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司華遙不由自主地在海上飄著, 也不知哪里出了問題,雖然有些懊惱,但這一路飄來, 他也領略了海上獨有的風景,看到了美麗的海豚、龐大的鯨魚、捕獵的鯊魚群, 以及龐大的魚群遷徙。大海時而平靜, 猶如一面巨大的鏡子, 水中的魚和船上的人都是這鏡子上的裝飾;時而狂暴,就像發怒的魔神,狂風暴雨, 電閃雷鳴,巨浪滔天,好似要將海上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但再美麗的風景也經不住日日看, 司華遙已經在海上飄了整整一個月,就這么不受控制的不知飄向何處?最最最重要的是, 這一個月只有他一個人, 連個說話的都沒有,天長日久下來, 誰能頂得住。
在他飄了兩個月以后, 終于看到了陸地, 不禁欣喜若狂, 在心中暗暗發誓, 以后就算死,也得找個信號好的地方,萬一冥府的人找不到, 那不是耽誤事嗎?
熟悉的人聲在耳邊響起,司華遙忍不住喟嘆一聲, “再待一段時間,怕是我都不會說話了。”
司華遙飄在路上,迎面走來兩個男人,身上背著魚簍,一邊走一邊說道:“唉,你們聽說了嗎?皇上還在尋找攝政王,賞金已經升到了兩千兩黃金!
“兩千兩?若我得了,豈不是一輩子榮華富貴?”
“你倒是想得美!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攝政王到底為何會突然消失?你說他這王爺做的和皇上無異,怎會舍得?”
“就算是他權勢再大,到底不是皇上,總有一日會被清算。還不如趁還有權勢及時收手,帶著這些年搜刮的金銀珠寶離開,去哪兒不能做個富貴閑人!
“攝政王消失了,受益最大的是皇上,為何皇上還要去找?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你是不是傻?皇上找他自然是為了報仇,這些年這小皇帝可沒少受罪,他怎么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說的也是。”
司華遙聽得眉頭微蹙,心中嘀咕道:“事,我替他辦好了;趙國,我也歸還了,他還想怎么樣?”
又是一個月過去,司華遙依舊沒有轉世投胎或者重生,他像是被牽引一般,來到了皇宮,這個他永遠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小亮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趙韓青抬頭看向窗外,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回皇上,已經子時了。”
“去備水,朕要沐浴。”
“是,皇上!
司華遙打量著趙韓青,他清瘦了許多,兩頰沒了肉,身上的衣服也顯得寬大了許多;眼底青黑一片,顯然是長期失眠所致;最讓司華遙驚訝的是他的兩鬢,不過二十的年紀竟生了白發。
就在司華遙盯著趙韓青出神時,殿門被推開,一眾內侍走了進來,兩人抬浴桶,其余人灌水,很快水位便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于是他們停了下來,相繼退出了大殿。
“沐?”
見趙韓青脫衣服,司華遙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移開視線,忍不住小聲吐槽道:“不是,人家當鬼,我也當鬼,別說害人了,我連自己都控制不了,怎么差距就這么大呢!”
‘嘩啦’的水聲,吸引了司華遙的注意,下意識轉頭看過去,正巧看到他邁進浴桶的一幕,纖細的腰,渾圓的臀瓣,以及……
司華遙慌忙移開雙眼,若不是他現在是靈魂狀態,估計這會兒得臉色爆紅,心跳加速了,“我是身不由己,不是偷窺狂!”
“司華遙……”
司華遙一怔,隨即看向趙韓青,心虛地以為他能看得見自己,可他的眼睛看著的是別處。
趙韓青低垂的眸子紅了,一顆淚珠滴落在水面,發出輕微的聲響,“你到底在何處?”
看著他滴落的淚珠,聽著他輕聲的呢喃,司華遙的心疼了一下,他奇怪地低下頭,伸手去摸自己的身體,手不出所料地穿了過去,他分明已經死了,為何還會心痛?
趙韓青蜷縮起身子,“我沒想害你,真的沒想害你,我只是,只是……”
對于曹明珍的事,司華遙一直耿耿于懷,只因他真的對趙韓青動了心,卻沒想到過往的種種,只是趙韓青的一場算計,這對他是很大的打擊。要知道,對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來說,讓自己接受喜歡上男人的事實,需要多少心理建設,只可惜……
“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無論趙韓青是有心要害他,還是別有目的,結果是他死了,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
趙韓青就那么蜷縮在浴桶里,一動不動地呆了半個時辰,直到殿外的小亮子出聲提醒,這才起身邁出浴桶。
司華遙學聰明了,在他起身的剎那移開了視線。本以為不去看就不會覺得尷尬,可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更讓人想入非非。司華遙不禁開始自我懷疑,第一次當鬼,他沒什么經驗,怎么死了死了反而變得敏感了?
‘咔噠’,輕微的聲響再次吸引了司華遙的注意,本以為趙韓青已經穿好了衣服,哪知他依舊光著,此時正跪坐在床上,剛才的聲響是打開暗格發出的。
那條熟悉的銀色鏈子被拿了出來,趙韓青將它拿在手里,漂亮的鳳眼里閃過復雜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他似是回了神,熟練的將鏈子穿上,將鑰匙鎖進一個木盒里,隨后又拿出那根圓柱形的玉石……
司華遙太過震驚,完全忘記回避,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為何……”
趙韓青做完這些,蜷縮進被子,這才讓內侍將東西清理出寢殿。司華遙看著他,久久無法回神。
半夜時分,趙韓青好似被噩夢糾纏,眉頭緊皺,額角出了不少冷汗,嘴里不停地呢喃著:“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司華遙在一旁看著,心里忍不住在想他到底夢到了什么。
在一陣掙扎后,趙韓青睜開了眼睛,兩眼無神地看著床帳,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痛苦地雙手抱頭,一坐坐到了天亮。
看到這兒,他終于明白為何趙韓青眼底青黑,為何消瘦至斯,心中難免觸動。若這樣下去,他的身子遲早會垮的。
司華遙摸向胸口的位置,他的手依舊從其中穿過,可心真的在疼,“趙韓青……”
早朝上,兵部右侍郎鄺冉上奏,“啟稟皇上,西南八百里加急,說楚國有兵馬調動,恐生戰事,忘皇上定奪!”
趙韓青聞言面沉似水,沉聲道:“怕是楚肖王將攝政王出走、西南總兵落馬的消息帶回,,楚皇以為有機可趁。好,很好,傳令下去,合兵三十萬,直指西南,朕要御駕親征!”
戶部尚書梁顯出列,道:“皇上,如今趙國乃多事之秋,河南、山東災害頻發,實在不易動兵!
“你以為我們不動,他們便不動了嗎?”趙韓青冷哼一聲,道:“若我們不動,動得可就不止楚國了!
司華遙眉頭緊鎖,忍不住嘆了口氣,趙韓青說得沒錯,楚國只是試探,齊國則在觀望,若不能給出態度,那齊楚兩國很有可能再次聯手,那趙國危矣。
底下的大臣都是城府極深之輩,自然也能明白其中厲害。
鄺冉出聲說道:“皇上,御駕親征實在太冒險,臣愿領兵前往,護衛我趙國太平。”
“不,御駕親征勢在必行!朕要讓他們知道,趙國不止有司華遙,還有趙韓青!”
趙韓青眼神堅定,擲地有聲,殿中眾人雖憂心忡忡,卻也未在多言。
“此事已定,擇日出征,退朝!”趙韓青說完起身離開。
小喜子忙揚聲唱道:“退朝!”
一眾大臣紛紛跪倒在地,“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華遙不由自主地跟在趙韓青身邊,看著他走出奉天殿,來到隔間內。
“宣翼王覲見!
小亮子忙應聲,“是,皇上!
御書房內,趙韓青剛做好,小喜子便走了進來,躬身說道:“啟稟皇上,錦衣衛指揮使劉宗求見!
“讓他進來!
司華遙好奇地看了過去,這個劉宗他還真沒什么印象。
殿門被推開,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進來,相貌端正,一臉的正氣,若非得知身份,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是錦衣衛指揮使。想到這兒,司華遙腦海中閃過胡逸那張帶笑的娃娃臉,當初初見胡逸時,也這般想過。
“皇上,臣抓到了高明遠。”
劉宗的話拉回了司華遙的思緒,高明遠并沒有隨他們離開,而是回了宗門,原本約定在臨海的城鎮匯合,但等了三天,他也沒到,便留了人在小鎮上給他帶路,五個月過去,為何他沒上島?
“高明遠?”趙韓青的眼睛一亮,道:“他在何處?”
“正在詔獄關押!
“把他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是,皇上!
距離司華遙離開,已過了五月有余,趙韓青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的下落,本以為司華遙那么多男寵,總會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不曾想全都下落不明。高明遠可能是他找到司華遙唯一的機會,他怎能放過。
司華遙眉頭皺緊,“趙韓青,你想做什么!”
趙韓青坐立不安地等了半個時辰,劉宗方才帶著高明遠進了御書房。
司華遙轉頭看去,只見高明遠臉色煞白,嘴唇干裂,一身的狼狽,很明顯是受了不輕的傷。
趙韓青看得眉頭一皺,道:“去傳太醫。”
小亮子一怔,隨即應聲道:“是,奴才這就去!
殿中眾人齊齊看向趙韓青,有些不解他的用意。
趙韓青來到高明遠近前,蹲下身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他在哪兒?”
“皇上在問誰?”高明遠平靜地與他對視。
趙韓青眼神微瞇,“司華遙!
“王爺已把趙國拱手相讓,皇上還想如何?”
“趙國本就是朕的,談何相讓?”
“本就是?”高明遠譏誚地笑笑,“皇上說這話不覺心虛?”
趙韓青神情一滯,高明遠說得隱晦,他卻聽得明白,趙國是他祖父使用卑劣手段,從司南皇室手中搶來的,而司華遙是司南皇室遺孤,是司南國唯一繼承人,文韜武略更勝于他,若司華遙復國名正言順,他又有何臉面說趙國是他的。
劉宗見狀出聲喝道:“放肆!竟敢如此與皇上說話,你可知這是大不敬之罪!”
“呵呵。”高明遠笑了起來,道:“在高某心中,只有王爺值得敬重,爾等不配!”
“你……”
“退下!”趙韓青打斷劉宗的話。
“皇上……”劉宗有些怔忪地看著趙韓青,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
“滾出去!”趙韓青冷聲喝道。
劉宗被嚇了一跳,忙躬身說道:“是,臣告退!
高明遠還以為趙韓青會被激怒,沒想到他會是這般反應。
“朕想找到他,并無傷他之意,即便他不回來也沒關系,朕只想知道他在何處,能偶爾去看看他就好。”
高明遠看著他的眼睛,一時有些動搖,卻很快堅定了立場,道:“王爺不想見皇上。”
“那朕便不讓他見到朕,只遠遠地看他一眼也可!
“怕是要讓皇上失望了,高某也不知王爺去了何處。若非如此,高某早就追隨王爺而去,又怎會被抓到。”
“即便你不知他具體在哪兒,總該有個方向吧,只要你肯告訴朕,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滿足你!
高明遠的眼神閃了閃,道:“皇上此話當真?”
“朕金口玉言,絕不反悔!”
“好,只要皇上幫高某滅掉明心宗和逍遙宗,高某便將王爺的去向告知。”
“明心宗、逍遙宗?”趙韓青微微蹙眉,“你為何要這么做,他們與你有何仇怨?”
“明心宗聯合逍遙宗滅了三清宗滿門,高某發誓必報此仇!”
看著高明遠仇恨的雙眼,司華遙微微一怔,他知道三清宗被滅一事,所以提醒過高明遠,所以他未跟隨他們一起離開,專門回宗門警示,未曾想竟還是被滅了門。
“朕怎知事后你是否會如實相告?”趙韓青精明得很,不會只因高明遠一句話便相信。
“皇上可將高某留在身邊,若高某所言有虛,皇上隨時可取高某性命!
趙韓青沉吟片刻,道:“朕可以答應你,不過你需告訴朕,他大體的去向!
高明遠沉默了一會兒,道:“往南而去!
“南?”趙韓青眉頭皺緊,呢喃道:“西南?難道他早就料到楚國賊心不死,故意隱藏行蹤,好有個發兵西南的由頭?還是說他是為了楚熙?”
司華遙聽得眉頭直皺,卻什么都做不了,真是心急如焚!
“啟稟皇上,太醫在殿外等候召見!
小喜子的聲音打斷了趙韓青的思緒。
“讓他在偏殿候著,把劉宗給朕叫來!
“是,皇上。”
殿門被打開,劉宗從殿外走了進來,道:“微臣參見皇上!
“把他帶下去,讓太醫給他瞧瞧,派專人看管,若他出現任何意外,朕便要了你的腦袋!
劉宗瞥了一眼高明遠,道:“是,微臣明白!
劉宗帶著高明遠剛出殿門,就碰到了趙清寧,忙行禮道:“下官劉宗參見王爺!
趙清寧點點頭,視線落在高明遠身上,剛想問話,就聽小喜子說道:“王爺,皇上有請。”
趙清寧又看了高明遠一眼,隨即轉身進了御書房,來到殿中,有些敷衍地行禮道:“明羽參見皇上!
“免禮吧。”趙韓青繞到御案后坐了下來。
雖然只有五個月的時間,但趙韓青的變化很大,不似之前的情緒外露,給人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本以為司華遙走了,朝堂會亂作一團,不曾想他處理的得心應手,不見一絲慌亂。
趙清寧最初很是不解,后來在影一的提醒下,便想通了其中關竅。趙韓青之前的種種,皆是在向司華遙示弱,讓司華遙降低警惕心,以待羽翼豐滿將其反噬,所以才藏起了他的鋒芒。如今司華遙不在,他便現了本相。畢竟他可是先皇精心培養的繼承人,怎能是無能之輩。
想通這些,趙清寧不禁心生慶幸,好在當初他沒動歪心思,否則這會兒會是什么下場,還真說不清。果然跟皇室中人比心機,他還是嫩了點。
“不知皇上召我過來所為何事?”
“朕不日便要御駕親征,決定由你隨行!
“什么?皇上要御駕親征,還要我隨行?”信息量有點大,趙清寧有些發蒙,道:“皇上為何會做此決定,到底發生了何事?”
“昨日收到西南八百里加急,言楚國陳兵邊界,蠢蠢欲動,朕不能坐視不理。”
“即便如此,皇上也無需御駕親征吧,還……若有個萬一,那趙國豈不完了?”
趙清寧不想去,打仗可不是鬧著玩,一不小心便會丟了小命,哪比得上京都,歌舞升平,逍遙快活。
“你不想去?”趙韓青一語中的。
趙清寧聞言頓時有些心虛,道:“我文不成武不就,跟著也是拖累,還不如留在京都,幫皇上坐鎮。”
“你想趁朕御駕親征,謀奪皇位?”趙韓青平靜地看著他。
“當然不是!”趙清寧下意識反駁,道:“我們可是親兄弟,我怎會做這種事。”
“‘自古皇家無親情,王爺若想要皇位,就不該心慈手軟’。”
趙清寧聞言一怔,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這是司華遙離開那日,影一和他說過的話,沒想到竟被趙韓青聽了去。只是,他既然聽到了,為何沒采取行動?
“攝政王遁走,必然會引起朝廷動蕩,朕不想節外生枝。”趙韓青給出了答案。
趙清寧‘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皇上,臣絕無此意,還請皇上明鑒。”
趙韓青沒有回話,而是從御案后走了出來,來到趙清寧身旁,就這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司華遙看著面前的兩兄弟,雖然不甚明了發生了何事,卻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定是自己離開后,趙清寧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被趙韓青抓到。
趙清寧跪在地上,明明趙韓青什么都沒說,卻讓他心生畏懼,冷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
“你說的對,我們是親兄弟!本驮谮w清寧以為自己無法活著走出這里時,趙韓青終于開了口,“未免我們兄弟之間有所誤會,這次出征便由你隨行!
趙清寧心里明白,若他敢說不去,趙韓青定會找他清算,雖然他有影衛,畢竟是數量稀少,若是他們對上,那就不是雙拳難敵四手那么簡單了,除非是暗殺。可暗地里還有個司華遙在盯著,他現在也只能暫時屈從,再另行打算。
“是,臣遵命。”
“翼王心中可在思量,是否有把握暗殺朕?”
趙清寧心臟驟然一縮,慌忙說道:“微臣不敢。”
“是嗎?”趙韓青不置可否地看著他,道:“朕不如皇弟那般受母后喜愛,為皇弟培養影衛,處處鋪路,只能靠自己。好在這五個月朕也收買了不少高手,若是皇弟真有此心,不妨一試。”
“微臣不敢!”趙清寧的身子又彎下去幾分,感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趙韓青,而是司華遙。
“退下吧,回去好好準備準備。”
趙韓青輕蔑一笑,收回視線,重新走回御案后。
“是,微臣告退!辈桓叶嗔,快步離開御書房。
趙清寧此時的趙韓青與司華遙來說十分陌生,不再愛哭,也不再易怒,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十足,更像是一代帝王。
“他原本就是如此,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專門演給我看的。”
看著御案后的趙韓青,司華遙的心情有些復雜,既慶幸他有執掌趙國的能力,又有些接受不了他的欺瞞。不過轉念一想,這一切的根源都在司南遙身上,若非他囚禁虐待趙韓青,趙韓青也不會為了自保偽裝自己。
“司南遙啊司南遙,你惹得爛攤子憑什么讓我收拾?”
即便司華遙再氣憤,也再找不到司南遙,只能啞巴吃黃連,吃了這個悶虧。
一個月后,趙韓青在召開誓師大會后,率軍前往西南,朝中掌事的是內閣大學士于鶴。
于鶴在司華遙在時,便是中立派,鑒于他剛正不阿的本性,以及出類拔萃的才能,趙韓青提拔他做了內閣首輔,由六部尚書輔佐,在他出征這段時日,處理朝中事宜。當然,趙韓青并未全部放手,一些重要事宜,還需經過他批準才能生效。
三個月的行軍,司華遙被迫跟在趙韓青身邊,看著他有條不紊地處理政務,了解邊城地貌,與軍中大將商討行軍事宜。誰也不會想到白日沉著冷靜的帝王,晚上卻是另一幅模樣。
噩夢每日準時到來,他每日睡不過三個時辰,司華遙覺得那銀色的鏈子就像一把枷鎖,將他牢牢地困在夢魘里,他是在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
這天大軍來到玉城,再往前行百里,便是邊疆重鎮奇城,距離楚國答應割讓的湖城相聚兩百里。趙韓青之所以放回楚國三兄妹,就是因為楚皇答應割讓湖城,可就在一個月前,湖城又被楚國搶了回去。駐守在湖城的兩千趙軍全軍覆沒。
趙國三十萬大軍來到玉城便停了下來,一停就是三日。就在楚國邊將疑惑趙韓青為何按兵不動時,一支精兵已經繞到了湖城之后,在第四日的破曉,發動了猛烈進攻。
兩面夾擊之下,又沒有救援,楚軍僅撐了三日,便被破城,湖城再次被趙國占據。
此次交戰,讓司華遙看到了趙韓青軍事方面的天賦,怪不得原劇中他能一統三國。
而就在趙韓青率眾進入湖城時,一只利箭急射而來,司華遙驚呼出聲,下意識上前,利箭從他眉心穿過,直指趙韓青。
第82章
一陣天旋地轉后, 司華遙失去了意識,當他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頭頂不是床帳,而是屋頂, 木質結構, 很是粗糙。
這里是哪兒?
司華遙腦海中閃現利箭穿透他眉心, 射向趙韓青的景象。
趙韓青怎么樣了?受傷了嗎?是誰射的那支箭?
‘吱呀’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思緒,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 房門被推開,一顆圓圓的腦袋探了進來,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見房中沒人,大大地松了口氣, 側身鉆進屋子。
司華遙一看是個約莫五六歲的孩童, 黑胖黑胖的,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轉, 一看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
司華遙本能地皺緊眉頭, 誰也不會想到他這個好好先生, 唯獨不喜歡小孩子, 這還歸功于他的小外甥, 那簡直就是個小惡魔,每每把司華遙搞得焦頭爛額,他姐姐又是個護犢子的主兒, 還打不得罵不得,所以司華遙一見到小孩子便會覺得頭疼。
“呀呀呀(你是誰?)”
聽到自己的聲音, 司華遙有些發蒙,不等他反應過來,那熊孩子便來到了近前,咧開嘴巴‘嘿嘿’笑了兩聲,道:“媳婦兒,俺娘買了果子,可甜了,我特地拿來給你吃。”
“呀呀呀(媳婦兒?)”
熊孩子的話就好似晴天霹靂,劈得司華遙腦袋宕機,直到那熊孩子拿著果子往他嘴里塞,才算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地拿手去擋,結果看到了一雙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還有藕節一樣的手臂。
“呀(這)……”
“媳婦兒,你吃啊,這果子可甜了,娘只給了我一個,我沒舍得吃,特地拿給你!毙芎⒆诱f著,又往司華遙嘴里塞。
“呀呀呀!(你走開。
為了避免自己被熊孩子噎死,他揮舞著小手奮力掙扎。
熊孩子見狀停了下來,小眉頭皺緊,疑惑地看著司華遙,道:“媳婦兒,你怎么不吃,是不愛吃嗎?”
“呀呀呀!(是不能吃!)”
看看自己的手,再聯想自己的聲音,司華遙可以判斷自己目前正處于嬰兒狀態。那么大的梨,若被噎著,那可是會要命的。
‘吱呀’,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清瘦的男人走了進來,手里還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有個碗,在冒著熱氣。看到熊孩子時,他臉上并未出現驚訝的神色,但當他看到熊孩子手中的梨時,皺緊了眉頭。
熊孩子見狀連忙將梨放到身后,心虛地笑著說道:“我……我什么都沒干,只是來找他玩!
男人上前,拎起熊孩子就往門外走。
熊孩子奮力掙扎,努力看向司華遙,道:“媳婦兒,我明兒再來找你玩!
聽熊孩子這么說,司華遙心里一緊,慌忙伸手去摸,隨后松了口氣,幸好東西還在,若是穿成女人,還不尷尬死。
飯香味傳來,司華遙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努力轉頭看過去,冒著熱氣的碗就在桌上,他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手腳無力,根本起不來,連翻身都費勁。
司華遙心想:得,連翻身都不能,出生應該不會超過三個月。
正當司華遙出神時,剛才那個男人已然來到床前,伸手將他抱了起來,“少主餓了吧,奴才這就喂您!
被一個男人抱在懷里,還是以這種形態,司華遙很想找個地洞鉆進去,不禁在心里哀嚎:怎么會變成這樣?上一世還是不可一世的攝政王,這一世直接變成了豆丁大的嬰兒,這反差還能再大一點嗎?
不對啊,如果是重生,那時間點不對。如果是轉世投胎,那我不該有記憶?難道我又穿越了,穿到了另一個世界?
想了半晌,司華遙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直到溫熱的米粥送到嘴邊,他下意識地張嘴,這才回了神,索性不再想,專心干飯,先填飽肚子再說。
一碗粥吃了一半,司華遙就覺得飽了,可那男人還在喂,司華遙想要拒絕,發出的卻是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禁一陣無語,只能用閉緊嘴巴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男人似乎看懂了他,將勺子收了回去,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道:“少主可是吃飽了?”
司華遙猶豫著要不要給他回應,最后還是決定不要。他現在不過是幾個月大的嬰兒,正是一無所知的時候,若是給他回應,估計得被當成怪物。
男人再一次將勺子喂到他嘴邊,見他還是閉嘴不吃,便將碗放到了一邊,重新把他放回床上。
“少主,奴才出去一下,稍候便回來!
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男人還是知會了一聲,這才站起身,端著碗走了出去,房門再次被關上。
司華遙努力地轉頭,打量著房間里的布置,一張桌子、兩個凳子、一張床,這就是他能看到的所有東西。
與他上一世的生活環境,簡直就是天與地的差別。
“這里究竟是哪兒?”
除了能從男人的打扮看出這里依舊是古代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有話說不出口,有腿不能走,擁有成人思想的司華遙,切切實實地體會了一把做嬰兒的滋味。
糾結了沒多大會兒,司華遙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臨睡前他還在想:吃了睡,睡了吃,接下來要過豬一樣的生活。
他沒想到的是,讓他尷尬到想死的事即將上演。
不知睡了多久,司華遙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總覺著下面濕乎乎的,腦袋還處于宕機狀態,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兩分鐘后,一聲嬰兒的慘叫聲響起。
門外的男人聽到后,慌忙推門走了進來,腳步飛快地來到床前,將司華遙抱了起來。
入手濕乎乎的感覺,讓他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松了口氣,道:“原來是尿床了啊,少主稍待,奴才這就給你尿片!
尿片……
司華遙的臉色爆紅,沒曾想他竟然還能尿床。
換尿片?司華遙猛地回過神來,圓溜溜地大眼睛瞪著男人,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護住關鍵部位。
只可惜他手短腳短,力氣還小,根本護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人給他換尿片,最后司華遙直接閉上眼睛裝死,毀滅吧,我累了!
司華遙以為這已經夠尷尬了,結果還有比這更尷尬的,他又拉了……
既小丁丁之后,他的小菊花也沒能保住。
尤其讓他受不了的是,男人把他尿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小丁丁。
老天爺,打個雷劈死我吧!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三個月過去,司華遙終于在自己的努力下,能做到爬行自如,想去哪兒,便去哪兒。當然,僅限這個房間。
他和那個男人朝夕相處了三個月,吃喝拉撒睡,全是男人在打理,而自己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男人應該是他的仆人,雖然照顧人很是笨拙,手上也沒個輕重,到但他能感受到男人的全心全意。
一陣尿意襲來,司華遙慌忙爬到床邊,倒轉身子,兩只小短腿先下。雖然還不能行走,至少他現在能做到自理,這是他擺脫社死的一大進步。
突然,房門‘砰’的一聲被打開,嚇了他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松,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男人慌忙走了過來,將司華遙撈進懷里,焦急地查看他是否受了傷。
褲子被脫掉,被人檢查小屁屁,做了三個月嬰兒的司華遙表示已經波瀾不驚,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沒辦法,這三個月類似的情景,一天要上演許多遍,不習慣都不行。
確定他沒有受傷后,男人直接將他放進了一個竹簍,隨后蓋上蓋子,動作利落地背了起來,“少主,這里不安全了,奴才馬上帶你離開!
竹簍里鋪著小褥子,司華遙待在里面一點不覺得硌得慌,他挪動小身子,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只是他真的很想尿尿,就不能等他尿完再走嗎?
然而事實證明,確實不能。
他們剛來到門口,就撞見了三個男人,其中兩個帶著刀,另外一個指著他們,道:“就是他,官爺,他和告示上的通緝犯長得一模一樣!
兩名差役看向男人,臉上盡是興奮之色,隨即抽出身上的佩刀,道:“極夜,終于找到你了!”
極夜縱身一躍,飛上了墻頭,隨即跳出了院子。他身后背著司華遙,不能與他們交手。
兩名差役見狀急忙追了上去,通風報信的男人也跟在身后,唯恐沒了賞金。
“大叔,你去哪兒?”
把司華遙當成媳婦兒的熊孩子,正打算偷偷跑去找司華遙,正巧撞上了極夜跑出去,好奇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極夜并沒有回答,熊孩子正納悶,又看到三個男人跑出去,跑在最后的正是他二叔。
“二叔!”熊孩子見狀愣了愣,一把抱住他二叔的大腿,道:“二叔,你要去哪兒?他們是誰?”
男人見那些人馬上就要跑沒影,用力甩開熊孩子,道:“滾一邊玩去,別耽誤老子賺銀子!”
男人沒再多說,抬腳就追了上去,一張紙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熊孩子從地上爬起來,隨即走了過去,那張紙上畫著一個人,和極夜長得很像。
他跟著他娘去鎮上的時候,曾看到過這種畫像,他娘說這上面的人都犯了事,是壞人,被抓到會被處死。
“媳婦兒……”
熊孩子意識到了不對,慌忙去追,可他們早就跑得沒了影。熊孩子眼淚汪汪地往回跑,希望司華遙還在那個小院里,可他打開房門,那里也沒了小小的身影。
熊孩子見狀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其實司華遙也不知道熊孩子叫啥名,也不清楚為何要叫他媳婦兒,只知道他很熊,最愛捏他臉蛋,下手還沒輕沒重,每每他奮力反抗,也不能逃脫魔爪。為了不被占便宜,只能沒臉沒皮地扯開嗓子哭,每每這時,極夜都會進來,將熊孩子拎出去。
極夜見他們窮追不舍,背著司華遙進了山。
山高林密,三人很快便失去了極夜的蹤影。
三人累得氣喘吁吁,靠在一棵大樹下喘口氣,其中一人說道:“這山太大,我們人手不夠,還是回去調人,再來搜索為好。”
“我們這一來一回,需要兩個時辰,他早跑沒影了!
“那你說怎么辦?”
“我們分開搜,半個時辰后,在這里會合!
“只能這么辦了!
熊孩子的二叔見狀出聲說道:“那個,差爺,您看能否先把銀子給小人?小人家中還有事,正等著小人回去呢!
差役眉頭一皺,道:“人沒抓到,你還想要銀子?”
