鏡子照出來的兇犁之丘不是幻象,因為它就是真的。真的兇犁之丘外面卻是假弱水,誰能想得到?而且那弱水比四海誅魂陣里的厲害,只是跟雨珠里的比遜色幾分。”
她不說其她人根本就沒注意到,阿刃問:“那龍?”
“說不定,斐斐剛才說的話是對的。”女蘿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然后轉過身看向同伴,“也許咱們真的還處于幻象之中呢?”
這話就讓人聽不明白了,飛霧不解:“不是說這里就是兇犁之丘?那怎么還會有幻象?”
“我說的幻象,不是指蜃獸那種幻象,真正高明的幻象,就應該真假摻半,令人防不勝防。”
此時日月大明鏡忽道:“傳說有龍,名為蜃,吐氣如夢似幻,幻影與真實無異,落入人眼,各不相同。若蜃龍當真存在,恐怕連我們都照不出來。”
斐斐左看右看緊張不已:“如果是這樣,那……”
話音未落,腳下龍宮忽地劇烈震動,女蘿當機立斷,令雌性妖獸們都進入鳳凰神域,絕不給龍族可趁之機,隨后以藤蔓擊碎眼前墻壁向外延伸,眨眼間眾人便從宮殿中逃出,回頭一看,宮殿轟隆一聲四下裂開,自地面出現一條渾身深灰色鱗片,鱗片邊緣卻泛著金光的巨龍!
“砰”!
“砰”!
“砰”!
又是幾聲地動山搖,前后左右各處地面盡數裂開,三條巨龍騰空而起,遮天蔽日,將五個人籠罩入陰影之中,虎視眈眈,危險至極。
“幾位姑娘未免太聰明了些,這才過去半日,吾地主之誼尚未盡,諸位卻想走,是不是太過無情?”
龍主站在那條深灰色巨龍的頭上,他的面容依舊美麗,眼神無比溫柔:“吾之邀請并非玩笑,諸位何不留下,與吾龍族共赴極樂?”
那什么祭祀大典,肯定不是好東西,斐斐煩死了:“你廢話好多,你這樣的也算龍嗎?太低級了、太掉價了!”
龍主輕笑:“龍族乃大荒之主,豈是你一個區區人類便能理解。”
他將視線放到了女蘿身上:“不過,今日若要吾放過你的同伴,也不是沒有可能,你留下,她們可以走。吾能感覺得到,你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力量,那正是吾龍族渴求之物。”
女蘿笑了笑:“上一個敢這樣跟我說話的人,已經灰飛煙滅了,你也可以試試。”
龍主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竟依舊維持著溫柔笑容:“你會愿意的,只要你留下。”
“得了吧!”飛霧嘲笑他,“還不把那什么蜃龍叫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才一而再再而三將我們騙過。”
聞言,一條小龍自龍主身后游出,通體赤紅,只看模樣,竟跟那蜃獸有幾分相似。
“自汝等進入北海,便已落入吾族圈套之中,蜃獸幻象不過是為了降低汝等戒心,汝等果然利用蜃獸前來兇犁之丘,真是不出所料。”
濯霜冷聲問:“這里是兇犁之丘,可你們并非應龍一族。”
“應龍一族早已滅亡,汝等費盡心思所尋,不過虛妄。”
女蘿道:“既然如此,無字天書也是假的吧?你手上根本沒有,才想用話拖著我們。”
“你很聰明。”龍主莞爾,“否則三日后,你們會心甘情愿留下的。”
“占了別人的家,真當自己是主人啦?”斐斐看不慣,怒罵,“應龍一族就算滅亡了,這兇犁之丘也不是你們的!名不正言不順的冒牌貨,四爪龍也好意思跟五爪真龍相提并論,你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龍宮要是不用鏡子,這不水多得是?你對著照照得了,看自己到底像真龍!”
阿刃不會罵人,跟隨斐斐的步伐用力呸了一聲。
龍主并未動怒,他笑著說:“應龍一族已不復存在,吾燭龍一族便是名正言順,爾等只會逞口舌之快,于事無補。”
“真是可憐。”
女蘿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龍主的眼睛微微一瞇,她不像斐斐會大聲痛罵,對于那些心高氣傲的家伙,確實是能激得對方發狂,可對于龍主,罵他恐怕并不能令他憤怒。
“難道不是嗎?”女蘿笑出聲來,“自稱龍族,卻要賴在應龍一族早已拋棄的兇犁之丘,學傳言中的大澤歸墟,在兇犁之丘外布置一層假的弱水結界,殊不知假的就是假的,永遠無法與真的相提并論。”
“如乞兒拾人牙慧,竟還沾沾自喜,真是丑而不自知。”
龍主臉上的笑消失了,反倒女蘿的笑容愈發燦爛,“想要我的力量,想留下我的同伴,也可以,有本事就自己來拿。”
“姐姐說得對,真是一群可憐蟲,我看也別叫什么龍族了,干脆改名叫蟲族得了,反正你們喜歡撿人家的嘔吐物吃,還當作珍饈反復咀嚼回味,嘖嘖嘖。”斐斐拉長語調噫了一聲,“好惡心哦,我今天晚上都不想吃飯了。”
飛霧嘆氣:“是啊。真是不自信,口口聲聲自稱真龍,居然還要蜃龍吐出幻象,讓我們看那根本不存在的第五爪,看得出來你們真的羨慕應龍一族了。”
阿刃:“呸!”
濯霜拔出秋塵劍,輕輕撫摸劍身:“上回只斬了一只龍爪下來,這回,我可是真的要將你們剝皮抽筋,曬干了當零嘴了。”
“龍肉曬干,跟魚肉應該沒什么分別吧?”飛霧疑問。
此時濯霜回頭望向女蘿,兩人心有靈犀,即知對方心中所想,女蘿微微點了下頭,濯霜長劍一揮,劍光化作無數光點,向幾條巨龍攻去,強勢的修羅之氣能輕而易舉將龍鱗撕碎,借此露出一道縫隙,女蘿用藤蔓卷起斐斐飛霧與阿刃,轉眼間逃了出去。
斐斐不服氣:“姐姐!為什么不打?為什么要逃?”
阿刃哇呀呀大叫掙扎,“濯霜,濯霜!”
飛霧一左一右敲了這兩人腦袋一記:“你們說為什么不打?別忘了兇犁之丘還有很多雌性妖獸!真要打起來,鬧得天翻地覆,龍主他們會管雌性妖獸死活嗎?”
但留下來也不行,已經被發現了,還不如趕緊離開再想辦法。
龍主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逃走的女蘿等人,對濯霜又露出溫柔的笑容:“看樣子,你的同伴拋棄你了。”
濯霜微微一笑:“那可說不定。”
她握著劍柄,運氣下盤,一腳踏上一塊還未碎裂的巨石,原本的劍身竟顯出數十倍之廣的劍氣!劍氣形成了一把重劍,洋溢著無比霸道的修羅之氣,濯霜心情極好:“今日就讓你們這些鼠輩開開眼,見識一下我的修羅重劍。”
話音剛落,重劍橫掃千軍,其上恐怖的修羅之氣勢如破竹,將四條巨龍自腰部攔腰切斷!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龍主做夢也想不到這人類修者竟厲害如斯,之前赤色燭龍逃回來哭訴,他只以為是對方夸大其詞,沒想到,竟字字屬實!
第164章
這一劍極為巧妙, 將四條巨龍攔腰斬斷,逼得龍主自己騰空,卻沒有傷及兇犁之丘的結界,只要結界不打破, 生活在這里的雌性妖獸們就不會有危險, 這一重劍, 更多的是要給女蘿斷后。
巨龍倒下,激起瓦礫磚塊,龍主抬手以衣袖遮住撲面而來的塵土,只見濯霜的身影已消失不見,金色的長發被風吹動,顯得他溫柔的面容透出一種古怪的瘋狂:“……果然如此。”
濯霜一劍砍了四條龍后便沿著女蘿留下的記號追, 一路雖有龍族阻攔, 但都不堪一擊, 就這樣,她順利到達兇犁之丘的結界入口, 兩條銀龍已被藤蔓綁得口吐白沫,另一條藤蔓自結界外穿透進來,濯霜伸手一抓, 眨眼間脫離兇犁之丘, 進了蜃獸的殼兒。
這只蜃獸還以為自己真得了自由,結果卻被藤絲牽引重新回到兇犁之丘,它不服氣的哇哇大叫:“你們說話不算話!你們說話不算話!明明說好放我走的!”
“前提是你沒有對我們說謊。”
女蘿拉濯霜上來,“現在,立刻, 馬上,我們要離開深海, 你若是不動作快些,我就把你碎尸萬段。”
蜃獸崩潰大哭,又不敢反抗,原本它還在沾沾自喜,又完成了蜃龍大人的命令,又全身而退,它可真是聰明又有膽識,誰曾想還沒來得及回到淺海,就感覺重新生長的肉里有奇怪的東西,像脈絡一樣侵蝕身體,然后就不受控制地飄回兇犁之丘。
肯定是那綁著它的藤絲!一定是那群可怕的女人沒有全部收走,新肉生長時就把藤絲包裹在里頭了!
斐斐拿剪刀劃拉蜃獸的殼兒:“太慢了,是不是想讓我們被追上?快點,不然我就在你的殼上畫烏龜!”
蜃獸一聽,卯足了勁兒往前沖,只在漆黑的深海中留下一團氣泡,眨眼間便沒了蹤跡。
終于回到海面之上,看見藍天白云,大家都好好松了口氣,蜃獸被逮到大船上,女蘿可不是跟它開玩笑,敢跟她們耍手段,就等著被片成生肉串起來烤吧!
“怪不得老話講,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還是咱們自己的船舒服。”
飛霧先是感慨,然后話鋒一轉,拿菜刀指著蜃獸,“說!你跟龍族是什么關系!”
蜃獸嚇得四肢狂抖,“我我我我我我我是蜃龍大人的手下!”
濯霜雙手環胸打量著它:“其實我覺得這家伙再厲害,也不能以一己之力將我們全都拉入幻象,蜃龍的手下該不會就只有你一個吧?”
蜃獸委屈回答:“是我們全族……我們蜃獸一族生活在北海,受龍族的蜃龍大人驅使,為龍族吐出迷霧制造幻象,隱匿龍族行蹤。”
所以那些進入北海的妖獸,或是在北海生活的妖獸,根本不可能察覺龍族的所在,因為在淺海有蜃獸的幻象,深海以下則是蜃龍的幻想,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螭族與蛟龍一族在大荒興風作浪,四處捕捉雌性妖獸,卻沒人知道它們背后的人是龍族。
“阿蘿,你說,它們怎么不追過來?”
濯霜的問話也是女蘿正在思考的問題:“要么不想追,要么不能追,要么,沒必要追。”
“難道它們是故意放我們走的?”斐斐瞪大眼睛,“這怎么可能呢?不過說起來,沿途好像真的沒有多少龍來阻攔,除了守門那兩條,幻象一破,它們的第五爪就沒了。”
阿刃小聲說:“聽不懂。”
自打來了大荒,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不夠用,還是在戰場上痛快。
女蘿笑著抱了她一下:“沒事,等會我慢慢跟你講,現在先離開北海,濯霜,揚帆吧!”
“嗯!”
被綁著的蜃獸哭得涕淚縱橫:“求求你們饒了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我只是一只不起眼的蜃獸,蜃龍大人的命令,我怎敢違背?我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想活呢,也不是不行,我知道這北海之上霧區無數,幻象更是數不勝數,防不勝防,只要你幫我們辨別幻象,等我們成功離開北海,就放了你。”
已經被騙過一次的蜃獸抽抽搭搭:“真、真的嗎?”
“你可別忘了,是你欺騙我們在先,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現在你指不定在哪里逍遙快活呢,你不說謊,我們才會信守承諾。”
蜃獸是真真怕了女蘿:“我,我知道了,我幫你們離開北海就是了。”
雖然它這樣說,女蘿卻并不相信,于是她讓斐斐持著日月大明鏡坐在被綁成粽子的蜃獸身邊,每當蜃獸提醒前方是幻象,都用日月大明鏡照一照。
如此一來,蜃獸乖巧無比,再不敢動什么歪心思。
蜃獸一族向來生活在北海,對這里無比熟悉,給女蘿等人指了一條最快的路,這條路恰好還通向大荒東海,盡管如此,光是離開,她們又花了好幾日,等徹底離開最后一片霧區,蜃獸瑟瑟發抖,被藤蔓纏住,砰的一聲扔回水里。
“姐姐,真就放它走啊?”
