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與王兄來說, 我是什么?”
王子俊下意識地想要躲閃,身子卻像被定住了一般,道:“阿遙為何這般問?”
司華遙沒有回答他, 而是自顧自地說道:“與我而言,王兄是好友, 是知己, 是我不想失去之人。”
王子俊的心臟不自覺地揪了一下, 疼得他微微蹙起了眉,道:“我亦是。”
不,他想做的并非只有這些, 只是他不能說出口。
“我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 王兄也有,我不會去追問, 就像王兄從不深問我的事一樣。但我想讓王兄記住一點, 朋友不只是有福共享,朋友還是有難同當, 若王兄遇到了難處, 因怕牽累我們, 而避而遠之, 那便是沒把我們當朋友。”
王子俊怔怔地看著司華遙, 自己明明什么都沒說,他卻好似什么都看透了一樣。
“王兄,若我遇到難處, 你會幫我嗎?”
“會。”王子俊回答得毫不猶豫。
“若王兄遇到難處,我們也想幫, 不管能否幫得上,而不是因此失去一個知己好友。”
王子俊看著司華遙的眼睛,眼眶不禁有些發酸,猶豫片刻,道:“我確實有事瞞你。”
司華遙點點頭,道:“王兄慢慢說,我聽著呢。”
王子俊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今日我回了晉王府,想著若阿遙有事,能借助晉王的力量,幫阿遙解除危難。”
司華遙聞言眉頭微蹙,道:“晉王可是趁機提了什么條件?”
王子俊搖了搖頭,道:“他病了,不,應該說他也受到了詛咒。”
“詛咒?”司華遙聞言一怔,隨即回過神來,道:“王兄是說晉王也和晉王妃、趙耀一樣,渾身起滿膿瘡?”
“只有脖頸和手腕兩處,還不是太嚴重,不過和之前一樣,太醫依舊束手無策。”王子俊苦笑著說道:“這詛咒還在繼續,晉王之后,晉王府便只剩我一個,若到此為止,也沒什么,就只當我命薄,怕只怕會連累你們。”
司華遙眉頭皺緊,道:“王兄隨我來。”
王子俊一怔,沒有絲毫猶豫,便追了上去。
司華遙進了房間,王子俊緊隨其后。
“王兄坐吧,我有事與你說。”
王子俊坐到司華遙身邊,道:“阿遙想說什么?”
司華遙沉吟片刻,道:“這不是詛咒。”
聽司華遙如此斬釘截鐵,王子俊忍不住問道:“阿遙,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一切由我而起。”司華遙將整件事詳細地說了一遍,道:“那百花仙不是旁人,正是我男扮女裝。”
信息量有些大,王子俊的腦袋有些宕機,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道:“所以阿遙是為了我,才出手對付趙榮?”
“我也想自保。”
每每想起這件事,司華遙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道:“我本想將趙榮引到僻靜之地殺了,不曾想跟隨的人太多,只能將他們引到百花山,不曾想跟隨的百姓竟將我想成了百花仙,還塑了神像,建了神廟。百花仙并不存在,詛咒也就不存在,是有人利用了百花仙,在對付晉王府。”
“詛咒不存在……”王子俊呢喃著這句話。
“之前不告訴王兄,是因為王兄始終在我身邊,我自覺有能力保護王兄安全,王府那些人的生死,我并不在意。如今王兄要回王府,我便和盤托出,這不是詛咒,王兄不必擔憂會連累我。”
“不,阿遙,這就是詛咒!”王子俊認真地看著司華遙,一字一句地說道:“百花仙也存在。”
司華遙怔怔地看著王子俊,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阿遙,你曾說有人在暗中窺視你,以至于每個想對你不利的人,都會受到懲罰,就像曹、于、張三家,就像吳松,就像邵光宇,晉王府也不例外。”
司華遙早已猜到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他只對王子俊提過一次,還是兩年多之前,沒想到他竟能聯系到一起,還說出這么一番話。
若百花仙真的存在,若詛咒真的存在,那就意味著趙齊豫必須死,否則就會引人懷疑。只是,那可是他的親身父親……
“王兄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趙榮是因冒犯百花仙而死,劉焉和趙耀是受趙榮牽連,包括他趙齊豫。”
司華遙聽明白了王子俊的意思,在他和趙齊豫之間,王子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這樣的情感讓司華遙感到分外沉重,胸口有些悶悶的,“王兄不必為我擔憂,即便沒有百花仙,沒有詛咒,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
王子俊雖然為人冷清,卻并非感情淡泊,這三年的相處,他早就將司華遙視為勝過自己生命的人,他可以不在意趙齊豫怎么對自己,卻無法容忍趙齊豫算計司華遙。
看著司華遙緊皺的眉頭,王子俊清楚他在顧忌什么,道:“阿遙可知我最恨的人是誰?”