“差爺,那告示上可說了,只要通風報信就有賞銀,您看……”
“老子看你是皮癢了!若抓不到人,你一個銅錢也別想拿到!趕緊走,再多說一句老子弄死你!”
二叔見兩人看他的眼神不善,不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這可是深山老林,萬一他們動了殺人的心思,再挖坑隨地一埋,誰也不知道他死了。
“是是是,差爺說得是,小人一時犯了糊涂。小人這就去,這就去。”
司華遙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里忍不住吐槽:“這時候分開,不是找死嗎?”
雖然他方才才知極夜的姓名,卻早就知道極夜并非普通人,他虎口處厚厚的老繭,足以說明他是個習武之人!畼O夜’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里聽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司華遙之所以能悠哉悠哉地分析形勢,完全是因為就在他們進山林的那一剎那,他終于解放了。好在竹簍不存水,里面又鋪著小褥子,只要掀開尿完再蓋上,就沒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人嘛,就是在一步步突破底線中成長。
果然不出司華遙所料,三個人在分開的剎那,已經注定了他們的結局,為了隱藏行蹤,極夜不可能留著他們。
三個人,三聲慘叫,司華遙雖然沒看見,卻聽得清清楚楚。雖然還沒搞清楚現在什么情況,但為了生存,他們也只能這么做,司華遙并非一個死腦筋的人。況且就方才三人的談話,就知道他們并非什么好人。
在殺掉三人后,極夜終于松了口氣,但他并未回原來的住處,而是留在了山中,過起了深山野人般的生活。
好在極夜是個能人,不止武功高強,還有建造的才能,僅僅七天的功夫,司華遙親眼目睹了木屋的建成,而且還是一室一廳的設計。若極夜在現代,拿這個做直播,再加上他不錯的顏值,肯定會有不少粉絲關注。
搭建的木屋很是簡陋,不過司華遙相信它在極夜的巧手下,還能逐步完善。住在這里總比山洞強吧,那石頭床就算鋪個小褥子,也硌得慌。他現在小胳膊小腿上,還有硌出來的淤青,好在極夜發現后,便讓他趴在他身上睡,否則這細皮嫩肉的不指定變成什么樣。
將司華遙抱進木屋,極夜開始架鍋煮飯,不知名的野菜,洗洗扔在鍋里,和淘好的米一起煮,最后在出鍋前放點鹽巴,這就是他們的晚飯。
司華遙看著面前的野菜粥,心情十分復雜,這三個月他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其他什么都沒吃過。他是個嬰兒,吃不了別的,喝粥沒什么問題?蓸O夜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竟也頓頓喝粥,司華遙真懷疑他能吃的飽嗎?還是說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吃了好東西?
后來事實證明他沒有,因為在山里,極夜不放心放他一個人在屋里,所以每每出去都會帶著他,只要將他往竹簍里一放便可。
因為小,所以方便攜帶,司華遙忍不住自嘲地想著。
挖野菜,極夜將他放在地上,然后給他一個特制的小鋤頭,再指指地上的野菜,讓他學著自己把野菜挖出來。
如果他沒看錯,這應該是野草吧,確定能吃?
掏鳥蛋,極夜將他放在樹杈上,讓他去鳥窩里掏蛋,還叮囑他每個鳥窩只能拿一枚鳥蛋,不能趕盡殺絕。
這是把這里的鳥當成了自家養的,可持續發展唄。
抓兔子,極夜會設下陷阱,若有傻兔子掉進去,會把他也丟進陷阱,讓他把兔子抓住。每每這時候,他都會很無語,讓他一個剛會爬,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豆丁,去抓一個活蹦亂跳,甚至還會咬人的兔子,這是人干的事嗎?
往往結果就是,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一屁股坐在兔子身上,讓兔子無法動彈,而他則滿身滿臉的兔爪子印。
看著極夜吃著滋滋冒油的烤野兔,而自己只能喝野草鳥蛋粥,司華遙就覺得心里不平衡,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他,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氣憤。
時間久了,極夜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扯下一塊肉,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再喂給他。
司華遙……
四肢并用,爬得比兔子還快。
一大一小便在山里扎了根,過起了隱居山林的生活,原本的小木屋也在極夜日復一日的改建中,慢慢擴大著規模。
在司華遙學會走路后,極夜便帶著他漫山遍野的跑,無論他在后面跑得多費力,是否摔倒受傷,極夜都不會停下,直到他筋疲力盡再也跑不動,那個裝他的竹簍便成了裝野菜的工具。
司華遙一邊在心里罵他沒人性,一邊撒開小短腿拼命追,他很明白極夜是在鍛煉他,為以后習武打下基礎,所以即便很累,他也拼命追趕。當然,當真正突破他身體極限后,便會果斷停下來,他可不想和上一世的司南遙一樣,被練成病秧子。
在司華遙能說話后,他就旁敲側擊地了解他的身世,原來他并沒有穿越到別的世界,他還是司南遙,只是重生的時間節點發生了改變。
他仔細想過發生這種改變的緣由,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司南遙的魂飛魄散。司南遙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司華遙若要重生,就只能從頭來過。
得到這樣的結論,司華遙郁悶了許久,不過一想到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便又振作了精神,至少不用再做病美人,也不用和趙韓青結下解不開的仇怨,這樣他們之間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許多。
至于為什么非要和趙韓青糾纏,直接躲起來不就好了,這樣他們不會見面,也就避免了他們因對方而死的可能性,那他便能轉世投胎。司華遙也曾這么想過,先不說這可能性有多大,就是他的身份也不允許,守著他的那些人都是效忠司南皇室的人,他們盡心盡力地培養他,就是要在為他復國鋪路。
更何況朝廷從未放棄搜索司南皇室的人,一旦他們被人發現,那就只有死路一條。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將權勢拿在自己手中,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就算不復國,至少也有抗衡之力。
三歲后,極夜便開始教他讀書寫字,在無意間發現他在讀《四書五經》后,不禁驚為天人,便從山下綁來了個夫子教他讀書。夫子一開始還誓死不從,說什么文人雖無縛雞之力,卻有節氣。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頓時驚為天人,徹底淪陷在他漂亮的皮囊下。很是沒有節氣地來到他面前,捏捏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臉蛋,渾濁的眼睛閃閃發光,就像一個色瞇瞇的老變態。若不是他努力克制自己,定一拳打在老頭臉上,讓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熊貓眼。
在夫子裝模作樣的考教下,司華遙對答如流,表現出極高的天賦,夫子欣喜若狂,從此再不提下山。司華遙無論做什么,總能看到笑瞇瞇的老頭子,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后。當然,司華遙進山跑圈的時候除外,不是他不想跟,是實在跟不上,跟了一次差點沒要了他的老命。
老頭子雖然總是色瞇瞇地占他便宜,卻是個真正有才學的人,司華遙跟著他學了不少東西,尤其是在術數方面,相當于在學術上給他打開了另一扇大門。
只是老頭子命短,只陪了他六年,便撒手人寰。臨死前,他依舊色瞇瞇地占他便宜,還說這輩子能教他這個弟子一生無憾。司華遙雖然看淡了生死,卻也控制不住淚流滿面。老頭子一生沒有娶妻,也無兒無女,司華遙便以孝子的身份送走了他。
歲月如梭,轉眼又是七年,他已經十三歲,不再需要人照看,而極夜卻舊疾復發,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當年的木屋經過改建,已經變成了如今五進的大宅,圍起了高高的院墻。當年的一大一小,如今也不再是兩個人,春海和洪陽加入了他們,還有秘密訓練的影衛,只是沒有他熟悉的姜然和林江他們。不過想想他們的年紀,司華遙也就釋然了,估計這會兒他們還未被收納進影衛的行列。
司華遙端著藥碗,走進極夜的臥房,他現在已經臥床不起,明明才三十幾歲,卻好似古稀之年行將就木的老人。每每看到他這副模樣,司華遙的心都會一陣抽痛。
“少主,您怎么來送藥,他們人呢?”
極夜見他進來,掙扎著想要起身,眉頭皺成了疙瘩。他是個十分守規矩的人,主子和奴才分得很清。除了教授他生存的技能,從未讓他干過粗活。
不過介于他只會熬粥,老頭子也不會做飯,司華遙為了自己能補充足夠的營養,三歲后他便嘗試自己下廚,不過還得擺出少主的架勢才成。
至于烤野兔,司華遙在長牙后便嘗過,那只是看上去還不錯,其實是難以下咽。
“春海下山采買,洪陽在準備午飯!
司華遙將藥碗放在桌上,彎腰扶他坐好。
極夜愧疚道:“奴才實在沒用,讓少主跟著操勞!
“若不是你,我哪能活到今日,與我而言,你如兄如父,為你做點事是應該的!
司華遙這話發自肺腑,這些年他們相依為命,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少主要切記,以后行事不能……”
“不能感情用事,要以大局為重!”司華遙打斷打斷他的話,道:“這話你說了沒有一萬遍,也有幾千遍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旌人幇,早點好起來,還等著你給我喂招呢,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極夜將藥喝光,渾濁的眼睛看向司華遙,道:“奴才已油盡燈枯,不能再侍候少主。不過少主的功夫已是不俗,便是在武林中也在高手之列,奴才也算是對得起主子了!
司華遙心里難過,卻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常態,尤其是在他死過兩次后。他握住極夜枯槁的手,強忍著心里的酸澀,道:“你做得很好,就算是父王、母妃在世,也不見得比你做得更好!
極夜聞言不禁濕了眼眶,道:“以后奴才不在少主身邊,少主定要好好保護自己,若能復國最好,若不能,也不要勉強。相信主子也定希望少主能平平安安。”
這些年極夜早就將司華遙看成自己的孩子,他盡心盡力地教導,只是和普通父母一樣望子成龍。他私心里不想那沉重的擔子落在司華遙身上。
司華遙安撫地拍拍他的手,“我什么性子,你手把手交出來的,還能不了解?放心,我不傻,知道量力而為。”
極夜握緊司華遙的手,眼淚奪眶而出,道:“好,奴才放心!
極夜的精神很差,不過清醒了一會兒,便又昏睡了過去。司華遙為他蓋好被子,便端著藥碗走了出去。
三日后,極夜走了,緊抓著他的那雙手終究還是松開了。既老頭子之后,他也離開了他。司華遙獨自一個人坐在他的墳前,哭了許久許久。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司華遙忙擦干眼淚,警惕地看過去,發現不遠處地草叢里好似有什么東西在動。他起身慢慢靠近,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經出了鞘,防備著那東西的突襲。
他握緊匕首,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率先映入眼簾,然后是一張臟兮兮的小臉,這草叢里竟是一個三四歲的孩童,小不點此時正眨巴著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
司華遙下意識地皺緊眉頭,不過還是將匕首收了起來,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此?”
小不點聞言紅了眼眶,大顆的眼淚流下來,可憐巴巴地看著司華遙,卻一聲不吭。
司華遙見狀不由一陣頭疼,再次問道:“你不會說話?”
“哥哥!毙〔稽c軟軟地叫了一聲,馬上又閉了嘴。
司華遙聽他能說話,緊接著問道:“你叫什么,家住何處,為何會在這兒?”
小不點搖搖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司華遙的脖子,“哥哥!
司華遙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想要扯開他的手,卻發現他摟得很緊,小臉更是埋在他的頸窩處,怎么也不出來。
如此小小軟軟的一個,司華遙也不敢用力,只能先把他抱回去,再做打算,這荒郊野嶺的,萬一遇到個野獸,還不得被吃的連骨頭渣兒都不剩。
“真是出門沒看黃歷,竟被小屁孩碰瓷了!彼救A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但他未發覺,自己心中的悲傷,也因為小不點的出現被沖散。
春海見司華遙抱著個孩子回來,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問道:“少主,這是誰家的孩子?”
司華遙搖搖頭,道:“在極夜墳前發現的,問他什么都不說!
“這么小的孩子怎會獨自出現在野外?”春海眉頭皺緊,審視著小不點。
小不點見狀往司華遙懷里縮了縮,一副怕生的模樣。
“或許是與大人走散了,他還這么小,對我們構不成威脅。今日天晚了,讓他先住下,待明日再做打算。”
春海雖心有疑慮,卻也沒有阻止,無論這孩子是否有威脅,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總比放在暗處要安全,“那少主把他給奴才吧,奴才幫他清洗一下。”
司華遙扯了扯小不點藕節般的手臂,示意他松開,可他非但沒松手,還抱得更緊了。司華遙不禁一陣無奈,道:“算了,他怕生,你去打水,我來幫他清洗。”
“防人之心不可無,少主還是得留心些。”
“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春海打了水,放在了盆架上。
“你去忙你的吧!
春海雖有些不放心,卻還是退了出去。
司華遙蹲下身,將他放了下來,道:“快松手,乖乖去洗臉,否則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點委屈地叫道:“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你叫也沒用,若想留在這兒,就老實聽話,否則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司華遙看著他的眼睛,讓他明白自己不是在開玩笑。
小不點猶豫了一瞬,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乖乖地走到盆架前,只是他的個子太矮,根本夠不到水盆。
司華遙見狀走上前,將水盆拿了下來。
小不點抬頭看看司華遙,蹲下身捧水洗臉,也不知是不是手太小,捧的水全撒在了身上,最后臉沒洗干凈,胸前的衣服濕透了。
司華遙看得一陣無語,伸手將他拉了起來,“站這兒別動。”
見司華遙要走,小不點急忙上前,緊緊攥住他的手腕,道:“哥哥,別走!”
“乖乖放手,我去給你拿身衣服,若不聽話,把你扔出去喂狼。”司華遙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的模樣。
小不點大眼睛眨了眨,頓時有淚光閃現,委委屈屈地松了手,那小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司華遙見狀不由一陣心軟,摸摸他的發頂,道:“等著,我馬上回來!
小不點點點頭,大眼睛本能地眨了眨,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越發得惹人憐愛。
司華遙抬腳出了房門,心中忍不住嘀咕,“小孩子都是水做的?說哭就哭!
回頭看看房門,司華遙總覺得這小孩有些熟悉,可回想前生今世,他也沒和孩子接觸過,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呢。他明顯已經忘了那個愛叫他媳婦兒的熊孩子。
洪陽遠遠走來,道:“少主,晚飯已經備好。”
“廚房可有熱水?”
“有,不知少主作何用處?”
“方才在外面撿了個孩子回來,臟得很,想給他洗洗。你去打水,用稍大一些的木盆,能盛得下三歲的小童便可!
司華遙撿孩子的事,春海已經跟他說了,所以并未多問,轉身又回了廚房。
司華遙來到極夜的臥房,找了一身自己兒時穿的衣服,拿著便回了房間。
小不點見他推門進來,連忙撒開小短腿跑了過來,伸手拉住他的手,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司華遙很奇怪他的反應,明明他們是第一次見面,這小孩怎么就跟他這般親近,自己對他可沒什么好臉色。
司華遙蹲下身與他平視,道:“你叫什么?”
小不點搖搖頭,沒有說話,拉著司華遙的手卻用力了幾分。
司華遙眉頭皺緊,就算是三歲的孩子,也總該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你為何會在山里?”
小不點再次搖了搖頭,晶瑩的淚花在眼眶里打轉,一副再問就哭給他看的模樣。
司華遙耐著性子問道:“那你記得什么?”
“哥哥。”
小不點上前,想要抱住司華遙的脖子,卻被已有準備的司華遙躲了過去。
“你最好跟我說實話,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司華遙嘴上說得兇巴巴,卻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哥哥……”
見他又哭了,司華遙只覺得腦仁疼。
房門被敲響,傳來洪陽的聲音,道:“少主,水來了!
“進。”司華遙站起身子。
房門被推開,洪陽端著個大水盆走了進來,里面盛著冒著熱氣的水。
洪陽上下打量著小不點,道:“少主歇著,讓奴才來吧!
小不點往司華遙的身后躲了躲,一副害怕的模樣。
司華遙見狀無奈地說道:“他怕生,還是我來吧,你先出去!
“是,奴才告退!焙殛栍智屏诵〔稽c一眼,躬身退出門外。
“把衣服脫了!彼救A遙蹲下身,用手試了試水溫。
小不點低著頭,費力地解著衣服扣子,折騰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把一顆扣子解開。
眼看著他眼淚汪汪又要哭,司華遙兇巴巴地說道:“不許哭!憋回去!”
小不點聽話地努力吸了吸鼻子,試圖將眼淚憋回去,可惜這辦法不管用,他一眨眼,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見他很是聽話,司華遙也有些心軟,伸手幫他解了扣子,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話。”
小不點沒說話,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他。
待衣服全部脫掉,小不點瑟縮了一下身子,司華遙見狀一把將他拎起,放進了大盆里,道:“好好洗,洗不干凈就別出來!
小不點有些無措地坐在大盆里,眼眶紅紅的,卻努力不讓自己掉眼淚,小聲說道:“哥哥,我不會!
司華遙不是個硬心腸的人,見他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認命地蹲下身,道:“我只教你一次,好好學著,聽到沒?”
“聽到了!毙〔稽c軟軟地應聲,還點了點小腦袋。
司華遙滿意地笑了笑,將帕子浸濕,仔細給他擦洗著身子。小不點的皮膚白白嫩嫩,摸起來軟軟滑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進山里的,難道也是被人追殺,不得已跑進山里躲避?
當司華遙洗到小腳丫時,赫然發現他的腳掌上起了水泡,而且兩只腳掌上都有。他抬頭看向小不點,見他小臉皺成了包子狀,強忍著不叫出聲,不禁有些心疼,“怎么不早說?”
“不疼!毙〔稽c說話時,一顆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他慌忙用小手去擦,明亮的眼睛盡是不安,“哥哥,我沒哭……”
“行了行了,知道了!
這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司華遙的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洗干凈后,用浴巾將他裹起來,抱到了床上,又給他披上了錦被,道:“待著別動,我去給你拿藥!
小不點雖然不想他離開,卻還是乖乖地點了點小腦袋。
司華遙拿了金瘡藥回來,搬了個凳子坐了下來,道:“你忍著點疼!
小不點緊張地點點頭,小手攥成了拳頭。
司華遙猶豫片刻,道:“要實在忍不住可以哭!
“謝謝哥哥!
軟軟地道謝,讓司華遙有些不自在,總覺得在欺負小孩似的。他取出一根長針,在火上烤了烤,小心翼翼地處理著傷口。
小不點下意識地縮了縮腳,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咬著嘴唇忍著疼。
司華遙見狀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動作更加輕柔,心中忍不住在想:“若是小孩子都像他一樣,也不那么討厭!
第83章
司華遙為他處理好傷口, 又給他換上了衣服,原本臟兮兮的小乞丐,變成了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五官精致, 小臉粉嫩,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 尤其生動有靈氣。
“你當真不告訴我名字?”司華遙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我不記得!彼拖骂^, 小手揪著衣服, 像是犯了錯。
“那是不是說你也不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
“不記得!毙∧X袋垂得更低了。
司華遙的頭又開始疼,剛才給他擦頭發的時候,發現他的頭腫了一塊, 還有破皮,看這情況應該是磕到了腦袋,讓他失去了記憶。
司華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失憶這么爛的梗, 居然被我撞上了,還是個剛會走的小屁孩, 難不成我還得當回保姆?
司華遙突然想起他還有個金手指, 于是興高采烈地開始搜索劇情,可找了半晌也沒找到有這么一段。不應該啊,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 還不曾改變劇情……
等會兒, 原劇中司南遙因練功過度, 損了身子, 好似就在不久前,而他現在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劇情,難道這個小不點的出現是因為這個?
可他這些年一直在山上, 從未和旁人接觸過,更別說這么小的孩子,他們怎么看也是八竿子打不著吧。
“哥哥!
小不點軟軟的聲音,打斷了司華遙的思緒,他抬頭看了過去,只見他眼眶紅紅的,眼底盡是不安,“我聽話,別扔我,好不好?”
怎么這話聽著這么別扭,就好似他是個專門欺負小孩的變態。
司華遙心虛地摸摸鼻子,道:“你好生呆著,我去拿些吃的!
司華遙出了房門,發現春海就守在門外,回頭看了看,道:“有事?”
春海走進一步,小聲說道:“少主,方才奴才在附近仔細搜索了一遍,并未發現其他人的蹤跡,這小童的身份實在可疑。”
“他還這么小,不可能一個人上山,不說這里地勢這么高,就算是山間的野獸也能把他吃了,沒發現蹤跡確實有些可疑!彼救A遙思岑片刻,道:“難不成他還能是這山中的精怪所變?”
司華遙自然是不信,他穿的書又不是靈異文,不可能存在這些東西,不過旁人很有可能會這么想,比如面前的春海。
春海認同地點點頭,很明顯他就是這么想的,道:“要不奴才下山請個道長回來?”
“我們在山中呆了十幾年,除了我們,就是野獸,可曾見過怪?”司華遙好笑地搖搖頭,道:“他是人,不是怪。時辰不早了,趕緊去用飯吧!
春海見狀語重心長地勸道:“少主,神怪一說,不可不信,尤其是在這深山當中!
“這世上是否有神怪,我不敢肯定,但我肯定這孩子是人。他的腳上被磨出了血泡,應是走了許多路,你只是在附近搜索,沒找到蹤跡也很正常,待明日我們一起去找,說不準就能找到!
春海還想在勸,被司華遙打斷,道:“我餓了,趕緊去端飯。”
“是,奴才這就去!
三兩口吃完飯,司華遙起身扒了些飯菜,緊接著便回了臥房,房間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小不點在等他。
司華遙打開房門,見小不點還是他走之前的姿勢,不禁微微挑了挑眉,這孩子不會是一直在等他吧?
“哥哥!毙〔稽c的眼睛似是被點亮了一般,閃著光。
司華遙將飯碗放在桌上,轉頭看過去,“自己會吃飯吧!
小不點遲疑了一瞬,點頭說道:“會!
司華遙一看就知道,他這話里有多少水分,將他抱到桌邊的凳子上,道:“就算你不會,也得自己吃!
小不點抬頭看了看他,伸手去拿筷子,只是那姿勢明顯不對,夾菜的時候總是會掉,吃到嘴里的不多。沒掉一次,他總會偷偷瞄他一眼,一副害怕又心虛的模樣。
司華遙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站到他身后,拿著他的手,教他怎么拿筷子,心里忍不住吐槽:這還沒結過婚呢,就先體驗了一把怎么當爹,真的是……
司華遙雖然嘴上兇巴巴,卻還是忍不住為他想,無論以前他身份有多尊貴,過著怎樣奢侈的生活,現在他孤身一人,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所以他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學會堅強地面對生活。
小不點很聰明,司華遙只教了一遍,他就學會了,雖然吃得很慢,卻切切實實地吃到了嘴里,且越來越熟練。
司華遙坐在一旁看著,竟有種莫名其妙的成就感,這難道就是老父親看兒子的感覺?
待吃到一半,飯菜已經涼了,司華遙還是堅持讓小不點吃飽,再放下筷子,剩下的飯菜自己都吃了下去,“食物得來不易,不能浪費!
小不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司華遙將他重新抱到床上,“乖乖躺好睡覺。”
小不點乖乖爬到里面,鉆進被子里,緊接著閉上眼睛。
司華遙見狀滿意地揚起嘴角,“乖,以后你就叫乖寶吧。”
小不點睜開眼睛,看著司華遙呢喃道:“乖寶……”
“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我索性給你取一個,可喜歡?”
“乖寶謝謝哥哥。”
小不點似是很高興,不僅笑彎了眉眼,還笑出了兩個小酒窩。
司華遙看得愣了愣,自從見到他,總是淚眼汪汪,突然笑起來,還挺……可愛。若是小孩子都能像他這樣,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華遙端著碗筷出了門,交給了門口的春海,又讓人打了些熱水,送到極夜的房間,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換上干凈的睡衣,盤膝坐上床,開始專心打坐。
上一世因為身子孱弱,練功對他的身體反而是負擔,所以他很少打坐,如今身體倍棒,當然要好好練功,至少要做到在單打獨斗時,自己就算不能穩贏,也能有一戰之力。
小不點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司華遙回來,便起身下床,跑出了房間。他站在院子里,借著不甚明亮的月光,打量著四周,隨后邁開小短腿走向司華遙所在的房間。
他剛下臺階,就被春海攔住了去路,二話不說直接拎起他,重新帶回了房間。
“我不管你是誰,什么來路,最好老實點,否則便殺了你!”
在春海心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自己人,一種是外人,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幼。小不點的身份十分可疑,站在院子里竟一眼便能鎖定司華遙在哪個房間,這絕不是一個三四歲幼兒能做到的。
小不點淚眼汪汪地瞪著春海,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喊道:“哥哥……”
在山里,還是寂靜的夜里,小不點的聲音十分有穿透力,這一嗓子直接將所有人都驚動了,除了司華遙,他現在處于入定狀態,關閉了五感,就算再大的聲音也聽不到。
春海冷眼看著他,絲毫不為所動,“沒用,少主聽不見!
小不點愣了愣,又放大音量喊了一聲,可等了許久也沒見司華遙過來,明亮的眼睛浮現失望之色。
春海有恃無恐地看著,“你若再折騰,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點不再哭鬧,卻仰著頭倔強地瞪著春海。
春海不想理會他,轉身離開了房間,還將門窗都上了鎖。
見春海出來,洪陽走了過去,道:“如此行事,若讓少主知曉,怕是不妥!
“我是為了少主的安全,那小童不似表面那般無害!
“那般孱弱的身子,怎能對少主不利?或許是你太敏感了!
“越是看似弱小的東西,越是危險!贝汉^D頭看向房門,道:“方才他僅僅一眼,便分辨出少主所在的位置,絕非一個三歲幼兒能做到的!
“許是他蒙對了,畢竟極夜的臥房距離少主的臥房最近!
“方才我說‘你再叫也沒用’,少主聽不見,他僅試了一聲,便未在繼續,這也不是一個三歲幼兒該有的表現。”
洪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春海深吸一口氣,道:“少主的身份太敏感,我們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洪陽認同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回去歇著吧,今日我來守夜!
“好,那我先去睡了。”
小不點聽外面沒了動靜,便又下床來到門口,用力推了推房門,發現已經鎖了,又來到窗邊,搬了凳子墊腳,可窗子也打不開。明亮的眼睛閃過惱意,他從凳子上下來,脫掉腳上的鞋子,強忍著疼痛,在房間里來回地走著。
第二天清早,司華遙從入定中醒來,起身下床伸了個懶腰,雖然坐了一夜,卻覺得神清氣爽,這就是練功的奇效。
俗話說得好,沒啥別沒錢,有啥別有病。上一世病懨懨的身子,司華遙是夠夠的,動不動就喝苦湯子,實在讓人心有余悸,所以這一世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轍。
打開房門來到院子里,司華遙打了一套拳,用了小半個時辰,熱了一身汗。讓人打了些水,他簡單地擦了擦身子,這才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準備吃早飯。
坐在飯桌前,司華遙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事,當看到端上來的米粥時,猛然想起昨天他撿回來一個小不點。
“乖寶醒了嗎?”司華遙看向春海問道。
“乖寶?”春海愣了愣,隨即恍然,道:“奴才不知。不過,沒聽到房間有動靜,應該還在睡!
司華遙不疑有他地點點頭,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在他想來,小孩子賴床很正常,更何況昨天他又受到驚嚇,還跑了那么遠的路,左右沒什么事,就讓他多睡會兒。
吃完早飯,司華遙叮囑了春海一聲,便去了書房,一個時辰讀書,一個時辰練字,這就是他上午要做的事。
一個時辰過去,司華遙放下書本,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來往的腳步聲都很輕,因為他們都是練武之人,這么走路很正常。但那個小不點呢,難不成還在睡?
司華遙端起茶杯,卻發現茶水見了底,便起身出了書房,見洪陽在外候著,忍不住問道:“乖寶還沒起床?”
“回少主,房間里沒有動靜,應是還在睡。”春海還是那套說詞。
司華遙將茶杯遞了過去,“你去給我泡杯茶,我過去瞧瞧!
春海下意識地阻止,道:“少主,奴才去便可,您還得練字!
“無妨,晚一會兒不礙的。”司華遙抬腳走了過去。
洪陽見狀微微皺眉,緊跟著追了上去。
避免被司華遙發現,在天亮之前,春海便提前開了鎖。
司華遙輕輕推開房門,徑直走向床榻,卻發現床上沒人,不禁心生疑惑,“人呢?”
洪陽見狀眉頭走進,來到窗前將窗子打開,陽光照了進來。
司華遙聽到一聲小小的□□,轉頭看了過去,只見小不點坐在床邊的角落里,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司華遙眉頭微皺,抬腳走了過去,輕聲叫道:“乖寶,醒醒……”
小不點的身子瑟縮了一下,隨即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司華遙,那模樣一看就是沒醒神。
司華遙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道:“你怎么在這兒睡?”
小不點終于醒了神,一把抱住司華遙的脖子,抱得很緊,用盡了所有力氣。
司華遙一愣,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身子,安撫地拍拍他的后背,問道:“怎么了這是?”
“哥哥。”小不點軟軟地叫著,一聽聲音就知道一定又哭了。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司華遙猜測道。
停頓了一會兒,小不點才出聲回答:“乖寶怕。”
司華遙聞言還真以為他是做了噩夢,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先松開!