女蘿眼中狡黠一閃而過:“是放它走了,可沒說不給它種藤絲。”
這蜃獸必然回到其族群中去,說不定還會再被蜃龍召見,種下藤絲,它的一舉一動女蘿就都能感知,龍族若是有什么異象,她們便可以提前做好準備。
“接下來咱們還是繼續去找應龍一族嗎?”飛霧問。
“順著海螺海貝的指引,繼續前進吧,若是能找到,這一趟不算白來,若是找不到,正好想個法子把兇犁之丘給端了。”
大家都贊同女蘿的話,大船乘風破浪,向東海駛去,與其它三片海域相比,東海顯得過于平庸,既無驚濤駭浪,亦無神通廣大的海獸,甚至也沒什么危險。海面一片平靜,大船漸漸放慢速度,阿刃提起釣竿:“……什么都沒有。”
“阿蘿!你快來看!”
飛霧在頂層叫,女蘿過去一看,發現海螺海貝身上的光芒已經黯淡下來,不再能為她們指引航向,仿佛旅行的終點便在此處。
“這可怎么辦?”斐斐震驚,“東海這么大,咱們要去哪里找?”
大家全都圍了過來,對著海螺海貝看半天后束手無策,誰也沒想到最后會是這么個結果。女蘿取出龜甲,在她們到達兇犁之丘后,龜甲便碎成了好幾瓣,少司命傾盡全部巫力占卜出的結果是正確的,現在是她們不知該怎么辦了。
濯霜感嘆:“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海里撈針了。”
“這還不如找根針呢,好歹咱們還會法術,找大澤可比找針難多了。”斐斐接話。
大船漫無目的的在東海漂泊了好幾日,北海那群龍族沒追來,也沒有螭族或是虬的身影,但大家還是沒有頭緒。
女蘿沒事便對著海螺海貝出神,她總覺得是自己不夠敏銳,既然海螺海貝是大澤歸墟的鑰匙,那它在這里熄滅,肯定有某種寓意,而且她并不認為應龍一族真的如龍主所說已經滅絕,否則海螺海貝還指引什么方向,從一開始直接啞火不就行了?
“阿蘿,又在看啊?”
飛霧走進船艙,見女蘿還在盯著海螺海貝,坐到她身邊,“看出什么來了嗎?”
女蘿搖搖頭:“不管怎么看,都沒有反應。”
“其實我小的時候,別人跟我說有修者能御劍飛行,我都感覺很不可思議。”
女蘿轉頭看向飛霧,飛霧沖她笑:“后來我自己成了修者,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還有稀奇古怪的妖獸,但那時如果有人告訴我說,世界上有鳳凰,我肯定以為她腦子出了問題。”
“哪怕是出海之前,漁村里的人老是說什么海神海神,我也不信。后來咱們見到了蛟龍一族,那會兒你要跟我說世上有龍,我還得摸摸你的腦門看你有沒有發熱,但龍不也真的存在嗎?你砍下來那只爪子總不會騙人。”
女蘿的眼神愈發柔和,最后,飛霧說:“所以你不用焦慮,橫豎咱們在哪里修煉都一樣,這大荒之海風景好,又有趣,多待一陣子,非花她們也不是不能獨當一面,慢慢找就好了。”
歸根結底,她就是想告訴女蘿,她同樣相信應龍一族還存在,更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無字天書一定存在,也一定能被找到。
來自朋友的體貼與安慰令女蘿心中說不出的溫暖,她笑著點頭:“嗯。”
飛霧注意到女蘿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得眨眨眼睛:“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海螺海貝應該如何使用的?”
飛霧被問得有點懵,她仔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是……”
“大司命說過,所謂的海神發怒,其實是你強烈的愿望驅使了海螺海貝中的力量,我們只把它當作鑰匙,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飛霧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女蘿拿起海螺,放到飛霧手中,“試試看。”
她自己則拿起海貝往外走,疾風與雷祖迅速跟上,隨后兩獸一人便騰空而去,這一系列動作太快,其她人甚至沒來得及看明白。
很快的,飛霧懂了女蘿的意思,她嘗試著向海螺里注入生息,大聲道:“濯霜,快調轉方向,往東邊去!”
濯霜立刻道:“好!”
斐斐跑到船頭,已經看不見女蘿的身影,她不解地問:“這是在做什么?”
飛霧頭也沒抬,專心致志感應海螺中的呼喚:“等會跟你說。”
此時女蘿在疾風背上,已直沖云霄,她同樣向海貝注入生息,于是能夠感覺到海螺與海貝兩者之間無比親密的聯系,漸漸地,海貝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疾風問:“阿蘿,你是想到什么了嗎?”
“其實也沒有,我就是想到大司命曾經說過,鬼巫氏是沒有男人的,鳳凰一族也是一樣,鳳鳥與凰鳥俱為雌性,所以我在想,也許應龍跟她們一樣,恰好這海螺海貝又是一對。”
疾風根據女蘿的指示向東而去,女蘿說:“在呂地相遇后,我們得知海螺海貝是鑰匙,便將它倆放在一起,所以都忘了,本身它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功能,也許分開來,才能幫助我們找到大澤歸墟。”
女蘿的大膽猜測沒有錯,海螺與海貝之間有著特殊的聯系,既然應龍一族將其作為贈予鬼巫氏的信物,那么就一定能夠通過它們找到應龍一族,女蘿想,為什么鬼巫氏做不到呢?
那是因為她們巫力退化嚴重,無法驅使海螺海貝,因此在占卜出一線生機后,大司命才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將其轉交給飛霧,為的就是日后飛霧與女蘿相識,能夠指引她出海。
一旦走向錯誤的方向,海螺與海貝之間的感應便會變得薄弱,經過上百次的試探與摸索,女蘿與飛霧終于確定了最終位置。
嚴格一些來說,這里并不算大荒東海,而是四片海域的交界之處。
在大船到達這里后,海螺與海貝的光芒再度消失,船上的其她人已經從飛霧口中得知了女蘿的想法,這會兒見果真有用,都掩不住激動。
疾風帶著女蘿徐徐往下靠近海面,雷祖四下巡視后返回,沒有發現任何可疑,這個位置,很可能就是大澤歸墟所在之處。
女蘿回到大船上,飛霧將海螺交給她,她慢慢地將兩者放到一起,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海螺海貝猛地化作一道流光,自女蘿手中跳躍而出!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面,竟漸漸開始涌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海漩渦!
先前在南海瞧見那兩頭重海巨龜打架,攪動起的海漩渦就已經夠可怕的了,那是連蛟龍一族都會被沖散的強勢力道,眼前這個更是夸張,真真是鋪天蓋地,連躲閃的機會都不給!
不等眾人反應,海漩渦便連人帶船吞了個干凈!
但這只是眨眼間發生的事,仿佛剛才危險至極的海漩渦是個錯覺。
眼前是一片從未見過的海域,往頭上看,竟能透過淡藍色的海水,看見云朵與陽光,光芒折射在海面上,隱隱有彩虹搖曳晃動,身邊不時游過一群漂亮可愛的小魚,它們頑皮地從大船上穿過,偶爾還蹭一蹭她們的臉頰或是手背。
大船,停在了海底。
色彩繽紛、美不勝收的海底。
“不,這不是海。”
斐斐呆呆地舉起雙手,“這是弱水,我們沉底了。”
怎么會這樣?
女蘿抬起手指,一條五彩斑斕的小魚停在她的指尖,搖了搖尾巴,一溜煙地游走了。
“不是說猰貐血肉制造的船,能夠行駛于弱水表面,不會沉底嗎?”飛霧說,“日月大明鏡又說錯了。”
日月大明鏡:……
“不,飛霧,你仔細看,這船真沒沉底。”
濯霜的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大家齊齊彎腰看去,果然,船底距離海底約莫還有一尺,真沒沉底。
“這么看弱水也不是很厲害,咱們什么感覺都沒有,你們看,還有小魚呢!”斐斐指著又從身邊游走的一群魚說。
阿刃伸開手掌,包裹住一條游到她掌心的小魚,一捏,就什么都沒了:“假的。”
被捏的魚化作一團小小的氣泡,迅速消失不見,濯霜甚至發現在這水里,眾人連避水訣都不用捏,只要以生息呼吸,便如履平地。
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魚跟景都是弱水所化,原以為非常厲害非常危險的弱水,僅是雨珠里那一點,塞進猰貐肚子便能要了它的命,眼下眾人置身于弱水中,卻無端生出一種溫暖舒適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鳳凰突然開口:
——阿蘿,往前走,一直走。
女蘿向其她人轉達了鳳凰的意思,隨后將大船收起,越走越是發覺弱水神奇,她們可以踩在海底自由行走,也可以放松身體漂浮于弱水之中,仿佛她們是人,也是魚。
雖然海螺海貝不再指路,但鳳凰卻指引著女蘿一路往前,終于,柳暗花明,一群鮮艷小魚散去后,眾人看見無數道海流自上而下匯聚,它們的交集之處形成了類似海漩渦的入口。
飛霧喃喃道:“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八肱九野之水聚于大澤,大澤之下,乃有歸墟。”
眼前這一幕,豈不正如大司命所說?
“原以為在兇犁之丘所感受到的,便已很是友好,可這里……”濯霜伸手去觸碰歸墟入口,“竟讓我生出一種歸家之感。”
就好像她們不是前來拜訪,而是久別重逢,心口的息石仿佛隨著心臟一同跳動,女蘿最先進去,濯霜緊跟其后,斐斐原本還有些疑慮,見狀也不假思索跟了上去。
雷祖說:“這里的龍氣,不會傷害我們。”
入口后的世界,與兇犁之丘很是相似,卻有極為不同,一眼望去群山延綿,匯聚的水源圍繞著群山形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美麗湖泊,澄澈干凈的湖水中,真龍們或盤或距,當察覺到有人進入歸墟,它們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那是真正的,溫柔而又友好的眼睛。
第165章
如果說在兇犁之丘, 女蘿還需要去確認龍族的真偽,去仔細觀察它們是真實還是幻象,那么在踏入歸墟的那一刻,她便知道, 這一次不會有錯。
應龍一族。
水聲蕩漾, 一條白龍自湖泊中起身, 潔凈的鱗片被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琉璃般的點點碎光,細碎的水珠落到女蘿一行人的身上,下一秒白龍已至身前,它說:
——你是誰?
“我是女蘿,我,受鬼巫氏指點, 前來大澤歸墟, 尋找應龍一族, 以求借閱無字天書。”
女蘿說話的速度變得很慢,她需要一邊斟酌詞句一邊開口, 甚至聲音不敢太大,怕驚擾應龍一族。
白龍的眼睛是純黑色,有點孩童般的天真, 它又看向女蘿身后的其她人, 包括雌性妖獸們:
——鬼巫氏?她們還好嗎?
“有一些麻煩,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鬼巫氏的大司命跟我說,若是見到應龍一族,也要代她傳達正問候之意。”
——吾族避世已久, 沒想到鬼巫氏竟還安好,此乃大幸之事。
又一條五爪赤龍自空中落下, 它對女蘿說:
——你身上有鳳凰之力,你見過鳳凰一族嗎?
于是一聲鳳鳴響起,原本慵懶靠著山水的應龍們盡數睜眼抬頭,向女蘿看來,鳳凰神域展開,有著七彩羽翼,渾身燃燒著神火的鳳凰長鳴一聲出現在歸墟上空!