司華遙沒有說話,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傾聽。
“在我五歲之前,娘從未提起過有關爹的任何事,我們的家是村子外的一間茅草屋,因為家里沒有男人,村民不允許我們進村子。我一度很痛恨那個茅草屋。”
王子俊的眼神變得悠遠,很明顯是陷入了回憶當中。
“阿遙,你知道嗎?我最怕的就是下雨,外面下雨,屋里也在下雨,我只能縮在角落里,盡量將自己縮到最小,以免打濕我僅有的衣物。還有冬日,寒風刺骨,屋里甚至比外面還要冷,我依舊是縮著,縮在那薄如紙的被子里。那里明明是家,卻無法給我們遮風擋雨。
但讓我想不到的是,那間破舊的不能遮風擋雨的茅草屋,竟是我最懷念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獨屬于我們的”
見他紅了眼眶,司華遙掏出帕子遞給他,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不要讓自己沉浸其中,要努力往前看。”
王子俊接過帕子,卻沒有用,只是緊緊握在手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讓他的眼睛越發明亮。
“阿遙,若不是我,我娘就不會死,是我拖累了她。”
說到這兒,他不禁有些哽咽,眼淚隨之奪眶而出。
“王兄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
王子俊搖搖頭。
“我娘在生產時大出血,不幸離世。若按照你的說法,我娘便是我害死的。”
“不是!”王子俊下意識反駁。
“當然不是。每一位母親都深愛著自己的孩子,會為之拼盡一切,只希望他能平安長大。我們是她們的延續,能報答她們的就是好好活著,因為是她們用命換來我們的生。”
“我娘不是病逝,是被人害死的。”王子俊說完這句話,已淚如雨下,死死攥緊帕子,足見他此時的心情有多激動。
“不是病逝?”這個消息有些出乎司華遙的意料,不過想到劉焉的善妒,便釋然了,道:“可是晉王妃所為?”
“不是,是趙齊豫。”王子俊含淚地眼睛里滿是仇恨。
司華遙有些意外,“怎么會?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那日我起夜,聽到隔間有說話聲,便悄悄站在門口偷聽,趙齊豫說‘若你想讓他留下,就把它喝下去’。后來,娘喝了……我親眼看著她倒下,可我連沖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司華遙嘆了口氣,起身來到近前,抱住了他的身子。
王子俊的身子一僵,隨即放松下來,緊緊地抱住司華遙,就好似奄奄一息的獸,在他懷里無聲地嗚咽著。
司華遙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王彩云是他的全部,是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親眼看著她在面前死去,那種悲痛是無與倫比的,司華遙能夠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過了許久,王子俊才算平靜下來,卻舍不得離開這么溫暖的懷抱,猶豫片刻,還是直起了身子。
“阿遙,我這么做并未全是為你,也是想為我娘報仇。”
聽完王子俊的講述,司華遙確實松了口氣,那份沉重的情感,他當真承受不起。
“既如此,那你便隨心而為吧。”
不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司華遙尊重王子俊的選擇。
王子俊聞言也是松了口氣,道:“阿遙,我還是要回王府。”
“確實該回去,只是我擔心那人也會對你下手。”
“晉王身邊有影衛保護,他都中了招,可見幕后之人的手段,我們防不勝防。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出擊。”
司華遙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道:“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
“好。”
王子俊沒有拒絕,他堅持回王府,就是想要那個親王的爵位,不為自己,只為更好地幫助司華遙,所以他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
事情說開,且做了決定,兩人的心情都輕松了許多,司華遙送王子俊出了宅子,看著他坐上馬車。他轉頭看向春海,道:“派個人暗中保護他。”
“少主,晉王府高手眾多,奴才怕會被人發現。”
司華遙明白他的顧慮,想了想道:“既然不能暗中保護,那就索性明著過去,以護衛的身份留在王兄身邊。”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看著馬車走遠,司華遙這才轉身回了宅子。
黃靈等的一陣心焦,見司華遙回來,不禁迎了上去,見只有他一人,問道:“阿遙,王兄呢?”