小不點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臂,卻在猶豫片刻后,松了力道,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卻沒有真正松手,癟著嘴看著司華遙。
司華遙也沒強求,伸手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道:“做夢而已,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怕的?”
小不點抬頭看了洪陽一眼,遲疑地點點頭,默認了做噩夢的說法,試探地問道:“那乖寶能和哥哥一起睡嗎?”
“不能,我晚上要打坐,也不喜與人同寢!彼救A遙果斷拒絕。
小不點失望地垂下眼,“乖寶知道了!
司華遙雖然對小不點不那么討厭,卻也沒到喜歡的程度,況且小不點的來歷可疑,他還是要小心謹慎些為好。拉下他的手臂,司華遙站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快點洗漱,吃早飯!
司華遙拉著他的手往床邊走,隨即便聽到他小小的痛呼聲,于是轉頭看了過去,發現他腳上沒穿鞋。想到他腳上的傷,司華遙眉頭皺緊,一彎腰將他抱了起來,放在床上,查看他腳上的傷。
腳上的紗布翻起,傷口露在外面,血水混著泥土,讓白嫩嫩的小腳看上去慘不忍睹。
“怎么弄的?”司華遙的臉色沉了下來。
小不點縮了縮身子,眼眶隨之紅了起來,晶瑩的淚珠在閃爍,“乖寶出不去,找不到哥哥,乖寶怕!
司華遙聞言神情一怔,隨即問道:“你昨晚出去找我了?”
小不點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了洪陽一眼,眼底是害怕之色。
司華遙敏銳地察覺到問題所在,轉頭看向洪陽,道:“昨晚發生了何事?”
洪陽瞥了小不點一眼,臉上沒有絲毫慌張,道:“回少主,昨晚少主入定后,他突然跑出房間找少主,我們怕他打擾少主打坐,便把他送回了房間!
“只是這樣?”司華遙面色嚴肅地看著他。
“未免他亂跑,奴才在門上上了鎖!焙殛枌⑦@件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司華遙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道:“竟敢擅作主張,你可知罪?”
洪陽躬身說道:“少主息怒,奴才知罪,奴才認罰!
“去佛堂跪著,沒我的允許,不準起身!
“是,奴才遵命!
司華遙了解春海和洪陽,若不是發現了什么,他們不會自作主張,只是當著小不點的面,他不能直接問。
至于懲罰,他們這座大宅什么都有,唯獨沒有佛堂。相信他們主仆多年,洪陽能明白他的意思。
司華遙另叫人備了水,給小不點處理傷口,疼得他眼淚流個不停,卻強忍著沒哭出聲。司華遙將一切看在眼里,卻并未多說什么。處理完傷口,他又吩咐人給小不點準備了飯菜,看著他吃完,哄著他睡著了,這才離開了房間。
司華遙將洪陽叫到了書房,詢問昨晚的情況。洪陽不敢隱瞞,詳細地說了一遍。
司華遙聽后陷入沉思,來到窗前看了出去,春海向來敏銳,他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
想到前世的章進和趙明羽,司華遙不得不多想,這孩子難不成和他一樣,也是穿書的?或者和司南遙一樣重生了?
他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山里,又為什么要賴在他身邊?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不點的臉在司華遙腦海中浮現,尤其是那雙含淚的眼睛,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三四歲的孩子……”
司華遙突然靈光乍現,卻很快被自己否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少主可是認識他?”
司華遙一時激動,沒發覺自己竟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好似在哪里見過。”
洪陽聞言一怔,隨即說道:“少主極少下山,唯一去過的只有縣城,難道他是縣城某戶人家的孩子?”
“說不好,且看看吧!彼救A遙深吸一口氣,回到桌前坐下,道:“一切如常,暗中盯著些,我們主仆好好演場戲!
洪陽點點頭,他最怕的就是司華遙被蒙蔽,不相信他們,如今看來是他們多慮了,“一切聽少主安排!
中午時分,司華遙正在練字,門口傳來一陣說話聲。
“哥哥。”
“少主在忙,無暇見你,你且回房去!
好似沒聽到洪陽的話,小不點又叫了一聲,“哥哥!
司華遙出聲說道:“讓他進來!
春海應聲,讓開門前的位置,讓小不點進了書房。
司華遙瞥了他一眼,繼續練著字,道:“你不好好在房間待著,過來找我所為何事?”
小不點一瘸一拐地走到司華遙身邊,仰著頭看他,不安地問道:“哥哥會扔掉乖寶嗎?”
“這個說不好。”司華遙的注意力依舊在練字上,道:“要看你是否聽話!
“乖寶聽話,乖寶一定聽哥哥的話,哥哥不要扔掉乖寶!
小不點伸手揪住了司華遙的衣角,這樣既能保證自己能抓著他,又不會打擾他練字,分寸把握的很好。
寫完最后一個字,司華遙放下毛筆,這才低頭看向小不點,越是看他,越是覺得熟悉,尤其是這雙漂亮的鳳眼,和記憶中那人的眼睛很像,道:“你為何會這么問?”
小不點小眉頭皺緊,眼眶紅彤彤的,一副可憐巴巴地模樣,“乖寶方才做了噩夢。”
司華遙接著問道:“夢見了什么?”
晶瑩的淚光在眼眶中積聚,小不點吸了吸小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夢到哥哥把乖寶丟掉了!
司華遙見狀心里忍不住生出罪惡感,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忍不住在心里贊嘆:這演技真是無可挑剔!
“雖說家里不缺你這口吃的,但我喜歡清凈,不想招惹麻煩,而你本身就是個麻煩,所以把你轟出去,是最妥當的!
小不點愣了愣,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乖寶不是麻煩,乖寶聽哥哥的話,求哥哥不要丟掉乖寶!”
小不點本能地眨眨眼,眼淚頓時涌出眼眶,真正的楚楚可憐。
“你不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嘛,怎么就確定自己不是麻煩?”許是心中有了懷疑,司華遙看到他這番模樣,并沒有之前的心疼,而是多了幾分氣惱。
小不點神色一滯,隨即說道:“乖寶不記得,但乖寶聽話,哥哥留下乖寶吧!
司華遙彎下腰,直視他的眼睛,道:“你為何要跟著我,就不怕我是壞人?”
小不點與司華遙對視,被淚水打濕的眼睛閃著堅定的光,“哥哥不是壞人,乖寶知道!”
“你如何得知?”司華遙步步緊逼。
小不點有些無措,“我……乖寶不知,但哥哥是好人!”
司華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會派人下山尋替你尋找家人,在此期間你可以暫時留在這兒,不過我每日都很忙,若無事,不要來打擾!
小不點含淚的眼底滿是失望,卻還是點了點小腦袋。
“可聽明白了?”
小不點再次點點頭,“只要哥哥不扔掉乖寶,乖寶聽話!
“那還在這兒站著?”
小不點愣了愣,失望地垂下頭,“哥哥忙,乖寶先回房了!
看著他垂著頭,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間,司華遙不禁有些動搖,不得不說這小小的身子真的很能激起人的同情心。不過他的身份特殊,行事要特別小心,畢竟這關乎他身邊所有人的性命。
司華遙起身來到門口,看向洪陽道:“你過來。”
洪陽應聲,走到司華遙身邊,司華遙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是,奴才明白!
洪陽轉身離開,司華遙重新回到書桌前,拿起毛筆繼續練字。
小不點不死心地回頭,透過窗子看到司華遙又開始練字,明亮的眼中閃過失望。他沒有回房,而是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眼睛巴巴地看著司華遙,將自己縮成一個球,那模樣當真是可憐極了。
又練了半個時辰的字,司華遙這才放下筆,司南遙的字可是聞名三國的存在,上一世他待的時間較短,又分外注意,所以并未露出馬腳。若這一世當真有重生的,說不準會從他的字上看出什么,避免節外生枝,還是得好好練字。
不過這練字也得有天賦,司華遙的天賦不如司南遙,只能多下點功夫,俗話說得好,天賦不夠,勤奮來湊。
見司華遙出了書房,縮成一團的小不點立馬抬起了頭,就像正在睡覺,突然聽到響動的小倉鼠,隨即軟軟地叫道:“哥哥!
司華遙看了過去,見他坐在臺階上,抬腳走了過去。
“哥哥,辛苦了!毙〔稽c仰頭看著他,甜甜地笑著。
司華遙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挨著坐了下來,道:“你一直在這兒坐著?”
司華遙五感敏銳,小不點看他的眼神很專注,他不可能毫無察覺,不過是隨口一問。
小不點瞇起眼睛,蹭蹭司華遙的掌心,就好似貓兒在討好主人,笑瞇瞇地說道:“乖寶等哥哥!
他的頭發軟軟滑滑的,摸起來很舒服,司華遙有些愛不釋手,好像在擼貓。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頓時有些尷尬,心虛地收回手,起身說道:“走,回房,我看看你腳上的傷!
小不點溫順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司華遙的手,仰著頭看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不安有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司華遙看著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如果芯子里的人真換了,那這人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這樣的認知讓司華遙想起一個人,就是楚國七皇子楚熙,只是楚熙這時候應該還沒出生,不可能是他。所以若當真是重生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那個人。重生前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難道那支暗箭射中了他,以至于他也跟著重生了?若他也死了,那趙國該怎么辦?想到這兒,司華遙的心情是相當復雜。
小不點見他在發呆,忍不住軟軟地叫了一聲,“哥哥……”
司華遙回了神,掙開他的手,在他失望的眼神中,彎腰將他抱起,徑直進了臥房。
小不點一愣,隨即揚起笑臉,‘吧唧’一聲,在司華遙臉上親了一口。
司華遙神情一滯,隨即快步來到床前,將小不點放在了床上,伸手抹了抹臉上的口水,神情嚴肅地看著他,道:“以后莫要如此,否則我便把你扔出去!
若只是單純的小孩也就罷了,可一想到他這具皮囊里,有可能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司華遙心里就覺得十分別扭,不禁有些懊惱,剛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將他抱了起來。
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來,小不點有些無措地垂下頭,認錯道:“對不起,哥哥,乖寶錯了!
見他認了錯,司華遙也沒揪著不放,重新為他換了藥,叮囑他今日不要下床,便轉身出了門。一旦心中有了懷疑,便不能再將他當成孩子看待,尷尬的只有自己,在沒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還是盡量回避得好。
用完午飯,司華遙回臥房睡午覺,上一世養成的習慣,不睡總覺得哪哪都不對。他剛躺下,洪陽便回來了,急忙讓他進屋回話,“山下情況如何?”
“少主,城中已經鬧翻天了,衙門的人正挨家挨戶搜查。”
就在不久前,司華遙命洪陽下山探查,若當真是他,山下不可能一點動靜沒有。
聽洪陽這么說,司華遙眼睛一亮,“怎么回事,仔細說說!
洪陽沉吟片刻組織言語,道:“衙門貼出告示,說三日前皇后帶著小皇子去普度寺上香祈福,不知為何小皇子竟被歹人劫持,失去了蹤影,現正在全城搜捕!
司華遙有些驚訝,“皇子被人劫持?誰這么大的膽子?”
洪陽搖搖頭,“官府的告示上沒說,奴才也不清楚。”
“普度寺……”司華遙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
普度寺是皇家寺院,若皇家人要上香祈福,一定會去那里,這倒是并無不妥。普度寺在龍華山上,與凝翠山相距不遠,若要逃命,山林是最好的選擇,逃到這里也能說得過去。
只是誰這么大的膽子敢劫持皇子?皇后和皇子出宮,防衛定然嚴密,不止城防軍護衛,錦衣衛、東廠番子定然也少不了,他們是怎么做到在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的?還有,他們的目的又是為何?為何不見劫匪的影子?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出于對司華遙的安全考慮,春海不死心地在山中搜索,打著將整座山翻過來的決心,搜了整整兩日,終于在一處隱秘的山坳內,找到了兩具尸體。
司華遙得了信兒,二話不說,直接去了案發現場。這山坳里長滿了粗壯的大樹,幾乎透不進陽光,若不仔細看,定發現不了。
三人提起縱身,踩在大樹上借力,平穩地跳了下來。司華遙一看便看到了大樹下的兩具尸體,徑直走了過去。
兩具尸體都是男性,年齡在三十歲左右,虎口處都有老繭,身上肌肉緊實,應該都是練家子。兩人身上都有不少外傷,現場也有打斗的痕跡。一人是胸口中刀,疑似心臟破裂而死;一人是被割斷喉嚨,疑似失血過多窒息而死。
兩具尸體挨得的很近,根據尸斑以及現場的情況看,尸體并未被挪動過,這里應該就是第一案發現場。他抬頭往上看,發現了樹枝被折斷的痕跡,應該是他們在追逐時,不慎跌落導致,這也與他們身上的擦傷對得上。
春海出聲說道:“少主,看起來他們像是在打斗中同歸于盡!
司華遙點點頭,就現場的情況來看,確實很像同歸于盡。
只是現在下結論還早,他起身四下轉了轉,在案發現場附近找到一塊石頭,上面有小塊的血跡,還在石頭旁邊撿到一塊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翡翠做成,碧綠碧綠的,十分奪目。
司華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帝王綠啊,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應該是乖寶遺落的物件。
乖寶……
司華遙愣了愣,隨即心情復雜地想道:應該叫趙韓青才對。
“看他們身上穿的衣物,應該不是一伙的!贝汉kS即解釋道:“這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沒什么花樣,布料和做工都不錯,應該是有些身份,而另外一人身上穿著麻衣,皮膚黝黑且粗糙,應該是常年行走在外!
洪陽接話道:“這般說來,那這個應是小皇子的護衛,那個是劫匪,護衛追蹤自此,與劫匪纏斗,兩人同歸于盡!
春海點點頭,認同道:“確有可能。”
司華遙指了指帶血的石頭,道:“這里應該就是乖寶摔傷的地方,頭磕在了石頭上。”
“所以乖寶就是失蹤的小皇子!焙殛柨偨Y道。
春海眉頭皺緊,篤定地說道:“奴才以為小皇子并未失憶,那只是他的偽裝。”
司華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道是他猜錯了,那就是趙韓青本青,之所以與普通小孩不同,是因為他自小聰慧,生長在皇宮?
春海出聲問道:“少主打算如何應對?”
司華遙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道:“把他送回去。凝翠山距離東華山很近,他們應該很快便會搜到這里,若被他們發現人在我們手上,怕是說不清。”
春海提醒道:“少主何不挾恩圖報,趁機進入朝堂,這樣可免去不少麻煩。”
司華遙果斷否決這個提議,“不可。趙連章會懷疑我們與那劫匪是一伙的,進而調查我們的身份,若有個萬一,我們不止會有麻煩,性命都堪憂!
“奴才思慮不周。那依少主之見,我們該如何將人送回?”
司華遙思量了思量,道:“秘密送回!
洪陽聞言眉頭微蹙,道:“少主,我們何不殺了他?讓趙連章也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
司華遙心中一緊,若是殺了趙韓青,又要重新來過,好不容易長大,他可不想再做一回嬰兒,忙說道:“若他出事,定會禍及百姓,我們也無法在這里待下去,得不償失。”
春海贊同地點點頭,道:“少主說得對,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想復國,就要耐得住性子,從長計議!
“那這尸體如何處理?”
“尸體掩埋,周圍的痕跡全部處理干凈!
“是,少主。”
春海等人掩埋尸體,又將打斗過的痕跡掩藏,司華遙四下看了看,道:“走吧,回去!
“是,少主。”
眾人回了大宅,趙韓青依舊坐在房前的臺階上,見司華遙回來忙軟軟地叫道:“哥哥!”
司華遙腳步一頓,看向趙韓青的眼神有些復雜,這么軟萌的形象,跟印象中相差太大,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趙韓青見狀心下有些不安,忍不住站起身,一瘸一瘸地朝司華遙走了過去,來到近前,伸出小手去拉他的大手。
司華遙躲了躲,并未像之前那樣任他牽著。
“哥哥!壁w韓青仰頭看著他,明亮的眼睛里盡是惶恐。
這樣的眼神他看過,難怪總有種熟悉的感覺。想到這兒,他有些懊惱,明明這雙眼幾乎沒怎么變,怎么就沒認出來呢?
司華遙俯下身與他平視,道:“你實話告訴我,到底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趙韓青不安地揪著衣角,道:“哥哥……”
司華遙不為所動,神色嚴肅地看著他,“不許撒謊!”
趙韓青不敢與他對視,垂下了小腦袋,道:“我……記得!
果然不出所料,司華遙緊接著問道:“為何撒謊?”
“母親說我身份特殊,若獨自在外,不能暴露身份,恐會遇到歹人!
趙韓青這話說得在理,若換成他,也不會暴露身份,“如今可能告訴我?”
趙韓青抬頭看向司華遙,見他面無表情,心中有些發慌,道:“我都告訴哥哥,哥哥莫氣,好不好?”
“回屋說吧!
見司華遙抬腳就走,趙韓青漂亮的鳳眼閃過委屈,一瘸一瘸地邁著小短腿。
司華遙武功極好,即便不去看,也能聽得出來,頭也不回地說道:“春海,你抱他過來!
春海應聲,走上前想要抱他,卻被趙韓青躲了過去,白嫩嫩的小臉一寒,道:“不用,我自己走!
司華遙轉頭看過去,又立馬變得可憐巴巴,皺著小眉頭,淚眼汪汪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司華遙猶豫片刻,道:“既然他能走,就讓他走吧!
趙韓青的腳步一頓,眼底的委屈更甚,倔強地繼續往前走。
來到正廳,司華遙在上首落了座,看向走進來的趙韓青,等著他慢慢走進,“坐吧!
趙韓青乖巧地來到椅子前,爬上去坐好。
“說吧!
兩只小手不安地揪著衣角,趙韓青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叫趙韓青,是……是皇子!
第84章
“你既是皇子, 為何會在此處?”
“我陪母后去上香、祈福,中途想去小解,小李子被殺了, 壞人捂住我的嘴,然后我眼睛就黑了。后來, 壞人和李統領在打架, 我想跑, 可沒跑兩步就被絆了一跤,頭磕了很疼,然后他們都死了。我害怕, 就胡亂地跑,在山里呆了一晚,才遇到了哥哥!
自趙韓青被撿到, 這還是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這么一聽倒像是個小孩能說的。
“李統領是誰?”
“李統領是皇宮的侍衛統領。他死了, 被那個壞人殺了!壁w韓青漂亮的鳳眼內盡是恐懼, 兩只小手也攪在了一起,自責道:“若我不去小解, 他便不會死, 都怪我!
司華遙見他這副模樣, 不像是重生回來的人, 若當真是, 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自己竟看不出一絲演的痕跡。
司華遙并沒有安慰他,而是繼續問道:“你可知劫持你的有幾人?”
趙韓青搖搖頭, 眼淚順勢流了出來,“不知道, 我醒來時,就只有一個!
眼淚流進嘴里,趙韓青微微抿了抿唇,小眉頭也微微皺了皺,隨即伸出小手快速地擦干眼淚。
這細微的動作自然流暢,要有何等高超的演技才能演得出來?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司華遙忍不住在心里問著自己。
“為何要與我親近?就不怕我和那劫匪是一起的?”
“哥哥那么好看,不會是壞人。”
聽到這樣幼稚的理由,司華遙不禁有些好笑,“就憑這個?”
“哥哥最初看到我時,并不想收留我,所以哥哥不是壞人!
司華遙微微一怔,細想當時的心理感受,覺得他說的沒錯,自己是從內心里排斥小孩,自然而然會流露出不喜歡的神情,敏感的人都能捕捉到。
“既已知曉你的身份,我會盡快送你回去,若皇上、皇后問起,你就說什么都不記得,不要說來過這兒,也不要說見過我們,可明白?”
趙韓青疑惑地眨眨眼,道:“為何?哥哥不想要獎賞嗎?”
“若此事被皇上、皇后知曉,定會懷疑是我們劫持了你,然后以此討賞,我們說不清,到時別說賞賜,說不準還得有牢獄之災。所以你若念及我救了你,便照我說的做,聽明白了嗎?”
趙韓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我聽哥哥的,那我以后還能來找哥哥嗎?”
“不能!”司華遙果斷拒絕。
笑話,他費盡心機就是不想過早在人前露面,暗中發展勢力,趙韓青若是要來,那趙連章為了寶貝兒子,定也會將注意力放在這里,他還怎么發展?
趙韓青漂亮的鳳眼浮現傷心之色,“為何?”
“若你要來,皇上、皇后問起,你要如何說?”
趙韓青愣了愣,隨即皺起小眉頭,努力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司華遙猶豫片刻,道:“我會參見今年的院試,若順利,兩年后便能參見會試,到時若你還記得我,我們便再相見。”
司華遙已經順利通過縣試和府試,只要通過院試,便有資格參加鄉試,考取秀才。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大考-會試,就看他能否如司南遙一般考中狀元了。
“兩年……”趙韓青的小眉頭依舊皺著,糾結了一會兒,道:“那哥哥說話算話!
“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午夜時分,春海將昏睡的趙韓青扛起,腳步飛快地出了大宅,一路飛奔,來到縣衙門外,將趙韓青放在地上,拿起鼓錘用力敲在鼓面上。
沉重的鼓聲在寂靜的夜里震天響,聽的人心口悶悶的,很快衙門里便有了動靜,春海一縱身,躲到了對面的房頂上。
兩名衙役哈欠連天地走了出來,嘴里罵罵咧咧,“誰啊,哪個缺德的混賬王八蛋,大半夜的敲鼓!
兩人一看門口沒人,還想再罵,視線下移,突然看到地上有個東西,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我去拿個燈籠,你在這兒守著。”其中一名衙役出了聲,不待同伴拒絕,轉身邊走。
深更半夜遇到個黑乎乎的東西,四周又沒個光亮,是誰都會覺得害怕。
王二忍不住咒罵道:“李小,你個王八蛋,遇事就知道跑,若老子有個好歹,做鬼也不放過你!”
李小很快便提了燈籠過來,狡辯道:“跑腿的活我來干,就讓你在這守著,你還委屈上了,怎么著,變鬼了嗎?來殺我!”
“你他媽少廢話,我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你什么狗屁尿性,我還不清楚。你拿著燈籠,你先走。”王二推搡著李小。
李小看著那黑乎乎的一坨,不禁吞了吞口水,拿著燈籠往前靠了靠,仔細一看竟是個小孩,便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這誰家的孩子,怎么深更半夜跑這兒來了?”
“小孩?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敲鼓,莫不是小鬼吧!
李小一聽,下意識地看看門口的大鼓,又看看小孩的個頭,害怕地頓住腳步,一閃身縮到王二身后,將燈籠塞進他手里,道:“你他媽就知道嚇我,還是你來吧!
“你他娘的慫貨,每次都這樣,以后我他娘的不跟你一起輪值!痹掚m這么說,王二還是慢慢靠了過去。
待來到近前,看清趙韓青的臉,王二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禁松了口氣,道:“是他娘的活的!
李小也跟著松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道:“我怎么瞅著這小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經李小這么一提醒,王二似是想到了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張畫像,仔細一比對,不禁大吃一驚,道:“是……是皇子殿下!”
“皇子?”李小聞言一怔,隨即將趙韓青抱了起來,笑著說道:“王二,咱們要發財了!哈哈!”
王二眼神閃了閃,道:“你什么意思?”
李小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后,小聲說道:“若咱們把小皇子藏起來,然后再找出來,那賞銀不就到手了嗎?說不準還能升官發財。”
“你小子趁早死了這條心,這可是皇子,錦衣衛和東廠番子都在找的人,若萬一露了馬腳,那就是欺君之罪,別說升官發財,一家老小都得丟了性命!
李小不死心地說道:“那可是一千兩賞銀,還有咱們的前途,王二,你就不心動?”
“就算再多的銀子,你也得有命花才成!蓖醵南虑屏饲,道:“方才那鼓肯定不是小皇子敲的,那人十有八九就在這附近,只要咱們動了歪心思,說不準會即刻丟了小命!
李小一怔,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道:“幸好你在,否則我怕是要犯了大錯!
“做人吶,不要太貪心,否則很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王二低頭看了看趙韓青,道:“就算小皇子不是咱們救的,也是送到咱們這兒的,縣令定會處理妥當,咱們也定有賞賜,不多但安心!
“是是是,你說得對,咱們快進去吧,別讓小皇子著了涼!
兩人沒再多說,護著趙韓青進了衙門。
春海見狀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趙韓青在滄縣境內被劫持,縣令胡瑞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自事件發生已經過去三日,他幾乎沒合過眼,今晚實在頂不住了,歪在床上就睡著了,因為睡得太死,壓根沒聽到鼓聲。
“老爺!”得了信兒的師爺激動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沒被鼓聲驚醒的胡瑞,被嚇得一激靈,猛地坐起了身子,一臉茫然地看著進來的師爺。
“老爺,小皇子找到了!”
“誰找到了?找到誰了?”胡瑞明顯還處于沒醒神的狀態。
“老爺,是小皇子,咱們找到小皇子了!”
胡瑞終于醒了神,激動地說道:“找到了?在何處?人呢?”
“方才有人擊鼓,王二和李小出去一看,小皇子竟躺在大門外,他們便立刻將小皇子抱了進來,現正在客房安置!
“快,帶我去看看。”
胡瑞說著,便朝門口走去,可走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看看自己的裝扮,忙說道:“不行,這樣太有失體統,快來給我更衣!
師爺應聲,幫著胡瑞穿上常服,這才急匆匆地朝客房走去。
胡瑞一邊走一邊問道:“皇子可曾受傷?或者有哪里不妥?”
師爺答道:“老爺,小皇子怎么都叫不醒,方才屬下已讓王二去請大夫!
“昏迷不醒?”胡瑞的眉頭皺緊,跟著師爺來到客房。
見趙韓青面色紅潤,氣息平穩,胡瑞不禁松了口氣,“大夫呢,何時能到?”
李小聞言連忙說道:“老爺莫急,小人這就出去迎一迎。”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夫終于在王二的拉扯下進了門。
胡瑞不等他行禮,便說道:“免禮,快過來瞧瞧,他為何昏睡不醒?”
大夫領命上前,仔細診了診脈,道:“回縣令大人,這孩子是中了迷藥,無關性命,等他自然醒便可!
胡瑞大大地松了口氣,道:“師爺,給大夫診費。這里交給你,我要連夜進京,稟告此事!
“老爺放心,這里交給屬下便可!
凝翠山大宅內,司華遙聽到動靜,推門走了出來,看向春海,問道:“可還順利?”
春海答道:“一切順利,小皇子已被接進滄縣縣衙!
司華遙點點頭,道:“嗯,回去歇著吧,明兒開始讓人多留意進山的人,若有異常馬上撤離!
“是,少主。”
司華遙沒再多說,轉身回了房間,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進入入定狀態,而是和衣上床,有備無患。
胡瑞連夜進京,上報趙韓青回歸的消息,趙連章得信兒后,派錦衣衛指揮使徐坤連夜趕往滄縣,將人接了回來。
皇后于慧嫻心焦地看著房門的方向,時不時地催促侍女去打探消息,終于在天亮之前,見到了被接回來的趙韓青。
“皇兒!”于慧嫻連忙迎了過去,將趙韓青抱進懷里,見他昏睡不醒,擔憂地問道:“皇兒怎么了,為何叫不醒?”
紅梅答道:“回娘娘,徐指揮使說殿下中了迷藥。滄縣縣令已給殿下請過大夫,說沒有大礙,讓殿下自然醒來便好!
即便聽紅梅這么說,于慧嫻依舊不放心,道:“快宣太醫!”
輕舞連忙應聲,轉身走了出去,沒過多大會兒的功夫,便又回轉,身后跟著太醫徐超。
徐超來到近前,行禮道:“微臣徐超參見皇后娘娘!
“無需多禮,快過來給皇兒瞧瞧。”于慧嫻說著,讓開了床邊的位置。
“是,娘娘!
徐超領命上前,給趙韓青仔細檢查了一遍,隨后又跪坐在床前為他把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徐超起身說道:“娘娘,殿下只是中了迷藥,并無大礙,只要藥勁兒過了便能醒來!
于慧嫻心疼地握著他的小腳,“他腳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方才為他拖鞋的時候,于慧嫻便發現了他受傷的腳。
徐超忙答道:“娘娘不必擔憂,這是走路太多所致,而且這傷被精心處理過,只要好生養著,不出幾日便能恢復!
于慧嫻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乾坤宮內,趙連章正在內侍的服侍下更衣,準備早朝。
德輝進門,回稟道:“皇上,徐指揮使回宮復命!
“讓他進來!
還有些功夫才早朝,可以問一問趙韓青被送回的事。
德輝應聲,來到門口,笑著說道:“指揮使,皇上召見。”
徐坤抬腳進了寢殿,行禮道:“臣徐坤參見皇上!
“起吧!壁w連章看了他一眼,直接問道:“青兒可曾受傷?”
“回皇上,殿下除了雙足受了輕傷外,沒有其他外傷!
趙連章聞言終于放了心,道:“與朕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徐坤如實答道:“據衙門的差役說,午夜時分有人敲響堂鼓,衙役們便開門查看,發現一人影躺在大門外,仔細一看是殿下,便稟告了縣令,縣令立即帶人上報京都!