剎那間龍吟響起,與鳳鳴相合,真如天籟妙音,繞梁不絕,小小的九霄聽著這龍鳳之聲,竟當場突破,小蛇額頭的死神之眼,也猛然張開,就連疾風雷祖與當車,都不免受到龍鳳之聲影響,但這影響是正面的、美好的,血脈造就的枷鎖,似乎也在這動人的龍吟與鳳鳴之中消失殆盡。
應龍們飛上天空,與鳳凰嬉鬧,女蘿仰頭看著,面上露出笑容來,不知過去多久,鳳凰竟沒有回到神域中來,而是停在了歸墟的無根之樹上棲息。
要知道鳳凰生性高潔,每回出了鳳凰神域幫助女蘿,從不多做停留,它不喜歡充斥著污濁之氣的人間,但在魔界,卻拼死為女蘿而戰,此時它竟愿離開鳳凰神域,在無根之樹上棲息,再對比先前它對赤色燭龍的厭惡,對兇犁之丘四爪龍族的冷漠,只從這態度上看,便能分出誰真誰假。
那條白龍溫柔地停在女蘿面前,伸出一只龍爪,無聲地邀請她們上去。
隨后它騰空而起,歸墟的風吹拂著女蘿的頭發,她這才明白,兇犁之丘與歸墟最大的差別在哪里,兇犁之丘的龍息并不純凈,而歸墟的龍息卻綿延長遠,堪稱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有如云泥之別。
白龍將她們送至一座高山之上,說是山,卻又一圈又一圈螺旋狀的流水自山頂縈繞而下,它告訴女蘿:
——此乃龍主所居之地,吾等不可擅自靠近。
女蘿點頭:“謝謝你。”
白龍用胡須輕輕蹭了她一下,隨即飛身而去,只留下女蘿一行人站在山腳下,迄今為止,這是她們所聽到的第三位“龍主”了,斐斐吐出一口氣:“我終于可以說話啦,應龍一族說的話,我聽不懂呀,它們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方才有龍族在,她不好意思問,濯霜也不好意思轉述,好不容易得見真龍,她們總擔心哪里做得不好,會顯得唐突,因此便過于小心謹慎。
女蘿仰頭望著這座山:“走吧。”
話音未落,神奇的一幕再次發生,原本圍繞著高山的流水漸漸向兩邊散開,形成了數條柔軟而清澈的飄帶,延伸到了眾人面前。
女蘿試探著走了上去,流水竟輕而易舉將她托起,這可真是新奇,彈指間便從山腳到了山頂,一條金色巨龍正盤亙于碧綠的湖泊之中,湖泊中有數條生長著苔草的長石,金色巨龍的尾巴便纏繞在其中一條長石上,腦袋則枕在岸邊。
當女蘿等人到來時,金色巨龍睜開了眼睛。
它的目光不如山下的白龍赤龍溫柔,甚至稱得上是冰冷,但女蘿卻不覺它可怖,連忙行禮:“見過龍主。在下女蘿,受鬼巫氏指點而來——”
——吾知道。
金色巨龍的尾巴落入湖泊之中,濺起偌大的水花。
——你們去過兇犁之丘?
“正是,不僅去過,還在兇犁之丘見到了四爪龍族。”
金色巨龍聞言,同為金色的瞳孔微微瞇了一瞇,這時斐斐壯著膽子說:“你說的話,我們聽不懂。”
飛霧悄悄扯了下她的手,意思是別這么沒眼色,沒看人家不歡迎咱們嗎?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金色巨龍并未發怒,雖然它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態度,連眼神都不見絲毫軟化,可當它再開口時,它說的話,除卻蘿霜二人外的其她人,居然也聽懂了。
“數萬年過去了,燭龍一族依舊賊心不死,鬼巫氏如今,可還是以女為尊?”
女蘿驚訝于龍主竟會這樣問,她回答:“是,不過她們一族的巫力逐漸衰退,壽命也在逐漸縮短。”
龍主道:“倒也不意外。”
這話說的令女蘿不解,應龍一族與鬼巫氏數萬年不曾來往,龍主怎么會知道鬼巫氏的變化?不過她沒有貿然開口詢問,而是告訴龍主:“燭龍一族暗中驅使螭族、虬族以及蛟龍一族,在大荒之海興風作浪,四處捕捉強大的雌性妖獸,我等誤入兇犁之丘時,便見每一條四爪龍族都幻化成人,似是與雌性妖獸結為愛侶。”
龍主冷冷地說:“這是自然,四爪龍族沒有女龍,沒有創生能力,否則你以為人間為何傳聞龍生九子?”
便是因那些低賤的東西,隨意與各個種族交配,因而生出一堆似龍非龍的妖族,也在人間留下了龍性本淫的傳說。
九乃貴數,實際上四爪龍族與各大妖族所生出的后代,遠遠不止九種。
“方才吾聽見鳳鳴,你竟能令鳳凰認你為主,可見來歷非凡。”
龍主的語氣沒有起伏,但女蘿知道它誤會了,立刻解釋:“鳳凰并非認我為主,我們是朋友。”
“朋友?”
湖水涌動,在眾人震驚的視線中,原本慵懶的金色巨龍,身邊的湖水竟漸漸凝結于身,隨后,幻化成了女身。
不過與四爪龍族相比,龍主頭生雙角,身后有龍尾,一雙金眸不怒自威,她赤著腳向女蘿走來:“你是說,你沒有逼迫鳳凰認主,而是與它成了朋友?”
“正是。”
龍主緩緩走到女蘿面前,她比阿刃還要高,于是女蘿在她面前顯得過于小了,龍主冷冷地盯著女蘿,直到確認她沒有說謊,這才向遠處看去:“鳳凰一族冥頑不靈,竟對人間抱有癡念,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女蘿蹙了下眉:“龍主何出此言?鳳凰高潔——”
“鳳凰一族與吾應龍一族不同。”
龍主打斷女蘿的話,淡淡地看她,“鳳凰一族若要昌盛,須得有鳳鳥與凰鳥琴瑟和鳴,如今不見鳳鳥凰鳥,只見浴火重生之鳳凰,可見鳳鳥與凰鳥皆已滅絕,難道吾所言不對?”
濯霜上前一步,道:“三千年前仙魔大戰,鳳凰一族——”
“所以吾才說,鳳凰一族冥頑不靈。”
龍主根本不聽濯霜說話,她無情地說:“上古之戰結束后,吾應龍一族便對凡人不再留戀,鳳凰一族過于柔軟懦弱,如今落得滅族的下場,這不是咎由自取,那什么才是?”
斐斐忍不住了:“你說話怎么這樣難聽,鳳凰要是聽見了,肯定會傷心的!它一直都不喜歡那些四爪龍,可是剛見到你們應龍一族,它卻那么開心,你、你說話太傷人了!”
龍主卻冷笑:“原來連始祖傳承都模糊不清了,可見鳳凰一族滅絕,也不該怪到旁的種族身上。”
“龍主慎言。”
女蘿皺著眉,“鳳凰與我們同生共死,屢經患難,還請龍主慎言。”
“一只滅族的鳳凰,幾個心比天高的凡人,也難怪你們會成為朋友,這便是所謂的,物以類聚了。”
這下連濯霜都覺得龍主說話難聽,但沒等她開口,龍主便道:“爾等前來歸墟,想必有求于吾,既然如此,便應認清身份,不得以下犯上。”
女蘿忍了又忍,到底是不愿與龍主為敵,且其她應龍盡皆友善,惟獨龍主冷淡傲慢,這令她感到不解:“此番前來,實是想求閱無字天書。”
“為何而求?”
“為我所求。”
龍主聞言,將女蘿上下打量一番:“汝非凡人。”
這不是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說自己不是凡人,但這樣的話出自龍主,也愈發令女蘿感到不安:“我手中有一至寶,名為日月大明鏡。其分為黑白兩面,黑面為妄心鏡,可顯人心黑暗預見未來;白面為照心鏡,可觀虛實真假是非善惡,可破幻象,可觀虛妄,但卻照不出我的來歷。”
龍主聽了,眉頭輕輕一挑:“哦?”
“日月大明鏡告訴我,凡人與修者,妖族與魔族,甚至是花鳥蟲魚,木石風雨,世間萬物自何處來,往何處去,何時出現何時隕滅,都記載在無字天書上。”
龍主頷首:“不錯,無字天書乃是天地初啟時誕生的神器,所有人的命運都書寫其中,而這無字天書,孕于后土,自水而生,正是吾族守護之圣物。”
女蘿深深行禮:“在下斗膽請求龍主恩惠,借無字天書于我一觀。”
可龍主并沒有那么好說話,她問女蘿:“汝雖非凡人,然世間萬物,能叱咤風云翻江倒海者不盡其數,你為何認為,自己就是特殊的?”
同伴們滿是擔憂地看向女蘿,尤其是濯霜,沒人比她更清楚阿蘿的過往,若是可以,她不希望再有人提,哪怕是龍主。
“我……”
見女蘿似有難言之隱,龍主淡道:“吾不會將無字天書借給虛假之人。”
“喂!”
斐斐一直拼命忍耐,她看這個龍主很不順眼!為了姐姐她才拼命掐大腿掐虎口,還在心里再三告誡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能沖動,更不可以逞口舌之快,畢竟她們有求于人,可這龍主是怎么回事?
“你有沒有點眼色啊?要借就借,不愿意借你就直說,我們直接走就是了,問問問,你問什么問,誰沒有點過往,誰沒受過罪啊,你非要掀開人家的瘡疤,伸手戳一戳再問這傷是怎么造成的,就算你是真龍你也不能這么過分吧!”
一口氣說完斐斐當場就后悔了,自己這樣說,這一看就是故意為難她們的龍主,豈不是更不愿意借了?
她有點不敢看其她人,因為自己壞了姐姐的事。
誰知飛霧此刻也冷著臉對龍主說:“我們一路跋山涉水,歷經千辛萬險而來,不曾有絲毫無禮之處,反倒是龍主,言辭如刀咄咄逼人,又是輕視鳳凰,又是逼迫阿蘿。鳳凰與我們同生死共患難,阿蘿更是歷經磨難才有今日,我們可不是應龍一族,不會跪著求你!你也別想侮辱她們!”
濯霜沒有對龍主說什么,而是告訴女蘿:“此番前來大荒,我們幾人并不后悔,因為這是阿蘿想做之事,那么我們豁出性命,也愿意與你為伴,但阿蘿究竟是什么身份,這又有什么重要呢?就像你曾經說的那樣,在我眼里,在大家眼里,你就是阿蘿,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阿蘿。”
女蘿想哭又想笑,半晌,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之后,她向龍主拱手行禮:“我等多有叨擾,還請龍主見諒,無字天書,我不借了,就此別過。”
龍主沒想到她說不借就不借,雖然女蘿沒有講,可龍主知道,從修仙界到達歸墟,必定是九死一生,艱險無比,費盡功夫到了這里,竟然不要了?
而她的這些朋友,舍生忘死陪她走這么一遭,到頭來她說不要,其她人竟毫無異議,一并跟著轉身離開?
“等等。”
斐斐回頭,“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想揭我阿蘿姐姐傷疤,或者是要她下跪磕頭什么的,我是不答應的!”
說著,還膽大包天,朝龍主做了個鬼臉。
第166章
龍主并沒有生氣, 因為她根本沒有將斐斐放在眼里。對她而言,這群人里,也只有女蘿算得上對手,當女蘿與她四目相對時, 能明顯感覺到龍主身上突然迸發的戰意, 那雙金色的眼眸眨動間, 一陣驚天動地的龍息迎面撲來!
幾乎是瞬間,地面上生出與龍息不相上下的藤蔓,徹底將龍息阻隔于外。
藤蔓散去,龍主面容冰冷,手中卻多出一把金色長刀,刀身上龍息化作金色流光纏繞流動, 女蘿不解:“龍主此舉為何?”
“你不是要借無字天書?”
龍主舉起長刀, 左手輕擦刀身, 金色的鱗片浮現在她的皮膚之上,鱗片與龍刀相碰撞時, 發出無比清脆的聲音,“吾不認可你,但你若能打敗吾, 即可從吾手中拿走無字天書。”
“我無意與龍主相爭——”
“若你輸了, 便要留在歸墟,為吾守入口五百年。”
斐斐急了:“你這龍好不講道理!你們龍族五百年彈指一揮間,我們人類可不是!”