關于百花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黃靈性子單純,也不想讓他趟進這趟渾水,司華遙并沒有告訴他的打算。
“晉王病了,他需回王府照顧。”
黃靈隨口問道:“晉王病了,得的什么病,嚴重嗎?”
蔣沖聞言不禁蹙起了眉頭,猜測道:“晉王的病癥可是與晉王妃一樣?”
蔣沖是聰明人,結合之前王子俊的表現,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司華遙點點頭,道:“沒錯,這也是王兄今日反常的原因。”
“和晉王妃一樣,那豈不是……詛咒?”黃靈震驚地瞪大眼睛。
聽到肯定的答案,蔣沖也隨之變了臉色,道:“那王兄可有事?”
“王兄沒事,只是他怕會連累我們,所以他最近會留在王府。”
“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怎會牽累?王兄就是心事重,想得太多。”
“是啊,是啊,況且王兄現在還未入族譜,算不上晉王府的人。”說到這兒,黃靈頓時反應了過來,道:“阿遙,咱們快去追王兄,讓他不要入族譜。”
司華遙聽得一陣好笑,道:“王兄有自己的打算,我們只需在他需要幫助時,幫助他便可。”
“可那是詛咒,別人躲都來不及,王兄怎么還往上湊。”
蔣沖出聲說道:“晉王畢竟是他父親,雖然他們之間有隔閡,到底是血濃于水,他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司華遙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道:“好了,不說這個,進宮一趟至今未吃東西,有吃的嗎?”
“我這就去讓廚房做。”黃靈說著便跑了出去。
蔣沖起身來到司華遙身邊,道:“王兄為何回王府?”
司華遙聽得一怔,隨即問道:“蔣大哥為何這般問?”
蔣沖笑了笑,道:“我方才是說給黃靈那個傻小子聽的,王兄什么性子,我們相識三年,我怎能不清楚。他對晉王沒什么父子情,晉王的死活他也并不關心。”
司華遙無奈一笑,道:“蔣大哥,有個成語特別適合你。”
蔣沖好奇地問道:“哪個成語?”
“老謀深算。”司華遙長出一口氣,道:“王兄回去,是要拿回屬于他的東西,跟晉王無關。”
蔣沖眉頭微蹙,“若晉王再出事,那晉王府將成為禁忌,那個親王爵位便不是香餑餑,而是燙手山芋,王兄就不怕受到牽累嗎?”
蔣沖平日里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其實他心里跟明鏡似的,只是信任他們,并不會深問。
“王兄立身為正,即便真有神罰,也不怕。那親王爵位現在是燙手山芋,只要熬過去,就會變成香餑餑。”司華遙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蔣沖的肩膀,道:“蔣大哥放心,王兄不會有事。”
蔣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王子俊剛回到王府,管家便急急忙忙地來回稟,道:“公子,府外有人求見,說是公子的貼身護衛。”
王子俊聽得一愣,隨即想起司華遙曾說,要派人保護他,道:“讓他進來。”
“是,公子。”管家猶豫片刻,道:“公子,王爺說若是您回府,讓您去書房一趟。”
王子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我過會兒就去。”
管家應聲,轉身退了下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小喜子進來通稟,道:“公子,人來了,在外面侯著呢。”
“讓他進來。”
腳步聲響起,王子俊抬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名身穿勁裝,手拿兵刃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他來到近前,行禮道:“江流見過公子。”
“江流?”王子俊打量著他,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眉宇間的英氣一看就是習武之人,“你是誰派來的?”