趙連章眉頭微蹙,道:“他們可曾看到是誰敲響的堂鼓?”
“衙役開門時,外面除了殿下,并無他人!
“查,仔細查!朕要知道到底誰這么大的膽子,膽敢當眾劫持皇子!壁w韓青是他唯一的兒子,卻在層層保護下被擄走,這無異于當眾打了他的臉,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追查到底。
“是,皇上,臣遵命。”
第二日清早,趙韓青從睡夢中醒來,看著熟悉的床帳發了會兒呆,這才坐起身,叫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小喜子聽到召喚,連忙推門走了進來,行禮道:“奴才參見殿下!
趙韓青直截了當地問道:“我是如何回的宮?”
小喜子忙答道:“殿下是被錦衣衛指揮使徐大人接回來的!
“是從何處接回的?”
“是滄縣縣衙。據說有人將殿下送到了縣衙門外,滄縣縣令見是殿下,便帶人連夜進京送信,皇上這才命徐大人前往滄縣,接回殿下!
趙韓青點點頭,道:“我渴了!
“奴才這就去給殿下倒水!毙∠沧拥沽吮瓬厮,遞給趙韓青,接著說道:“殿下不知,皇后娘娘守了您一夜,這才剛回去!
趙韓青喝光了杯中水,道:“我為何會頭疼?”
“太醫說殿下中了迷藥,醒來后會有些頭疼,并無大礙。”
難怪我什么都不記得,原來是中了迷藥。趙韓青心想。
很快,于慧嫻被得知了趙韓青醒過來的消息,顧不上休息,用完早膳,便過來看他。
小喜子腳步匆匆地進了寢殿,“殿下,皇后娘娘來了!
見趙韓青掀開錦被想要下床,小喜子連忙上前阻攔,道:“殿下,您腳上有傷,可不能下床。”
趙韓青小眉頭一皺,道:“母后過來,我怎能不迎接,閃開。”
小喜子被嚇了一跳,連忙讓開身子,道:“那奴才扶殿下!
于慧嫻一進門,就看到趙韓青一瘸一瘸地走過來,忙快步走了過去,彎腰將他抱了起來。
“皇兒腳上有傷,怎的下床了?”于慧嫻看向小喜子,怒道:“你就是這么照顧主子的?”
小喜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娘娘息怒,奴才知罪!
趙韓青軟軟地說道:“母后,不怪小喜子,是兒臣堅持下床!
于慧嫻聞言緩了神色,道:“哦,這是為何?”
“母后為了照顧兒臣徹夜未眠,兒臣心中愧疚,聽聞母后過來,便想親自去迎接母后,否則兒臣心中更加難安!
趙韓青自出生,便比同齡孩童聰慧,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就好似小大人一樣,深得趙連章和于慧嫻的寵愛,所以趙韓青這么說,于慧嫻并不覺得驚訝。
于慧嫻摸了摸趙韓青的小腦袋,心疼道:“母后只想皇兒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兒臣也想母后身子康健。昨日母后一夜未眠,今日看著有些憔悴,還是早些回去歇息,萬一母后因此累壞了身子,那就是兒臣的不孝了!
于慧嫻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捏捏趙韓青的小臉蛋,道:“皇兒聰慧,學什么會什么,也不用本宮操心,這是別人家求都求不來的,本宮該高興才是?杀緦m總覺得少了做母親的樂趣,若你也能像別的孩子那般,朝本宮撒撒嬌,偶爾調皮一次,那就更好了!
趙韓青看著于慧嫻,眨了眨漂亮的鳳眼,沉默了一會兒,道:“兒臣想吃母后做的山楂糕!
于慧嫻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道:“好,母后去給你做,本宮的青兒也學會撒嬌了,本宮聽著高興!
“兒臣剛吃過早飯,吃不下別的,母后午后再做吧。”
于慧嫻明白趙韓青是擔心她的身子,才故意這么說的,很是欣慰,道:“好,那就午后在做。”
于慧嫻將趙韓青放在軟塌上,也跟著坐了下來,道:“青兒,那賊人把你擄走的這三日都發生了何事?你可看清他們的模樣?是誰把你送回衙門的?”
“那賊人迷暈了兒臣,兒臣醒來后,發現李寒和那賊人在打斗,兒臣想跑,沒跑多遠就摔倒了,磕在石頭上暈了過去。再醒來,李寒和賊人都死了,兒臣害怕,一心想著離開那里,可走了許久,還是在山里!
見趙韓青小臉上滿是害怕的神色,于慧嫻心疼地將他抱緊,道:“青兒不怕,母后在呢,母后保證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趙韓青摟住于慧嫻的脖子,親昵地在她頸窩處蹭了蹭,道:“母后,兒臣不孝,讓母后擔心了!
“青兒沒事就好。”于慧嫻親親趙韓青的臉蛋,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青兒不要再想了!
“好,兒臣聽母妃的!
兩母子又聊了會兒天,于慧嫻便回了宮,不止昨日一夜未睡,趙韓青被擄走的這三天,她擔驚受怕,根本睡不著。現在趙韓青安然無恙地回到皇宮,她也可以安心地睡一覺。
趙連章下朝后,直接來了趙韓青的寢宮,詢問這三天發生的事,趙韓青便將之前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這般說來,青兒這三日一直在山里?”
趙韓青點了點小腦袋,“嗯,是一個神仙哥哥救的兒臣。”
“神仙哥哥?”趙連章愣了愣,隨即問道:“這神仙哥哥是誰,青兒為何如此稱呼他?”
“神仙哥哥長得好看,就好似畫中的神仙,而且還會飛來飛去。父皇您說,是不是神仙哥哥?”
趙連章聞言無奈地笑了笑,到底只是四歲的孩童,再即便聰慧,也沒有閱歷,說出的話不著邊際,也是人之常情。
“那個……神仙哥哥長得什么模樣?他是如何救的青兒?”
“神仙哥哥把青兒帶回家,還給青兒沐浴,給青兒做吃食,青兒腳上的傷就是神仙哥哥給治的!壁w韓青邊說,邊看了看自己的腳。
“這般說來,也是那個神仙哥哥把你送回的衙門?”
趙韓青再次點了點小腦袋,道:“哥哥知道兒臣的身份,便說要送兒臣回去,特意叮囑兒臣,不要將他救兒臣的事告訴別人,兒臣問哥哥為何,哥哥說他救兒臣是因與兒臣有緣,不想搞的人盡皆知,沾染上因果。父皇,什么是因果?”
“因果是佛教的一種說法,等青兒長大便懂了!壁w連章頓了頓,接著問道:“那個神仙哥哥家里可還有其他人?”
“沒有,只有神仙哥哥一人!
“那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除了給兒臣做些吃食外,其他時間神仙哥哥都會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上,神仙哥哥說那是打坐!
“他可與你一起用膳?”
趙韓青搖搖頭,道:“神仙哥哥說他已經辟谷,還說那些吃食與他而言是負累,兒臣不是很懂,父皇明白嗎?”
趙連章點點頭,眼神閃爍不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道:“青兒好生養傷,朕還有政務要忙!
趙韓青也跟著站起身,道:“兒臣恭送父皇。”
趙連章欣慰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寢殿。
趙韓青看著趙連章消失在視線當中,這才重新坐了下來。
趙連章回到御書房,吩咐道:“去知會徐坤一聲,讓他在東華山小心搜索!
“是,皇上!钡螺x應聲,轉身走向殿門。
“等等!壁w連章叫住德輝,叮囑道:“切記要秘密搜索,留意建在東華山上的大宅,若真有發現,莫要驚動,馬上回稟!
“是,奴才明白!钡螺x躬身退出御書房。
徐坤得了命令,十分困惑,卻不敢多問,帶著人去了東華山?蓪⒄剿蚜藗遍,除了普度寺,沒有任何建筑。徐坤如實上報,引來趙連章的深思,下令此事就此作罷,無需再查。徐坤更加疑惑,忍不住問了出來,可趙連章諱莫如深,徐坤見狀也不敢再多問。
轉眼一個月過去,凝翠山平靜如初,就連東華山也沒了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出沒,皇子被劫持一事不了了之。司華遙十分疑惑,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隱隱有種感覺這件事定跟趙韓青有關。
八月初九,院試開考的日子,考試場地設在林嵐書院,趙國有名的書院之一,監考官除了縣衙的人,就是書院的老師。
司華遙和春海一早就下了山,提前半個時辰來到了書院門口,驗明身份后,司華遙獨自進了書院,春海則留在了外面。
林嵐書院享有盛名,其院內學子出過五個狀元,趙國如今的內閣首輔關海林,次輔于子堯都是出自林嵐書院。
各地學子擠破頭都想擠進去,只是學院招生嚴格,便是京都權貴想要送兒子進書院,也得廢不少功夫,不少被拒之門外。
其內的學子多數都是頗有才名的才子,以致其內不少人都眼高于頂,自命清高。
司華遙走在學院的游廊上,看著來往的學子,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地討論著。
司華遙過于完美的相貌,很快便引來不少人的注意,他們看著他竊竊私語。
“這是我們學院的嗎?怎么看著眼生?”
“應該不是咱們學院的人,長得如此好看,不會沒有印象。”
“不是?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罷了!
“長得如此傾國傾城,該不會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裝吧?”
“你這么一說,倒也有些可能。要不咱們過去探問探問?”
司華遙武功極好,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誰家小姐能進來參見院試?腦子是好東西,可惜這些人沒有!
第85章
司華遙這張臉實在太扎眼, 想低調都不行,很快便引來不少人的圍觀,甚至還有人準備過來搭訕。
“這位兄臺, 小生這廂有禮了!
司華遙抬眼看了過去,說話的是個面容清秀的書生, 他的身旁還站著兩個人, 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方才的對話, 司華遙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們是林嵐學院的學子。
司華遙禮貌地還禮,淡淡地開口:“三位找我可是有事?”
聽他的聲音, 是男子的清亮,并非女子的婉轉,三人對視一眼, 不禁有些失望。不過司華遙的容貌近看更加驚艷,讓他們看得竟有些癡了, 理所當然地生了親近的心思。
清秀的書生率先回神, 笑著問道:“兄臺年紀輕輕,便能過了縣試、府試, 我等十分欽佩, 不知兄臺可是書院的學子?”
司華遙搖搖頭, 道:“怕是要讓幾位失望了, 我不是學院的學子!
見司華遙神色間不卑不亢, 幾人忍不住猜測他的身世,“兄臺有如此才學,家中定然底蘊深厚, 不知能否告知?”
“又要讓幾位失望了,我無父無母, 無親無故,是個孤兒,家中薄產也只能維系生活。”
三人眼中再次浮現失望之色,看向司華遙的眼神也變得輕浮。
“此等身世著實可憐,既然有緣,今后不妨跟著我等,以后在滄縣,乃至京都,都能有個照應!鼻逍銜D了頓,接著說道:“對了,還不知你姓名,我等該如何稱呼?”
直接由‘兄臺’降級變成了‘你’,這話語間的輕視,只要不傻,都能聽得出來,更何況是司華遙,“在問及別人姓名之前,是否該自報家門?”
聽他語氣不對,三人眉頭盡是一皺,頓時露了本相,站在左側的書生出聲說道:“我們問你姓名,是看得起你,別不知好歹!”
“你們是哪個旮旯蹦出來的癩蛤蟆,我為何要你們看得起?我知不知好歹,跟你們又有何關系?禮義廉恥,你們一樣沒學會,只學會狗眼看人低。都說林嵐學院招生極為嚴格,怎么就收了你們這三個漏網之魚?”
司華遙已經完全適應自己的身份,什么年紀該有什么樣的表現,拿捏得死死的。
三人被說的臉色漲紅,惡語脫口而出。
“你!油嘴滑舌,油腔滑調!”
“真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個年紀能過縣試、府試,說不準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司華遙冷下了臉色,看向他們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讓你們來書院,是為讀書明理,正心修身,你們卻眼高手低,嫉妒成性,趙國學子若都是你們這樣,怕是亡國之期不遠矣!”
司華遙的氣勢如排山倒海般朝著三人壓去,他們不約而同地后退一步,就好似現在他們面前的不是稚嫩的少年,而是站在頂峰的王,一身殺氣,讓人膽寒。
“說得好!”人群中一名青年大聲為司華遙喝彩,“我早就看不慣他們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臉,兄臺真是說進我心坎里!”
司華遙轉頭看了過去,這人看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竟還是熟人,是將來的刑部尚書蔣沖。
司華遙客氣地笑了笑,“兄臺過獎,在下不敢當。”
“你們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可知我們是誰?”
“怎么,這是辯不過我們,要拿家世壓人?”司華遙呲笑一聲,道:“成年人竟似三歲孩童,只知與父母告狀,還真是乳臭未干!
罵人不帶臟字,卻讓被罵的人氣得七竅生煙,是什么感覺,兩個字‘舒爽’!
“兄臺說的對!蹦乔嗄昕聪蛉,譏笑道:“嘖嘖,若是沒斷奶,便趕緊回家,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見周圍的人看著他們竊竊私語,三人被氣得臉色鐵青,若他們將今日之事告知家中,那就是承認自己乳臭未干,他們被司華遙架在了這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真是丟人現眼!”人群中一名少年開了口,看向三人的眼神滿是厭煩。
“王子俊,你一個私生子,竟敢對我們如此說話?”
王子俊眼睛微瞇,道:“我是私生子又如何,說到底我身體里流著皇室血脈,僅是這一點,你就比不上。”
那人剛想開口,便被王子俊打斷,“侮辱皇室血脈,可是重罪,重則滿門抄斬,你說話前,還是好好思量思量。”
眾人正爭執間,從后院走出幾個人,為首的是縣令胡瑞,身旁跟著的是主簿白冀,另外一人年紀偏大,頭發胡子全都白了,臉上掛著微笑,與彌勒佛十分相似。
“縣令大人到!”
胡瑞擺擺手,道:“時辰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入場了!
“是,大人。”
眾人應聲,三三兩兩地向考場走去。
每個考場門前都有兩名監考核對信息,還有兩名差役負責搜身,避免考試中有人冒名頂替或者作弊。當然古代沒有照片,冒名頂替幾率很大。至于作弊,科技沒有現代發達,作弊手段較為單一,倒是能防得住大部分人。
胡瑞旁邊的老者巡視了一周,在看到司華遙時,臉上露出笑意,抬腳便走了過去。
司華遙見狀連忙上前迎了迎,行禮道:“阿遙見過院長。”
老者便是林嵐學院的院長,也是翰林院大學士,名叫林君之。
林君之將他扶了起來,道:“小友,許久不見又長高了不少!
司華遙以十三歲的年紀連過縣試、府試,其聲名早就在滄縣傳開,林君之愛才若渴,自然不會放過,想將他招進林嵐學院,被司華遙婉言拒絕,他還是第一個拒絕進入林嵐學院的人,讓林君之的人生第一次嘗到了什么叫挫敗感,也讓他記住了司華遙。
司華遙現在的身高已經一米七五了,相較于他們上次見面,確實長高了不少。
林君之雖然清高孤傲,卻是真正的愛才,只要有才學,他不問出身、年紀,都會給予極大的尊重,是個令人欽佩的學者。
司華遙謙遜地笑了笑,道:“阿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長高很是正常,倒是院長,看上去越發年輕了!
林君之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濃,道:“你啊,就是嘴甜!唉,若是能來林嵐學院就更好了!
“林嵐學院這么多學子,您還不滿足,胃口是否大了點?還讓別的書院怎么活?”
司華遙不來林嵐書院有兩個理由,一是林嵐書院太過扎眼,二是書院規矩太多沒有自由。
“你啊你,真是沒大沒小!绷志棵颗c司華遙聊天,總會心情愉悅,這也是他喜愛他的原因。
胡瑞也跟著走了過來,見兩人有說有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咱們滄縣的小神童來了!
“阿遙參見知縣大人!彼救A遙躬身行禮,道:“大人謬贊了,阿遙實在不敢當!
“當的當的。縣試、府試皆是頭名,這般小的年紀,可不就是神童嘛,滄縣能出一人,本官這臉上也有光。”
為難司華遙的三人見狀頓時有些傻眼,沒想到他們心里的鄉巴佬,竟這般受林君之的推崇,要知道他們當初要進林嵐學院,可是廢了不少功夫。
司華遙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心中不由一陣冷笑,道:“院長,知縣大人,時辰不早了,阿遙怕是要失陪了。”
林君之點點頭,道:“快去吧,莫要耽擱了時辰!
司華遙朝兩人作了個揖,轉身向考場走去,見蔣沖就在前面,三兩步來到近前,道:“在下司華遙,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蔣沖放緩腳步,笑著回禮,道:“原來是司賢弟,在下蔣沖!
“蔣大哥,時間已然不早,我們各自入場,待考完在院外相聚,可好?”
蔣沖勤于政事,愛護百姓,是個不錯的好官,值得結交。
聽到司華遙的約,蔣沖很是驚訝,欣喜道:“再好不過,那便如此約定。”
“那便一言為定,預祝蔣大哥考個好成績!
“司賢弟亦是。”
兩人沒再多說,隨著人流朝考場走去。
那三人看著司華遙遠去的背影,臉上閃過復雜的神色,不約而同地呢喃道:“司華遙……”
王子俊從司華遙身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看不遠處的三人,眉頭微微蹙起,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雖然司華遙不是什么神童,卻有著成人的思想,經歷這十幾年的刻苦讀書,又有上一世的經歷,小小的院試自然不在話下,若不是在這里沒有提前交卷這一說,他根本不用熬到考試結束。
院試要進行三日,不過并非連著三日,分別是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中間可以回家備考下一場。
見司華遙出了考場,春海忙迎了過來,道:“少主。”
司華遙四下看了看,尋找蔣沖的身影。蔣沖沒找到,王子俊出現在視線當中,看著他走進,司華遙有些疑惑,等著他開口。
“司華遙?”王子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是我。”
司華遙平靜的與他對視,在腦海中搜尋他的信息,沒想到原劇中竟當真有這么一個人,他是晉王趙連玉的私生子,其母親是王府的婢女王彩云。晉王妃善妒,晉王年過中年也才兩個嫡子,庶子要么生不出來,要么早夭。為了保住孩子,王彩云逃出王府,在滄縣生下了王子俊。后來她病重,不得不帶著王子俊回了王府。
因王子俊長得與趙連玉十分相像,趙連玉在簡單地查訪之后,便承認了王子俊的身份,卻十分不待見他,將他安置在滄縣的別院,不僅不打算讓他認祖歸宗,還不許讓他用趙姓,所以他一直叫王子俊。
就在王子俊被安置在滄縣后不久,王彩云病逝,王子俊無依無靠,在別院過得日子十分凄慘,只因別院的管家吳松是晉王妃的心腹,不僅克扣王子俊的吃穿用度,還時常打罵侮辱。一次冬日王子俊受了風寒,卻無錢請大夫,差點病死在床上。
因吳松的苛待,王子俊讀書較晚,可他天賦奇高,十分有才,十六歲便過了鄉試,與司南遙同年參加會試,司南遙是狀元,而他是榜眼。兩人性情相投,引為知己,只可惜王子俊不滿二十便病逝,雖娶了妻,卻并未留下子嗣。
看完他的所有資料,司華遙不禁挑挑眉,沒想到以司南遙的性情,居然還能有知己,不過想想王子俊的經歷,他也就釋然了,這孩子估計也有心理問題。
“那三人的身份不一般,你得罪他們會很麻煩。”
司華遙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專門跑過來提醒自己,道:“多謝提醒,王公子能否告知,他們都是何身份?”
“你記得我的名字?”王子俊有些意外。
司華遙笑了笑,道:“我記性好!
王子俊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他們三人中為首的是兵部侍郎曹軍的三子,名叫曹營,另外兩人分別是大理寺少卿于朝的二子于林,以及督察院巡查御史張良義的兒子長子張惑!
司華遙聞言不禁有些好笑,道:“這般說來,我方才一下子得罪了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趙國三法司?”
見司華遙神色平靜,王子俊有些意外,道:“確實如此!
“那可真是不妙!”話雖如此說,可他臉上不見絲毫慌張。
笑話,到底是當過攝政王的人,這點風浪若經不起,那還怎么執掌朝堂,干脆回山種地得了。
王子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問道:“你與林院長是何關系?”
“并無關系!彼救A遙搖搖頭,道:“也就見過兩三次,在院長面前混了個臉熟。”
“若以后他們找你麻煩,你可去求林院長,以林院長的地位,便是他們父親,也不該輕易得罪!
看考前他們聊天的狀態,可不像司華遙所說,他肯定有所隱瞞,不過該提醒的,自己已經提醒,結果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多謝王兄提醒,感激不盡!彼救A遙禮貌地行了一禮。
“告辭!蓖踝涌』囟Y,隨后瀟灑地轉身離去。
司華遙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還真是高冷!”
王子俊的這番作為,讓司華遙對他產生了好感,也多了幾分探究的興趣。
“司賢弟!”
蔣沖的聲音傳來,司華遙轉頭看了過去,朝他揮了揮手,待他來到近前,方才問道:“蔣大哥為何出來得這般晚?”
“方才偶遇了熟人,跟他聊了幾句,讓賢弟久等了。這樣吧,若賢弟不嫌棄,便由為兄做東,咱們找個地方喝一杯,如何?”
“蔣大哥有如此雅興,我自當相陪!
“那咱們就去狀元樓!
“狀元樓?那蔣大哥今日怕是要破費了!
狀元樓是滄縣最大的酒樓,能在這里消費的,都是有錢人。
“不妨事,能與賢弟相交,我這心里高興。走走走,再晚一會兒,怕是沒了位置!
蔣沖家中是做茶葉生意的,且生意做的不小,可以說是家財萬貫,并不在意這點小錢。
兩人沒再多說,朝著狀元樓的方向走去,春海和李松(蔣沖的書童)緊隨其后。
一行四人走進狀元樓,蔣沖率先來到柜臺前,道:“掌柜,可還有雅間?”
掌柜笑臉迎人,道:“這位爺,現在正值飯點,雅間已經沒了,樓上還有一張桌子,您看……”
蔣沖轉頭看向司華遙,道:“司賢弟以為如何?”
“沒有雅間就坐大堂,在哪兒都一樣!
“那成,我們上二樓。”
掌柜忙應聲道:“小二,招呼客人上樓。”
店小二應聲,將手里的抹布一甩,揚聲說道:“幾位二樓請。”
四人跟著店小二上了樓,來到唯一的一張空桌前,象征性地擦了擦桌面和長凳,招呼道:“幾位爺請坐!
四人各自落座,蔣沖看向司華遙問道:“賢弟可有忌口?”
“其他無所謂,定要有魚,我就喜吃這個!
蔣沖聞言笑了起來,道:“和賢弟相處就是舒心,想什么說什么,不用拐彎抹角地去猜。”
“年少就該輕狂,想什么說什么,想什么便做什么,一旦進入官場,便再沒機會了!
“賢弟所言極是!”蔣沖深以為然,對司華遙的好感更甚,道:“那就來條紅燒魚,再來個醬燒豆腐、干鍋雞、脆皮鴨、清炒筍干、一盤花生米,最后來一壺女兒紅!
“紅燒魚、干鍋雞、脆皮鴨,醬燒豆腐、清炒筍干、一盤花生米、一壺女兒紅!钡晷《貜土艘槐,道:“爺,小人可有遺漏?”
“分毫不差!
聽著店小二報菜名,司華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這人怕不是有強迫癥吧。
“幾位爺稍候,飯菜馬上來!钡晷《ú家凰,轉身離開。
‘噔噔噔’腳步聲響起,樓梯口走上來三個人,司華遙一看,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暗道:還真是冤家路狹。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與司華遙發生口角的那三個官二代。
他們身后跟著店小二,陪著笑臉道:“三位爺,您看二樓確實坐滿了,您要不還是去一樓吧,現在還有空位!
曹營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司華遙,他坐的位置正對著樓梯口,加上過分耀眼的容貌,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看了看坐在司華遙身旁的蔣沖,曹營推開擋在面前的店小二,抬腳走了過去。
司華遙看著他走進,卻并未出聲。
“還真是巧啊,沒想到我們又遇見了!
司華遙淡淡地看著他,道:“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我怕是要去請個道士來驅驅鬼。”
“司華遙是吧,你可知我們是誰?”
“怎么,逞口舌不過,又想拿父母壓人?你們好歹已經成年,該斷奶的,還是得斷奶,不然我總覺著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
蔣沖‘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司華遙的口舌真是利得很。
曹營臉色鐵青,眼神微微瞇起,“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場?”
“不知,也不想知。”司華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我們點的飯菜不多,實在無法施舍,請回吧!
對曹營這種人,你越是懦弱,他越是欺負,與其那樣,還不如跟他硬著來,至少不會受氣。
況且以司華遙的武功,拿捏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是分分鐘的事。至于他們身后撐腰的人,礙于林君之的身份,他們不敢把他如何。
沒錯,正如王子俊所說,能利用的資源沒必要浪費。
“司華遙,別以為有院長給你撐著,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樣!”
“若我沒記錯,林院長不止是林嵐書院的院長,還是翰林院大學士,內閣首輔都是他的門生,就算你們是皇親國戚,有院長給我撐著,我也不會怎樣。”司華遙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你!”雖然不想承認,但曹營他們心里清楚,司華遙說得沒錯,林君之雖然只是個翰林院大學士,但他的門生遍布朝廷,其影響力不可估量,即便是他們父親也不敢輕易得罪。
“慢走不送!彼救A遙不想再搭理他。
曹營被氣得牙癢癢,看著司華遙,道:“咱們走著瞧!”
其實曹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司華遙是個不好欺負的主兒,卻還是忍不住往上湊,尤其是在看到他和別人和顏悅色,卻對他惡語相向時,心里的怒火騰騰往上漲。
一直未說話的于林開了口,道:“這個姓司的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里,我們不能就這么善罷甘休!”
張惑接話道:“他有院長做靠山,不善罷甘休又能如何?”
于林冷笑一聲,“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一個無家無室、無父無母的鄉巴佬,想讓他消失,非常簡單!
聽了他的話,曹營的眼睛閃了閃,腳步一轉道:“去三樓,找個雅間坐下!
店小二見他們又走了上來,心中發苦,為了飯碗不得不出聲阻攔,道:“幾位爺,咱們樓上的位置都滿了……”
曹營心中有氣,自然不會給店小二好臉色,道:“少廢話!要么給本少爺騰出一間雅間,要么本少爺砸了你們狀元樓!
于林一腳踹在店小二身上,道:“狗奴才,也不看看我們什么身份,敢得罪我們,就讓你們這店開不下去!”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這就去找掌柜。”店小二不敢怠慢,連忙起身下樓。
司華遙內力深厚,五感異于常人,三人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禁在心中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們不懷好意,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春海的武功現在與司華遙不相上下,自然也能聽到他們說話,眼底閃過寒光,雖然不清楚他們為何結怨,但敢于威脅司華遙的人,就是敵人,是敵人就該被除掉。
春海起身,道:“少主,奴才去給您買點山楂糕!
司華遙清楚他心中所想,道:“今日不想吃山楂糕,你去瞧瞧有沒有桂花糕,若有就買點回來!
“是,奴才這就去。”春海領會了司華遙的意思,起身離開。
“賢弟愛吃點心?這里好似也有,如若不然,咱們叫來小二再點些。”
“這里的點心都是湊數的,哪有專賣的好吃,蔣大哥不用費心了,這些飯菜足夠我們吃了!
司華遙給蔣沖倒了杯茶,道:“蔣大哥可知那三人的身份?”
蔣沖點點頭,道:“略有耳聞!
“哦?難道蔣大哥也是林嵐學院的學子?”
“這倒不是。”蔣沖喝了口茶,道:“方才我不是說遇到個熟人嘛,就是從他口中得知。”
司華遙一怔,隨即猜測道:“蔣大哥如此發問,可是想為我打算?”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省力,蔣沖笑著說道:“倒也不全是。為兄之前也曾出頭,總要為自己打算打算,故而向朋友打聽了打聽,沒想到咱們兄弟今日竟把三法司得罪齊了,還真是惹了大麻煩啊!
看蔣沖神色平靜,絲毫不見慌張,司華遙不由好奇地問道:“看來蔣大哥也有依仗,并不怕他們三人來找麻煩!
“不瞞賢弟,為兄有親人在吏部任職,多少有些權利,但凡在朝官員,都要給幾分薄面,不會因小輩的幾句口角,便興師動眾!笔Y沖仔細看著司華遙,想要知道他聽到這個消息后的反應。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彼救A遙松了口氣,笑著說道:“方才我還在想若是連累了蔣大哥該如何是好,有些后悔之前的肆意妄為!
蔣沖見司華遙神色自然,完全沒在意是誰在吏部任職,與他有何關系,而是輕描淡寫地略過,心中對他好感更甚。
第86章
“為兄就住在城東蔣宅, 若阿遙有事,便派人來尋,為兄定不推辭!币活D飯下來, 蔣沖直接將司華遙引為知己,拉著他的手叮囑道。
“蔣大哥放心, 若有事, 我定去煩擾。今日不早了, 咱們改日再約。”
“好,那便定在三日后,到時咱們再把酒言歡。”
司華遙欣然答應, 看著蔣沖主仆上了馬車,與他揮手告別,轉頭看向春海, 道:“如何?”