濯霜按住女蘿手腕:“阿蘿。”
飛霧也微微搖頭,她們仨的想法一樣,都不建議打, 彼此之間無冤無仇,沒必要與應龍一族起爭端, 而且她們來時帶了鬼巫氏的名號,萬一令應龍一族與鬼巫氏之間生出齟齬,那罪過可大了。
可阿刃卻有不同意見:“要打。”
她看向其余四人,認真地說:“正大光明的打。”
雌性妖獸們也與阿刃看法相同,都認為龍主既已挑戰,女蘿便該應戰,龍主雖性情冷傲,卻并非出爾反爾之人,堂堂正正打一場,憑自己的本事拿到無字天書,難道不好嗎?否則這數月以來,豈不是白跑一趟?
——它們根本沒有想過女蘿“輸”的可能。
龍主給了女蘿思考的時間,她靜靜地等待女蘿回答。
“如果我不愿意呢?”
龍主淡淡地說:“吾自然不會強求,你只管離去便是。”
“我答應你。”
斐斐著急:“姐姐——”
飛霧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阻攔,濯霜見女蘿心意已決,也只能以眼神示意她別下重手,她現在是至我之境,遠超修仙界的太化之境,便是對上仙人都不遜色,應龍一族隱居于歸墟,力量很可能與鬼巫氏一樣都有所退化,真要失手傷人,那可真就結仇了。
這話她沒說出口,但龍主從濯霜的眼神中大概也能猜到,她厲聲喝道:“吾要出刀了!”
“當啷”一聲!
是龍刀與藤劍相擊,迸射出的光芒與響聲,女蘿的藤劍自外表看平平無奇,只有與她動過手的人才知道其危險厲害,龍主一刀下來,便感知其中奧妙,藤劍上生出無數細藤,將龍刀層層纏住!
龍主反應極快,她右手握刀,左手幻化為爪,只見火花四射,銳利的龍爪已將刀身上的藤蔓清理干凈,隨后又是一刀向女蘿劈去!
這一交手,女蘿便感覺到龍主絕非是四爪龍族能比,這龍刀霸氣張狂,每一刀都驚風雨動天地,令她不得不認真。
兩人打得是天昏地暗,自山巔打到半空,連大地都開始震動,原本于歸墟休憩的應龍們紛紛仰頭觀望,一時間,只見神火與弱水相沖,刀光與劍影相和,藤蔓散發出的碧綠光芒與金色巨龍交相輝映,其身形之快,打斗之猛,叫人目不暇接。
“為何不拼盡全力?”
刀劍相撞,兩人暗暗使力,龍主冷聲問,“你是認為,吾不配做你的對手?”
“當然不是。”
話音未落,無數藤蔓自龍主身后襲來,被她一龍尾掃斷,女蘿的否認并沒有讓龍主的心情好轉:“你根本沒有拿出全力。”
“你我之間,修為相差甚遠。”女蘿誠實地說,“應龍一族是否與鬼巫氏相同,也曾遭遇過退化?”
龍主召喚風雨向女蘿攻去,“正是。”
“離開兇犁之丘,也是這個原因嗎?”
斐斐不解地問:“這兩人怎么打著打著,越來越不像敵人?還能好好說話了?”
濯霜攤手:“大概這就是不打不相識吧。”
“兇犁之丘是吾應龍一族廢棄之地,自數萬年前,吾族便已來到大澤歸墟,并于此守護萬水之源。”
從睜開眼睛看見女蘿,龍主便感覺她與自己很是相似,這相似并不是說她們長得像或是性格像,而是她們都是領袖,一山不容二虎,若不分出個高低,龍主便覺不服。
她不喜歡女蘿這樣散漫的行事風格,那追隨的幾人,個個沒有規矩,對領袖毫無敬畏之情,這樣的聯盟早晚會走向墮落,最終分崩離析,既然如此,不如將這人留下看守歸墟入口。
兩人同時抬腿,接連互踢,最后龍主的龍尾纏住女蘿的腿,女蘿的藤蔓也裹住她的腰,彼此陷入僵持之中,龍主腰上卻忽地化出金色龍鱗,碧綠的藤蔓不比血藤堅韌,被纏繞著龍息的鱗片割斷,與此同時女蘿也掙脫了龍尾的束縛。
才緩和沒多久的氛圍,再度變得劍拔弩張,龍刀與藤劍互不相讓,龍主要逼女蘿用盡全力,招招毫無保留,全然是要她性命的打法。
飛霧震驚:“不是說不打不相識了嗎?這怎么又開始了?”
這倆打得六親不認,從天空往下面瘋狂掉落神火與弱水,害得站在地面上的人跟龍不得不來回躲閃,龍主的刀被女蘿擋住,她順勢往下壓,帶得龍刀前傾,龍主也不由得低頭,這時女蘿右腿往上,自后向前,重擊龍主頭顱!
這一記令龍主倒退數步,卻并不肯認輸,瞬間又調整好了狀態,揮刀而來。
女蘿飛身而起,踏著龍刀快步將龍主撲倒,隨后甩出藤蔓將龍主綁住,龍主察覺到這次的藤蔓與先前不同,她沒有驚慌,反倒生出一種“她終于認真了”的快意,轉眼間化身為龍,將藤蔓掙脫!
“斐斐。”
看得緊張的斐斐被濯霜這么一叫,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啊?”
“你兜里零嘴分我一點。”
“……啊?”
斐斐不敢置信:“這么危險的時候,你還吃得下?”
濯霜哎呀一聲,催她:“快點嘛,給大家都分點。”
雖然不情不愿,但斐斐還是依言取出芥子戒,把自己攢的糖塊果干,還有鬼巫氏友情贈送的好吃的全拿了出來。
下面人咔嚓咔嚓嗑著瓜子,阿刃主動向應龍們分享,最后她們跟應龍一族一起咔嚓咔嚓嗑瓜子,欣賞天上那一人一龍的打斗。
“姐姐真厲害。”斐斐捧著臉蛋一臉陶醉,“她肯定能贏。”
一條小白龍聞言,說:——
龍主才是最厲害的。
斐斐感覺這條小白龍像是在跟自己說話,可她聽不懂啊:“你在說什么?”
小白龍這才口吐人語:“吾族龍主才是天下第一!”
斐斐朝它做個鬼臉:“略略略,你說第一就是第一,那我姐姐是天上地下的第一!”
小白龍生氣地往前湊,斐斐也不甘示弱,天上一人一龍打得難舍難分,地上這一人一龍臉貼著臉都瞪成了斗雞眼,飛霧無語,搖頭嘆息,大腦袋跟小腦袋,居然真能瞪到一塊兒去,也算她們厲害。
此時女蘿與龍主終于分出了勝負,最終金色巨龍身上纏滿血藤,女蘿沒有傷害她一分一毫,主動收起藤蔓,龍主自金龍再度幻化成人形,對女蘿說:“你贏了,無字天書,你拿去吧。”
她手中龍刀化作流光消失不見,龍主虛虛握了下拳,再次攤開時,一團白光出現,在她手心輕輕漂浮,光芒柔和至極,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本書,這就是一團光。
如果真要說哪里不一樣,那就是它的存在如同日月星辰,毫不起眼,卻又不可或缺。
出乎龍主意料的是,女蘿并沒有接,她說:“我并不是要搶走無字天書,只是想借來一觀。”
龍主問:“你對自己的來歷,很不清楚?”
女蘿點了下頭:“此事說來話長,若是龍主想聽,我可以慢慢講給你,你聽過之后,再決定要不要借我也不遲。”
龍主不解:“先前吾問,你的人個個對吾怒目相視,如今你卻又主動要講與吾聽。”
女蘿對她露出笑容:“一碼歸一碼,不過,作為賭注的贏家,不知龍主是否可以先滿足我的要求?”
“請說。”
“敢問龍主名諱?”
龍主微微一怔,大概是沒想到女蘿問得不是無字天書,而是她的名字,“吾名海若。”
女蘿也再度自報家門:“我叫女蘿,請多指教。”
龍主頷首,兩人同時平穩落地,濯霜等人連忙起身相迎,女蘿正要告訴她們自己跟龍主的對話,卻聽龍主說:“你還站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些跟上來。”
她竟已走到湖邊,此時頭也未回,正催促女蘿。
濯霜說:“既然如此,咱們先聽龍主說話。”
誰知龍主卻像是后腦勺長了眼睛,她冷淡地說:“女蘿,吾只想見你一人,不相干人等,不得進入吾之龍宮。”
斐斐瞪大眼睛,被飛霧一把捂住,隨后她朝女蘿使眼色:“你先去,趁著她現在能好好說話。”
女蘿朝她們做了個抱歉稍等的手勢,快步跟了上去,隨即眾人看見,先前龍主棲息的那片湖泊,此時水面竟神奇地向兩邊垂直分開,露出一座金色龍宮,水流生動,顯然是活的。
女蘿跟隨龍主走進去后,水面重新合攏,龍宮消失,湖泊也恢復平靜,就是先前她們打架鬧得一片狼藉,還得等人收拾。
斐斐依舊跟那條小白龍互看不順眼,要不是有飛霧盯著,她非跟小白龍打起來不可。
與四爪龍族相比,龍主的龍宮顯得“寒酸”許多,沒有什么多余的物件。這里是龍主平日休憩之地,女蘿在她的示意下落座,龍主說:“若是不想說,便不要說,吾并非一定要知道。”
女蘿失笑:“其實沒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在乎,不過這故事無聊得緊,怕龍主聽了,覺得犯困。”
龍主不贊同地瞥她一眼:“吾既然愿意傾聽,便不會嫌棄。”
于是女蘿用簡短的語言將自己的過往娓娓道來,她快速略過了四位夫君的事,著重講了自己在進入修仙界后的經歷,以及與友人們的相識。
“你成立了女教?”
女蘿點頭:“正是。”
“既然如此,為何這樣散漫?跟隨你的幾人,你對她們,未免太過隨和。”
女蘿不解:“我觀應龍一族人人友善彼此相助,龍主怎地會說出這樣的話?我雖建立女教,又身為女教之主,然而女教之中并無階級之分,亦無輩分大小,無論年紀來歷,皆以姐妹相稱,姐妹便是我們之中最為尊重的稱呼。是朋友,不是主仆。”
龍主微微搖頭:“如此必定會走向滅亡,就像那些早已死去的上古妖族。”
沒等女蘿想明白,龍主問她:“女蘿可知,吾應龍一族為何避世不出?”
女蘿:“還請龍主賜教。”
龍主道:“因為要維持神力。”
女蘿聽了愈發不解:“此話從何講起?難道避世不出,便能維持力量不散?那鬼巫氏?”
“鬼巫氏居于瀛洲,瀛洲難道能夠隔絕靈氣?”
女蘿:“我不明白。”
龍主站起身,她的龍宮墻壁由水建筑而成,透過波流能夠看見湖泊中歡快游動的小魚,女蘿不覺也起了身,與龍主緩緩并肩前行。
“你可知,為何會有四爪龍族的誕生?”
女蘿搖頭:“不知。”
“因為應龍的墮落。”
女蘿喃喃重復:“應龍的墮落?”
“天地初開,上古之戰落幕,各大鬼神死傷慘重,吾應龍一族便歸于兇犁之丘,直到有一日,‘愛情’出現了。”
龍主語氣冰冷,“應龍一族正如你的女教,無階級無輩分,即便是龍主,也只擔當領袖責任,因此在‘愛情’出現后,那條應龍便與愛人結為伴侶,并生下了第一條四爪公龍。”
女蘿想起大司命的話:“鬼巫氏的大司命曾說,鬼巫氏原本是沒有男人的,不知道哪一天,生出了男人,如今沒有男人,她們便無法延續后代,她還說,她擔心有朝一日,鬼巫氏也會如人間一般,女卑男尊,位置顛倒。”
“這是必然,正如上古之戰結束,人間洪水不斷,隨后出現的第一個患有瘟疫的人,不立刻將其處死并燒成灰燼,便會形成無法挽回的污染。”
“污染……我在人間時,曾與妖魔交過手,大妖猰貐令人喂食人類魔肉,將人類變成力大無窮不死不滅的活尸,那時,我們也將他的這種行為稱為污染,后來被我們用一顆藏有弱水的雨珠殺死。”
“猰貐?”龍主冷笑,“竟還茍且偷生。”
“龍主識得猰貐?”
