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與孟顏在植物園門口與那登山青年分開。
工作人員一再囑咐,以后萬不可再走那條路,道她們兩個小姑娘膽子倒是挺大,夠不怕死的。
孟顏連連笑著應好。
二人坐上出租車,孟顏眨了眨眼睛:“蓁蓁,剛才那男的走的時候明顯是想問你要聯系方式,你怎么表現得那么冷淡?”
“有嗎?”葉蓁想了想,沒看出來。
“可能你從小到大習慣了。”孟顏感慨,“我表妹這張臉啊,怎么長的,這就是基因的頂級選擇嗎?”
二人說著話,孟書華來了電話,葉蓁接起媽媽的電話,孟顏直接閉麥。
“嗯,和表姐來了寺廟。”
“出了點意外……知道了。”
“現在就回去。”
葉蓁口吻聽話卻淡淡,講完這三句話,孟書華那邊將電話關上。
孟顏投來同情的目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她這個姑姑,年輕時喪夫,自己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對女兒的管教如同修女般苛刻。
孟顏自小散漫慣了,孟書遠和妹妹的性格截然不同,對她秉承放養狀態,因此她從小便肆意開心。
葉蓁卻沒那么好的運氣。
孟顏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去找表妹玩,帶她去游樂園玩了一天,天黑時回到家,姑姑就坐在餐桌前,喜怒難辨的神情。
孟顏害怕,說幾句話之后便逃回了家。
第二天上學時,孟顏看見表妹膝蓋上一圈紅,問她,小姑娘沉默了一會兒,只說做錯了事,被罰在爸爸遺像前跪了半小時。
那件事給孟顏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從此,她再不敢帶葉蓁做出格的事,即使只是正常該有的娛樂活動。
想到這,孟顏目光復雜,拍拍葉蓁的肩,讓司機師傅先回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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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剛好是午飯的點。
孟顏不會留下來吃午飯,葉蓁一個人回家。她在玄關處換好鞋,將外穿的鞋子放進齊齊整整的鞋柜內,才往里走,喊了一聲“媽”。
“回來了。”淡淡的中年女聲落下,餐桌上擺放著三菜一湯,孟書華放下手中的書,她穿著高領黑色羊絨衫,黑邊眼鏡遮去七分原本的美貌,氣質嚴肅,透著點淡淡的書卷氣。
葉蓁掛起外套,去洗手間用肥皂洗手,把頭發挽成低馬尾,這一切做好,才坐到餐桌前。
“顏顏呢?”
“表姐回家了。”葉蓁垂眼,從面前的苦瓜炒蛋里夾了一片雞蛋,緩慢咀嚼著。
“你們只去了寺廟?”孟書華多夾了兩片苦瓜放到她碗里。
葉蓁表情沒有變化:“嗯,寺廟沒有開門。”
她簡單地說了事情經過,只不過省略了遇見秦既南的那部分。
孟書華審視女兒幾秒,見她將幾片苦瓜從善如流地咽下去,才收回目光:“苦瓜對身體好,你爸以前最愛吃,以后少吃甜的。”
強烈的,令她排斥的苦味在喉嚨間化開。
葉蓁微微扯動唇角,說好。
她早已習慣,爸爸生前喜歡什么,她就該喜歡什么。
在家待了一天,周日下午,葉蓁在編輯部群里看到沈清央的信息,說是學生會六點開會,要討論新生舞會的相關事宜。
新生舞會是a大的傳統,每年大一下,剛開學的那個月舉辦,大一新生報名參加。
葉蓁先回了一趟寢室,梁從音和程錦也是學生會的成員,二人已經提前走了。她把包放下后,也連忙下樓往游之樓趕去。
游之樓是a大專門建立給學校各個社團和學生會用于學生活動的樓,據說捐贈者是a大當年的杰出校友秦游之,為了紀念,便以此命名。
學校太大,葉蓁趕到時,有些氣喘吁吁。
她在一樓按電梯,等待的間隙,身后傳來腳步聲。
葉蓁沒有回頭,電梯開時,她走進去,順勢看見了要與她共乘一輛電梯的人。
來人身材很高,一件挺括的白色飛行員夾克,拉鏈敞著,被他穿出幾分散漫不羈的冷淡感。
他走進來時,葉蓁微微感到壓力,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少年抄著兜,一個眼風都沒有,那雙在寺廟中與她對視過的眼睛倦懶地垂著,他站在她前面,只留一個背影在視線內。
金屬轎廂將氣味封閉。
葉蓁身上噴了幾分昨日舅舅送的香水,極淡的玫瑰暖香,在冷冽的冬日令人格外舒適。
一縷更淡而冷的氣息與她身上的香味對立,她垂眸,鼻尖嗅到幾分龍膽草的微苦,混著松木克制的冷感。
像暴雨后的深林,勾人沉溺。
電梯“叮”一聲,兩側閘門打開。
少年走出去,他向左,葉蓁向右,走到會議室511。
她記得在群里看到的信息就是這個會議室。
輕敲兩下,葉蓁推開門,一懵,房內空無一人。
中間樓梯將長廊隔成兩段,她退出房間關上門,聽到左邊傳來一聲懶散呵笑。
葉蓁回身。
少年抄兜靠在門邊,樓梯邊窗戶投落進來的暮光將他們分立相對地界,他微微抬眸看過來,一雙桃花眼風流又深情。
“學妹,”秦既南的嗓音清而沉,像玉石琮琤,漫不經心地喊她,“你似乎走錯了。”
仿佛為了驗證他這句話一般,話音剛落,他靠著的墻旁,有人推開門,一張熟悉的長相偏幼的臉出現,沈如澈歪頭:“既南哥,你怎么在這站著?”