江流答道:“是少主派我來貼身保護公子。”
‘少主’是司華遙的下屬對他的稱呼,王子俊點點頭,道:“那就勞煩你了。”
“公子不必客氣。”
見王子俊起身,江流出聲問道:“公子要去何處?”
王子俊轉頭看向他,道:“去見錫惠園見晉王,怎么了?”
“身為公子貼身護衛,公子去哪兒,我都得跟著。”
“那便跟著吧。”
王子俊走出臥房,江流緊隨其后。小年子見狀急忙跟上,好奇地看著□□。
江流轉頭看了過去,道:“我叫江流,是公子的貼身護衛。”
小年子聞言忙說道:“我叫小年子,是公子的貼身內侍。”
江流笑了笑,道:“以后多多關照。”
小年子也揚起嘴角,道:“好。”
自他跟了王子俊,小年子就一直是一個人,突然多了個伙伴,難免有些興奮。
王子俊剛走進錫惠園,就聽到一聲怒罵,“沒用的東西!本王養你們何用!來人,把他拉下去亂棍打死!”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求王爺再給奴才一次機會!”這聲音是趙齊豫的貼身內侍。
王子俊眉頭皺緊,眼底閃過冷笑,抬腳走了進去。一陣風吹來,只見一個花瓶朝著他的面門飛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往一旁躲,卻見從一個身影閃過,將飛過來的花瓶接了下來。
王子俊不禁長出一口氣,慶幸江流跟了進來,否則他定會頭破血流。
趙齊豫看向王子俊,兇惡的表情不見,嘴角掛上了微笑,道:“俊兒來了。”
王子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順,道:“發生了何事,竟讓王爺發這么大的火兒?”
“這狗奴才給本王上藥,竟笨手笨腳,弄疼了本王,真是該死!”
“你們都退下吧,我有話與王爺說。”
平順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忙爬起身道:“是,奴才告退。”
臥房里的人相繼退了出去,腳步匆匆,就好似這房中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趙齊豫見狀變了臉色,面容扭曲地說道:“這些狗奴才,就該拉出去全部亂棍打死!”
“若是將他們全部打死,就沒人再侍候王爺,到時王爺便只能自己動手。”
王子俊冷眼看著趙齊豫,詛咒讓他撕掉了偽裝,露出了藏在懦弱外表下的獸性。
“本王是親王,有權有勢有錢,就算把他們全部打死,也少不了侍候的下人。”
“天降神罰,詛咒橫行,若王爺的病情傳出去,別說找下人,恐怕整個晉王府都會變成禁地。”
“詛咒……”趙齊豫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脖頸間的膿瘡,一陣刺痛傳來,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都是劉焉那個賤人,若不是她生了趙榮那個孽種,惹怒了百花仙,晉王府怎會被詛咒,本王又怎會染上這等惡疾!”
看著趙齊豫丑惡的嘴臉,王子俊更加厭惡,道:“養不教父之過,趙榮落得那般下場,是王爺未盡教養之責,又怎能全怪晉王妃。”
“你竟敢與本王如此說話!”趙齊豫瞪著王子俊,道:“你別以為本王只剩下你一個兒子,就可以為所欲為。若本王不上折子,求皇上讓你入趙家族譜,你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
“你以為我稀罕這些?”王子俊嘴角勾起冷笑,道:“就算沒有你,我依舊能走仕途,明日便可進宮謝恩,等著皇上封我官職。而你們爭了一輩子的晉王府,如今不再是香餑餑,而是燙手山芋。早晚有一天會被拋棄,且已不遠矣。”
見王子俊起身要走,趙齊豫忙出聲阻止,道:“你去哪兒?”
“我本就不稀罕這些東西,回王府也不過是信守承諾,既然王爺如此說,那我也沒留下的必要。至于去哪兒,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站住!”趙齊豫聞言有些心慌,道:“你是本王的兒子,沒有本王的允許,你不能走!”