“我不認識這種低等妖族,不過上古之戰后,始祖猰貐曾前來兇犁之丘,勸龍主投誠。被當時的龍主趕走后,離開時墜入弱水,受到詛咒,因而弱水便是猰貐一族的天克之物。”
女蘿問:“上古之戰,究竟是什么?始祖猰貐又是勸龍主向誰投誠?”
龍主輕聲說:“上古之戰,是女神與男神之間的戰爭。”
但是看鬼巫氏與應龍一族如今的處境就知道,最終勝利的,決不會是女神。
女蘿閉上眼睛,盡可能平靜地說:“所以,輸了,是嗎?”
龍主頷首,“不錯,女神失權,男神取而代之,原本充盈世間的大地之息也被靈氣所取代,我等母系族群,生存空間愈發縮小,為了維持神力,便獨居于兇犁之丘。”
“當一條應龍生下四爪公龍,這就意味著,兇犁之丘也被污染了,是嗎?”
龍主靜靜地看著女蘿,“那條應龍生下四爪公龍后,就跟從前不一樣了。”
女蘿想起那些重兒輕女的母親,想起那些嫁了人便愿意為丈夫兒子赴湯蹈火的妻子:“被同化的應龍成為了新的污染源。”
“不錯。它開始為它的伴侶和兒子感到不滿,憑什么應龍一族只有女龍,憑什么她生下的四爪公龍沒有資格被稱為應龍,憑什么公龍不能成為龍主,憑什么它的伴侶和兒子,不能像應龍一樣得到該有的權利與地位。它開始迫切渴求同伴,于是游說其她應龍,摒棄吾族傳統,去追求愛情。”
女蘿深深地吸了口氣,“后來呢?”
“尊重同族追逐愛情的向往后,應龍一族內多了一些其它種族的雄性,但你知道,無論是神亦或是人,雄性都沒有孕育后代的能力,為此,它們想出了一個方法,來獲得與女龍同等的待遇。”
女蘿了然:“……產翁坐褥。”
“不錯。”龍主點頭,“幸而當時的龍主及時察覺,但最終,兇犁之丘已被靈氣侵蝕,吾族不得不將其丟棄,轉而前往大澤歸墟。”
“那,那些女龍呢?她們如何了?”
龍主問:“你覺得呢?”
女蘿輕聲道:“不會有好下場。”
龍主淡淡地說:“但這份下場并非背叛族群的報應,而是來自它們的伴侶與后代。”
女蘿想,龍族尚且如此,其它種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第167章
“不過,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龍主望著女蘿,“請講。”
“龍主說上古之戰,乃是女神與男神之間的戰爭,可是在這之前, 為何會有男神的出現?女神們戰敗的原因又是什么?既然鬼巫氏從前只有女人, 那么為什么女人會生下男人?應龍又為何會生下四爪公龍?”
女蘿邊說邊搖頭:“我不信只是因為一個女人生下了一個男人, 鬼巫氏的巫力就開始衰退,我也不信只是因為一條應龍生下了一條四爪公龍,應龍一族就只能避世不出。”
“你的意思是?”
“我并非是為雄性說話,但人間也好,修仙界也好,同樣有男人追逐愛情, 假設當初一個男人一條四爪龍, 就能顛覆鬼巫氏與應龍一族, 那么這些重視愛情的男人,為什么沒有顛覆人間, 使人間重回女尊男卑?”
女蘿誠懇地對龍主說:“這是不對等的,如果愛情能夠導致女神覆滅,那么就應該也能導致男神死亡, 可事實并非如此。但凡兩國爭端, 盡是利益驅使,上古之戰時,男神們便已有了與女神相抗衡的力量,這說明戰爭的原因,恐怕并非權力上的不對等, 大國吞吃小國,巨商蠶食小販, 欲望永無止境,既得利者永遠不會滿足。”
“在女神失敗之前,一定已經有了某種預兆,否則不會有上古之戰。”
龍主沉思片刻,才對女蘿說道:“有一件事,吾一直感到不解。”
她頓了下,方繼續:“傳說祖龍自天地混沌之時便已誕生,可吾身為龍主,始祖傳承,卻僅從上古之戰開始,從那時起,始祖們盡數消亡,你問的這些問題,吾也曾想過,可記憶與始祖們,都一起死去了。”
“所以龍主也不知道上古之戰的原因,只知道從這場戰爭過后,靈氣開始充滿人間,而各大母系氏族也都隨之衰敗與退化。”
龍主頷首:“正是。”
她見女蘿若有所思,問道:“你在想什么?”
女蘿將手伸到龍宮墻壁,水流形成的墻壁可以將手指探出去,一條小魚游過來,在她指尖碰了碰,甩甩尾巴再度游走,“如今的人間,女人與男人結為夫妻,生下的男孩才能成為繼承人,才有登上族譜的資格,女孩從出生起,便要面臨一個極為不平等的世界。那么假如有一天,男人不再需要借助女人就能孕育后代,女人的下場,會是什么呢?”
龍主吐出兩個字:“……滅亡。”
一人一龍四目相對,又繼續往前走,女蘿說:“發覺應龍生下四爪公龍后,當時那位龍主,是怎樣決定的呢?”
“她將墮落的應龍趕出了兇犁之丘,連帶著她們生下的四爪公龍。公龍無法孕育后代,離開的女龍也無法再生下女龍,她們與雄□□合,注定只能生下殘缺的雄性。”
聽到這里,女蘿輕哂:“所以四爪龍族才會暗中驅使螭族虬族與蛟龍族四處捕捉雌性妖獸,蓋因它們無法單獨繁衍。可雌性妖獸天性高傲,若是強迫她們,她們不僅不會屈服,還會咬死幼崽,這也是為什么四爪龍族通過蜃龍制造幻象,為的就是迷惑她們,讓她們心甘情愿作為生育工具。”
龍主冷冷地說:“即便如此,也不會再有四爪龍族出生,它們本就不是真龍,只會一代而竭。數萬年來,四爪龍族始終在追尋吾應龍一族的蹤跡,可惜它們連大澤的入口都找不到。”
女蘿全都明白了,龍主并未親身經歷上古之戰,也沒有親眼目睹當年那條墮落的應龍,她在成為龍主,得到始祖傳承后,便認為是龍族過于自由與平等,才會容許墮落,才有龍生九子,于是她在看見女蘿一行人之后,認為她們這樣的相處方式,早晚也將走向毀滅。
畢竟被造父造夫造子的人類女性,墮落的比應龍一族更甚。
女蘿問龍主:“不知應龍一族是如何繁衍呢?”
龍主看她一眼:“吾族到了相應的年齡,會生出逆鱗,這意味著應龍可以自由決定是否生育后代。多數應龍會選擇單獨生育,少部分則選擇兩兩結伴,她們之間也能夠生出同時具備兩位母親特點的后代,新出生的應龍必定是女龍,也只有女龍才有資格被稱作應龍。”
女蘿慢慢點頭:“原來是這樣。”
“你呢?”
“我?”
龍主的視線在她身上流連不去:“你身上有令吾反感的氣息,也許無字天書并不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女蘿愣了下,龍主淡道:“吾看得出來,外面那些人很信任你,在你講述的經歷中,她們甚至認為你很可能是女神的轉世,但吾不這么認為。”
龍主的語氣依舊冷淡,“世上不存在沒有靈魂的神。”
一時間,女蘿不知要如何回答,龍主又說:“你沒有靈魂,便應當沒有自我,可你卻能自宿命中清醒,又能如常人一般思考與成長,很可能與你身上那種令吾反感的氣息有關。”
說著,她抬起手,無字天書再度出現,龍主嚴肅冷厲地問女蘿:“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嗎?”
自踏入修仙界以來,數次死里逃生,所見所聞所感,盡是血淚與苦痛,女蘿常常會想自己究竟是背負著怎樣的命運活在這世上,她不甘心為成就他人霸業而生,所以無論如何也想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特殊,被殺了一次兩次不夠,還要再來三次四次。
此時終于如愿以償,無字天書近在咫尺,女蘿已不再如從前彷徨,她堅定地沖龍主點頭:“想。”
聞言,龍主慢慢將手往女蘿面前伸,“將你的手放上來。”
女蘿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心,這才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搭上去,隨后,無字天書的光芒變得更加明亮,在這片雪白的光中,女蘿終于看見了自己的本體。
一株被四條情根所束縛的,柔弱而渺小的女蘿。
其中有兩條情根已被斬斷,另外兩條,一條勒進了藤絲,另一條則與枝體融合。
她在那片白光中,走馬燈般看完了自己的四十輪回,她根本不是女神化身,更非女神轉世,她不過是……情根所化,所以才注定要為其生為其死。
“女蘿?”
饒是早已做好準備,可當女蘿真的看到本體,還是生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悲涼,她望向龍主,龍主也正看著她:“你看到了什么?”
每個人所能看見的,都只有自己的命運,旁人無從窺探。
女蘿試著用平靜的語氣告知龍主答案,可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這對她來說實在太過殘忍,她曾想過,她不需要是任何有來歷的大人物,她只要是她自己就好了,然而實際上,她不過是四個男人的情根,而女蘿,也只是需要依附樹木才能存活的弱者。
龍主察覺到了女蘿情緒上的變化,她將無字天書收起,對女蘿說:“無字天書雖自天地初開時便已出現,卻是在上古之戰后才落入應龍一族手中,上頭的話,恐怕做不得準。”
女蘿原本還沒調整過心情,聽龍主面無表情卻用冷酷的語氣說出這種話,忍不住笑出了聲,過了一會,她才抬起頭,含笑對龍主道:“謝謝。”
龍主別過臉,語氣依舊沒有情感起伏:“吾早警告過你,無字天書不一定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但至少,我現在知道我是什么了。”女蘿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會就這樣屈服,只要我的意志還存在一天,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一定會反抗。”
“就算孤身一人?”
“就算孤身一人!”
龍主定定地看著女蘿,而后道:“先前你說,你傳授鬼巫氏修煉生息之法,你與外面那群人,身上也的確有類似大地之息,但卻比大地之息更強大的力量,吾還是想說,不論無字天書上記載了什么,你是怎樣的人,都由你自己決定。”
女蘿微笑點頭:“嗯。”
許是她的笑容過于親近溫柔,龍主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轉過身往回走:“無字天書也看了,方才的比試你也贏了,還有什么事么?”
“有。”
“你說。”
“四爪龍族抓了很多雌性妖獸,我想把它們都放出來,不知龍主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龍主瞇了下眼睛,扭頭對女蘿說:“以你的修為,無需吾幫助,亦可成事。”
“不錯,可我還是想讓大荒之海的所有海獸知道,龍族從未消失,我希望應龍一族能夠重現人間,為龍族正名。”
龍主想都不想便要拒絕,女蘿卻搶先一步:“難道因為怕被污染,就要退讓?從廣闊無垠的天空到大海,從大海到兇犁之丘,再從兇犁之丘到歸墟,若有一日,四爪龍族尋得進入大澤之法,龍主還要帶著應龍們避到哪里去?”
