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百年約(完)
向上爬的路曲折而漫長。
師尊雖說已經(jīng)答應要替她撐住一刻鐘, 但是仍有不少漏網(wǎng)之魚從各個地方鉆進來,就是不讓她往上走。
可越是不讓她靠近,她就越確定凌奚在那里。
“我說你們這幫家伙都給我讓開啊!”
穿在身上的嫁衣已經(jīng)殘破的不像話了, 袖子上甚至出現(xiàn)了好幾個大洞。打架的時候余清歡就在想,若是之前給她做嫁衣的繡娘看到這些,會不會心疼得晚上睡不著覺?
眼見又有一批人飛過來想要攻擊他, 她趕忙從乾坤袋里掏法器,然而還沒把法器完全掏出來, 便有兩個人從左右兩邊飛出, 擋在了她的面前。
“姐!”
“清歡姐姐!”
來著是一對少年男女,皆使用銀針作為武器, 小小的銀針在他們身邊環(huán)繞浮動,雖并不算強悍, 卻也大大地牽制了血云寺的那些人的動作、
“孟倫?”她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年,又看看他身邊那個正在施展結界的少女, “小茹?是孟倫把你救出來了?”
“是我!救命恩人有難,我怎能不來幫忙。”盲眼小姑娘用力點頭,不服輸?shù)貙⑸砩系你y針盡數(shù)掏出來,與孟倫一齊擋在余清歡身前,“要是沒有姐姐你提示, 告訴他我就在孟家密室的下面, 就孟倫那笨蛋估計一輩子都找不到我, 所以姐姐,多虧了你啊!”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攻擊人啊喂!”
孟倫轉身陪她一起支撐結界, 在兩個人的努力下結界很快展開,并且完完整整地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小姑娘吐吐舌頭, 優(yōu)哉游哉地輕哼一聲。
銀針在他們二人周圍轉悠,很快就為前方開出一條路。
“孟倫。”余清歡在踏上階梯前轉身看向他們,“你這樣做,不怕你娘怪罪嗎?還有小茹,我記得你兄長也是……”
他們卻很無所謂地聳聳肩。
“沒事的。姐你就放心大膽地上去吧,我雖是孟家的人,卻也知道孰輕孰重。”他轉過來與孫茹對視一眼,才抬起頭沖余清歡笑道,“而且你和凌師兄都是我的朋友,之前在云中城也幫了我很多,再說了!我還等著喝你和凌師兄的喜酒呢。”
余清歡朝那對正在吵嘴的未婚夫妻笑笑,踏上前方的階梯。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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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有孟倫和孫茹的協(xié)助,接下來的這一段路可以算得上是暢通無阻。
“還有一層樓,只要再躍上這里唔!”
冰霜大劍從天而降,嚇得余清歡急忙向后退兩步,才沒被冰錐子戳到。
“蕭淮……不。”她握緊手中符紙,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不是已經(jīng)被監(jiān)天司抓走了嗎,你究竟是……”
前方臺階被厚厚的冰雪封住前方道路,余清歡無法前進,只好在臺階下方與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青年周旋。
他穿著一身白衣,頭發(fā)和睫毛上染著白色的霜,整個像是被冰雪覆蓋住一般。在雙眸睜開的瞬間身上的雪也隨之融化,露出他的相貌。
青年生得清俊,眉宇之間卻同他周身的雪一般冰冷,好像稍微看一眼都會被凍僵。余清歡還未從他那不似凡人的目光中回過神來,下一瞬就被一股強大的冷氣擊飛。
事到如今,她終于回想起來,面前這家伙確實不是蕭淮,他是蕭淮的劍靈!
“想不到監(jiān)天司的人這么不中用,將主子抓了,卻把你這個劍靈落下了。”她瞇起雙眼,抬手掐訣,“既然你這么喜歡用冰,那我就用我的火會一會你!”
話音剛落,一圈靈火便瞬間在余清歡周圍綻放開。將試圖扎過來的冰錐一一擊退。那劍靈見狀,便迅速念訣,很快,他周圍的所有冰霜在一剎間全部凝在一起,不斷變化凝聚,最終幻化為一只冰龍。
劍靈向前一指,冰龍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向前襲去,余清歡感覺撐起靈火結界擋住攻擊,怎料那冰龍竟不管不顧地撞在了結界上,撞上的瞬間龍迅速爆炸,與此同時冷氣將她全部吞噬。
霎時間冰錐子如暴雨一般鋪天蓋地地灑下來,簡直避無可避!
“不好!”