王子俊譏誚地看著他,道:“眾所周知,我姓‘王’,不姓‘趙’,晉王府我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王爺便守著這王府自生自滅吧。自此后,晉王一脈便再無傳人。”
“不行!你不能走!”趙齊豫大聲喊道:“來人,攔住他!”
聽到趙齊豫的召喚,數道身影飛進臥房,將王子俊和江流圍在了中間。
江流環顧四周,握緊手中兵刃,道:“兩方交戰,必有損傷,若我一不小心殺了他們,公子應該不會怪罪吧。”
“雙拳難敵四手。”王子俊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頭看向趙齊豫,道:“王爺既看不上我,為何又這般作態?”
趙齊豫怒瞪著王子俊,質問道:“王子俊,你是吃著晉王府的飯長大的,如今晉王府有難,你竟作壁上觀,與白眼狼何異?”
“白眼狼?”王子俊不由笑出了聲,道:“我在別院過得什么日子,晉王可清楚?”
“是劉焉那個賤人所為,與本王何干?”趙齊豫將責任撇得一干二凈。
“若非王爺視而不見,晉王妃又怎會如此肆無忌憚?趙齊豫,我不稀罕做你的兒子,你就等著晉王府徹底泯滅吧。”
“不,晉王府不能毀在我手上!”
趙齊豫神情激動地下了床,朝著王子俊便沖了過去。王子俊微微側身,讓開了趙齊豫的拉扯,趙齊豫一個不慎,摔在了地上。
零七見狀連忙上前去扶,卻被趙齊豫狠狠甩了個耳光,手上的濃水甩到他臉上,他下意識地去擦,眼中的恐懼藏都藏不住。
零七的動作被趙齊豫看在眼里,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來到零七身前,一把抽出他的隨身兵刃,狠狠地刺進他的身體。
零七下意識地握住刀刃,不敢置信地看著趙齊豫,道:“王爺為何要殺我?”
“你就那么怕被本王傳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親自送你上路!”
零七顧不得雙手鮮血淋漓,緊緊地抓著刀刃,乞求道:“王爺饒命,屬下并無不敬之意,還請王爺饒屬下一次。”
趙齊豫睜大眼睛瞪著零七,道:“若你現在松手,本王便讓你死個痛快,否則本王會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零七不想死,可趙齊豫自從知曉自己被詛咒以后,就好似換了一個人,變得殘忍暴虐,恨不能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死,即便再求他,也無濟于事。于是他看向王子俊,將他視為救命稻草,道:“公子,求你救救我!”
王子俊冷眼看著,“我為何要救你?”
零七神情一滯,隨即大聲說道:“公子,王爺要出手對付司華遙,王爺要殺他!”
王子俊聞言一怔,看向趙齊豫的眼神越發冷,“王爺當真要殺他?”
計劃被當場拆穿,趙齊豫更加惱怒,道:“還愣著作甚,把他拿下!”
身后的影衛看著趙齊豫,卻并未動手,詛咒不是其他,能輕易動搖人心,尤其面前的人變得殘忍暴虐,就好似被惡鬼附了身。
趙齊豫的臉因憤怒變得扭曲,道:“你們想造反?還不快動手!”
王子俊重復道:“你想殺阿遙?”
“阿遙?”趙齊豫惡狠狠地看向王子俊,道:“他就是個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下等人,有何資格騎在本王兒子頭上。本王這么做都是為了你,你要想走得更高更遠,他就必須死!”
“你不是為我,你是為你自己!你膽怯,卻有可笑的野心,你自己不行,就強加在我身上。趙齊豫,你這輩子當真是可笑至極!”
“王子俊,你想找死!”趙齊豫最后的遮羞布被王子俊撕下,他看向王子俊的眼神變得兇狠,“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本王拿下!”