龍主身上陡然散發出一陣龍息,女蘿卻并未受影響,而是繼續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知道龍主在擔心什么,你怕應龍一族會像鬼巫氏那樣漸漸失去神力,不會的,我向你保證。”
龍主怔怔地望著面前這個女人,她堅定、勇敢、自信,永不退縮,在那雙黑色的眼睛里,龍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沒等她想分明,就聽見女蘿說:“應龍一族的災難將就此停止,你我終將奪回失去的一切。”
半晌,龍主的嘴角竟微微揚起,她不再看女蘿,而是化身為金色巨龍:“也好,省得四爪龍以為應龍一族怕了它們。”
此時濯霜她們等得都有些焦躁,進去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消息?連斐斐跟那條小白龍都互瞪累了,一顆糖果泯恩仇,女蘿與龍主在龍宮之中,她們與其她應龍在外面,應龍們不像龍主冷淡疏離,反倒很愿意接受她們,所以在女蘿沒出來的時間里,大家對應龍一族已經頗為了解,疾風與雷祖毫無保留地分享了如何進行本能覺醒的修煉。
“與人類靠近的地方,很難尋到靈氣充沛之地,我最初修煉時,進展便無比緩慢。”雷祖這樣說,“我們雌性妖獸與人修不同,雖同樣修煉生息,方法與境界劃分卻有很大區別。”
疾風接著道:“從前我們見到大妖,由于天生的血脈壓制,即便境界不差,也會瑟瑟發抖,但本能覺醒即可克制這份恐懼,鬼巫氏修煉生息可以增強巫力,應龍一族應當也可以。”
同樣的話,女蘿也在龍宮里說給了龍主,她請求應龍一族再度降世,并非是一時沖動,而是深思熟慮后才說的話。
“修仙界的靈氣愈發稀薄,三千年來,甚至沒有人能夠順利飛升,清靈之氣的退化,與巫力還有龍息的退化極為相似,方才龍主你說四爪龍一代而竭,那么有沒有可能,男神們也是如此?”
金色巨龍的眼眸瞇了一瞇,“神也會死。”
“正是,長生不老不是永生不老。”女蘿輕聲說,“畢竟他們無法延續后代,一旦死亡,便是真真正正的消失,神也會迎來死亡末日,修仙界衰退的靈氣便是證明。”
所以這個時候,哪怕應龍一族重新降世,上古之戰時那些視她們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神,恐怕也無法再降臨人間向她們發難。
天空、海洋、大地,它們忍耐的夠久了。
濯霜一直注意著水面,當她發覺有動靜時,還沒來得及通知其她人,便見一條金色巨龍破水而出,龍吟長嘯,響徹天際!
那分明便是龍主,大家不知女蘿與她談得如何,定睛細看,才發現女蘿正坐在龍主背上,應龍們受到召喚,紛紛發出回應,一時間整座歸墟活了過來,久違數萬年的戰意在應龍一族的血脈中灼灼燃燒!
她們本就是叱咤風云戰無不勝的龍族!
飛霧不由自主地笑了:“看樣子,聊得很不錯,咱們這也算是化敵為友了。”
斐斐跟小白龍靠在一起,雖然小白龍沒有化為人形,但它笑起來時,一雙眼睛卻彎成了月牙。
第168章
龍主與女蘿一同在歸墟天空遨游, 彼此之間那點子齟齬,徹底消失不見,龍主承認了女蘿,女蘿也認可龍主, 斐斐看著這一幕, 真是驚奇萬分, 姐姐脾氣好她是知道的,可這龍主先前多狂多傲啊,這會兒竟也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說話了。
對于兇犁之丘,女蘿已經很是了解,她告訴應龍一族:“我們離開北海時,四爪龍族并未多做追趕, 這一路我們一直都有注意, 可以保證, 它們根本追不上,也不可能知道我們在哪里。”
濯霜補充:“不錯, 路上其實發現過那么一兩批,都處理干凈了。”
龍主道:“既是如此,吾族前去兇犁之丘將其剿滅即可。”
“不行!”斐斐想都不想便搖頭, “兇犁之丘還有好多雌性妖獸, 它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四爪龍那么壞,真要滅族了,肯定會狗急跳墻。”
龍主問女蘿:“你的意思是?”
斐斐震驚地指了指自己,又看向飛霧, 意思是,她都完全不聽我說話的嗎?
她要收回剛才夸龍主能心平氣和坐下來那句!
飛霧無奈地朝她攤攤手, 這龍主真是區別對待,明明大家坐在一起,她卻只跟阿蘿說話,根本不聽旁人,也不跟旁人對話,態度是好了,但好的很有限,只對阿蘿一人好。
女蘿伸指撓了撓臉頰,有點苦惱:“我跟大家的想法是一樣的,最開始我們沒有對四爪龍動手,選擇逃走,也是因為兇犁之丘的雌性妖獸過多,一旦動手打破結界,怕它們遭受無妄之災。”
被洗腦被馴化被當作生育母體,已是極致的悲哀,若不管不顧,任由它們死去,女蘿過不了自己心里這關。
一條溫柔的赤龍說:“龍息霸道,即便是四爪龍,體內也有一半應龍血脈,雌性妖獸是無法承受為龍族孕育后代的。”
“恐怕它們一旦產下龍子,便會因龍息侵蝕而死去。”
斐斐偷覷龍主一眼,哼了一聲,嘀咕:“還龍主呢,就這樣任由冒牌貨興風作浪。”
龍主金眸一掃,斐斐火速別過頭假裝自己什么也沒說。
不過她不覺得自己哪里說錯,若她是真龍,肯定不會放過冒充自己的四爪龍,名聲都被敗壞完了呀!好好的應龍一族,現在世間不見她們的蹤影,只有龍生九子的傳說人盡皆知,換誰不生氣?
飛霧道:“那就得先想辦法,把雌性妖獸們救出來,可是有蜃龍制造幻象,它們恐怕很難清醒,而且……”
她猶豫了下,在應龍一族不解的注視中,還是開口:“無論四爪龍是真心還是假意,對已經化為人形,并且和四爪龍結為伴侶的雌性妖獸們來說,他們是很完美的情郎,我擔心就算告知它們真相,也不一定能令其清醒,萬一雌性妖獸們反過來向四爪龍通風報信,那問題就大了。”
這才是最難的地方,幾個陌生的女人,與朝夕相處的愛侶,換作是你,你會相信誰?
小白龍很是憂愁:“若它們自甘墮落倒也罷了,可四爪龍族用了令人不齒的手段,不能放任不管。”
四爪龍族已經見過女蘿等人,恐怕不會給她們進入兇犁之丘叫醒雌性妖獸的機會,而被洗腦的雌性妖獸,也很難自我清醒,只要手頭攥著這些妖獸,四爪龍族就有能夠威脅女蘿與應龍一族的籌碼,很無恥,但的確有效。
如果不庇護海中妖獸,而是無視它們死活,應龍一族又有什么資格自稱大荒之主?
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龍主淡淡地說:“此事不難。”
她凝視女蘿,繼續道:“四爪龍之所以四處捕捉雌性妖獸,為的是能夠延續后代,然而只有應龍才有孕育繁衍的能力,它們就算抓再多的雌性妖獸,也只會生出些奇形怪狀的妖族,妖力興許會很強大,但永遠成不了龍。”
女蘿下意識道:“你是想……”
“應龍一族現世,沒人會比四爪龍族更激動,與吾族相比,雌性妖獸們的生育價值會大打折扣。”
斐斐很吃驚,她真沒想到傲慢冷淡的龍主竟愿意紆尊降貴做這樣的事,為保自己沒有聽錯,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說,你要跟四爪龍族……談條件?”
龍主沒理她,問女蘿:“你覺得此計如何?”
“甚好。”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應龍一族現世,四爪龍族勢必會瘋狂追逐,以此來滿足它們的繁殖欲,因為只有應龍能夠延續真正的龍族血脈,那么高傲尊貴的應龍一族,不屑見到那些雌性妖獸,有什么問題?就算四爪龍覺得其中有詐,它們也得乖乖上鉤,除非它們覺得能有與應龍一族一戰的能力,前提還得是女蘿一行人不插手。
一共一千余條應龍,在受到龍主召喚后,自大澤歸墟的各個角落前來匯合,龍主讓女蘿坐到她身上,當著大家的面,金色巨龍揚長而去,看得斐斐不高興極了:“什么態度!”
小白龍輕聲說:“龍主很好的,她只是不愛說話。”
斐斐哦了一聲:“我知道她不壞,也知道她很厲害,可是她都完全不搭理我們誒!”
“沒事的。”小白龍蹭蹭斐斐,安慰說,“龍主平時也不搭理我們。”
斐斐:……
濯霜撲哧一聲樂了:“真是一視同仁吶。”
“我們也是頭一回聽龍主說這樣多的話,她很喜歡她。”赤龍彎下腰,“請坐到我的背上來吧,我來帶你們出歸墟。”
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坐了上去,斐斐獨得小白龍喜愛,飛霧很有禮貌地問:“你好,我可以摸一下你的龍鱗嗎?”
赤龍輕柔應允,于是大家往衣服上擦了擦手,這才鄭重地去撫摸赤龍的鱗片,先前她們在海上見過一條赤色燭龍,當時便覺得十分威風,后來得知是四爪龍,雖說不是真龍,但那磅礴的氣勢依舊令人見之難忘,只不過跟這條赤色應龍相比,就遜色多了。
龍鱗鋒利而光滑,赤龍控制著身上的鱗片,不讓它們傷害到朋友,阿刃愛惜地摸了兩下,說:“涼絲絲的。”
赤龍的龍鱗泛著淡淡火光,應龍一族身上顏色各不相同,這與她們各自的五行屬性有關,仔細看就會發現,赤龍的鱗片像是有烈火在燃燒,小白龍的鱗片則如冰雪一般純潔冰涼,但當它們愿意接納朋友時,靠近它們的友人卻不會受傷。
金色巨龍穿過歸墟與大澤,與女蘿等人來時不同,應龍一族可以自由穿越不同的空間,當龍主化身的金色巨龍破水而出那一刻,四片不同的海域同時沸騰起來!
江洋翻涌波浪滔天,來自真龍的氣息席卷整片大海,就連瀛洲的鬼巫氏也都若有所覺,她們紛紛停下手中的事,雙手合十感悟龍息,那已斷絕數萬年的,專屬于鬼巫氏與應龍一族的情意,再度被生息連接,就連浮在瀛洲旁邊的重海巨龜,似乎都領悟到了很重要的東西。
位于海底的兇犁之丘更是震動不止!四爪龍龍主燭滄猛地睜開眼睛,這股氣息……它決不會認錯!是應龍!
竟是應龍!
應龍一族果真還存活著!
他激動地站起身,同樣化身為龍,瞬間沖破海域,一眼便瞧見了那條威武強大的金色巨龍!
坐在龍主身上的女蘿喃喃著說:“真是不對比不知道。”
沒見過真龍時,覺得四爪龍便很是圣潔好看,可這會兒兩位龍主相遇,不說這身姿、龍角、鱗片,光是體型,四爪龍就太過寒磣了!
燭滄化為原形出現在龍主面前,它原以為自己也有能與龍主一戰的能力,強大的雌性就應當被更強大的雄性征服!可這一化身,它便覺不妙,旁的先放到一邊,光是金色巨龍身上的恐怖威壓,就令它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它身上那點子龍息,與真龍相比,實在可憐。
于是在真身被真龍襯托的無比渺小后,燭滄再度化為人形,他目光熾熱盯著龍主,這時候才終于看見龍主身上的女蘿,當下一愣。
女蘿對燭滄說:“你騙我騙得好苦,拿蜃龍制造的幻象來讓我們誤以為你們是真龍,又騙我說你手中有無字天書,這些話你自己聽了,不覺得羞恥嗎?”
燭滄快速看了龍主一眼,似是不愿在她面前被提起這等事,道:“女蘿姑娘,吾跟你保證,這都是誤會!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錯了,吾從未有騙你的意思!”
緊接著他便對龍主說:“數萬年不見,應龍一族可好?”
龍主連女蘿的同伴都不愿意搭理,怎么可能會自降身份同四爪龍說話?她的回應是一龍尾掃過來,直接把燭滄掃出十萬八千里,女蘿搭手張望,已經看不到被掃哪里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燭滄灰頭土臉地回來,他再不敢在龍主面前妄言,低著頭一語不發,肩膀都是垮的,仿佛有千斤重擔正壓在其上。
這就是真龍嗎?
如此恐怖而強大,上一任龍主的傳承中只說,唯有尋到應龍一族,燭龍一族方有延續的希望,可、可應龍一族如此之強,要怎樣做才能讓它們心甘情愿與四爪龍繁衍后代?
此時,龍主說話了:
——燭龍一族,如今剩余多少?