“他們打算跟蹤少主,確定少主住處, 再派人暗算!
“呵, 真是不自量力!彼救A遙思量了思量,道:“那便讓他們跟著吧。”
司華遙不著急回去, 就在街上游蕩, 身后墜著幾條尾巴, 在什么位置, 他們一清二楚。
最后他們停在了迎賓客棧門口, 店小二見有客人上門,急忙迎了過來,道:“二位爺是住店, 還是打尖兒?”
司華遙瞥了一眼身后的尾巴,道:“住店!
“二位爺里面請!钡晷《䲟P聲唱道:“來客兩位。”
司華遙抬腳走了進去, 來到柜臺前,問道:“有上房嗎?”
掌柜笑著迎客,“有,您是要幾間?”
“一間便可。”
“您住幾日?”
“十日。”
“上房是五錢銀子一晚,十晚便是五兩銀子,吃食另算。”
春海從荷包里掏出十兩銀子,放到了柜臺上,“剩余的銀子先放柜臺上,最后結算!
掌柜一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道:“小二,帶客人去天字甲號房!
店小二聞言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幾位隨我來!
兩人跟著店小二上了樓,徑直進了房間。
“二位客官,您先歇著,若有吩咐,您叫一聲就成。”
司華遙看向門口的位置,一個鬼祟的身影一閃而過,“小二,打些水過來,我要沐浴!
小二應聲,轉身走了出去,并隨手帶上了房門。
司華遙來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春海則來到窗前,探頭往下看了看,隨之縱身一躍跳了出去。
天很快黑了下來,司華遙舒舒服服地泡著澡,一陣微風吹過,春海出現在房內。熟悉的氣息,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是誰,道:“回來了,情況如何?”
春海答道:“回少主,尾巴回了書院,進了曹營的房間!
“只有曹營在?”
“是,另外兩人在各自的房間!
“他可有說下一步要做什么?”
“沒有,待尾巴回稟后,曹營便讓他退下了!
司華遙點點頭,道:“看來他是不著急動手,那就先等著吧。”
“少主,為何不讓奴才殺了他?奴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我與他們發生口角,即便那些大人知曉,也會認為是小孩子吵架,他們不會分心在我身上。若你殺了他,那就另當別論,他們勢必會追查到底。而剛與他發生過口角的我,便會進入他們的視線,就算找不到證據,也定會懷疑到我頭上。被三法司的人盯上可是大麻煩,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積蓄力量,不能節外生枝!
春海佩服道:“是,少主思慮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不能殺他,不代表我們什么都不能做,讓他們好好查查侍郎大人,有這么一個兒子,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干凈不到哪兒去。”司華遙拿起帕子擦了擦脖頸,道:“俗話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想必他這個做父親的,很是愿意替兒子還債!
“奴才這就吩咐下去。”春海再次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司華遙起身,將浴巾圍好,抬腳出了浴桶。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六天過去,司華遙完成了最后一場考試,照例在門口等著蔣沖,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曹營,不是因為他長相出眾,而是他看過來的眼神讓司華遙很不舒服。就在他以為曹營會過來找茬時,他低聲和于林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司華遙轉頭看了一樣春海,春海會意,腳步一轉跟了上去。
蔣沖從書院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司華遙,他的相貌太扎眼,只要往人多的地方看,準能找得到。他加快腳步走了過來,道:“阿遙,又讓你等,是為兄的不是!
“蔣大哥說話這般客氣,是把我當外人啊!
“好好,不客氣,不客氣。今兒還去我那兒,早上我專門吩咐他們去買魚,這會兒正在缸里養著呢,現吃現殺,絕對新鮮!”
“成,那我就再去蔣大哥家蹭頓飯吃。”
司華遙眼角余光,看到了人群中的王子俊,見他正在看自己,思量了思量,道:“蔣大哥,介意我多帶個人嗎?”
蔣沖一怔,隨即笑著說道:“人多才熱鬧,自然不介意。阿遙想帶誰?”
司華遙看向王子俊,道:“上次我與曹營他們發生口角,王兄曾出言提醒我,我想還這份人情。只是我家太遠,狀元樓又人滿為患,蔣大哥不介意我借花獻佛吧?”
“若是旁人,定是不行,但阿遙不是旁人。”蔣沖放低聲音,道:“只是聽聞王公子性子冷淡,不好相處,阿遙這人情怕是不好還啊!
“蔣大哥放心,阿遙出馬一個頂倆,管他再冷淡,也能請到!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司華遙沒再多說,邁開步子,朝王子俊走去。
王子俊一直在留意司華遙,見他走過來,微微怔了怔,待在原地等他走近。
“王兄有禮!彼救A遙笑著打招呼。
王子俊回了禮,道:“找我有事?”
“王兄可有閑暇,我想請王兄吃頓便飯。”司華遙表明來意。
王子俊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遠處的蔣沖,道:“請我?”
王子俊在滄縣很有名,眾人皆知他是晉王私生子,不被晉王看重,入不了族譜,被安置在滄縣自生自滅,這是他們茶余飯后的笑料,誰靠近他,誰就會成為這笑料中的一員,所以他在滄縣沒有朋友,也不與人來往,沒想到司華遙竟會主動請他。
司華遙點點頭,道:“不過不是我請,是蔣大哥請,我只是借花獻佛,不知王兄可有閑暇?”
王子俊出聲問道:“你們可知我的身份?”
“自然!
“那為何還要請我?”王子俊有些疑惑。
“為何不可?”司華遙清楚王子俊的處境,也明白他為何這么問,道:“人不能選擇何時出生,也不能選擇出生在何處,卻能選擇如何走今后的路,身世與我們而言只是附屬品,不是全部。若太在意,那它就是你甘愿背在身上的枷鎖,今后的路只能苦不堪言。王公子這般聰慧,應該不會傻到這般做吧!
王子俊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司華遙,明明有著這般稚嫩的面孔,卻仿佛看透世事的智者,說出的話如此發人深省。
“王兄,王兄……”
王子俊猛地回神,臉上有些發燙,他竟盯著司華遙發起了呆,實在有失體統,道:“抱歉,失禮了。”
自己的容貌有多大殺傷力,司華遙心里清楚,無所謂地笑笑,道:“王兄可有閑暇?”
“嗯。”王子俊淡淡地應了一聲,道:“只是初次上門,總要備些禮品,你們先行,我去采買。”
“不必麻煩,蔣大哥和我都不是那種注重繁文縟節的人,王兄不必客氣!币娡踝涌∵想再說,司華遙拉著他扭頭就走,道:“蔣大哥還在等著,再不過去那才是真正的失禮!
王子俊一怔,低頭看向被拉住的手,司華遙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纖細,指尖有薄薄的繭,皮膚白皙透著淡淡的粉,和他的臉一樣,十分完美。想到這兒,他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臉上也慢慢染上緋紅,卻并未掙開,因為在他印象里,只有母親這樣牽過他的手,也是這般溫暖,讓他忍不住貪戀。
蔣沖見司華遙拉著人過來,往前迎了兩步,客氣道:“王兄有禮!
司華遙很是自然地松了手,王子俊有些悵然若失,還禮道:“蔣兄有禮!
“時辰不早了,我們趕緊走吧!
李松叫來了馬車,三人相繼上了車,李松和王子俊的侍從坐在車轅上,一行人朝著城東走去。
車廂的空間有些小,三人坐在里面顯得有些擁擠,司華遙和蔣沖相熟,自然不覺得有什么,只是王子俊顯得有些不自在。
司華遙看出他的尷尬,主動開口問道:“王兄考的如何?”
“不錯。”王子俊頓了頓,反問道:“你們考的如何?”
王子俊性情有些孤傲,和司南遙十分相似,在學識上,除了司南遙,他從不認為自己輸給誰。
司華遙謙虛地笑了笑,“應該能過。”
不同于司華遙的謙虛,蔣沖自信地說道:“頭三名必有我一個。”
司華遙在腦海中搜索劇情,原劇中只提到司南遙是頭名,其他的名次并未提及,不過以蔣沖的才學,名次自不會低。
“那我提前恭賀蔣大哥!
“不過是院試,不值得恭賀。”蔣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們明年是否也打算參加鄉試?”
司華遙笑著說道:“只要過了院試,自然要參加鄉試,不然豈非要錯過三年一次的會試。”
蔣沖一愣,隨即訕訕地笑笑,道:“我倒是問了個蠢問題。”
王子俊看著兩人聊天,心中有些羨慕,掙扎片刻,出聲說道:“曹營可曾找你麻煩?”
司華遙搖搖頭,道:“沒有,自從我們在狀元樓發生口角后,他們便沒再找我麻煩。”
王子俊眉頭微蹙,道:“你們還在狀元樓發生過口角?”
“嗯。”司華遙將那日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王子俊聽后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道:“以他們的作風,不該這般平靜,怕是正在醞釀著什么陰謀,你還是小心些為好!
蔣沖插話道:“他們或許是懾于林院長與阿遙的關系,不敢找阿遙的麻煩!
“蔣兄不了解他們,想得簡單了些。他們睚眥必報,不擇手段,但凡得罪他們的人,都被他們狠狠欺凌過;蛟S礙于林院長,明面上他們不敢把……阿遙如何,但他們會暗地里動手腳,只要沒有證據,即便林院長也拿他們沒辦法!
王子俊打量著司華遙,見他神色自然,并未因自己的稱呼有所反感,悄悄松了口氣。
蔣沖一聽,頓時變了神色,道:“他們也太無法無天了!”
“有三法司在背后撐著,他們自然無法無天!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合稱‘三法司’,其職能相當于現代的公安部、法院、檢察院。曹營三人有這三個部門撐著,可不就是一套流水線,從抓到判,甚至連上訴的機會都沒有。
蔣沖轉頭看向司華遙,道:“阿遙,從今日起,你搬到我家來住,我讓人多顧幾個家丁,他們要敢來,就把他們的腿打折!”
“蔣大哥莫不是忘了,我那隨從可是會功夫的,平常的打手,三五個根本進不了身!彪m是這么說,但蔣沖的這份人情,他還是默默記在了心里。
蔣沖一怔,隨即說道:“真是關心則亂,差點忘了這事。”
王子俊提醒道:“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莫要輕敵為好!
三人正聊天,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李松的聲音隨之傳來,“少爺,我們到了。”
蔣沖掀開車簾看了看,道:“到家了,有話咱們屋里說。”
司華遙坐在最外面,率先起了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隨后是王子俊,最后是蔣沖。
蔣沖下了車,這才發現春海沒跟著,轉頭看向司華遙,道:“阿遙,你那個侍從呢?”
司華遙隨口答道:“我讓他去辦點事,待會兒便回來!
“那他回來之前,你哪兒也別去!
“蔣大哥放心,他要不回來,今兒我就住蔣大哥這兒!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這就讓他們收拾客房,今兒你們都住這兒,咱們好好喝一場!
三人沒再多說,在蔣沖的帶領下進了宅子。
蔣沖家不在滄縣,他母親本打算在京都給他買個宅子,可他看中了滄縣,距離京都也就一個多時辰的路程,這里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比京都要舒服得多。況且因為林嵐書院也開在這兒,來往的都是各地學子,讀書的氛圍十足,于是他便在這兒買了宅子,并且很快就搬了過來。
“這宅子雖然不大,卻很合我的心意,除了正房外,還有三間廂房待客,約個三五好友小聚,已然足夠了!
“蔣兄這宅子布置得十分考究,怕是廢了不少功夫。”
許是馬車上的一段交談,拉進了三人的距離,王子俊竟主動和他們打開了話頭。
“王兄眼光獨到!”說到此處,蔣沖兩眼放光,道:“這宅子的裝潢可是我精心設計,小到這些花花草草,大到院里院外的樹,都是我親自挑選。它們栽種的位置,也是經過我親自定的……”
司華遙來到旁邊的游廊坐下,好笑地看著興沖沖的蔣沖,以及聽他說個不停的王子俊,他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也因一句贊美,被拉著說了許久,可見蔣沖有多滿意這座宅子。
看著王子俊投來的求助目光,司華遙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猶豫片刻,還是出聲打斷了滔滔不絕的蔣沖,道:“蔣大哥,午飯何時能好,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蔣沖一怔,隨即看向旁邊的李松,道:“你去廚房催催,看何時能好。”
李松應聲,轉身去了廚房。
蔣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訕訕地笑了笑,道:“走,我們進屋,嘗嘗新送來的茶葉,味道還不錯!
“王兄有所不知,蔣大哥家里是做茶葉生意的,常年備著不少好茶,咱們有口福了。”司華遙出聲化解尷尬。
“那我得好好嘗嘗!蓖踝涌∷闪丝跉猓樦救A遙給的臺階走了下來。
三人在正廳各自落座,司華遙坐在了下首,說實話做了一回攝政王,處處高高在上,再回到嬰兒時代慢慢成長,真心不習慣,但這么多年過去,他也適應了現在的身份。
蔣沖看看司華遙和王子俊,又站起了身,道:“這茶今日有我來泡,也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我對這個一竅不通,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索性也來偷偷師,以免以后被人說連泡茶都不會。”
“這不同的茶泡法也不同,今日阿遙想喝什么茶?”
“今日王兄是新客,便由他來定吧!
見兩人看過來,王子俊想了想,道:“現已入秋,天氣漸涼,還是喝點紅茶吧!
“好,剛送來的茶正是金駿眉,你們稍待,我去去就來!
沒多大會兒的功夫,蔣沖便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置著泡茶用的工具,以及一個青色瓷罐,里面裝的應該就是他說的金駿眉。
司華遙起身走了過去,配合地問道:“泡茶需要這么多東西?”
“茶道是一種文化,包含許多知識,我也只是學了個皮毛。”
蔣沖一邊說,一邊擺弄著,他手里拿著個泥塑的小爐子,正在往里面添置碳火,準備燒水。
司華遙驚訝地看著,道:“蔣大哥打算從燒水開始?”
司華遙出演過許多古裝劇,其中不少泡茶的戲碼,所以他對泡茶也有幾分研究,只是步驟相較于蔣沖,還是簡略了許多。
“泡不同的茶,需要不同的水,除此之外,對水的冷熱也有要求,十分考究。若不是阿遙想學,我也不會如此興師動眾!
“那壺中的水是什么水?”
“山泉水。東華山有個小泉眼,每每去爬山,我總會帶回來一些,只為泡茶喝。”
司華遙忍不住對蔣沖豎起了大拇指,為了喝茶能做到這一步,實在是難得,若換成他,絕對不會這么干。
一壺茶從燒水開始,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泡好,蔣沖每人倒了一杯,推到他們手邊,道:“嘗嘗味道如何?”
司華遙看看色澤紅亮的茶湯,濃郁的茶香一陣陣撲面而來,光是這茶色和茶香,便能判斷這茶絕對錯不了。
果然,入口的味道芳香馥郁,且有回甘,讓人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這絕對是極品好茶。
司華遙忍不住贊嘆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王子俊應和道:“好茶需配上好的技藝,才能激發出它所有的香氣,蔣兄技藝非凡,在下佩服!”
蔣沖聞言明顯松了口氣,道:“最近一直在準備院試,已經許久不曾泡茶,就怕技藝生疏,配不上這么好的茶。聽你們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這邊茶喝的差不多了,那邊飯菜也已經上了桌,三人又移步飯廳,一同用了飯。
一頓飯下來,王子俊與他們熟絡了許多,尤其是在他喝酒后。司華遙從不喝酒,無論誰在面前,無論怎么勸,他都堅持滴酒不沾。他不喜歡那種濃重的酒臭味,會讓他忍不住干嘔,特別難受。
蔣沖卻是個好酒的人,每日都要喝上一些,喝得不多,就是過過嘴癮。司華遙不喝酒,成了他心中的痛,好不容易多了個王子俊,還是個能喝酒的,他自然不會放過。
于是,兩杯酒下肚,王子俊就好似換了個人,變得異;顫姡咸喜唤^地說著,且不停地重復一句話。與他平日里的高冷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酒過三巡,三個人只剩下司華遙還在桌子上,那兩個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司華遙無奈地看著兩人,得,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還得充當苦力,扛兩人回房。
不過這對司華遙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彎腰、扛起,一點不費勁兒,很快便將兩人安置在床上,吩咐下人給他們擦擦身,各自又喂了些水,這才長出一口氣。
待春;貋恚救A遙便離開了蔣宅,徑直回了客棧。
“他們有什么計劃?”
“他們打算今晚行動,劫持少主。”
“今晚?”司華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那我等著!
為了方便他們動手,司華遙早早便上了床,可左等右等,等了整整一夜,也沒見個人影?粗巴庖呀浡读唆~肚白,司華遙奇怪地問道:“他們為何沒動手?是中間出了岔子?”
“奴才確實聽到他們打算昨晚動手,只是……奴才再去林嵐書院瞧瞧!
司華遙思量了思量,道:“算了,回山吧,待那邊有了消息,再跟他們算總賬!
“少主,他們對您不懷好意,若坐視不管,難免成為隱患,還是讓人盯著點為好!
“嗯,那就派人盯著點,切記不要暴露身份!
“是,少主!
兩人也未結賬,直接收拾東西離開了客棧,就這幾天的花銷,十兩銀子足夠了,況且還有兩天才滿十日。
其實司華遙曾經也很是納悶,這些年極夜是怎么經營的,又是訓練暗衛,又要置辦家業,就好似有花不完的銀子。后來他實在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才知道原來為了避免意外發生,司南皇室在皇陵中留下了一筆錢財,足夠他揮霍十輩子也花不完。所以司南遙才有資本收買人心,到最后滿朝文武都聽命于他,連趙氏皇族都成了他的傀儡。
有錢好辦事,這句話在任何時代都通用。司華遙只需讀讀書,練練功,招兵買馬的事自然有人幫他打理。不過他這么做并非真的要復國,而是為了自保,畢竟他的身份十分敏感,一旦被人發現,那就是殺身之禍,總要有所依仗才可。
若不是必須和趙韓青和解才能去轉世投胎,他真想帶著人去前世那個小島,過隱居的生活。說到小島,司華遙覺得有必要提前建起來,萬一他和趙韓青鬧翻了,他還有個退路。
說干就干,司華遙當即便到書房畫起了海圖,那張海圖他也只看了三次,印象有些模糊,畫得不是那么順利,努力回想了一下午,終于畫完了。
司華遙將畫好的海圖遞給春海,道:“這是我從一本古書中臨摹下來的,書上說這里有座無人島,島上物產豐富,很適合居住。你派人前往,找到這個小島,在島上建筑房屋,開墾土地,以備不時之需!
春海一愣,隨即接過海圖,道:“少主的意思是……”
司華遙笑了笑,道:“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總要為自己謀條后路,以期東山再起!
“是,奴才這就去辦!
“等等。”司華遙叫住春海,叮囑道:“這海圖不一定精準,不過大體位置錯不了,你要提醒出海的人!
“是,奴才定辦好此事。”
看著春海走出房間,司華遙長出一口氣,但愿一切順利,不用漂洋過海,他是真的暈船。
第87章
林嵐書院, 曹營兩眼青黑,神情憔悴,正在隨從的侍候下吃著早飯。
腳步聲響起, 于林從門外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桌前, 拿起桌上的筷子, 便一屁股坐了下來, 壓低聲音問道:“人呢?”
曹營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了隨從,道:“去外面守著。”
“是, 奴才告退!眱仁坦硗顺鲩T外,并隨手關上了房門。
于林見他神色不對,猜測道:“不會是失手了吧?”
曹營聞言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道:“昨晚派出去的人還未回來!
“還未回來?”于林怔了怔,隨即說道:“怎么可能?那幾人都是老手, 從未失過手, 怎么可能對付不了他們?”
曹營沒說話,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于林見狀接著問道:“那你可派人去探聽情況?當真失手被抓了?”
曹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道:“司華遙主仆安然無事, 咱們派去的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于林皺緊眉頭, 道:“他們主仆只有兩人, 咱們可是派去了五人, 就算兩方交手,也得鬧出點動靜吧,怎么可能悄無聲息的……就沒了?”
“要么是有人幫了他們, 要么是我們中間有人被收買,透露了消息。”
見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對, 于林微微一怔,隨即不滿地說道:“你在懷疑我?”
曹營無視他的不滿,道:“此事只有我們三人知曉,人是我派出去的,我不可能毀了自己的計劃,那就只剩下你們倆,若不是你,那就是張惑。”
“不是我!”于林率先為自己爭辯,隨后又說道:“也不可能是張惑。我覺得定是有人暗中幫了他們。”
“那你說會是誰幫了他們,為何會知曉我們的計劃?”
于林思量了思量,道:“要么是林院長,要么是蔣沖!
“若當真如此,人既然已被抓住,為何不見他們來興師問罪?”
“以我們的身份,那些奴才怎敢亂咬?不怕咱們報復?”于林頓了頓,接著說道:“況且就算知曉是我們干的,他們又能把我們怎樣,總不至于因為一個鄉巴佬,得罪三法司吧。”
曹營聞言臉色緩和了些許,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于林點點頭,道:“你放心,我又不傻。得,你接著吃,我去知會張惑一聲。”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又過去三月,京都安寧公主府門外車水馬龍,今日是安寧公主趙寧心的生辰,趙寧心是趙連章的親妹妹,從小兩兄妹的感情就很好。每年她的生辰,趙連章都會親臨公主府,只是近幾日他身體不適,便由于慧嫻和趙韓青代他過來慶賀。
“皇后娘娘駕到,大皇子駕到!”
場中賓客慌忙來到門口,齊齊行禮道:“臣等參見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于慧嫻牽著趙韓青的小手走進正廳,來到趙寧心身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笑著說道:“都是自家人,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多謝娘娘。”趙寧心起身,稍稍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于慧嫻不以為意,轉身看向場中眾人,道:“諸位愛卿也平身吧。”
“多謝皇后娘娘!
趙寧心表面對于慧嫻笑臉相迎,其實與她并不親近,這主要是因為她的駙馬楊煥。楊煥是平原侯楊黎的嫡次子,而楊煥的母親馬欣兒是永璋侯馬肅的二女兒,介于兩家的姻親關系,楊馬兩家一直交好,而自趙寧心與楊煥大婚,也與楊馬兩家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尤其她與淑妃馬嬌還是閨中密友。由于馬嬌與于慧嫻非常不對付,時常在趙寧心面前挑撥,一來二去,趙寧心對于慧嫻的態度也就變了。
于慧嫻并不在意趙寧心對她的態度,只要趙連章的心在她身上就好,況且她生下了嫡長子,只要不是犯了謀逆的大過,誰也動搖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趙韓青上前一步,一本正經地給趙寧心行禮,道:“青兒給皇姑姑請安!
趙寧心蹲下身,捏了捏趙韓青的小臉蛋,笑著說道:“青兒不必多禮!
相較于慧嫻,趙寧心對趙韓青倒是真心喜愛,不過這么聰慧又懂事的孩子,沒人會不喜歡。
“多謝皇姑姑。”趙韓青這才直起了身子,板著小臉說道:“皇姑姑,太師教導,男女授受不親,皇姑姑此舉實在不妥。”
趙寧心一愣,隨即‘咯咯’笑了起來,道:“哎呀,我們家青兒也知曉男女授受不親了,這小模樣真是太惹人憐愛了。”
趙寧心說著,在趙韓青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皇姑姑,成何體統!”趙韓青被親的一蒙,白皙的小臉瞬間紅彤彤的,小眉頭也皺了起來,把在場眾人的心都給萌化了,恨不能也上前捏捏他的小臉。
這個小插曲,帶動了現場的氣氛,也讓趙寧心心情愉悅,宴會進展順利。
趙寧心負責在后院招待女客,楊煥負責在前院接待男賓,也算是各得其樂。趙韓青因年幼,便被于慧嫻帶在身邊,被那些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圍在了中間。
趙韓青掃了一眼身邊的人,提議道:“我們來捉迷藏,如何?”
“好啊好啊。”趙韓青話音剛落,便立即有人應和。
趙韓青看了過去,男孩五六歲的模樣,長得有些胖,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一看就是個調皮的主兒,“那你們都報一下姓名!
“我先來!”胖小子率先開了口,洋洋得意地說道:“我叫曹汲,我父親是刑部侍郎。”
趙韓青點點頭,道:“原來你是曹大人的兒子!
“嘿嘿,殿下,只要是玩的,就沒有我不會的,保證帶殿下玩好!
趙韓青看向其他人,道:“你們繼續。”
“我叫劉彰,我父親是戶部侍郎。”
“我叫梁宇,我父親是戶部左侍郎!
“我叫……”
待所有人都介紹完,趙韓青便簡單說了游戲規則,便帶著人離開宴會現場,去了別處躲藏。
前院,楊煥招呼著各位大人,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即便他酒量不錯,也架不住這么多人敬酒。身為好友的曹軍沒少幫他,以至于他喝得也有些多,腦袋昏昏沉沉的。他起身去如廁,侍從見狀連忙跟上,本想跟著他進去,被他攔了下來。
“有人落水了!”
侍從突然聽到有人呼喊,好奇地看過去,只見趙韓青邁著小短腿,噔噔噔地跑過來。
侍從遠遠看過趙韓青一眼,所以認得他的身份,道:“奴才參見殿下!
趙韓青氣喘吁吁地問道:“你可會水?”
“回殿下,奴才會些!
“快去救人,曹家的小公子落水了!”
侍從一怔,隨即問道:“殿下說的可是刑部侍郎曹大人家的小公子?”
“沒錯,就是他,你認識?”趙韓青好奇地看著他。
侍從一聽,來不及多想,急忙說道:“殿下恕罪,奴才這就去救人!
見侍從急匆匆地跑向池塘,趙韓青也緊跟著追了上去。
曹軍從廁所出來,只見一個陌生的侍從在外面候著。
“曹大人,我家駙馬吩咐,讓奴才扶您去客房歇息!
曹軍只覺得腦袋昏沉得厲害,剛才還不覺得,這一吹風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在侍從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曹大人,我們到了,奴才幫您把外衫脫了,扶您躺下歇會兒!
曹軍靠在床邊,任由侍從將外衣脫了下來,隨后便在他的攙扶下躺上了床。
“曹大人,喝點水,沖沖酒!笔虖膶⒉苘姅v扶了起來,小心地喂了杯水。
曹軍微微蹙眉,總覺著這水有些發苦,只是腦袋昏沉得厲害,便沒有多問。
因為曹汲落水,池塘邊圍滿了人,有賓客,也有侍候的下人。曹軍的侍從好不容易才將曹汲救了上來,虛脫地坐在一旁喘著粗氣。方才他下水救人,曹汲一個勁撲騰,手腳并用地打他,還專朝他腦袋上打,打得他腦袋發蒙,差點沒上來。
“汲兒!”曹軍的夫人王氏忙跑了過去,將曹汲攬進懷里,焦急地拍打著他的小臉,道:“汲兒,你怎么樣?”
曹汲吐出一口水,慢慢恢復意識,一看是王氏,害怕地哭了起來,“娘!”
于慧嫻見狀松了口氣,蹲下身問趙韓青,“青兒,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曹小公子會落水?”
“回母后,方才我們在玩捉迷藏,兒臣專門叮囑千萬不能去水邊,可曹小公子不聽,非要藏在池塘邊,兒臣勸他不過,便找了個地方藏好,之后便聽到‘噗通’一聲,兒臣連忙出來查看,發現曹小公子掉進了池塘,便大聲呼救!壁w韓青邊說,邊指了指曹汲掉下去的位置。
“原來如此!
趙韓青愧疚地垂下頭,道:“母后,都是兒臣的錯,若能多些耐心,曹小公子也不會掉進池塘。”
于慧嫻摸了摸趙韓青的小腦袋,道:“這不是青兒的錯,怎能怪青兒。況且青兒事后處置得當,曹小公子才能得救,青兒該受到獎賞才是!
王氏聽聞前因后果,心中的不滿消失,感激道:“民婦代汲兒謝殿下救命之恩!
趙韓青搖搖頭,指向凍得瑟瑟發抖的侍從,道:“夫人該謝的是他,是他跳進水中救的曹小公子。”
侍從一怔,抬頭看向趙韓青,沒想到堂堂皇子竟會在意他這個小小的奴才。
王氏轉頭看了一眼,道:“殿下放心,回去后,民婦定會重賞。”
侍從哆嗦著跪在地上,道:“多謝殿下,多謝夫人!
于慧嫻見狀笑著說道:“曹夫人帶公子去換身衣服吧,這天冷的很,別再感染了風寒!
“多謝娘娘關懷,民婦感激不盡!
王氏沒再多說,帶著曹汲去換衣服,那侍從緊隨其后。
趙寧心看著王氏母子離開,雖然并未多說,心中卻多有不滿,好好的宴會偏偏因他們生出事端。
“既無事,那便回去吧,宴會還在繼續。”
眾人應聲,跟在于慧嫻和趙寧心身后走著。
趙寧心的侍女墨蘭突然靠近,小聲說道:“公主,您的衣裙臟了!
趙寧心頓住腳步,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果見臟了一塊,不禁微微蹙眉,看向于慧嫻,道:“娘娘先行,安寧去換身衣服!