她也沒想到,劍靈居然會用這招,也沒想到龍竟然會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方法來攻擊她。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余清歡根本沒有時間撐起結界抵御,眼瞅著就要那尖銳的冰錐就要落在她頭上時,一道火光從她臉上擦過,竟硬生生將那冰錐釘在了墻上。
火球和冰錐一樣,也像場暴雨。
只不過冰錐是從上往下落,火球是從下往上竄,兩股力量在中間稍微一沖,竟然在半空中幻化成為了白茫茫的霧氣。
“抱歉,我來遲了。”水霧中,秦如月不緊不慢的吹去火銃上冒出的煙,轉過來同余清歡炫耀,“不錯吧,這是我以人間火銃為原型造出的法器,它一次性最多能將近兩百個火球,對付這種的冰凍劍靈再好用不過。”
“大師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余清歡震驚盯著面前人,杏眸倏地瞪大。
她對大師姐最后的印象就是在仙盟與她分別的時候。
那時候秦如月因為蕭淮的事情,每天都在強顏歡笑,就算是有他們在身邊安撫,她身上那股憔悴勁兒依舊難以遮掩。
再后來她便去了孟家,回了兩百年后。雖然對秦如月而言也不過是幾個月沒見而已,但是對余清歡來說,竟就像過去大半輩子那么久。
“大師姐,他可是那個人的劍靈,你,你不在意嗎?”余清歡猶猶豫豫地去看秦如月的臉色,沒成想她竟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么好在意的?若不是他現(xiàn)在入獄,我只怕是還當不上這長老呢。”
她一手一只火銃,動作輕快,把劍靈打得那叫一個屁滾尿流,笑得肆意又張揚,美艷得讓人移不開眼。
“再說了,這邰華宗的爛攤子,當然還得是我們邰華宗自己來解決。”她勾勾嘴角,輕松地打掉飛過來的某個冰錐,“尤其這爛攤子還是蕭狗的,那就更要讓我親自來解決了。”
余清歡呆在原地說不出話,還沒從她對蕭淮的稱呼中緩過神來,手上就被塞了兩個法器。
“拿著。”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杜榆面無表情地往她手里塞火銃,“路上你要是遇到這種雜兵,直接用法器突突他們就完事了。”
“你……”比起他突然出現(xiàn)這件事,更令余清歡槽多無口的是他身上的衣服。
這不是邰華宗的宗門制服嗎!乍一看和秦如月身上的長老服還挺登對的,但是你一個鑄劍谷少掌門穿別人宗門的衣服這是在干什么啊!
“你說這個?”杜榆冷笑一聲,以最冷淡的表情說最炸裂的話,“玉輪大師答應我只要我在邰華宗干幾年雜活就讓我入贅,所以我現(xiàn)在是邰華宗的雜役。”
……她在邰華宗隔壁住了這么久怎么就沒聽說這種奇怪的規(guī)矩呢。
不過稍微看看他身后秦如月那一臉憋笑的表情,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既然如此那此處便拜托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小心……”
她看著那掏出無數(shù)個大炮圍著劍靈打的二人,突然覺得這小心二字應該和劍靈說才對。
畢竟靈力再強,也干不過那么多個火炮啊。
****
一刻鐘后,余清歡在距離頂層僅有五層臺階的平臺處站定。
拜別秦如月和杜榆之后,她便繼續(xù)踏上了臺階。眼前的樓層并不高,只剩下最后一層,不過她心里也清楚,有些時候越是到后面便越是要小心,畢竟在她昏迷回到過去的這段時間里,也不知血云寺的人到底對神殿侵蝕到了什么程度。
但很顯然情況比她想象得要糟糕許多。
她抬手劈開阻擋在自己面前的藤蔓,看向擋在自己面前的某人。
“姨母,別來無恙。”余清歡扯扯嘴角,緩緩走到平臺上,“我就知道您不會那么容易讓我通過的。”
濃郁的魔氣在半空中盤旋,最終露出了柳半煙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清歡,好久不見了。”她垂眸向下看,聲調(diào)很淡,“為什么非要阻止墮神出現(xiàn)呢?就因為被強加在你身上的使命嗎?”
柳半煙從空中躍下走向她,身上濃郁的魔氣也撲面而來,讓余清歡忍不住皺起眉。
她幾步走到余清歡身側,在她耳邊蠱惑道:“清歡,你從出生起就被賦予了作為圣女的命運,你的一生為你爹娘而活,為凌奚而活,你可有想過要為自己而活嗎?”