燭滄連忙回答:“約有五百。”
大概只有應龍一族的一半,金色巨龍在空中盤旋,換了個姿勢,但壓迫力卻沒有絲毫減少,依舊叫燭滄喘息不能:——吾聽說,燭龍一族抓捕海中妖獸,與其共同繁衍,生下諸多龍子龍孫。
燭滄額頭一滴冷汗緩緩而下,他連忙解釋:“真龍容稟,吾族也是別無他法,自應龍一族離開兇犁之丘,吾族便死傷慘重,真龍應知,燭龍一族無女龍,既無女龍,便無后代在,與雌性妖獸繁衍,實乃無奈之舉。”
如此厚顏無恥,還能堂而皇之說出來的人,真是不多見。
龍主道:——吾族此番現世,亦是為繁衍而來。
燭滄頓時愣住,不明白龍主是什么意思,女蘿卻心領神會,她對燭滄說:“先前在兇犁之丘,我對你毫無防備,知無不言,你應當也知道,鬼巫氏的現狀。”
燭滄連忙道:“正是,吾族一直在追尋鬼巫氏下落,但并非是要為難于她們,只是想借由鬼巫氏尋得真龍,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女蘿姑娘代為轉告,請鬼巫氏多作海涵。”
要不是女蘿親眼見到蛟龍一族是怎么把巫魚好關在籠子里,還得意洋洋說要拿她換好處的,她還真就信了,這燭滄生了一張漂亮的臉,也有一張很會說漂亮話的嘴,尋常人遇到他,怕不是被賣了還要幫他數錢。
不過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女蘿微微一笑:“請放心,我一定代為轉達。鬼巫氏從女女生子,到沒有男人便無法孕育后代,如今的應龍一族,也是如此,否則龍主不會降世,應龍一族又無公龍,不知道龍主你……”
燭滄立刻道:“不敢不敢,龍主在此,吾焉敢自稱龍主,女蘿姑娘請稱呼吾之名諱。”
女蘿從善如流改口:“燭滄,你應當明白我的意思,應龍一族與鬼巫氏一樣,神力衰退,無法再單獨進行生育,需要你們四爪龍族的幫助。”
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燭滄怎么可能拒絕?他連忙道:“任憑龍主吩咐!”
龍主冷冷地說:——吾族不與低等妖獸為伍,兇犁之丘乃是吾族故居,不屬于龍族的妖獸不得入內!
燭滄有點猶豫,它們一直抓捕雌性妖獸,為的就是想有朝一日,雌性妖獸能生下新的四爪龍,可惜數萬年來沒有一次成功,反倒多出了龍生九子的傳言。現下還在兇犁之丘的雌性妖獸里,有不少已有身孕,萬一……萬一呢?
女蘿頓感稀奇:“燭滄,你這是什么意思,龍主親至于此,已是天大的恩典,你居然不愿?難道說,你們四爪龍族還想坐擁齊人之福?”
燭滄生怕龍主發怒,趕緊解釋:“并非如此!龍主明鑒,實是兇犁之丘,如今有部分妖獸已有身孕,它們雖血脈普通,可到底與吾族情意頗深,若要將它們趕出兇犁之丘,何等殘忍?還請龍主開恩。”
明明是自己不想放有孕的雌性妖獸走,結果卻表現的像是至情至性之人,女蘿現在有點明白,蜃龍的幻象再厲害,假的終究是假的,可你看四爪龍族的龍主這德性就知道,它們非常會撒謊,也很會偽裝,所以才能將那些雌性妖獸騙得團團轉。
對于燭滄的小心思,龍主一清二楚,她不屑于燭滄多說,丟下一句:
——既是如此,那邊作罷。
說著轉頭便要離去,燭滄哪能真讓她走了,應龍一族隱匿數萬年不露行蹤,他派去跟蹤女蘿等人的眼線也全都沒有消息,這要放龍主走了,還要去哪里尋?
“龍主且慢!吾答應你便是!”
可龍主并不滿意,她冷淡地說:——吾族好潔,不住污穢之處,三日內,要將兇犁之丘清理干凈,令龍息充盈,否則此次交易作廢。
說完,連一點眼神都不給燭滄,龍尾一甩,沒入海水之中,眨眼便沒了蹤跡。
直到確認龍主已消失,燭滄才發現自己后背竟已濕透,一方面他很高興應龍一族如今需要公龍才能繁衍,另一方面,他也很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
龍主顯然比他強得多,若是真迎接應龍一族進入兇犁之丘,那么日后,誰才是龍主?自己的話還能不能有人聽?
燭滄放眼望去,真龍降世,大大小小的海獸,無論是生活在淺海亦或深海,都已現身拜見,哪怕龍主已經離去,它們也還是在水面上癡癡不動——四爪龍族何曾有過這樣的待遇?海獸們畏懼四爪龍,卻從不會像對待真龍這般,打心眼里的臣服與敬畏。
若是有了應龍一族,還會有四爪龍族的立身之地嗎?
小白龍跟赤龍帶著其她人圍觀了全程,飛霧頗為擔憂:“這能行嗎?那燭滄真的會信?”
女蘿點頭:“他會的,因為除了相信,他沒有別的選擇,除非他默認不需要再有四爪龍族誕生,那樣的話,他這個龍主的位置可就坐不穩了。”
“剛才那一看,冒牌貨就是冒牌貨,跟真龍一點都不像。”斐斐說,“但它們真的處處都在學真龍,完全沒有自己的東西,也不嫌丟人,恐怕龍主這個稱呼,也是偷的應龍一族。”
小白龍點頭,“你說得對。”
四爪龍由墮落的應龍所生,本身毫無傳承可言,更沒有資格與真龍相提并論,所以它們的許多習性,都是學自應龍一族,其中就包括“龍主”這個稱呼。
“成為龍主,是有條件的。”赤龍告訴眾人,“你們可以觀察一下龍主,看她和我們有什么分別?”
于是大家的視線就在小白龍、赤龍和龍主身上來回不停,除卻顏色不同,她們體型相仿,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龍主的頭頂,圍繞兩只龍角的地方,生著金色的毛,但其她應龍卻沒有。
第169章
“咦, 龍主身上怎么會有毛?”斐斐好奇地問。
她們所見過的龍都是沒有毛的,四爪龍是,真龍亦是,不過龍主的毛看起來很是蓬松柔軟, 讓人相當有一種想伸手摸一摸的沖動, 只要不怕死。
“據說祖龍就是有毛的。”小白龍告訴斐斐, “所以只有生出鬣毛的應龍,才能夠成為龍主。”
斐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說著,她不覺又將視線移到龍主身上,真神奇,那一圈鬣毛非但沒有殺了金色巨龍的威風, 反倒貴不可言, 再想想剛剛見到的四爪龍燭滄, 真是對比慘烈。
龍主依舊保持著她的雙標,只聽女蘿說話, 只跟女蘿說話,就連阿刃想偷偷摸她的龍鱗一把,都被她以龍尾輕掃至一邊。
應龍一族以元為姓, 每一任龍主都叫作海若, 她們有自己的語言與文字,也是來到龍族后女蘿才知道,鳳凰先前所說的話,與龍族的語言,都是上古之語, 她們彼此之間能夠聽懂,但生活在當下的妖獸們卻無法聽懂, 女蘿,還有融合了息石的濯霜是唯二的兩個意外。
龍主告訴女蘿:“以你的能力,也可以令你的同伴與我們交流。”
女蘿不解:“要怎么做呢?”
“點化她們。”
女蘿還是不明白,龍主說:“你想要怎樣,直接去做即可。”
阿刃主動靠過來:“阿蘿。”
女蘿想了想,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遲疑地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攏,貼在阿刃眉心,只見一點綠光自她指尖沒入,阿刃無辜地睜著眼睛,面面相覷中,赤龍用應龍一族的語言說了句話。
阿刃瞪大眼睛,“聽懂了。”
女蘿驚奇不已,斐斐要求:“我也要我也要,每次它們說話我都聽不懂,我真的好著急!”
龍主提醒:“并非所有人都有接受你力量的能力,在選擇對象時,你要小心著些。”
女蘿愈發不解了,無字天書上說她是四條情根所化,既然如此,哪里來這樣的力量?現在她有點不明白,究竟是那四個男人從她身上偷走了力量,還是因為自己是情根所化,所以擁有他們的力量。
如果是后者,生息又是怎么回事?
女蘿百思不得其解,龍主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告誡她:“不要將無字天書給的答案當作真理。”
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什么時候輪得到別的物件給她下定義?她是什么,要她自己來決定,無字天書說的再玄乎,終究也是被創造出來的神物,誰能保證它一定不偏不倚,不會說謊?
濯霜聽了這對話,問:“阿蘿,你已經看過無字天書了?”
女蘿沉默數秒,輕輕點頭,濯霜沒有追問,她從龍主的話里大概猜得出,恐怕答案不如人意,眼下也不是繼續問的好時機,于是她故作輕松轉移話題:“對了,那日咱們從兇犁之丘逃走,我曾經親眼見過蜃龍,就這么小一條。”
說著拿手比了比,飛霧驚奇:“就這么點大?怎么感覺像條泥鰍?”
濯霜把蜃龍跟泥鰍在心里一比對,嘖了一聲:“你還真別說,乍一看真挺像的。”
“如果把蜃龍殺了,能不能破除兇犁之丘的幻象?”飛霧又問。
女蘿搖頭:“不太可能。”
先不說蜃龍是不是只有一條,那彌漫在兇犁之丘的龍息,以及所謂的龍族祭祀大典,足以證明四爪龍族控制雌性妖獸的手段不止一種,“我覺得比起幻象,更讓人擔心的是,那些雌性妖獸,它們在沒能清醒的情況下,會不會不愿意離開?”
這還真讓女蘿給猜中了,沉浸于愛河中,一心一意孕育愛的結晶的雌性妖獸們,得知自己將被驅逐出兇犁之丘,盡數不敢置信,但燭滄態度堅決,比起這些可能生出四爪龍的雌性妖獸,當然是一定能生出四爪龍的應龍一族更重要!
再說了,如果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他還有最后的殺手锏,不至于完全受制于人。
當車細聲細氣地說:“要是我可以幫忙就好了。”
它在大海上完全無法發揮強大的偵查能力,分身螳螂即便吃了大妖的血肉,法力也不足以支撐它們從淺海進入深海,并且潛伏進兇犁之丘,而且如果在海水中待太久,分身螳螂會逐漸消散。
龍主對除了女蘿之外的人類視而不見,對雌性妖獸的態度卻稱得上友好,聽見當車的話后,她伸出龍爪,當車有點疑惑,但在女蘿的鼓勵中,還是飛到了龍爪上,緊接著它便感覺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充斥于四肢百骸,原本光滑的身體上,竟漸漸浮現出一層淡金色的透明鱗片!
當車隨即召出分身螳螂,驚喜地發現有了這層鱗片后,分身螳螂可以像在陸地那樣,在大海中自由活動了!
“女蘿,我記得你說過,你有一艘猰貐血肉所制的大船。”
女蘿點頭:“正是。”
應龍主的要求,她將大船從鳳凰神域中取出,應龍一族數萬年來盡數生活于大海,無需坐船即可于海中生存,她們非常想船艙去看一看,可船跟應龍相比顯得過于小了,于是在女蘿等人吃驚的視線中,應龍們紛紛化為人形,不過她們都保留著龍角與龍尾的身體特征,一些喜歡自己鱗片的應龍,皮膚表面還有鱗片若隱若現。
大澤歸墟的生活雖然寧靜祥和,但龍族壽命太長,千篇一律的日子過得久了,自然就顯得無趣。
別說是一艘船,就是給她們一顆蹴鞠,她們都能玩得很開心。
龍主安靜地看著同族們玩樂,金色的眼眸中透出些許溫柔,它慢慢地移動身體,將大船纏住,緊接著,一雙金色幻翼于她背上浮現,幻翼如同一個繭子,將大船包裹其中又松開,沒等女蘿弄明白怎么回事,日月大明鏡便驚嘆道:“那是應龍之翼,女蘿,以后你的船不僅可以在海面上航行,還可以在天空飛翔。”
龍主重新回到女蘿身邊,大概是見同族們都化作人形,她也沒有再維持龍形,比起人類模樣,應龍一族更喜歡自己的本體,她們從不認為人類比妖獸高貴,這令遲遲無法化形的雷祖與疾風都有了不同的感悟。
不必執著于化形,身為獨獸,身為飛翼重影豹,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在等待四爪龍族清理兇犁之丘的三日里,歸墟里可快樂極了!之前飛霧一直覺得縈姳給她們塞的那么多食物沒有用武之地,她們雖然沒有辟谷,但真吃不了那么多,什么茶呀酒呀糖啊,米啊面啊肉啊……濯霜曾一度懷疑縈姳把呂地國庫給掏空了。
但與應龍一族相遇后,這些食物終于派上了用場,她們五人五獸,一共十枚芥子戒,里頭的食物被應龍一族吃得干干凈凈,一點沒剩!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龍主居然很喜歡吃辣,也很能吃辣,除此之外,最受應龍一族喜愛的便是人間美酒,就這樣快快活活過了三天,龍主沒有離開歸墟的意思,女蘿等人也不急,急得該是四爪龍族才是,當車的分身螳螂還沒有回來,那就讓燭滄它們繼續等著吧!