王子俊譏誚地笑了笑,道:“來人,王爺身患惡疾,神志不清,恐其傷人,用繩索縛之。”
王子俊看著在場的影衛,道:“還不動手?我這是在給你們活命的機會。”
零七聞言一掌打在趙齊豫胸口,趙齊豫極速后退,‘砰’的一聲撞在了墻上。
“王爺被詛咒,注定命不久矣,公子是晉王府唯一的繼承人,我們理應聽令于公子。”零七死死地按住腹部的傷口,強忍著疼痛,單膝跪地,道:“屬下零七誓死效忠公子!”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陸陸續續地跪了下來,道:“屬下誓死效忠公子!”
趙齊豫不敢置信地看著,道:“混賬東西,沒有本王請命,他什么都不是,你們這么做就是找死!”
“還不將王爺綁起來,萬一再發瘋傷了誰,那就不好了。”
眾人對視一眼,應聲道:“是,公子。”
看著走過來的影衛,趙齊豫握緊了手中的刀,一步步后退,道:“你們這群混賬東西,膽敢再上前一步,本王就殺了你們!”
他越是這樣說,影衛的眼神便越發堅定。
趙齊豫見狀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管家聽到動靜,急忙走了進來,見趙齊豫被影衛圍著,不禁微微一怔,隨即說道:“你們在干什么?”
趙齊豫忙說道:“他們想造反,快叫人,把他們通通抓起來。”
“還不動手。”王子俊已經沒了耐心。
影衛不再猶豫,打掉趙齊豫手上的兵刃,三兩下便將他制住。
“放肆!混賬!該死的東西,本王要殺了你們!”
管家見狀忙上前阻攔,“你們在干什么,竟敢對王爺動手……”
“把他也拿下。”王子俊再次下令。
影衛得了命令,又將管家捆了起來。
管家質問道:“公子,你這是作甚,他可是你父王!”
王子俊無視管家的質問,道:“王爺被詛咒纏身,為了不殃及他人,錫惠園從今日起封閉,就由管家專門侍候。”
“是,公子。”
王子俊看向零七,道:“好好處理傷勢,過后來見我。”
零七忙應聲道:“是,公子。”
“王子俊,你個逆子,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日,你也會和我一樣,早晚有一日,你也會和我一樣!”趙齊豫大聲詛咒著。
“若我死了,你趙齊豫這一脈就徹底斷絕。也對,斷子絕孫,就是對你最好的報復!”
趙齊豫神情一滯,臉色變了又變,眼睛死死地盯著王子俊,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王子俊不再與他糾纏,轉身出了錫惠園,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他,就該讓他好好嘗嘗皮肉一點一點爛掉,無論怎么掙扎,都只有死路一條的滋味。
江流跟在王子俊身后,不明真相的他,不禁在心中暗道:“這人心腸硬得很,少主與他結交,怕是有些不妥。”
皇宮內,趙韓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想到明日又能見到司華遙,他心里就忍不住興奮。
“殿下。”窗外傳來玄影的聲音。
趙韓青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映在窗上的人影,道:“進來。”
玄影翻窗而入,行禮道:“參見殿下。”
“何事?”
“回殿下,王子俊將晉王囚禁在錫惠園,打算任其自生自滅。”
趙韓青有些驚訝,道:“王子俊囚禁了晉王?他是如何做到的?”
“晉王自得知自己中了詛咒后,好似換了副性情,殘忍暴虐,王府中許多侍從被打死打殘。王府眾人因詛咒又現,本就人心惶惶,再加上晉王猶如惡鬼一般,為了保命他們做出任何事都在情理之中。”
趙韓青點點頭,道:“王子俊是晉王唯一的繼承人,加之他的風評不錯,他們轉投王子俊麾下,也算是理所當然。”
玄影請示道:“殿下,我們該如何應對?”