“為自己而活?”少女垂下眸子喃喃自語。
見狀,柳半煙嘴邊的笑意越發(fā)明顯,她對著余清歡所在處遙遙一指,一道詭異的霧氣便從她袖口中竄出來,將余清歡完全吞噬。
魔氣煙霧閃閃發(fā)光,上方畫面一頻頻閃過,皆是關于墮神統(tǒng)領九州大陸的未來。
凌奚和血云寺成為了九州大陸的主人,而余清歡則穩(wěn)坐神明御前圣女之位,受盡無數(shù)榮華富貴,曾經(jīng)只可遠觀的稀世靈寶對她而言不過爾爾。她沒有束縛,可以做任何事情……
但,真的是這樣嗎?
只見畫面一轉,高坐在寶座上的柳半煙被墮神襲擊,刺眼的亮光捅破了她的心臟,而那道亮光的源頭竟是碧玉葫蘆——
光芒刺破濃霧,濃郁的靈氣在一瞬間完全爆炸開來,既將幻境中的柳半煙徹底撕碎,也逼得現(xiàn)實中的柳半煙連連后退。
“黃毛丫頭,你竟敢暗算我?!”
柳半煙擦擦唇邊的血,不敢置信地看著手捧葫蘆的侄女。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原本以為能用這魔氣幻境讓余清歡卸下心防,從此歸順于她,沒想到這丫頭居然借力打力,結結實實擺了她一道。
少女緩緩從濃霧中走出,淡淡掃前方一眼:“這碧玉葫蘆我從小就帶著,但師尊卻不告訴我要如何用,只讓我好好保護。我不知該如何用,所以平日里也就用來裝裝丹藥。”
“直至我后來意外回到兩百年前,見到了我闊別已久的爹娘,也意外知道了碧玉葫蘆的用法。”
柳半煙不知余清歡為何突然要對自己說這個,她只是恨恨地盯著她,同時偷偷往外掏法器。
她體內(nèi)可調(diào)用的靈力少的可憐,能走到現(xiàn)在靠的全是各種各樣的高階法器與操縱人心的手段。哪知余清歡油鹽不進,既然她軟的不吃,那就只能來硬的!
“姨母,你看這是誰?”少女突然抬起頭沖她笑笑,同時手指在葫蘆上輕點幾下,只見葫蘆越來越亮,到最后所有亮光竟都匯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柳半煙掏法器的手戛然而止。
輪廓一點點清晰,正如她的記憶也在逐漸明朗。
昔日相互扶持,最后形同陌路,再到她親手將她一劍穿心。
她看著面前越來越的女子,雙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余清歡!你這是做什么!”柳半煙目眥欲裂,聲音沙啞不已,“修士無轉生!你這是在逆天!”
“姨母要不看看再說呢?”
余清歡勾勾手指,方才環(huán)繞在她周身的葫蘆凌奚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布滿尖刺的藤蔓。但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fā)現(xiàn)那絲絲縷縷的青色靈力與粗藤幾乎完全滲透在一起,密不可分。
兩者相輔相成,完完全全將這位智多近妖的血云寺首領制住。
如今沒有法器可用的她,也不過是任由她們宰割的魚肉而已。
“多謝。”余清歡對著站在藤蔓頂端的女子揮揮手,“真不愧是傳聞中的鬼修‘千面魔藤’,下手就是利落。”
“不必謝我。”顏胥微微昂起下巴,輕蔑掃了柳半煙一眼,“我也只是在替夫君報仇而已。”
她當真是恨透了血云寺的這群人,若不是現(xiàn)在還有監(jiān)天司的枷鎖在身,現(xiàn)在他們也不過是放她出來將功贖過而已,她現(xiàn)在就想把這個女人給碎尸萬段!
顏胥冷哼一聲,用繩索將失魂落魄的柳半煙綁嚴實,綁著綁著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余清歡:“哦對了,你剛剛那個是怎么弄出來的?”