秦既南懶洋洋道:“給人指路。”
葉蓁掏出手機來確認,這才發現十五分鐘前,學生會主席臨時在群里更改了開會地點,從會議室改到更大的休閑室。
她只好邁步走過去,休閑室內各色風格的椅子上坐滿了人,聚攏成圈,中間是一張低矮的游戲圓桌。
游之樓內設施據說也是秦家捐贈的,這些椅子大多為設計師作品,價格不菲。
見她與秦既南一前一后進去,學生會眾人神色頓時變得有幾分微妙。
人類天性慕強與八卦,葉蓁和秦既南在a大一個比一個有名,前者是漂亮到進校第一天就人盡皆知的美人,后者則是家世與長相皆高不可攀的世家公子哥。
就算他們壓根不曾有過一句交流,校內論壇上關于兩人的臆想也一直居高不下。
他們天生,合該相配。
秦既南步伐散漫地走到外聯部的位置,部長旁邊是空給他的位置,他懶懶地倚進那張單人沙發中。
葉蓁則坐到沈清央的身邊。
程錦是主席團的,隔著人群對葉蓁挑了挑眉。
人到齊后,開始說新生舞會的安排。
這次一如既往采用蒙面舞會的方式,有外聯在,預算不必計較,一應都按最好的來。
會議冗長,她們編輯部主要負責內容是宣傳的部分,葉蓁聽完這部分后,見旁邊不少人掏出手機,她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半小時前程錦給她發來信息:【你怎么和秦既南一起來的?】
葉蓁垂眼回復:【恰好碰到了。】
回完信息再抬頭,葉蓁看到梁從音和沈如澈坐在一起,少年正百無聊賴地玩著她的頭發,偶爾勾著她耳朵說幾句話。
梁從音便隨著他笑,順從又嬌軟的模樣。
也難怪一屋子人看不慣。
葉蓁收回目光,剛好聽到學生會主席徐行知說:“這次舞會,我們需要四個女生穿禮服在門口檢查邀請函,你們商量一下哪幾個部門出?”
這項工作沒什么技術含量,相比在后臺負責雜事,過分輕松,且外聯會提供禮服,一般情況下都比自己的漂亮。
這句話一出,沉悶的氣氛瞬間熱絡了些,文藝部部長半開玩笑說:“這種門面自然要最漂亮的,不如去向舞蹈協會借人。”
男生們瞬間眼前一亮,紛紛附和:“對啊,舞蹈協會的姑娘適合。”
“去你的。”徐行知笑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小心思,人舞協的肯定個個都進場玩,憑什么給我們干活。”
“主席你去溝通溝通嘛。”有人起哄,“再不行讓南哥去色-誘。”
“誒,這個主意好,我記得舞協那個會長是不是一直對南哥有意思來著。”
“是啊,桑寧嘛,美院院花。”
一到趣聞軼事,眾人紛紛來了興致,目光都落到秦既南身上。
秦既南做人隨心肆意,出手大方不拘小節,外聯靠著他從不缺錢,因此一向很得人心。
徐行知無奈,只好問了這位主一句:“阿既,你覺得呢?”
“我?”秦既南長指間把玩著銀光凜凜的打火機,勾了勾唇,目光落到葉蓁身上,“既然要最漂亮的,還需要找什么舞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