于慧嫻低頭瞧了瞧,“那就去吧,那邊有本宮盯著!
趙寧心福了福身,朝著寧心院走去,徑直走進臥房,而墨蘭則去拿衣服。趙寧心走向梳妝臺,打算檢查一下自己的妝容,竟發現床上躺著個人,面朝里側躺著,看不清面貌。
趙寧心微微蹙眉,走上前坐在了床邊,道:“駙馬,前面還有客,你怎的先回來了?”
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床上人有回應,趙寧心便伸手去拉他的身子,誰知竟被攥住了手腕,隨后一個用力,將她拉倒在床上,翻身壓了上去。
趙寧心一看壓在身上的男人,不禁驚叫出聲,隨即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放肆!你滾開!來人,快來人!”
男人無視她的掙扎,揚手也給了她一巴掌,隨即開始撕扯著她的衣服,俯下身便要親她。
墨蘭聽到趙寧心的尖叫,顧不得找衣服,慌忙跑了進來,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呆住,刑部侍郎曹軍竟壓在趙寧心身上……
趙寧心被曹軍壓制在身下,衣服也被扯開,又急又氣,“你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把他拉開!”
墨蘭回過了神,急忙上前去拉人,誰知曹軍力氣大得驚人,墨蘭也被他拉倒在床上。墨蘭無法,只能用身體護住趙寧心,大聲呼喊道:“來人,快來人!”
門外的內侍、侍女聽到呼喊,急匆匆跑了進來,好不容易才將曹軍拉了起來。
趙寧心衣衫不整,鬢發散亂,臉上還有個醒目的巴掌印,屈辱地大聲吼道:“把他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是,公主!眱仁虃兺现苘姳阕吡顺鋈。
現在正值冬日,曹軍只穿了一件中衣,還被一盆冰水當頭潑下,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幾分,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周圍很是陌生,身邊還站著幾個內侍。一陣寒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要起身,才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誰給你們的膽子,膽敢綁本官!”
身旁的侍從拿出帕子,把他的嘴堵上,隨即抄起棍子便打了起來。
‘砰砰砰’,棍子一下接一下,打得曹軍滿地打滾,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墨蘭猶豫片刻,出聲說道:“公主,曹軍到底是朝廷命官,若當真打死了,怕是不好與皇上交代!
看著鏡子中的巴掌印,趙寧心是恨毒了曹軍,道:“他敢輕薄本宮,本就罪該萬死!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墨蘭聞言連忙辯解道:“奴婢不敢。只是此事不易宣揚,就算要他死,也該有個理由不是。奴婢覺得還是得通過皇上,這樣公主既能出氣,這事也不會宣揚出去!
趙寧心思量了思量,道:“讓他們歇了吧,去請皇后和駙馬過來,切莫驚動他人。”
“是,奴婢這就去。”墨蘭讓門外的人住了手,隨即轉身出了院子。
墨蘭出去,青竹進來侍候,趙寧心抬頭看向她,道:“把今日在院子里值守的人統統給本宮抓來,本宮要問問他們怎么守的院子。”
“是,奴婢這就去!
很快,青竹便將人帶了進來,他們明白自己即將迎來什么,害怕地跪倒在地,道:“公主,奴婢錯了,求公主饒奴婢一命!
趙寧心冷眼看著面前的兩人,道:“說,人是怎么進來的?還是說是你們膽大包天,故意放人進來陷害本宮!
“不是,公主,您就算給奴婢們十個膽子,奴婢們也不敢放人進來!
“那就是你們躲懶了,才讓他混了進來!
“沒有,公主,奴婢們只是聽到呼喊,說有人落水了,才走開了那么一會兒。沒曾想竟有人膽敢擅闖公主的院子……”
“沒用的狗東西!壁w清寧拿起桌上的茶杯便砸了過去,道:“把她們拉出去重打五十!
“是,公主!
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崩在身上,她們顧不得疼痛,慌忙求饒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
門口進來四名內侍,不顧她們的呼喊,將兩人架了出去。
當于慧嫻進院子時,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衣衫不整的曹軍,一陣驚訝過后,腳步不停地走進趙寧心的臥房。
趙寧心一見著她,頓覺一陣委屈,眼眶紅了起來,道:“皇嫂,你要為我做主啊!”
于慧嫻有些受寵若驚,趙寧心已然許久不曾與她親近,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說來給嫂嫂聽聽,嫂嫂給你做主!
趙寧心哭著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皇嫂,若此事傳出去,我還怎么活?”
“真是豈有此理!”于慧嫻猛地拍在桌子上,氣憤地說道:“如此膽大包天,該殺!你放心,嫂嫂定為你做主!”
正說話間,駙馬楊煥也走了進來,見于慧嫻也在,忙行禮道:“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駙馬,皇上將安寧交給你,是要你好生照顧安寧,你竟讓安寧受此等委屈,該當何罪!”
于慧嫻一上來就興師問罪,聽得楊煥摸不著頭腦,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息怒,微臣不知發生何事,還請娘娘明示!
剛才楊煥進院時,雖然看到了地上躺著的人,卻并未看清是誰,以為是做錯事的內侍,正在接受懲罰。
“你竟還問發生了何事,你沒看到院子里跪著的曹軍?他竟敢輕薄安寧,簡直是罪大惡極!”
“曹大人?”曹軍和楊煥是至交好友,乍一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自然是不信,下意識地說道:“怎么可能,曹大人與微臣向來交好,怎會做出此等事,這其中怕是有什么誤會!
趙寧心不敢置信地看著楊煥,沒想到自己被人輕薄,他竟為那登徒子說話,頓時傷心不已,“楊煥,你這話是何意?難道是說本宮在拿自己的清白冤枉他?”
楊煥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道:“公主誤會了,我怎會如此想,只是怕公主中了別人的奸計……”
“住口!”聽楊煥還在為曹軍說話,趙寧心憤怒不已,再次打斷楊煥的話,轉頭看向于慧嫻,道:“皇嫂,我要進宮,我要去見皇兄,讓皇兄為我做主!
于慧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嫂嫂陪你進宮。不過在此之前,還需先送走賓客,免得惹人生疑!
趙寧心聞言心中感動,與于慧嫻親近了不少,道:“皇嫂,我的臉被打成這樣,還如何出門見人?”
“那嫂嫂代你去送客,便說你方才吹了風,身體有些不適!
“多謝皇嫂,幸好有皇嫂在,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趙寧心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對,楊煥連忙上前,道:“公主……”
“駙馬也趕緊去送客吧!庇诨蹕箶r住了楊煥,淡淡地說道:“駙馬切記,此事不能外傳,若再有旁人知曉,被問罪的便不只是曹軍!
楊煥心中一緊,明白于慧嫻這是在警告他,不能將此事告知任何人,道:“娘娘放心,微臣明白該怎么做。”
“那還愣著作甚?”楊煥方才的所作所為實在招人厭煩,于慧嫻更加不待見。
“是,微臣告退!
于慧嫻又安慰了趙寧心一番,這才整了整衣衫走出臥房。
曹軍跪在院子里,被凍得瑟瑟發抖,正處在意識模糊的狀態。若再繼續待下去,不用進宮,他就得凍死在這兒。
于慧嫻僅是冷眼瞧了瞧,沒有理會的打算,膽敢輕薄公主,他的下場已經定了。
于慧嫻送走了賓客,這才押著曹軍,和趙寧心一起進了宮。
趙連章正靠在軟塌上看著奏折,手邊放著一碗藥,處理完手中的奏折,他端起藥碗喝了下去,隨手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德輝從外面走了進來,行禮道:“啟稟皇上,皇后和公主在殿外求見!
趙連章一怔,抬頭看向外面的天色,這時辰還早,怎么這會兒就回宮了。
“讓她們進來!
趙寧心得了信兒,率先跑了進來,撲到趙連章身上就哭了起來,道:“皇兄要為安寧做主!”
趙連章一陣發蒙,眉頭微微蹙起,道:“發生了何事?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宴么,怎么這會兒進宮了?”
“安寧……安寧實在難以啟齒,嗚嗚……”
于慧嫻緊跟著走了進來,進宮后她就讓人送趙韓青回宮了,這種事實在不易讓一個四歲的孩子知道。
來到殿中,于慧嫻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免禮!币娪诨蹕惯M來,趙連章緩了神色,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坐,問道:“皇后可知發生了何事?”
于慧嫻來到趙連章身邊坐下,道:“皇上有所不知,安寧這次可是受了大委屈……”
于慧嫻將公主府發生的事仔細地說了一遍,“駙馬也是,分明是安寧受了委屈,他竟為曹軍開脫,真是越想越生氣。”
“什么,竟發生這等事?”
趙連章一聽自己心愛的皇妹被人欺負了去,頓時怒火中燒,道:“來人!
德輝聽到宣召,趕忙走了進來,道:“奴才在!
“把外面那個狗東西送去詔獄,告訴徐坤,什么都不用問,只需用刑,只要不死便成!
德輝聽得一怔,隨即應聲道:“是,奴才遵命。”
趙寧心聞言頓覺心里舒坦了些許,漸漸地停下了哭泣,道:“多謝皇兄為安寧做主!
趙連章伸手為趙寧心擦了擦眼淚,道:“膽敢輕薄朕的寶貝皇妹,朕看他是活膩了,你放心,朕不會善罷甘休。”
趙寧心心中感動,轉頭看向于慧嫻,道:“皇兄,這次多虧了皇嫂,不然安寧都不值該如何辦了!
于慧嫻溫柔地笑笑,道:“安寧是皇上的親妹妹,也就是本宮的親妹妹,本宮自然要護著,安寧說這話就客氣了!
見兩人關系親近了不少,趙連章很是欣慰,拉起兩人的手,道:“咱們可是一家人,自然不用說兩家話,以后可要多親近。”
“是,皇兄。”
“皇上說的是!庇诨蹕诡D了頓,接著說道:“皇上,這次駙馬太不像話,您得好好敲打敲打。”
“放心,朕心中有數!
趙寧心又在皇宮呆了許久,才回了公主府。
趙連章招來影衛,吩咐道:“去仔細查查!
“是,皇上。”
第88章
滄縣, 院試的結果早在一個月前便已出了,司華遙不出所料地得了頭名,王子俊第二名, 蔣沖第三名。
蔣沖雖遺憾自己沒能考得頭名,卻也為司華遙高興, 也對王子俊刮目相看, 三人的關系也因此更進一步。
這天, 司華遙正在書房練字,春海突然推門走了進來,稟告道:“少主, 京中傳來消息,刑部侍郎曹軍被拿下獄,侍郎府也被抄了!
司華遙的動作一頓, 抬頭看了過去,道:“咱們的人做的?”
“不是, 沒有少主的命令, 他們不會擅自行動!
經過三個月的努力,他們已經掌握了曹軍貪贓枉法的證據, 只是司華遙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也沒想好以什么樣的方式呈上去, 所以就拖了下來。
“那是什么人?”
“是皇上, 罪名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司華遙不禁一陣驚訝, 貪贓枉法或許還能有條生路,欺君罔上那就是直接判了死罪,說不準還得連累家人, “只有曹軍被抓?”
“侍郎府已被抄沒,曹家所有人皆被下獄。”
司華遙有些驚訝, 又十分好奇,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竟連累了全家人,不會被抄家滅族吧。”
“奴才派人打聽過,只打聽到這個‘欺君罔上’的罪名!
司華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可知他被抓去了何處?”
春海點點頭,道:“曹家全家都被下了詔獄!
“竟被下了詔獄?看來這個曹軍是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彼救A遙幸災樂禍地笑了笑,道:“現在時機正好,你讓人把咱們查到的證據,送去督察院僉都御史胡輝宇手中,落井下石這種事,還是督察院的人干起來得心應手!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贝汉,轉身出了書房。
司華遙拿起筆,重新蘸了蘸墨,將方才未寫完的字寫完,隨后仔細端詳了端詳,不禁嘆了口氣,道:“果然寫字要一氣呵成,再寫便沒了方才的意境!
這三個月來,司華遙的人一直在盯著曹營的動向,他們并未放棄找他的麻煩,只是司華遙住在深山里,鮮少有人找得到,即便有人誤打誤撞到了附近,也會被隱在暗處的影衛想辦法趕走,所以曹營一直未曾得手。
曹軍身為刑部右侍郎,不知為民請命,卻行貪贓枉法之事,制造了不少冤假錯案,光是他們查出的被冤死的人命就有五條之多。其中就有因曹營而起的一樁命案,所以他們父子誰死都不冤。
至于于林和張惑,他不著急,慢慢來,總有清算的時候。
只是好像老天都在幫他,就在幾天后,于朝和張良義也相繼被抓,罪名是貪贓枉法,欺壓百姓。于家和張家緊接著被查抄,于林和張惑也因欺男霸女,致死人命被抓,最后落得個充軍發配的下場。
京都接連發生的事,讓司華遙察覺不對,若單單只是曹家,有可能是巧合,可于家和張家相繼出事,這未免也太巧了些,顯得有些刻意。
“少主,您是否多慮了?”見司華遙眉頭緊鎖,春海忍不住出聲說道。
司華遙搖了搖頭,道:“一件可能是巧合,兩件也能勉強說得過去,三件那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少主,以他們三家的關系,曹家出事,于家和張家受牽連也屬正常。那些督察院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平時沒事都要憑空捏造些事出來,更何況是曹家給了機會。再加上三家聯合,定干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得罪了不少人,落井下石的好機會,他們怎么可能放過,這就叫‘拔出蘿卜帶出泥’,他們誰也跑不了!
“說的有道理。”司華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只是他的眉頭依舊緊鎖,道:“可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這么簡單!
春海聞言猜測道:“少主懷疑有人在暗中幫我們?”
司華遙沉吟片刻,道:“不排除這種可能!
春海緊接著問道:“那少主以為會是誰?”
司華遙搖搖頭,道:“與我有過交集的,與朝廷有關的,有蔣沖、王子俊、林院長。林院長是書生,他的能量是很大,但以我們的關系來講,不足以讓他這么做。
蔣沖也不可能,蔣家經商,有錢卻沒有權,他們的倚仗是吏部侍郎高志廉。只是高志廉是外姓,不可能因為蔣沖的一個朋友,出手對付同僚。
最后只剩下王子俊……”
原劇中,司南遙能掌控朝局,王子俊出了不少力,也確實暗中培植了力量,只是他現在的力量應該還不足以搬到曹家吧……
“晉王的私生子?”
司華遙陷進了自己的思緒當中,沒聽到春海在說什么。
“難道是他?”司華遙輕聲呢喃了一句,隨后又說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奴才也覺得不可能,晉王都不愿讓其認祖歸宗,而是放逐在滄縣,任其自生自滅,又怎會為他的一個朋友出手!
春海的話拉回司華遙的思緒,語氣中的輕視讓他皺眉,道:“一個人的身世由不得自己,他也不想做別人的私生子,這不能成為他受歧視的理由。他是我認可的朋友,別人我管不了,但你們不能因此對他不敬,懂嗎?”
春海單膝跪地,道:“少主息怒,奴才知錯!
“不是王子俊。”司華遙聞言緩了神色,揮揮手示意他起身,道:“你可還記得三個月前院試結束那晚,曹營他們原本打算劫持我,可我們等了一夜,也沒等到人!
春海起身,道:“奴才記得。”
司華遙猜測道:“或許不是他們改了主意,而是他們在去客棧的路上,就被人攔了下來。”
春海聞言頓時變了神色,道:“若當真如少主所言,那我們的一舉一動豈不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不無可能!彼救A遙深吸一口氣,道:“待到晚上,我們親自走一圈,瞧瞧是否有人在暗中監視!
“是,少主。”
司華遙再次陷入沉思,就在方才他的腦海中閃過趙韓青的臉,因為只有他這個外人曾進過宅子。
只是他現在不過四歲,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搬倒一個朝廷命官?要知道趙連章可不是昏庸無能的君主,即便再寵愛他,也不可能隨意制裁一個正三品的輔政大臣。
還有曹營派來的打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解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監視他們,而不被發覺,只能說隱藏在暗處的絕對是個高手。這樣一個高手,怎會聽命于一個四歲的孩童?
即便趙韓青重生了,在別人看來,她依舊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就算他再聰慧,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便有了自己的力量。
如果那個高手不是他的人,那就只可能是趙連章或者于慧嫻派去保護他的影衛。若當真如此,那他有什么行動,趙連章定也會知情,為何會由著他這么做?難道他將上次救他的事,稟告了趙連章?
也不對,就算他救了趙韓青,趙連章也絕對不會為了他,動曹、于、張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司華遙思來想去也沒想通,索性不再為難自己的腦細胞,等晚上他們出去巡視過后,再做打算。
深夜,大宅里歸于平靜,只有院子里有幾盞燈籠在亮,三道黑影翻越院墻,出了大宅,分三個方向,各自搜尋而去。兩個時辰后,他們陸續回了大宅,卻一無所獲。
司華遙忍不住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是我太多心了?”
春海見狀出聲說道:“少主的懷疑不無道理,說不準是那人察覺到什么,或者是得了新的命令,只是暫時離開,我們還是警惕些為好!
洪陽點點頭,道:“也或許是那人的武功在我們之上,我們無法察覺呢?”
司華遙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道:“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警惕些,若發現有任何異常,馬上稟告!
“是,少主!
“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奴才告退。”
又是三天過去,春海又來稟告曹軍等人的后續,“少主,剛剛京都傳來消息,曹營在詔獄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司華遙皺起眉頭,“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春海如實答道:“據說是受不住刑,撞墻自盡!
司華遙聞言眉頭越皺越緊,懷疑道:“若有這份力氣,那便說明沒受多少刑,既如此為何要自盡?”
春海想了想,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早晚是要死,與其活受罪,還不如早死早超生。若換成奴才,奴才也會自盡!
“倒也說得過去,只是曹營當真有自殺的勇氣嗎?”不待春;卮,司華遙接著說道:“于林和張惑被判充軍發配,你可知他們發配到何處?”
“回少主,于林被發配遼東,張惑被發配西南。”
“何時走?”
春海聞言忙應承道:“奴才這就讓人去打探!
司華遙索性直接下了命令,“確定日期后,派兩個人尾隨,切記隱藏行蹤,不要被人發現。”
“少主可是想殺了他們?”春海揣度著司華遙的意思。
司華遙搖搖頭,道:“不是,我是想瞧瞧,他們會不會死!
春海怔了怔,隨即明白了司華遙的意思,道:“少主是懷疑有人要殺人滅口,曹營的死不是自殺?”
“我確實有所懷疑,至于是否如我猜測的那般,還要往后看。”司華遙沒有否認。
“難道少主還在懷疑曹、于、張三家的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縱?”
“嗯,我不信天下有這般巧合的事。若于林、張惑也和曹營一樣莫名死去,那便說明我的懷疑沒有錯!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見春海轉身,司華遙出聲攔住了他,道:“對了,再過幾日便是林院長的壽辰,我要下山挑選禮物,那就一起吧!
“少主打算參加壽宴?”春海有些驚訝,之前林君之請過司華遙很多次,他都以各種理由推據了。
司華遙點點頭,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道:“以前不想去,是想多幾日清靜,如今……如今也是時候在人前露露臉了,為兩年后的會試打打基礎!
他是不想過早在人前露臉,最好是能逍遙幾日便逍遙幾日,可他總覺得有無形中有一張網罩了下來,推著他往前走,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掌握主動權。
春海明白司華遙的心情,勸慰道:“少主,您年紀還小,不必這般心急。”
司華遙笑了笑,道:“極夜為了司南家付出了所有,身為司南皇室遺孤,我怎能貪圖享樂。況且,該來的終究會來,能早些便早些,積蓄的力量越大,才越有把握!
春海單膝跪地,道:“奴才定盡心輔佐少主!
司華遙上前扶他起來,笑著說道:“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定能得償所愿!”
司華遙又叫了洪陽,三人一起下了山,春海去傳信兒,洪陽則跟著司華遙在街上逛著。
“少主,您打算買什么禮物?”
“就送一套筆墨紙硯吧,無需太貴重的東西。”
洪陽提醒道:“林院長大壽,前來祝賀的達官貴人定然不少,若送的禮物太過寒酸,怕是不太好!
司華遙笑著搖搖頭,道:“外面皆知我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是個孤兒,送禮寒酸不是很正常?若當真打腫臉充胖子,定會惹人生疑,以為我有意巴結林院長,那樣才會讓人厭煩。”
洪陽點點頭,道:“還是少主思慮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走吧,好好挑挑,寒酸點就寒酸點,但也得從矮子里面拔將軍,讓林院長看出我的用心!
“是,少主!
洪陽跟在司華遙身后,心里忍不住感慨:聰慧也就罷了,為人處世還游刃有余,更勝他們這些成年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司華遙抬頭看了看招牌,上寫著四個大字‘鴻翔書社’,這里是滄縣最大的書社,不僅售賣各種書籍,還賣筆墨紙硯,品質絕對可以保證,但相較于別處是貴了許多。
兩人相繼進了門,店伙計見狀忙走了過來,小聲招呼道:“兩位需要點什么?”
店里有不少學子在看書,類似于現代的圖書館,但在這兒看書要交錢,是按時收費。
司華遙也放低了聲音,道:“想買文房四寶!
“兩位這邊請!
兩人跟著伙計身后上樓,看著樓下認真看書的學子,司華遙忍不住在想,這書舍的布置十分不妥,看書的地方應該設置在樓上,樓下放置要售賣的物品。想是這么想,不過司華遙沒打算多管閑事,跟著伙計徑直上了三樓。
三樓分四個區,按照筆墨紙硯的順序依次排列,整齊干凈。
上樓后,伙計便開始詢問,“咱們店里的筆墨紙硯分為四個等級,分別是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極品。敢問兩位想要哪個品級的?”
“這四個品級都是什么價格?”拮據的人總喜歡先問價格。
伙計耐心地介紹,“下品的價格從幾兩到幾十兩不等;中品是從幾十兩到幾百兩不等;上品是幾百兩到幾千兩不等;極品是有價無市!
“你說的是一套的價格,還是單品的價格?”
伙計疑惑地眨眨眼,道:“敢問客官什么是單品?”
司華遙心中一緊,一不小心用了現代的詞匯,連忙解釋道:“就是單個,單指哪一樣的意思!
伙計恍然大悟,道:“小的說的是成套的價格,若是單買是另外的價!
司華遙點點頭,道:“我想選中品幾十兩一套的便可。”
“兩位客官這邊請!
伙計招呼兩人坐了下來,還給他們倒了茶,端了點心,道:“兩位先坐著,小的去取兩套店里賣的好的,您若是瞧著不妥,小的再給您換。”
“好!
伙計自始至終都很熱情,并未因為他們選中品而小瞧,讓司華遙不禁感慨:難怪人家生意好,店員素質就是不一樣。
和他們一樣來購買筆墨紙硯的,還有不少人,坐滿了五張桌子,每個客人面前都奉了茶,還端了點心。
一個伙計負責一張桌子,都在小聲的和顧客交談著。
只是自司華遙上樓,他們的注意力便由面前的商品,轉移到司華遙身上,伙計說了什么,他們壓根沒聽進去。
鄰桌坐著一男一女,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模樣,兩人眉眼間有些相像,看上去像是兄妹。再看他們的穿著和打扮,可以判斷其家境定然不錯。
“哥。”少女輕輕叫了一聲,還扯了扯少年的衣袖。
少年回神,轉頭看向少女,道:“嗯,怎么了?”
少女羞澀地抬頭看看司華遙,又垂下頭去,意思很明顯,她想搭訕,卻又不敢。
少年愣愣地看看司華遙,又看看少女,很明顯是沒明白她的意思,又重復了一句,“怎么了?”
少女嗔怪地瞪了少年一眼,小聲說道:“哥,你真是榆木疙瘩!”
少年被罵得糊里糊涂,不自覺地又看向司華遙,見他正看著自己,臉騰得一聲燒了起來,慌忙移開視線,就好似做賊了一樣。
司華遙被他弄得有些發愣,這是什么情況,這少年怎么看著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兩位對這兩套筆墨紙硯還滿意嗎?”伙計抬高了音量,試圖拉回少年、少女的注意。
少年敷衍地看了一眼,道:“還算不錯!
“那您打算選哪一套?”
少女聞言忙說道:“這兩套雖然不錯,但未達到我們想要的品質,還想再看看,是吧,哥?”
察覺到司華遙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少年緊張地握緊了拳頭,臉色更紅了,胡亂地應聲道:“是,再看看!
“好,那小的去換兩套品質更好的!
司華遙好似明白了什么,連忙轉開視線,心中忍不住吐槽:果然又是這張臉惹的禍。
服務他們的伙計走了過來,將兩套筆墨紙硯放在了桌上,道:“讓兩位客官久等了。左手邊這套五十兩,右手邊這套八十兩……”
司華遙聽著伙計的介紹,拿起東西仔細看了看,隨后指了指八十兩那套,道:“定這套吧。”
伙計沒想到他們這么爽快,微微愣了愣,隨即笑著說道:“好嘞,小的這就給您包起來。”
司華遙提醒道:“我要送人,你包的精致些!
“客官放心,小的定讓您滿意!
鄰桌的兄妹沒想到司華遙竟這么快就選好了,頓時有些心急,少女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小聲說道:“那位公子看上去很是面善,要不你去問問,我們是否在哪兒見過?”
“。俊鄙倌暌荒樏H坏乜粗倥懊嫔疲课以趺床挥X得?”
少女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嬌嗔道:“哥到底去不去!”
少年看看少女,又看看司華遙,掙扎了片刻,便站起了身,朝著司華遙走去。
兩人的對話,司華遙聽得一清二楚,有些驚訝少女的搭訕方式,忍不住暗自嘀咕:“難道她也是穿書的?還是說自古搭訕都是這一套?”
少年走到司華遙身邊,“那個……”
司華遙轉頭看過去,只見少年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嘴邊的話又被吞了回去,只是怔怔地盯著他看。司華遙見狀無奈地在心里嘆了口氣,出聲說道:“公子有事?”
少年回神,臉色爆紅,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那個……我妹妹說公子有些面……面善,讓我過來問問!
聽他這么一說,少女也不禁紅了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少年一眼,起身說道:“公子,小女子黃鶯這廂有禮了!
司華遙起身回禮,道:“在下司華遙,小姐有禮了!
少年見狀忙說道:“在下黃靈,見過司公子!
司華遙剛想回禮,就聽黃鶯驚喜地說道:“公子就是此次院試頭名司華遙司公子?”
“正是在下!
黃靈似乎也回了神,激動地說道:“原來是三試頭名司公子,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
司華遙雖然習慣了被人矚目,但那都是因為他的相貌,因為才學還是第一次,感覺有些不自在,“僥幸罷了,不值一提!
“怎會是僥幸?司公子寫的文章,我都拜讀過,真是發人深省,黃靈十分嘆服!都說司公子不僅才學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真的……”
說到這兒,黃靈的臉又紅了起來,就連脖子都有紅下去的趨勢,小聲說道:“我還以為是哪家小姐淘氣,女扮男裝……”
司華遙聽得一陣好笑,這少年當真是單純得可愛,“黃公子過獎了,一副皮囊而已,不足掛齒!
黃鶯見剛剛還說不出話的黃靈,竟開始滔滔不絕,頓覺不滿,上前一步,將他拉到身后,笑著說道:“司公子,你方才說要送禮,是否也要參加林院長的壽宴?”
“小姐如何得知?”
黃鶯聽司華遙這么問,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道:“現在書院都傳遍了,說司公子是林院長的愛徒,再過幾日便是林院長的五十大壽,司公子買禮物自然是為了給林院長賀壽。”
司華遙配合地勾起嘴角,夸贊道:“小姐聰慧,在下佩服。不過在下并非林院長的弟子,那都只是傳言罷了,不可信。”
司華遙五感敏銳,并未察覺出兩兄妹心存惡意,便禮貌地與他們交談了幾句。
鄰桌的伙計回轉,見三人在說話,微微愣了愣,隨即說道:“公子、小姐,東西拿來了,您再看看?”
緊隨而來的還有照顧司華遙的伙計,他手上抱著包裝好的筆墨紙硯,“客官,您要的東西包好了!
洪陽忙把東西接了過來,拿了幾張銀票給他。
伙計接過一看,笑著說道:“八十兩不多不少,感謝客官惠顧!
司華遙看向黃家兄妹,道:“在下還有事,不好多留,就此告辭。”
黃靈見狀連忙問道:“司公子,林院長的壽宴,你會到場嗎?”
司華遙點點頭,“定會準時到!
黃靈眼睛一亮,期待地說道:“那我們壽宴再敘!
司華遙微微一怔,方才還是情竇初開的害羞少年,一得知他的真實身份,馬上變成了見到偶像的迷弟,這身份的切換,還真是讓人應接不暇。
“好,壽宴再敘!
這樣可愛的兄妹,倒是可以結交,司華遙沒有猶豫,便應了下來。
“不見不散!”黃靈激動的兩頰通紅。
黃鶯見司華遙下了樓,忍不住伸手掐了黃靈一下,惱怒道:“哥,你太過分了!”
黃鶯一跺腳,轉身就走。
第89章
黃鶯被氣走, 黃靈一臉茫然,不知哪里得罪了她,連忙去追。
伙計見狀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道:“公子,東西您還沒看!