“那個?你說我娘的幻影么?”少女笑笑,“其實那不過是我娘的一抹殘魂罷了,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其實這些年她一直在,只不過我不知道罷了。”
她也沒想到娘親身上的靈力竟能將柳半煙克制得如此徹底,但轉念一想也是,她娘好歹是一方尊者,就算因為一時不察而落敗,也肯定留有后手。
“我知道了,沒什么事的話你先去吧。”顏胥對她擺擺手,“我會將你姨母帶到監(jiān)天司去的,免得你路上心軟把她放了。”
“顏姑娘說笑了。”
二人錯身而過的瞬間,余清歡倏地叫住顏胥:“說起來,我之前意外回到了兩百年前,見到了柳長風。”
對方正在扛人的動作倏地一滯。
“他說你們之間并未有媒妁之言,若是他有朝一日死了,你可千萬不要為他守寡。”
“誰要守寡。”顏胥聽聞此話啞然失笑,舌尖在上顎輕輕一碰,‘嘖’地一聲,“你這家伙真是有夠多管閑事的。”
余清歡也笑笑,對她招招手,轉身離去。
“等等,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說。”顏胥沖著她的背影道,“那天在山洞中我都看到了,你師兄即便是被心魔纏身后也依舊喜歡你,所以你……”
她頓了頓,在余清歡回眸剎那輕聲開口:“余清歡,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將墮神封印,還九州大陸一個安寧,但我也不希望你后悔。”
少女在臺階上停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
“我知道的。”
***
神殿的最高層充斥著黏膩得過分的魔氣。
若是普通修士步入其中定會被這些氣息所灼傷,可余清歡就像是沒事人一般在魔氣中行走著。
就算她主動去觸碰魔氣也不會被它傷到。
余清歡將目光從掌心那一抹小小的三昧真火上移開,抬頭看向魔氣最濃郁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打算出來見見我嗎?”
“我去了兩百年前,看到了我們的過往,也想起了那些被封印的記憶。”
“我知道你因我而起,也知道當年是我將你親手抹殺,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她不緊不慢地走向前,每走一步便用靈火去焚燒魔氣,試圖用這種方法給自己開出一條道。
可不管她怎么燒,那魔氣都會在下一瞬立即復原,簡直不給她任何靠近的機會。
“凌奚!”想不到千辛萬苦地跑到這里居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她忍不住生生氣笑,“你就那么怕見我嗎!”
“好啊,你若是那么怕的話那我現(xiàn)在就走,或者我干脆就像兩百年前那樣和你同歸于盡好了。要實在不行我現(xiàn)在就從這兒跳下去,左右我現(xiàn)在身上也沒有燭龍之力,你猜我會不會死?”
從醒來開始她便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火種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怕是在她昏迷期間體內(nèi)的燭龍之力不受控制,強行掙脫久鶴真人的封印,回到了主人的體內(nèi)。
所以,現(xiàn)在的她就算再厲害,在凌奚面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罷了。他若是愿意,只需要動動手指,她便會瞬間化為灰燼。
來的路上余清歡曾問自己,對方是神明,自己區(qū)區(qū)一介凡人又沒有神力傍身,憑什么與他叫板?
可她現(xiàn)在想明白了。
“凌奚,我現(xiàn)在站在這里,不是以燭龍神殿圣女的身份,也不是以云丹門小師妹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氣,小跑著朝他跑去,“我來這里,也不是為了封印你或是討伐你或勸說你,我只是來見你,如此而已。”
圍繞在她身邊的黑氣越來越濃郁,它們并不會真的傷害她,卻像一根根繩索一般放置在她身側身前,千方百計地阻止她向前。
有一部分黑氣“裹”在她的小腿上,讓她每一步都如千斤般沉重。
有一部分黑氣“裹”在她的胳膊上,讓她連擺臂都覺得無比困難。
但即便如此她也打算不停下,仍舊一步一步地向前跑著。
“為什么?”
就在體力快要耗盡的時刻,她突然聽到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是不是很想找你師兄,找那個凌奚,我告訴你,晚了!”察覺到她的視線,濃霧中的那人明顯激動起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我完全吞噬,和你定下百年約的人已經(jīng)死了,就算你再怎么恨我也沒用,你——”
嘶啞的吼聲戛然而止。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后方,看向那個突然從背后抱住自己的人。
“才不是這樣!”余清歡用盡全力緊緊地抱著他,不動聲色地擦去嘴角因為靈力爆發(fā)而流出的血,聲嘶力竭道,“兩百年前也是,現(xiàn)在的你也是,明明看起來最聰明,其實最不開竅的笨蛋就是你!”
“為什么你們都認為成為圣女是強加在我身上的使命啊!我喜歡神殿!喜歡修習封印術!喜歡大祭司,還有,還有你……”她哽咽兩聲,用力將他的臉扭過來,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不管是在云丹門當你的師妹也好,還是在神殿當圣女也好,我都很快樂。”
說出來了。
那些別別扭扭的少女心事,如今被她一口氣全部捅破,將自己的心意硬生生剖出,強勢地將其展示在他面前。
盡管這樣會很疼,心口也很難受,但是——
“人是有很多面的,神明也是如此。所以在我看來,不論是心魔還是師兄,對我都是一樣的。”
——但是,她還是要說出來。
所以她要將自己的心意表述出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因為不管是哪一個你,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