“他這般做,也算是幫了我,那禮尚往來,我也來幫幫他。”
趙韓青雖然不喜圍繞在司華遙身邊那些人,但他了解司華遙,若他對他們動手,只能將司華遙越推越遠。
玄影似懂非懂,“殿下的意思是……”
“你繼續盯著晉王府,務必保證晉王沒有翻身的機會,接下來的事,我來做。”
“是,殿下,屬下告退。”
天還沒亮,司華遙便已起了床,比平時還要早些,總覺得有了前世的經驗,再加上這一世每日有練功的習慣,起床應該沒那么困難,誰知竟一如往昔,該起不來的還是起不來。
司華遙迷迷瞪瞪地坐上馬車,靠在車壁上打著盹,應該是路過了小吃攤,他聞到了包子的香味,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趙韓青那張可憐巴巴的臉,‘哥哥,我想吃栗子糕,我已有七日未曾吃過點心。’
司華遙睜開雙眼,醒了會兒神,掀開車簾看了出去,馬車外排了一溜兒的早點攤兒。他鬼使神差地叫停了馬車,下車轉了一圈,并未發現有賣栗子糕的,便買了兩個糖糕。
待他坐上車,看著油紙包里的糖糕,不禁有些無語,在心里嘀咕道:“誰說是買給他的,我是早上沒吃飽。”
司華遙吃了一個就吃不下了,實在不喜歡這種甜膩膩的食物。
很快,馬車來到宮門口,司華遙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外面停了不少馬車,都是來上朝的大臣。金科狀元聽起來好像很神氣,可在他們面前,就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兒。
司華遙吩咐道:“找個偏僻的角落停車。”
春海應聲,“是,公子。”
司華遙沒有受虐傾向,不想點頭哈腰的當孫子,能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就盡量避免,所以在開宮門之前,他沒打算露頭。
司華遙正閉目養神,就聽車外春海說道:“王公子,您來了。”
王子俊輕輕應聲,抬腳便上了馬車,坐到了司華遙的對面。
“王兄早。”司華遙伸了個懶腰。
“阿遙早。”王子俊見狀嘴角勾起微笑,道:“阿遙好似未睡醒。”
“這么早,誰能睡得醒?”司華遙無奈地笑了笑,道:“不過看王兄神色不錯,昨日睡得不錯?”
“嗯,大概應了那句話,‘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哦,此話怎講?”司華遙好奇地問道。
“晉王府如今已在我的控制之下。”王子俊沒有隱瞞,將昨日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其實昨晚□□已將晉王府發生的事稟告給了春海,只是當時司華遙已經睡下,春海并未打擾,今早司華遙又是迷迷瞪瞪的狀態,他便想著待司華遙下了朝再說,索性不是什么緊急的事。
“這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司華遙提醒道:“不過晉王畢竟是親王,皇上的親叔叔,皇上不可能不管不問,你還得小心應對。”
“那可是詛咒,現在的晉王府人人避而遠之,更何況同是趙家人的皇上,他就算要管,也只會做做樣子,阿遙放心吧,我能應付。”
司華遙點點頭,道:“王兄若是應付不來,直接讓□□來尋我。”
“嗯,我不會跟你客氣。”
兩人正說話,車外又傳來春海的說話聲,“見過邵公子。”
“司兄可在車上?”
“在。”
司華遙掀開車簾,揚聲說道:“邵兄上車說話。”
邵陽山抬腳上了馬車,坐在了司華遙的左手邊,道:“看到司兄無事,我便放心了。”
“無事,皇上召我進宮,不過是看了我的文章考教一二。”
“定是司兄寫得極好,皇上驚為天人,這才迫不及待地召見。”
司華遙被夸得臉上一熱,道:“邵兄過獎了,司某愧不敢當。”
“昨日司兄被召進宮,邵某雖心中擔憂,卻無能為力,心中實在愧疚,好在司兄無事。”
邵陽山說得真心實意,司華遙對他的好感更甚,道:“邵兄能有這份心,已是不易,實在不必如此。”
“若是在江南,邵家還有些影響,可在京都,邵家毫無根基,想要幫忙也無能為力。只期望以后邵某能在官場有一席之地,至少在朋友需要幫助時,邵某能伸出援助之手。”邵陽山自覺說得有些多,赧然地笑了笑,道:“一時有些感慨,還忘司兄、王兄不要介意。”
“怎會?我與邵兄一樣,也是毫無根基,好在身邊有些朋友。”司華遙轉移話題道:“這次殿試最讓我意外的,便是邵兄,竟超長發揮擠進了一甲,真是讓人驚嘆。”
“一時僥幸。”邵陽山被夸得臉上一紅,轉移話題道:“周立這次未能擠進一甲,恐會心生嫉恨。以周家在朝中的人脈,他的仕途應該不會受多大影響,以后還需多加防備。”
“邵兄有所不知,淑妃惹怒了皇上,已被降了位份,現如今是‘清嬪’。”
邵陽山怔了怔,隨即說道:“此消息當真?”