黃靈看了一眼, 胡亂地指了一個, 道:“就這個了, 待會兒送到林嵐書院,報黃靈的名字便可!
“是,小的一定送到!
黃靈沒再多說, 抬腳便追了上去。
司華遙出了書社,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這才回了山。一路走來他留心四周, 并未察覺到有人跟蹤,不禁對自己的判斷產生質疑。
司華遙搜索劇情, 并未找到有關黃靈和黃鶯的劇情, 于是便讓洪陽派人去調查兩人的身份,原來他們竟是黃安的子女。黃安在前世, 司華遙是攝政王時就任吏部尚書, 如今也在吏部任職, 與高志廉一起就任吏部左右侍郎。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 也就是林君之的生辰, 司華遙用完早飯,便帶著春海下了山。
臨下山之前,司華遙讓春海給他化了化妝, 因為他的長相與華琳兒長得有五六分相像,在滄縣無人認得出來, 到林君之的壽辰定有許多朝廷命官到場,總要遮掩遮掩。司南遙在掌控朝局之前,一直都有化妝,不用改頭換面,只需稍稍調整一下,便可掩人耳目。
壽宴在林嵐書院后院舉行,只有收到請帖的人才有資格進入。林家半月前就開始準備,侍從們每日連軸轉,終于迎來這個重要的日子,林家從上到下都提著一口氣,這半個月的忙碌是否有成果,就看今日。
林茂華是林君之的長子,就任鴻臚寺少卿,全權負責這次的壽宴,而他的夫人胡瑩瑩則負責接待女眷。胡瑩瑩是胡詹的女兒,胡詹與林君之同在翰林院任職,關系一直不錯。只是后來胡詹被錢財迷了眼,走上了不歸路,以致牽累全家同他陪葬。
司華遙自覺到得挺早,可到書院附近一看,滿滿當當停的全是馬車,就連路都給堵了,一動不能動,只能下車步行。
“好在少主有先見之明,否則我們怕是也要堵在這兒了!
盡管司華遙想到會有不少人來參加壽宴,卻未想到竟會有這么多人,忍不住一陣咋舌,如此大的影響力,怕是趙連章過壽也不過如此吧。
想到這兒,司華遙微微皺眉,表面看起來這是榮耀,可這份榮耀對帝王來說就是威脅,林君之若再不知收斂,怕是要禍及滿門。思量了思量,司華遙突然改了主意。
見他停在原地發呆,洪陽忍不住出聲叫道:“少主。”
司華遙回神,看了看旁邊的茶樓,道:“去匯賓茶樓坐會兒,待賓客進得差不多了,我們再上前送禮!
洪陽提醒道:“少主,您是晚輩,去的晚了是否太過失禮?”
司華遙搖搖頭,并未回話,而是徑直進了匯賓茶樓,相較于外面的熱鬧,里面就冷清了許多。司華遙要了個二樓靠窗的雅間,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林嵐書院,是個相當不錯的位置。若是往常,這個時間怕是早就沒了雅間。
司華遙點了壺大紅袍,又點了些茶點,便徑直坐了下來。
店里客人不多,店小二很快便上了茶,隨即退了出去。
洪陽來到門前,探頭往外瞧了瞧,隨后關好房門,走了過來,道:“少主方才似有未盡之言!
司華遙端起茶杯,看向窗外擁擠的街道,不答反問:“外面盛況如何?”
洪陽也看了過去,如實答道:“人山人海,絡繹不絕!
司華遙品了一口茶,味道一般,不如在蔣沖家喝的茶純正,道:“若你是趙連章,看到此番景象,會有何感想?”
洪陽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抬眼看向司華遙,道:“威脅!”
司華遙點點頭,將茶杯放到一邊,依舊看著窗外的人山人海,道:“這已經不能用一呼百應來形容,若我是趙連章,定會想辦法打壓,否則難以平衡朝堂,怕是一樁禍端!
洪陽認同地點點頭,道:“那少主的意思是?”
“待人少時,我們奉上禮物便可,無需再入內!彼救A遙猶豫片刻,接著說道:“你去向小二要紙筆來!
洪陽怔了怔,隨即應聲,轉身朝門口走去。
“咦,王公子!眲傋叱鲩T口,洪陽便碰到了王子俊,忙打招呼道。
王子俊淡淡地開口,道:“阿遙可在雅間?”
洪陽眼神閃了閃,側身讓開通路,道:“在,公子請。”
王子俊點點頭,抬腳進了雅間。
洪陽打量了打量門口的李松,轉身下了樓。
門被推開,司華遙轉頭看了過去,見是王子俊,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好奇地問道:“王兄,你怎知我在此處?”
“方才在路上看到你們主仆,本想打招呼,卻見你們來了茶樓,便也跟了上來!彼救A遙問得直接,王子俊回答得也干脆利落,徑直來到司華遙身旁坐下。
“這段時間一直在山上,不知王兄也收到了請帖。”司華遙翻開一個茶杯,給他添了杯茶。
“我也沒想到林院長會請我,本不打算參宴,后聽說阿遙回來,便也來了。”王子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頭微微皺了皺,道:“不如蔣兄的茶好喝!
司華遙就喜歡王子俊的自白,笑著說道:“蔣兄已回家多日,也不知何時回來,他的茶怕是要好一段時日喝不上了。”
“蔣兄說過了正月便回!
司華遙挑挑眉,道:“這般說來蔣兄走前,去找了王兄?”
“我送他到城外。本想也叫上阿遙,只是不知具體住址!
“我住山上,最近又敢下過雪,實在不好走!彼救A遙轉移話題道:“王兄可知我為何來茶樓?”
“為何?”王子俊識趣地沒再多問。
“我來茶樓,是因改了主意,打算只送禮,不參宴。”
“既然來了,為何不參宴?”王子俊放下茶杯,一臉疑惑。
司華遙玩笑道:“不怕王兄笑話,我是被外面的陣仗嚇到了,總覺著自己如今還上不得臺面。”
王子俊微微蹙眉,道:“若阿遙上不得臺面,那我又如何?”
司華遙聞言一怔,隨即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妥,忙解釋道:“王兄莫往心里去,我并無此意。”
“我知道!蓖踝涌【徚松裆溃骸罢f說到底為何!
司華遙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意味深長地說道:“樹大招風,我這顆未經風雨的小苗,實在不敢湊熱鬧!
王子俊一怔,隨即明白了司華遙的意思,道:“長這么大,我還沒將誰看在眼里,阿遙是第一個。”
司華遙聽得一愣,轉頭看向王子俊,見他神情極為認真,不禁笑著說道:“那我可真是榮幸!
“阿遙的聰慧遠超常人,不止在學識上,令我嘆服!
不知為何,被王子俊如此認真地看著,司華遙突然覺得有些壓力,轉移話題道:“王兄還去嗎?”
“不去,我回來本就因為阿遙,而非林院長!蓖踝涌∵@話說得夠直白。
司華遙看著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這就是典型的只會學習的學霸,在其他方面基本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成,那等會兒人少了,我們再去送禮!
房門被推開,洪陽拿著紙筆走了進來,道:“少主,您要的東西!
“放桌上。”司華遙將茶壺挪開。
洪陽將紙筆擺在桌上,隨后退到一邊。
司華遙拿起毛筆,舔了舔墨,思索片刻,隨之落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王子俊在一旁看著,道:“阿遙想以此提醒林院長?”
“我與林院長雖接觸不多,卻也在無形中受了他許多恩惠,總要做點什么,才能心安。”司華遙拿起紙張吹了吹。
“阿遙心太軟。”
雖是這么說,王子俊看向他的眼神卻滿是贊賞。
“這也要看對誰。林院長為趙國培養了許多人才,才有了今日趙國的繁盛,我敬重他無可厚非!币娔闪,司華遙便將紙張折了起來,隨后他又拿起筆寫了張紙條。
王子俊好奇地問道:“阿遙認識黃靈?”
司華遙一怔,隨即看向王子俊,想到他也是林嵐書院的學生,也就釋然了,道:“王兄與黃家兄妹相熟?”
“不,我只認識黃靈。阿遙是怎么認識他們的?”
司華遙將前幾日他們如何偶遇的事說了一遍,道:“本來約好要在壽宴上相見的,如今我既決定不去,總要讓人傳個信兒,省得讓人說我不守信!
王子俊點點頭,轉移話題道:“阿遙可知京中最近不太平?”
司華遙好奇地抬頭,問道:“如何不太平?”
“曹家被判滿門抄斬,于家和張家也被流放發配!
“這個我倒是聽說了!彼救A遙眉頭蹙起,道:“只是不知曹家到底犯了什么事,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王子俊壓低了聲音,道:“前些時日公主府設宴,慶祝安寧公主壽辰,曹軍醉酒,不知為何竟闖進了公主臥房,若非公主的侍女拼死反抗,怕是公主清白不保!
“?”司華遙萬沒想到曹軍落馬的真正原因竟是這個,道:“公主受辱乃是家丑,故而皇上給出的罪名是欺君罔上?”
王子俊點點頭,譏諷地笑了笑,道:“遮羞布罷了。”
“我怎么覺著這其中另有隱情?”司華遙眉頭微蹙,道:“就算曹軍醉酒,身邊應該有侍從侍候吧,怎會讓他闖進公主臥房。還有,難道公主府沒人了,怎么就能容一個醉漢闖進去?”
“我也這般懷疑過,皇上自然也不例外,但最后還是定了曹軍的罪!
司華遙聞言一怔,隨即說道:“這般說來,曹軍很有可能已經輕薄了公主,否則怎會落得滿門抄斬?”
“慎言!”王子俊眉頭皺緊。
司華遙心中警覺,連忙說道:“王兄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我信你,只是禍從口出,你還需注意些。”
聽他這么說,司華遙嘴角揚起微笑,道:“方才是因我對面坐著王兄,所以才口無遮攔,若換成旁人,我不會如此!
王子俊嘴角微微上揚,清冷被溫暖融化,看得司華遙一怔,隨即回過神來,道:“王兄,你笑起來很好看,該多笑笑才是!
“我笑了嗎?”王子俊伸手摸了摸嘴角。
“難道王兄從未笑過?”
一瞬間的驚詫后,司華遙頓時有些心疼,王子俊的身世其實跟楚熙很像,都是不受重視,備受欺凌。相較于楚熙,王子俊身世更為可憐,楚熙至少被楚皇承認,且入了族譜,是真正的皇室成員,即便他在宮中再不受寵,那些臣子也不敢把他如何。而王子俊甚至連姓趙的資格都沒有,不僅備受欺凌,而成了街頭巷尾的笑柄。
“這人世沒什么值得我笑的!蓖踝涌〈瓜卵酆,遮住眼底的情緒。
“那是以前,現在不就有了。”司華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無論以前發生過什么,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不值得我們去緬懷。我們要做的是往前看,讓自己過得更好,讓那些想看我們笑話的人驚掉下巴,這才是我們聰明人應該做的!
看著司華遙拍在身上的手,王子俊突然想起自己感受過這雙手的溫度,一股暖流涌入心間,他抬起頭看了過去,極為認真地點頭,道:“好!
王子俊眼底的認真,讓司華遙心里不是滋味,道:“你過年在哪兒過?”
“在滄縣。”
不出意料地回答,司華遙收回手,道:“若王兄不回京都,不妨來我家過年!
“你家?”王子俊清冷的眼睛閃過期待,“是否太過打擾?”
“怎么會?王兄知道,我無父無母,過年與我來說很是冷清。若王兄能來,還能熱鬧些,豈不樂哉?王兄意下如何?”
“那我便叨擾幾日。”
王子俊自然是愿意,自從王彩云去世,每年的新年都是他自己過,看著別人家熱熱鬧鬧,而他就一個人,即便再冷清的人,也不免難過。
“那就一言為定!彼救A遙聞言果斷地拍了板,接著說道:“今兒已經二十八了,王兄索性今日便隨我上山,省得麻煩!
王子俊沒意見,別院里沒什么值得他留戀的,“那阿遙先陪我回府一趟,我收拾些隨身物品!
“其他不用帶,只帶些隨身衣物便可!
兩人一邊喝茶聊天,一邊留意著下面的情況,直到一個時辰后,街道上的人才少了些,但路旁停的馬車真是密密麻麻,原本寬敞的街道,變得十分狹窄,馬車是甭想進了,只能容行人通過。
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前往賀壽的賓客少了許多,兩人這才下了茶樓,走進林嵐書院。因為兩人都有請帖,很順利地便進了書院,在王子俊的帶領下,來到壽宴的入口處。
門口站著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看打扮應該是林府的管家,見兩人走了過來,忙上前迎了兩步,道:“兩位公子有禮,小人林府的管家林富,能否看一下你們的請帖。”
兩人相繼拿出請帖,遞給了林富。
林富接過請帖看了看,道:“原來是王公子和司公子,兩位里面請!
司華遙笑著說道:“今日林院長大壽,我們身為晚輩本該進去賀壽,只是難得見這么大陣仗,不禁有些膽怯,未免失態,丟了林院長的臉,我們便不進去了,這是賀禮,聊表心意,還請林管家代為轉達。”
司華遙的話說得漂亮,林富非但沒有不滿,反倒高看了他幾分,道:“老爺時常念叨司公子,說司公子天縱奇才,百年難遇,就想著公子能來參宴。不過今日客人是多了些,老爺怕是也無暇顧及。公子的禮,小人帶老爺收著,待改日有了空閑,公子再來。當然還有王公子!
說到最后,林富只是朝著王子俊客氣了一句,足以證明這個時代的人對于嫡庶地位的看重。
司華遙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從袖中掏出紙條,遞給林富,道:“這是晚輩寫給林院長的,還請管家務必親自交給林院長!
林富一怔,隨即接過紙條,疑惑地問道:“這是……”
“這是晚輩的一隅之見,還請管家務必轉交。”
林富看看司華遙,將紙條收了起來,道:“司公子放心,小人定上呈給老爺!
“還有一張紙條是寫給吏部黃侍郎的公子黃靈的,還得勞煩管家轉交一下!
林富接過紙條,道:“沒想到司公子還認識黃侍郎的公子!
“前幾日碰巧遇到,相談甚歡,便有心交了個朋友!
“司公子不僅有才學,還擅交際,前途無量啊!
司華遙謙遜地笑了笑,道:“那就勞煩管家了!
“司公子放心,這信兒我定然送到。”
“多謝,那晚輩等告辭!
司華遙和王子俊相繼行禮后,轉身離開了林嵐書院。
王子俊回頭看了一眼,道:“你說他是否會轉交給林院長?”
司華遙搖搖頭,道:“不知。盡人事,聽天命,該做的,我做了,結果如何就看他們了。”
“阿遙說的沒錯,盡人事,聽天命!
“可惜啊,蔣大哥回了老家,否則我們便可以一起過年。”
“是啊,可惜了。”
“不說這個。走,去幫王兄收拾行李,咱們回山。”
“好。”
司華遙跟著王子俊回了晉王府別院,到底是王府別院,占地面積很大,當然比不了攝政王府,但也算是滄縣最大最豪華的宅子。只是身為晉王親子的王子俊,卻住在最偏遠的院子,而王子俊的侍從也就只有小年子一個。
一行人剛來到院門前,就聽到身后有人大聲何止,“站!”
司華遙轉身看了過去,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這是哪來的小賊,敢擅闖晉王府,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王子俊眉頭皺緊,頓覺一陣難堪,憤怒道:“吳松,你別太過分,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
“喲,咱們王公子也在啊,小人方才眼拙,沒瞧見,還請王公子見諒!
吳松說話陰陽怪氣,很明顯是在羞辱王子俊。
司華遙聽得眉頭直皺,出聲說道:“王兄,這位是王爺的公子?還是府上的親眷?”
王子俊一怔,隨即說道:“都不是,他是別院的管”
“原來是個奴才啊!彼救A遙冷眼看著吳松,道:“都說皇家規矩最多,怎么王府的管家竟是如此貨色,連主子都不知尊重,要他何用!”
吳松打量著司華遙,見他氣質不俗,相貌出眾,不由心生忌憚,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氣!”
“我是誰,也是你一個奴才能問的?”司華遙眼神銳利,久居高位的氣勢驟然外放,排山倒海般朝吳松撲去。
吳松心下一驚,不自覺地退后兩步,心中對司華遙越發忌憚,“這里是晉王府,不管你是何身份,都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奴才,竟敢在主子面前五喝六,真是笑話!洪陽!
洪陽躬身說道:“奴才在!
司華遙的眼睛冷冷掃過對面所有人,道:“在場有一個算一個,我要他們每人一條腿!
“是,少主!焙殛柟眍I命。
吳松聞言心生膽怯,卻色厲內荏地說道:“王子俊,你敢帶人來王府撒野,是嫌日子太好過了?”
“掌嘴!
‘啪’‘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洪陽一個閃身回到了原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吳松被打得兩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他驚愕地看向洪陽,方才自己只看到了一個黑影閃過,甚至沒看到怎么動的手,足見他的武功之高。若他要殺自己,簡直易如反掌,不由心生畏懼。
“你們到底是誰,竟如此猖狂,可知有何后果?”
王子俊見狀出聲說道:“阿遙,他一個奴才,你沒必要跟他一般計較,有失身份!
他知道司華遙是想為他出頭,可他了解吳松睚眥必報的性格,不想司華遙因為自己招惹上麻煩。
司華遙沉默片刻,道:“今日就看在王兄的情份上,暫且饒你一次,若以后再敢對他不敬,我要的便不是你這條腿,而是你的命!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滾,若我改了主意……”
吳松畏懼地看了一眼洪陽,面色陰沉地揮揮手,“我們走。”
他現在還不了解司華遙的身份,又忌憚洪陽的身手,略一思量,便知要暫避鋒芒,反正王子俊住在別院,總有報復的機會。
司華遙冷眼看著他們離開,吳松的心思他怎會不懂,所以要想確保王子俊的安全,還得讓他在山上多住一段時間。
司華遙轉頭看向王子俊,臉上的神情變回原本溫和的模樣,道:“走吧,王兄,去收拾東西!
王子俊與司華遙對視,方才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就算在晉王身上也未曾感受過,不禁十分好奇,卻也知道每個人都有別人不可觸及的秘密,便沒有多問,應聲道:“好!
收拾好東西,一行人便出了別院,他們剛一出門,吳松便得了消息,道:“你的意思是說王子俊帶了不少東西出府?”
“是,兩個大包袱,看樣子好似要出遠門!
“趁他們還沒走遠,你派兩個人跟著,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是誰。敢在我面前耍威風,總得付出代價才行。”
“是,小的這就去!
走了沒多遠,洪陽掀開車簾,回稟道:“少主,咱們后面跟了尾巴!
“一人打斷一條腿,讓他們長長記性!
“是,少主!
洪陽領命,一縱身跳下馬車,朝著尾巴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兩人見狀撥腿就跑,洪陽縱身一躍,飛至兩人身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兩人畏懼地不停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洪陽二話不說猛撲上前,緊接著兩聲慘叫響起,兩人相繼倒在地上,抱著腿痛苦地哀嚎著。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若再敢有下一次,我定去取他性命!”
兩人疼得滿地打滾,看著洪陽的眼神盡是驚恐,好在洪陽說完話,便轉身離開,他們這才松了口氣。
馬車里的人自然也聽到了慘叫聲,司華遙看向王子俊,出聲問道:“王兄可覺得我太過殘忍?”
王子俊搖搖頭,道:“他們罪有應得,況且阿遙是在為我出氣,我又怎會怪你?”
司華遙聞言松了口氣,他這么做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王子俊出氣,二是……
晉王別院內,看著面前疼得打滾的兩人,吳松的臉色變了又變,“他當真這么說的?”
“是,小的不敢欺瞞!彼鄣醚蹨I鼻涕橫流,哭著說道:“老大,快給小的請個大夫吧,小的不想變成殘廢!
吳松抬頭看向身邊的手下,道:“去給他們請個大夫。”
“是,老大!
吳松轉身回了院子,一名長相嬈的女子正坐在軟塌上喝茶,見他進了門,忙起身迎了過去,魅惑道:“死鬼,你去哪兒了,讓人家等了這么久!
吳松坐到桌前,拿起酒壺倒了一杯,仰頭就喝了個干凈。
女子見他神色不對,挨著他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是誰這么大膽,敢惹咱們吳管家不悅,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吳松抬頭看向女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張嘴便咬了下去。
“啊~”女子吃痛,叫了出來,只是這叫聲帶著濃濃的魅惑。
吳松下/身一緊,“騷娘們!今兒老子好好侍候侍候你!”
女子媚眼如絲,攬住吳松的脖子,起身坐在了他腿上,道:“爺可不能讓奴家失望哦!
一場大戰酣暢淋漓,吳松靠坐在床頭,女子則趴在他身上,手指不停地在他胸前畫著圈圈,道:“爺越發神勇,奴家愛死了!
吳松翻出一張銀票,塞進女子的肚兜里,道:“拿去花!
女子頓時眉開眼笑,抬頭看向吳松,道:“奴家見爺似有心事,可能說給奴家聽聽?說不準奴家還能給爺出出主意!
吳松思量了思量,將今日發生的事和她說了一遍。
“他們這么做分明是沒把晉王府放在眼里,爺只需上報給王爺,王爺定不會放過他們!
“他明知這里是晉王府,依舊說動手便動手,分明是有所倚仗,萬一他身份尊貴,連王爺都要禮讓他幾分,那我豈不是自尋死路?”這正是吳松心中忌憚的地方。
“以爺在滄縣的地位,想找個人還不簡單?況且有錢能使鬼推磨,想要查誰,還不是爺一句話的事!
吳松猛然想起女子的身份,道:“只要你能查清那人的身份,錢不是問題。”
“爺放心,奴家定不會讓爺失望。”
馬車行到凝翠山下,便停了下來。司華遙率先下了車,王子俊緊隨其后。
看著面前的大山,王子俊不由微微皺眉,道:“阿遙,這里沒有路,我們如何上山?”
洪陽將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呼哨,‘嘩啦’一聲,山林中飛出一人,來到司華遙身邊,行禮道:“參見少主!
“把馬車送回去。”
“是,少主!
洪陽將小年子手里的包袱接了過來。
司華遙看向王子俊,道:“從這里上去,距離最近,能節省近一半的時間!
王子俊有些擔憂,道:“我極少登山,怕是會拖累你們。”
“沒事,我們帶了水和吃食,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吃點東西,只要天黑前能到便可!
眾人沒再多說,徑直上了山。這里確實是距離大宅最近的地方,卻并非沒有路,只是路被他們刻意藏了起來。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眾人來到一個山洞前,司華遙率先走了進去,其他人緊隨其后。洪陽不知從何處找了個火把點燃,漆黑的山洞頓時亮了起來,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大家都累了吧,坐下休息休息,順便吃點東西!
小年子彎腰揉了揉腿,疑惑地小聲嘀咕道:“沒感覺走多久,怎么這么累?”
山洞里很安靜,司華遙又耳聰目明,自然聽得清楚,解釋道:“之前咱們走的要么是草叢,要么是土質松軟,是比走平地要累得多!
小年子沒想到司華遙能聽到,還很認真地回答了他,不禁有些臉紅撓了撓頭,道:“奴才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門,所以走路少了些,司公子莫要見怪!
“無妨!彼救A遙找了個石頭坐了下來,道:“正好我也餓了,咱們吃飽喝足再上路!
壽宴沒吃上,又趕著上山,中午也沒正經吃飯,只是在茶樓吃了些點心,這會兒還真有些餓,畢竟他現在可是正長身體的時候。況且他看得出,王子俊已經累了,一直在強撐。
王子俊聞言悄悄松了口氣,也找了個石頭坐了下來。這些年要么在書院,要么在別院,從別院到書院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根本就沒走過這么遠的路,還是山路,難免受些罪。
洪陽從包裹里拿了吃的分給大家,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司華遙摸了摸凍得梆硬的燒餅,道:“我去撿點干柴回來,燒點熱水,這餅若是直接吃,怕是能硌掉一嘴牙!
王子俊阻止道:“阿遙,撿柴燒水太耽誤功夫,咱們歇會兒便上山吧,我也不是很餓,待到了山上再吃便可!
司華遙想了想,道:“也好,那大家就喝點水歇一歇,咱們待會兒就上山!
司華遙打開水囊喝了一口,入口的溫度不禁讓他打了個寒顫,還真是透心涼。他看向王子俊,見他僅喝了一口便停了下來,便運轉內力給水囊里的水加溫,過了沒一會兒,他又嘗了嘗,溫度剛剛好,便起身走向王子俊,將水囊遞了過去。
王子俊愣了愣,隨即說道:“阿遙,我這兒有水!
“王兄那水是涼的,我這水是溫的,不一樣!
王子俊狐疑地接過水囊,仰頭喝了一口,果然是溫的,不禁仔細看了看水囊,“明明差不多的水囊,為何阿遙的水是溫的?”
“這是秘密!
司華遙蹲下身,伸手握住了王子俊的腳踝。
王子俊一怔,下意識地縮了縮腳,道:“阿遙,你這是作甚?”
“王兄的腳傷了,若是不處理的話,待會兒還怎么上山?”
“我……”王子俊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司華遙發現了。
司華遙脫掉他的靴子,仔細一看,不禁微微蹙眉,白色的襪子已被血水浸透,粘在了皮肉上。
“王兄為何不說?”
“我……我只是不想耽誤行程。”
腳踝被握住,司華遙手心的溫度由此傳來,王子俊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有些發慌,想要掙脫卻又舍不得,只能撇開視線不去看。
司華遙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多說什么,小心翼翼地脫著他的襪子,道:“你忍著點。”
“嗯。”王子俊輕輕應了一聲,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司華遙。
昏黃的光線下,司華遙的美少了幾分攻擊性,多了幾分柔和,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就好似漫天星辰盡皆藏在里面,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好了。”
司華遙的聲音喚回了王子俊的神智,他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腳已被包扎完畢,而他只顧著盯人,竟沒有絲毫感覺。想到這兒,王子俊白皙的臉泛起紅暈,慌張地移開眼,道:“多謝阿遙!
“王兄的腳傷的不輕,怕是不能再走!彼救A遙看向洪陽,道:“行李我來拿,你來背王兄上山!
羽……襲……鄭……悝……
若不是不想暴露自己會武功,哪用這般費事,他們一人帶一個,早就到家了。
“是,少主!
“不用……”
“王兄若想早點到,就聽我的安排!彼救A遙打斷了他的話。
見司華遙臉上沒了笑意,王子俊心里一慌,忙說道:“好!
司華遙見狀微微一怔,方才好像不自覺地帶入了攝政王的身份,連忙緩了神色,道:“王兄,宅子就在山上,不管走得多慢,總有到的時候。你硬撐,雖然能忍得了一時,卻有可能適得其反,就像現在這樣。以后有事就說出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司華遙的話在王子俊腦海中回響,眼眶不自覺有些發酸,自王彩云去世,就只有小年子陪著他,可他身份卑微,一有事就慌得不行,他只能靠自己。沒想到時至今日,他也能去依靠一個人……
見他看著自己發呆,眼睛里閃著淚光,司華遙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叫道“王兄?”
王子俊回神,不自在地撇開視線,道:“好,下不為例!
司華遙點點頭,起身看向小年子,道:“你的腳可有傷到?”
小年子一怔,隨即擺擺手,道:“奴才皮糙肉厚,沒傷到,多謝公子關心!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吧!
洪陽來到王子俊身前,蹲下身將他背了起來,司華遙則去拿了行李。
小年子見狀連忙走了過去,道:“怎能讓公子動手,還是奴才拿吧!
司華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自小長在山上,這點山路不算什么,你顧好自己便好!
“多謝公子!”
司華遙背好行禮,朝著山洞里面走去,腳步很快。洪陽背著王子俊走在后面,小年子在一旁招呼著。
王子俊有些奇怪,忍不住出聲問道:“阿遙,這山洞難道是通的?”
“算是吧。”
聽司華遙似乎不想多說,王子俊便沒再多問。一行人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也不知司華遙碰了什么地方,便聽到一陣機關開啟的聲音。
擋在面前的墻壁緩緩打開,露出一條漆黑的通道,司華遙依舊一馬當先在前面引路。
王子俊借著火光看了看四周的墻壁,發現有開鑿過的痕跡,這山洞明顯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挖掘的。他轉頭看向司華遙,心中對他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又想到這么隱秘的地方,他都能帶自己來,足以說明他對自己的信任,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流,不由暗暗發誓:我王子俊此生定不負他!
又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他們出了山洞,一條石板路映入眼簾。司華遙將火把熄滅,笑著說道:“只要沿著這條路走到頭,咱們就到了。小年子,可需要休息?”
小年子搖搖頭,道:“奴才不累,多謝公子關心!