歸墟乃天下眾水匯聚之處,至純至凈,用歸墟之水釀出來的酒,不知勝過人間美酒多少倍,在等待分身螳螂的時間里,應龍一族都在跟女蘿她們學習如何釀酒,沉寂數萬年的歸墟,應龍們始終安靜地生活在這里,這是從未有過的熱鬧時候。
有些應龍認認真真學習幫忙,有些則在暗搓搓調皮搗亂,龍主靜靜地棲息在湖邊,望著這一幕,心想,若是她們能夠永遠留下就好了。
女蘿能教的全教了,她坐在岸邊,兩條腿浸泡在冰涼清澈的湖水之中,正給趴在她懷里的九霄梳毛,這小家伙在歸墟待久了,受龍息滋養,修為增長飛快,但還是圓乎乎的,龍主看過,讓女蘿不必擔心,之所以這樣胖,可能只是因為吃得多。
龍主的金眸緩緩停在女蘿身上,準確點來說,是她手中的梳子,還有被梳毛舒服到哼哼唧唧的小幼崽。
真的有那么舒服嗎?
想到這里,伴隨著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龍主化身為人,她學著九霄的模樣,躺倒在女蘿腿上,一頭金色的長發便沒入水中,輕輕飄散開來。
九霄嗷嗚一聲,很大方地讓開一點位置,讓龍主可以更舒服地枕著女蘿的腿。
女蘿哭笑不得,她大概明白龍主是什么意思,于是用梳子給她梳理長發,修長的手指帶著薄薄的繭子,沒入金發之中,龍主慢慢閉上眼睛,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萬年之前,自己尚未出世的時候。
就像母親一樣,她想。
九霄打了個呵欠,翻過身,兩只爪爪伸在前面,兩條后腿抻在后頭,跟龍主一起沉睡過去。
女蘿還在任勞任怨給她倆梳毛梳頭發,低頭一瞧,竟是全睡了過去,她有點想笑,畢竟這樣的龍主可不多見。
第170章
那邊歲月靜好, 這邊斐斐阿刃可跟小白龍一起玩瘋了,歸墟景色極美,到處都是好玩的地方,玩累了還有可以坐在小白龍身上讓她帶她們回去, 只有濯霜與飛霧勤勤懇懇釀酒。
赤龍元靖安慰她們說:“元魁今年才五百歲, 吾應龍一族千歲方算成年, 所以性子不夠沉穩,愛玩愛鬧,還請兩位不要放在心上。”
飛霧答道:“斐斐與阿刃也都還小,從前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好不容易認識了阿蘿,又隨她一起風里來雨里去, 她們玩得開心, 我們看著便也歡喜。”
元靖眼眸彎彎, “你們真好,若是能留下來, 以后一起生活,就更好了。”
濯霜聞言,好奇問道:“應龍一族從前也與人類一起生活過嗎?”
“上古之戰時, 祖龍曾與鬼巫氏同吃同住, 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不過人類很難適應海底的生活,所以不曾有過。”
兩人一龍邊說邊做事,一些年紀小的應龍早玩了起來,元靖望著這一幕, 眼神十分柔和:“龍主嚴厲,吾族幼龍亦不敢嬉笑玩鬧, 歸墟的生活雖平和安寧,可過久了,難免會感到疲倦,是你們的到來,令吾族再度煥發生機。”
說得霜霧二人耳熱,濯霜連忙道:“我們也是,這段時間在海上航行,其實心里一直沒什么底,能遇見應龍一族,真的是太好了。”
雌性妖獸們在不遠處修煉,歸墟是物華天寶之地,在這里修煉的速度比在修仙界更快,鳳凰則一直棲息于無根之樹上,它在這里過得也很開心。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沒人在意四爪龍族是否真的已將兇犁之丘清理完畢,直到分身螳螂歸來,別看燭滄當著龍主的面表現的它們四爪龍有多么矢志不渝,事實就是沒有一條四爪龍會因為“愛情”放棄與應龍一族結合的機會。
再如何深情動人的情郎,到了利益抉擇之時,也會原形畢露,不過除卻此事之外,分身螳螂還帶來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在燭滄的龍宮下面,有一座深海牢獄,里頭關著的是沒有被幻象所迷惑,以及在中途自己清醒的雌性妖獸。
她們的修為比那些已有身孕的雌性妖獸比要高出不少,四爪龍之所以抓捕強大的雌性妖獸,就是因為她們越強大,能生下正常四爪龍的幾率越大,同時也更能承受龍息,不至于還未生子便暴斃而亡,但與之相對的,就是這些修為高的雌性妖獸很難掌控,即便短時間內將其迷惑,她們也會自己醒來。
深海牢獄便是為她們所建,龍主所謂的閉關,根本不是為了修煉,而是在深海牢獄中培育蜃龍,以此來磨滅雌性妖獸的不屈意志。
原本躺在女蘿腿上的龍主渾身散發出駭人怒氣,這令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幼崽瞬間驚醒,女蘿先揉了揉九霄的肚子,然后順了順龍主的金發,當車跳到她肩膀上,“阿蘿,我試過了,深海牢獄的鎖鏈,分身螳螂可以咬斷。”
女蘿問:“也就是說,燭滄沒有把全部雌性妖獸放走?”
“深海牢獄里的都沒有放,我看他的意思,像是要把她們全都殺了。”
女蘿怒極反笑:“好狠的心腸。”
小蛇在她手腕上來回轉圈圈表達憤怒,龍主自女蘿膝上坐起,對她說:“既然如此,事不宜遲。”
“龍主,我們從兇犁之丘離開時,便知四爪龍族蠱惑雌性妖獸,那燭滄肯定知道我們會把這件事告知于應龍一族,既然如此,他為何如此聽話?應龍比燭龍強大得多,他應該也能想象得到,一旦迎接應龍進入兇犁之丘,四爪龍族必然處于下風。你說,他能甘心?”
龍主道:“管他如何盤算,通通殺了。”
女蘿無奈:“我的意思是,萬一他留了后手怎么辦?”
龍主奇怪地看她一眼:“有吾在,何須懼怕?”
女蘿揉揉眉心:“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九尾狐、猰貐、合窳三只大妖,它們都獲得了超出修為之外的力量,直到現在,我們都不能確定,給予它們這份力量的是誰。”
九尾狐臨死前提過寥寥幾字,雖然從中可以得到一些信息,但并不能完全當真。
龍主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即便你我聯手,依舊有可能遭到四爪龍算計?”
“所以咱們最好提前做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原本她們的計劃很簡單,逼迫四爪龍族將所有雌性妖獸趕走,他們既然口口聲聲說與雌性妖獸產生情愫,自然不會殺她們滅口,畢竟在應龍一族面前,這點子臉還是要的,之后便是應龍一族清理門戶的時候,四爪龍族完全沒能力與她們對抗。
但女蘿謹慎慣了,與直來直往的應龍不同,她做事總是習慣留條后路。
龍主說:“那就按照你的想法來。”
自打兩人打過一架,龍主對女蘿便是百分百的信任,但女蘿卻說:“我一個人也不好拿主意,所以還要問問濯霜她們。”
龍主不是很理解女蘿這種行為,在她看來,女蘿毫無身為領袖的自覺,這是很致命的弱點,不過自己技不如人,這種煞風景的話便不適合再說,倘若那場打架是龍主贏了,那么她肯定會要求女蘿不許這樣跟其她人相處,而是要學習自己,維持身為領袖的尊嚴。
應龍一族是活潑起來了,但龍主沒有,她不與龍同樂,依舊尊貴冷淡。
分身螳螂可以咬斷深海牢獄的鎖鏈,可被關押的雌性妖獸們大多身體虛弱,四爪龍族與應龍一族相比是弱,但對于其它妖獸卻是壓倒性的強大,而且那些被趕走的雌性妖獸也不能置之不管,先前就說了,雌性妖獸的身體很難承受龍息,一旦產下龍子,便有極大的概率死去。
飛霧說:“所以不能讓雌性妖獸肚子里的龍子降生,要在它們出生之前,就處理干凈。”
疾風當初親自咬死了被迫生下的幼崽,它說:“只要破除幻象,雌性妖獸會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那就這樣,咱們兵分三路。”濯霜說,“阿蘿,你隨龍主她們一同去見燭滄,我見過蜃龍,讓雷祖疾風跟我一起,至于飛霧斐斐還有阿刃,你們就跟當車去深海牢獄,解救被困其中的雌性妖獸。”
龍主皺眉,對于發號施令的是濯霜非常不滿意,可女蘿想都沒想便點頭答應:“好。”
既然如此,龍主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化身為龍離開歸墟時,她才對坐在自己身上的女蘿說:“你們女教沒有尊卑,這樣很不好。”
女蘿笑著摸摸她龍角周圍的金色鬣毛,感覺柔軟的像是云朵一般,可一旦動起手,這些鬣毛就會化作最尖銳強大的武器:“這有什么不好,要是濯霜她們每次見到我都誠惶誠恐的下跪喊我教主,我才覺得可怕。”
龍主哼了一聲,沒再說什么,自空中扎入海水,她的速度可比蜃獸以及重海巨龜快多了,從天空到兇犁之丘,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燭滄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把深海牢獄中的雌性妖獸全部殺死,這些被困在牢獄的雌性妖獸,是修為最高的一批,她們生下四爪龍的幾率遠比其它妖獸要高,可正因她們強大,才更難馴服。應龍一族的出現固然可喜可賀,但燭滄還是不舍得就這樣放手。
他猶豫來猶豫去,應龍一族已至兇犁之丘,這里本來便是應龍一族的領地,守門的兩條銀龍見到龍主,嚇得瑟瑟發抖,別說是阻攔,就連通報的膽子都沒有。
與此同時,濯霜與飛霧,大家分作兩隊散開,要趁著應龍們吸引四爪龍注意力時,破壞深海牢獄。
濯霜心里惦記著上回看見的那條蜃龍,跟其它龍族的巨大體型相比,蜃龍小得可憐,但龍主說過,兇犁之丘原本并沒有這樣多層層疊疊的結界,這些結界跟幻象一樣,同樣是蜃龍的手筆。
走沒多遠,她看見一條赤色燭龍,這條赤色燭龍有點眼熟,仔細一瞧,只有三只爪子,正是她們在大荒見到的第一條龍,可惜爪子叫阿蘿斬斷一只,那時大家第一次見到龍,這家伙逃得又快,沒想到竟在這兒遇上了。
龍族以五爪為尊,燭龍一族雖都是四爪龍,可這三爪,還是要被龍瞧不起的,自打赤色燭龍少了一只爪子,它在兇犁之丘便一直為同族所歧視,就連應龍一族現世的消息,它都是自個兒打聽到的,聽說應龍一族已至兇犁之丘,它竟連露面的資格都沒有,一切都是因為那只被斬斷的龍爪!
想到這里,赤色燭龍恨得牙癢癢,它拼命在地上翻滾,龍尾掃到之處,樹木坍塌大地龜裂,結界被它折騰的一片狼藉!
見狀,濯霜忍不住笑了。
原本還在發瘋的赤色燭龍忽地一凜,幸虧它身上只有鱗片,否則非生出一身雞皮疙瘩不可。
緊接著,它便與濯霜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