“既如此,那咱們接著走。”
司華遙并沒有問洪陽,他有內功加持,這點路不算什么。
第90章
一行四人一直往上, 終于在天黑前回到的大宅,看著面前的大宅,王子俊有些吃驚, 沒想到這凝翠山中竟還有這么大的宅子,而且是建在如此隱秘的地方, 若不是對凝翠山十分了解, 定找不到這里。
進了大宅, 春海忙將司華遙身上的行李接了過去。
司華遙吩咐道:“讓人打掃兩間客房,給王兄和小年子住,他們要在咱家過年。再吩咐廚房多做幾個菜, 我們中午都沒用飯,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記得定要有熱湯。”
“是, 少主,奴才這就去。”春海應聲, 轉身走了出去。
司華遙隨即轉頭看向洪陽, 道:“你先把王兄背進廳里坐著,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是, 少主!焙殛柋持踝涌∵M了正廳, 扶著他坐了下來。
司華遙緊隨其后, 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雖然他年紀小, 卻是東道主,做這是應該的,算不上失禮, 道:“王兄,這就是我家, 在這里不必客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吃什么便和廚房說一聲,就把這兒當成自己”
小年子偷偷打量著大宅的布置,眼底閃著好奇的光。
王子俊點點頭,道:“沒想到這深山里還有這么大的宅子。”
“王兄有所不知,這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地……”
春海端著泡好的茶進來,打斷了司華遙的話。
司華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下肚驅散身上的寒意,頓覺一陣舒坦。
王子俊好奇地問道:“那這大宅是何時建的?”
“一開始建的是最簡陋的茅草屋,經過十幾年的改建,才有了如今的規模。”說到這兒,司華遙不禁想起極夜,心中難免傷感,道:“不說這個,快喝茶,暖暖身子!
王子俊敏銳地察覺出司華遙的情緒變化,見他不想再提,也沒再多問,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冰涼的身子這才有回暖的跡象。
司華遙見小年子只是站在王子俊身旁,并沒有喝茶的意思,道:“小年子也喝啊,暖暖身子,這山上比山下還要冷得多,切莫染了風寒!
小年子一怔,忙搖了搖手,道:“奴才怎能與主子同桌喝茶,這可使不得。”
這是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司華遙也沒為難他,道:“洪陽,你帶他去廚房暖和暖和。”
“是,少主!
小年子轉頭看向王子俊,在征詢他的意見。
“去吧,這里不用侍候。”
“是,公子!毙∧曜与S洪陽出了正廳。
王子俊放下茶杯,看向司華遙,道:“阿遙放心,山中之事,我一字都不會向外人提!
司華遙一怔,隨即笑了笑,道:“我信王兄!
王子俊沉吟片刻,忍不住問道:“阿遙為何信我?”
“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王兄還能保持純良的秉性,我很佩服,我相信這樣的人值得托付。”
話雖這么說,但真正讓司華遙放心的,還是劇情中有關王子俊的描述,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以及他對司南遙惺惺相惜的感情。
“純良?”王子俊看著司華遙,重復了這兩個字。
“我們素不相識,王兄卻甘冒風險出言提醒,足以證明。”
王子俊眉頭微蹙,道:“或許我是另有目的。”
司華遙放下茶杯,笑著說道:“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王兄能有什么目的?”
“你雖無家世支撐,卻與林院長交好,若我施恩與你,便有機會借由你來接近林院長。”
“有何不可?”司華遙含笑地看著王子俊,道:“你出言提醒,說不準能救我一命,我幫你接近林院長,也不會損失什么,這是雙贏的結果,有何不可?”
王子俊怔怔地看著司華遙,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王兄以前是否有目的,我不知,也不想知。我相信王兄現在是真心待我,可對?”
王子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道:“對!
“所以我并未看錯人!
“阿遙不會看錯人。”
轉眼兩天過去,今日便是除夕,司華遙招呼王子俊寫了春聯,大的小的二十幾副,每個房門都貼上,當然還有福字。
司華遙還動員宅子里的人一起剪窗花,也不知春海從哪兒拿出那么多剪刀,十幾個人人手一把,大家圍坐在正廳,手上拿著紅紙和剪刀,一邊聊天,一邊忙碌著。之所以剪窗花,實在是因為他們在山上沒什么消遣,這樣的活計能消磨時間,還能練習眼力和手上的準頭。
“公子,公子,您看奴才剪的兔子!毙∧曜荧I寶似的拿著自己煎的窗花跑了過來。
司華遙轉頭一看,頓時笑出了聲,道:“小年子,你剪得這只兔子是屬豬的吧,你看著豬鼻子,這肥大的耳朵,哈哈……”
小年子被司華遙這么一說,也覺得像豬,赧然地撓撓頭,道:“確實有些像,嘿嘿,那奴才再琢磨琢磨!
司華遙放下手里的紅紙,道:“你拿張沒用的紅紙來,我教你!
“好嘞!毙∧曜討,重新拿了一張紅紙,遞了過去。
司華遙將紅紙對折再對折,然后拿起特制的炭筆簡單地勾了幾筆,叮囑道:“你就按照這個線條去剪,這里不能剪斷。”
小年子接過紅紙,有些茫然地看著上面的線條,道:“公子,這是什么?”
“是什么,你剪出來一看便知!
司華遙拿起自己的紅紙繼續剪,他手里的剪紙是洪陽從山下買的,圖案十分復雜,很考驗功力,都半個時辰了,才剪了五分之一,好在今日是除夕,無事可做,若是放在平常,他真是敬而遠之。
眾人紛紛看向小年子,眼底盡是期待,包括王子俊在內。
小年子第一次有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不禁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你可是沒有把握?”王子俊見狀出聲說道:“還是我來吧!
小年子一怔,他也沒說不行啊,但主子發話了,不給又不行,只能眼巴巴地將手中的紅紙遞了過去。
王子俊滿意地接過紅紙,不自覺地勾起嘴角,拿起剪刀仔細地剪了起來,方才司華遙叮囑小年子時,他有認真聽,剪起來絲毫不費力,很快便沿著線條全部剪好。
“阿遙,剪好了,可我沒看出這是什么?”
司華遙抬頭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打開,小心點別扯爛了!
“好。”王子俊按照他說的,小心翼翼地打開,然后便看到了幾只連在一起的小兔子,雖然沒有眼睛和嘴巴,卻一眼便能看得出這是兔子。
司華遙又看了一眼,得意地說道:“這才是兔子!
“真的是兔子!”小年子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公子,您這是怎么做到的?為何簡單幾筆就能剪得這般像?”
“像你這種沒有功底的,這種簡單的剪紙比較適合!彼救A遙再次將手中的剪紙放下,重新拿了張紅紙,開始折疊起來,道:“你只要這樣疊一疊,再畫上簡單的圖案,按照線條把它減下來,就能得到一個簡單的剪紙!
司華遙一邊說一邊剪,很快一朵簡單的花朵便出現在眾人眼前,“看,一張剪紙就好了,你們也試試!
眾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紛紛放棄手里的剪紙,開始新的征程。
王子俊掃了一眼屋里的眾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們坐在一起,做著自己并不擅長,甚至是女兒家才做的事,一起說笑,一起玩鬧,親近的像是親兄弟,這樣的氛圍才是家的感覺,才是過年該有的樣子。
忙忙碌碌一上午,眾人剪了一籮筐的剪紙,有花有草有動物,無論剪紙的質量怎么樣,通通被貼在了窗戶上,眾人一邊貼,一邊玩鬧,取笑彼此的剪紙如何如何,只覺得心情從未有過的歡樂。
午后,眾人又開始忙活年夜飯,雞、鴨、魚、肉,各種蔬菜齊上陣,煎炒烹炸煮燉悶,忙活了一下午,滿滿當當擺了三桌,大家坐在一起,無拘無束,把酒言歡,說說笑笑,哭哭鬧鬧,一直鬧騰到后半夜,才算散了席。
司華遙走出房門一看,不知何時雪花已經鋪滿了地,整座大宅也被白雪覆蓋。
“瑞雪兆豐年,希望明年能是個好光景!
王子俊現在他身旁,抬頭看向天空,“會的!
司華遙轉頭看向王子俊,笑著作了個揖,道:“王兄,新年好,恭祝你來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王子俊一愣,隨即學著司華遙,笑著說道:“阿遙,新年好,恭祝你來年事事順遂,日日歡喜!
“王兄,時辰不早了,回去歇著吧,明兒不用早起拜年,山上冷,便多睡會兒。”
“好!蓖踝涌∽呦屡_階后,卻又轉過了身子,道:“阿遙,謝謝你,這個年我過得很是歡喜!
“王兄說這話就太見外了,咱們是兄弟,是一家人,自然應該一起過年!
“那以后過年,我還能再來嗎?”
司華遙滿口答應,“當然可以!
王子俊心中歡喜,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嘴角不自覺地勾起,輕聲說道:“阿遙,很慶幸能遇到你。”
司華遙聽到了他的那句呢喃,不禁揚起微笑,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隨后轉身回了臥房。
初一天還未亮,司華遙便起了身,今日他要去給華琳兒上香。她的墓地就在大宅附近,與極夜的墳相距不遠。
站在華琳兒墳前,看著冰冷的墓碑,司華遙真的很難共情,因為他們素未謀面,他跪在墳前,為她上香上供。
司華遙突然想起一個人,重生一世差點把他給忘了。華子衛,華家唯一的骨血,司南遙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可華子衛的品性不好,司華遙不想與他有什么糾葛,只是若對他不管不問,又覺得對不起華琳兒。司華遙陷入糾結當中,想了許久才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找人盯著他,若非危及性命,便不必出手,讓他憑自己過活。
祭拜完華琳兒,司華遙又來祭拜極夜,相較于對華琳兒的淡薄,他對極夜的感情很深,極夜盡心盡力地撫養他長大,教授他各種技能,是亦師亦父的存在。當然也不能少了老頭子,他拿了老頭子最愛喝的酒,全部灑在了墳前,希望他能喝得盡興。
奉天殿中,絲竹悅耳,紗裙飄飄,君臣同樂,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除夕宴,身為皇長子的趙韓青自然要出席,且是單獨一桌,就坐在趙連章左手邊的首位。胖乎乎的小臉一臉嚴肅,小小的身子坐得筆直,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十分惹人喜愛。
因為有命婦在,殿中除了皇后于慧嫻外,還有兩名妃子作陪。其中之一是趙連章的新寵惠妃,是林君之的孫女林穎,這也是林君之過壽會去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是淑妃,是馬肅的女兒馬嬌,馬季的姐姐。
一曲歌舞畢,馬嬌看向上座的趙連章,淺淺一笑,道:“皇上,臣妾想借著今日的喜氣,向皇上稟告一件喜事。”
趙連章放下酒杯,笑著說道:“哦,是何喜事,說來聽聽!
“前些日子臣妾自覺身子不適,便傳了太醫診治,太醫說臣妾懷了身孕。臣妾再三確定,并未診錯,方才決定在今日告知皇上喜訊!瘪R嬌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趙連章有些驚訝,忙問道:“淑妃懷了身孕?幾月了?”
馬嬌羞澀地點點頭,道:“回皇上,剛滿三個月!
“喜事,喜事,果然是大喜事!來人,賞!”
德輝應聲,轉身去了隔間,這賞賜都是事先準備好的,他只要根據趙連章的話音,來判斷該送出怎樣的物品便可。
于慧嫻轉頭看向趙連章,道:“淑妃懷孕,本宮竟然不知,難免有失察之責,還請皇上恕罪!
趙連章擺擺手,安撫道:“皇后宮務繁忙,哪能事事顧及,無需自責!
“多謝皇上恩典!庇诨蹕购Φ乜聪蝰R嬌,“淑妃有孕是大喜事,怎的不知會本宮一聲,本宮也能叮囑他們好生侍候!
身為皇后,于慧嫻哪能不了解馬嬌的小心思,無非是胎像未穩,恐招來暗害。只待三月胎像平穩,再當眾宣布消息,制造喜上加喜的效果,引起趙連章足夠重視。她防得是誰,眾人一聽就知,還能起到暗示趙連章的效果,若她不幸滑胎,那趙連章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面對于慧嫻的夾槍帶棒,馬嬌心里絲毫不慌,道:“回娘娘,臣妾也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所以才瞞了這幾日。若有不妥之處,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淑妃有孕,乃是咱們趙國的大功臣,何來‘恕罪’一說。本宮也是怕淑妃初孕,沒什么經驗,這才想著幫襯幫襯,畢竟本宮是過來人。”
于慧嫻是在提醒馬嬌,就算她有孕,生出來也不過是庶子,跟趙韓青這個嫡長子沒法比。
馬嬌臉色一僵,隨即恢復正常,道:“娘娘說的是,臣妾日后定多多向娘娘討教,若臣妾也能生個皇子,有殿下一半聰慧,臣妾也就知足了!
于慧嫻轉頭看向趙韓青,溫柔地說道:“青兒,淑妃夸你聰慧,你是否該有所表示?”
趙韓青起身,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回母后,若淑妃娘娘真心夸贊孩兒,孩兒自當道謝,可淑妃娘娘想要夸耀的不是孩兒,孩兒若道謝,那便是虛偽!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趙韓青一個四歲的孩子,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不過仔細想想這話雖直白,卻是事實,這或許就是孩子心思純粹才更加敏銳。
于慧嫻率先反應過來,心里樂開了花,嘴上卻斥責道:“你這孩子怎能如此說話?皇上,青兒還小,是臣妾沒教好,還請皇上恕罪!
“無妨!壁w連章朝著趙韓青招招手,道:“青兒過來。”
“是,父皇。”趙韓青邁開小短腿,一階一階地走了上去。
趙連章將趙韓青抱到腿上,笑著說道:“既然今日這般高興,那朕也湊湊熱鬧,朕決定封青兒為太子,做趙國的儲君!
殿中眾人又是一怔,沒想到趙連章竟在馬嬌說出懷孕的消息后,宣布要立趙韓青為太子,這就是在明擺著告訴眾人,無論以后有多少個皇子,都無法撼動趙韓青的地位。
于慧嫻很快回神,連忙提醒道:“青兒,還不趕緊謝恩。”
趙韓青轉頭看向趙連章,因為被抱著不好起身,只能垂下小腦袋以示尊敬,道:“兒臣謝父皇隆恩!
趙連章見狀龍心大悅,道:“青兒不必多禮!
剛剛還一臉得意的馬嬌,臉上已經掛不住笑,只能努力調整表情,道:“皇上圣明!
一眾大臣紛紛回過神來,忙跪倒在地,揚聲唱道:“恭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喜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壁w連章心情大好,道:“今日三喜臨門,諸位愛卿不醉不歸!
“謝皇上!
見一眾大臣起了身,趙連章接著說道:“歌舞繼續!
絲竹再次響起,舞女腳步輕盈地進場,舞動著曼妙的身姿。只是這種場合,沒人會將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他們只在意將來朝廷的動向,及早站隊,才能得到更多好處。
場中最為糟心的非馬嬌莫屬,她本打算用這個孩子,引來趙連章的注意,沒曾想卻成全了趙韓青,讓他當了太子,這簡直比吃了屎還膈應。
兩個多時辰的宴會終于結束,趙連章牽著趙韓青的手走出大殿,足見他對趙韓青的喜愛和重視。
正走著的趙韓青,突然轉頭看向馬嬌,小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趙連章見狀也跟著看了過去,見馬嬌正低頭和侍女說著什么,不由好奇地問道:“青兒,怎么了?”
趙韓青抬頭看向趙連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連章見狀越發好奇,道:“青兒有話直說便可。”
趙韓青小眉頭皺得愈發緊了,“青兒不敢說,父皇會生氣。”
趙連章再次轉過頭看了馬嬌一眼,隨后將趙韓青抱了起來,吩咐道:“朕要與青兒獨處,你們不必跟著!
于慧嫻方才被絆住了腳步,一時沒跟上來,沒聽到兩父子的對話,雖有些奇怪,卻也沒多問,應聲道:“是,皇上!
趙連章抱著趙韓青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相繼頓住腳步,待與兩人拉開距離,這才重新上路。
馬嬌看向被趙連章抱著的趙韓青,嫉恨之情一閃而過,卻被于慧嫻敏銳地捕捉到。
她鳳眼微瞇,慍怒之色轉瞬即逝,緩步走向馬嬌,笑著說道:“淑妃如今有了身孕,平日里可得當心些,切記貪嘴,許多東西常人吃無礙,可有孕之人卻不能食用。”
馬嬌溫順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臣妾定會好好養胎,為皇上誕下龍子!
“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一門心思撲在上面,其他都顧不得了。就像本宮,別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太子能平安長大。若有人膽敢打他的主意,本宮定將他全家剝皮抽筋,碎尸萬段!”
于慧嫻冰冷的眼神看得馬嬌心里發寒,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道:“娘娘多慮了,誰敢對太子動手,除非他不想活了!
于慧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這世上癡心妄想之人比比皆是,往往下場凄慘無比!
“娘娘說的是。”
馬嬌怎能聽不出其中的威脅,俗話說的好,官大一級壓死人,她們之間的差距可不止一級,那是妻與妾的差別,她只能應聲。
于慧嫻緩和了表情,道:“時間不早了,淑妃又有了身孕,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是,臣妾告退。”馬嬌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趙連章抱著趙韓青在宮道上走著,回頭看了看身后的眾人,道:“青兒,現在只有我們父子,你想說什么便說什么,無需有所顧慮。”
趙韓青轉頭看向馬嬌的方向,猶豫片刻道:“父皇,兒臣好似在淑妃的身上,看到了可怕的東西!
見趙韓青明亮的鳳眼內浮現恐懼,趙連章眉頭微蹙,轉頭也看向馬嬌,不過那里已沒了她的身影,道:“青兒看到了什么?”
“是黑色的怪物,還有一雙紅眼睛,青兒不認得那是什么,但它總是盯著青兒,青兒有些怕。”趙韓青說著摟住了他的脖子。
趙連章聞言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道:“盯著青兒?”
“嗯,它好似很不喜歡青兒!壁w韓青小手緊了緊力道,問道:“父皇,你看不到嗎?”
趙連章感受到趙韓青的害怕,安撫地說道:“青兒不怕,有父皇在,沒人傷得了你!
“有父皇在,兒臣自然不怕,只是父皇政務繁忙,兒臣不能過多打擾……”
趙連章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父皇會派人保護青兒,青兒不用怕!
趙韓青睜大了眼睛,期待地問道:“父皇派的人厲害嗎?”
“自然厲害!青兒可是趙國太子,能保護青兒的都是絕頂高手,只要有他們在,沒人能傷得了青兒!
“兒臣謝父皇!”趙韓青‘吧唧’一聲,親了趙連章一口。
趙連章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也在趙韓青的小臉上親了一口。趙連章之所以這般早立趙韓青為太子,一是因為對他的喜愛,二是因為前段時間他被劫持一事,那個他口中的神仙哥哥,讓趙連章十分在意。但凡帝王大多都信鬼神之說,他便是其中之一。
三日后,向來勤奮的趙韓青,突然想去御花園玩。小喜子連忙跟上,護佑在他身邊,唯恐磕了碰了,他不好交代。
“娘娘,您看這紅梅開得多好!
“確實不錯。折幾只帶回去,本宮要插起來!
遠遠地聽到一陣說話聲,趙韓青好奇地探頭看過去,是淑妃馬嬌和她的貼身侍女燕兒。
‘卡擦’一聲,趙韓青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樹枝。
馬嬌聽到聲響,轉頭看了過來,只看到有樹后站著兩個人影,卻看不到是誰,厲聲喝道:“誰在那里窺視,給本宮滾出來!”
馬嬌的話音一落,趙韓青突然尖叫一聲,兩眼一閉向后倒去。
小喜子手疾眼快,一把抱住趙韓青的身子,慌忙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小喜子搖晃著趙韓青,卻得不到回應,連忙將他抱了起來,大聲喊道:“太子殿下暈倒了,快傳太醫!”
馬嬌本想上前,看看是誰這么大的膽子,聽到小喜子的叫喊后,便又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燕兒,道:“你聽到了?”
燕兒被問得一怔,隨即點頭說道:“奴婢聽到了。”
“他們喊得可是太子?”
“回娘娘,正是!
馬嬌腳步一轉,掉頭就走,道:“回宮!今兒我們來御花園,誰也沒遇到!
燕兒連忙應聲,“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小喜子慌慌張張地抱著趙韓青回了宮,小心地將他安置在床上。小亮子得了信兒,著急忙慌地跑進來,見趙韓青兩眼緊閉,不禁問道:“殿下怎么了,發生了何事?”
“殿下正在樹下賞梅,然后就好端端地大叫一聲,便暈了過去。不說這個,你趕緊去一趟坤和宮,將此事稟告給皇后娘娘!
小亮子應聲,腳步飛快地走了出去。
于慧嫻得了信兒,急忙跑了過來,正巧碰上趕過來的太醫。
吳江想要行禮,被于慧嫻出言阻止,“無需多禮,快隨本宮進去!
于慧嫻來到趙韓青的臥房,見他臉色蒼白,怎么叫都不醒,不禁有些心慌,道:“吳太醫,快給太子診脈。”
吳江忙應聲,來到床前給趙韓青診脈,可診來診去,也沒診出個所以然來。未免于慧嫻說他無能,決定先發制人,道:“娘娘,微臣能否問問殿下暈倒前都發生了何事?”
于慧嫻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沉聲說道:“你們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喜子忙答道:“回娘娘,約莫一個時辰前,殿下說想去御花園賞梅,奴才便陪著殿下去了,正賞花時,突然聽到有人說話,殿下好奇之下便探頭看了過去,然后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驚了賞花的淑妃,淑妃以為是誰在窺視,便怒斥了一聲,殿下許是被嚇到了,大叫了一聲,便昏了過去!
“淑妃!”于慧嫻眼底浮現怒意。
“果然如此!”吳江聞言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隨即回稟道:“娘娘,殿下便是受了驚嚇才會如此,微臣這就去開些定驚安神的藥來,為殿下服用。”
于慧嫻聞言心中更加惱怒,道:“太子何時能醒?”
未免出現意外,吳江決定盡量往嚴重了說,至少能拖延時間,讓他好好研究研究,“回娘娘,殿下被嚇得不輕,怕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你快去開藥。”
“是,微臣這就去。”吳江沒敢逗留,慌忙出了寢殿。
于慧嫻揚手給了小喜子一巴掌,道:“連主子都侍候不好,要你何用!”
小喜子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饒命,奴才知錯!”
“要不是看在你這幾年一直在青兒身邊侍候,本宮決不輕饒!”
小喜子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叩謝道:“多謝皇后娘娘寬宏!”
于慧嫻坐到趙韓青身邊,心疼地握住他的小手,輕聲說道:“青兒,母后來了,青兒不怕,有母后在,沒人傷得了你,快醒醒,別讓母后擔憂。青兒……”
紅梅來到近前,躬身說道:“娘娘,此事實在蹊蹺。”
“哪里蹊蹺?”于慧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紅梅接著說道:“娘娘,殿下雖年幼,卻比同齡人聰慧、沉穩,從未見過殿下怕過什么,為何會被淑妃一聲怒斥便嚇暈過去?這其中定有隱情。”
“定是馬嬌那個賤人搞的鬼。”說到這兒,于慧嫻不由怒火中燒,起身道:“敢算計青兒,本宮絕對饒不了她!”
紅梅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攔住了于慧嫻的腳步,道:“娘娘息怒,您不能去找淑妃的麻煩!
“為何不能,本宮是皇后,還怕了她不成?”
“娘娘,淑妃如今懷了身孕,若您此去,她有個好歹,咱們可是有理也變沒理了!
于慧嫻被她這么一提醒,頓時冷靜了下來,道:“你說的有理。說不準她算計青兒,就是為了引本宮過去?磥泶耸逻得皇上出面。”
紅梅松了口氣,道:“娘娘圣明!
于慧嫻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道:“好好守著太子,若再有什么差池,本宮要了你們的命!”
“是,奴才遵命。”
于慧嫻沒再多說,徑直去了御書房。
高懷正在門口值守,見于慧嫻走了過來,忙上前迎了兩步,道:“奴才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于慧嫻也不與他廢話,直言道:“你去稟告皇上,就說本宮有急事求見!
“是,娘娘稍候,奴才這就去!
高懷深知于慧嫻在趙連章心中的地位,所以即便于慧嫻對他不假辭色,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滿。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來了,說是有急事要見皇上!
趙連章放下手中的奏折,道:“請皇后進來。”
“是,皇上!
于慧嫻得了信兒,抬腳進了御書房,眨眨眼的功夫,眼眶便紅了,道:“皇上,青兒出事了!”
趙連章見狀急忙站了起來,繞出御案,來到于慧嫻身邊,道:“青兒出了何事?皇后慢慢說!
“皇上要為青兒做主。 庇诨蹕箍拗鴮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皇上您說,青兒到底哪里招了淑妃的眼,竟讓他如此算計?”
趙連章聽得眉頭皺緊,道:“太醫說是驚嚇所致?”
“是,太醫說青兒被嚇得不輕,還不知何時能醒!
趙連章腦海中回想著除夕宴后,趙韓青對他說過的話,掏出帕子替于慧嫻擦了擦眼淚,道:“走,陪朕去看看青兒。”
“是,皇上!
東宮內,趙連章坐到趙韓青床前,輕聲叫道:“青兒醒醒,父皇來了,青兒醒醒……”
“臣妾也叫了許久,青兒就是昏睡不醒;噬希兼颓鄡阂粋孩子,若他有個萬一,那臣妾也不活了!”
趙連章將于慧嫻攬進懷里,安撫道:“說什么傻話!朕不會讓青兒有事,你把心放進肚子里。”
“她若是想要皇后的位子,臣妾讓給她便是,為何要對青兒下手?臣妾的青兒那么聰明,那么懂事……”
“別哭了,哭壞了身子,誰來照顧青兒!
趙連章哄了許久,才讓于慧嫻平靜下來。
“皇上,你得給青兒做主!
馬嬌敢對趙韓青下手,于慧嫻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趙連章溫柔地將她散下來的發絲繞到耳后,道:“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朕,皇后只需好好照顧青兒便可!
于慧嫻溫順地點點頭,道:“好,臣妾聽皇上的!
趙連章起身離開寢宮,來到院子里,道:“出來!
一陣清風吹過,一道人影出現在近前,躬身行禮道:“清影參見皇上!
“當時你可在場?”
“是,屬下在場。”
“青兒因何暈倒?”
清影如實答道:“太子殿下在御花園賞花,忽聞人聲,便好奇一觀,不小心踩斷枯枝,驚擾了淑妃,淑妃怒斥,殿下突然面露驚恐,隨之暈死了過去!
“太子因何面露驚恐?不過一聲怒斥,怎會驚嚇至斯?”
清影回想當時的情景,道:“回皇上,殿下好似在看到淑妃后,便有些害怕,在淑妃怒斥后,害怕變成驚恐,就好像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除淑妃主仆外,可還有他人在場?”
“回皇上,當時現場只有殿下和小喜子,以及淑妃主仆,并沒有其他人!
趙連章的眉頭越皺越緊,道:“此次太子受到驚嚇,你有不可推卸之責,小心侍候著,若再有下次,朕絕不輕饒!”
“是,屬下謝皇上開恩!鼻逵翱v身一躍,隱匿了身形。
趙連章轉頭看向高懷,道:“擺駕春華宮!
高懷應聲,揚聲唱道:“擺駕春華宮!”
春華宮內,馬嬌坐在軟榻上喝茶,看上去卻有些神思不屬,御花園發生的事太過詭異,她實在想不明白,不過是怒斥了一聲,趙韓青怎么就暈了過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燕兒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娘娘,皇上出了東宮,正朝著我們春華宮而來!
“皇上來了?”馬嬌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心下越發不安,道:“太醫那邊可打聽清楚了?太子為何會暈倒?”
“娘娘恕罪,吳太醫避而不見,奴婢也沒辦法!
“沒用的東西!”馬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本宮要你何用?”
燕兒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奴婢有錯,奴婢認罰,您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千萬不能動怒!”
聽她這么說,馬嬌緩和了神色,盡量平復自己的情緒。
“起來幫本宮梳妝!
燕兒聞言悄悄松了口氣,起身提醒道:“娘娘,您現在不能梳妝,越是憔悴越好!
馬嬌聽得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算你還有點小聰明!
“去拿個濕帕子來,本宮要把狀卸掉!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趙連章快步走進春華宮,馬嬌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臉上的妝已經卸了,整個人失了顏色,讓人一看便知她此時十分虛弱。
“臣妾參見皇上!本瓦B說話她也故意說得有氣無力。
趙連章瞥了馬嬌一眼,徑直來到正廳坐下。
馬嬌見狀心里‘咯噔’一聲,既忐忑不安,又十分委屈,在燕兒的攙扶下起了身,緊跟著進了正廳。
“跪下!壁w連章面沉似水。
馬嬌心中雖有不甘,卻還是跪了下來,道:“皇上,您這是何意?可是臣妾哪里惹怒了皇上?”
“太子昏迷一事,你是否該給朕一個解釋?”
“太子昏迷?”馬嬌佯裝不知情,道“這是何時的事,又與臣妾有何關系?”
“御花園中你呵斥太子,以致他受到驚嚇昏迷不醒,你說你到底對太子做了什么?”
“皇上,臣妾今日是去了御花園賞花,卻未曾見到太子,更何況是呵斥。太子什么尊貴,又深受皇上寵愛,您就算給臣妾十個膽子,臣妾也不敢這么做?墒钦l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刻意誣陷臣妾?”
趙連章的臉色越發難看,道:“淑妃,你可知欺君罔上是死罪?朕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今日你是否見過太子,又是否呵斥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