“當真。有了這件事,周家在朝中的影響就會小上許多。”
邵陽山松了口氣,道:“豈止許多,周家如今還能屹立不倒,多半是靠受寵的淑妃,淑妃一旦失寵,那些所為的人脈,就會被動搖。我說怎么周立沒能擠進一甲,竟悄無聲息,沒有反應,原來是這樣。”
三人正說話,蔣沖也來了,不過他們來不及說話,宮門就開了。稍稍等了一會兒,待門口的大臣走得差不多了,這才下了馬車。
宮門口有專門的內侍,引著這次殿試的學子進宮,當然能來到這里的除了一甲三人,只有二甲的少數幾人,其他人根本無緣面君。
來的內侍也是熟人,正是貪得無厭的高懷。雖然他們現在都是小人物,但保不齊以后會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現在拉攏是最好的時候,還能收到不少的孝敬,這樣的美差,他可不會便宜旁人。
司華遙看了一眼周立,他站在人群中,眼睛看向高懷,似乎在算計著什么。
司華遙眼底閃過冷笑,也隨之看向高懷。
第112章
“諸位都是趙國的才子, 將來的成就將不可限量,咱家……”
高懷說話時,臉上雖然帶著笑, 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話里話外都在暗示眾人, 他是趙連章面前的紅人, 要想在朝中立足, 需要他的扶持,那語言之匱乏,只差明著說‘想要出人頭地, 就快點孝敬我,否則就給你小鞋穿’。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 諸位跟著咱家走,千萬跟緊了, 切記這里是皇宮, 規矩最多的地方,一旦壞了規矩, 便是咱家也救不了。”啰嗦了半天, 高懷終于住了嘴。
“多謝公公提點。”
人群中不少人都想著巴結高懷, 當然司華遙和王子俊不屑, 邵陽山也瞧不上高懷那副奴才相, 這次的一甲三人格外齊心。
高懷看著三人微微皺了皺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非但沒有表示, 甚至連接個話都不肯,一看就是刺兒頭。高懷心里琢磨要怎么拿捏他們, 卻并未多說,轉身在前面帶路。
眾人規規矩矩地跟在身后,徑直來到奉天殿外,等待趙連章的召見。
周立掃了司華遙三人一眼,眼神閃了閃,走向高懷,道:“公公,好久不見。”
高懷打量著周立,笑著說道:“咱家道是誰,原來是周家公子,還真是許久未見。”
“這次進宮辛苦公公引路,我等十分感激,待公公得了空,草民請公公喝茶。”
周立這話說的多少有些諂媚,司華遙對他的了解有所改觀,原本以為他是個高傲的主兒,沒行到是個真正的小人。
“周公子客氣了,咱家整日陪伴皇上左右,實在無暇分身,這茶怕是不能陪公子喝了。”高懷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眾人,他是趙連章身邊的紅人。
“不妨礙,待草民下次再進宮,給公公捎著好茶過來,權當草民請公公喝茶了。”
高懷滿意地笑了笑,道:“周公子實在客氣,咱家不敢當。”
司華遙看著兩人一唱一和,不禁挑了挑眉,就高懷這個勢利眼來說,周玉清被降位份,就表示已經失寵,他對周立絕對沒什么好臉色,可如今恰恰相反,看來周玉清給了他不少好處。
司華遙站在眾多學子中,可謂是鶴立雞群,尤為扎眼,就連高懷也時不時瞧上兩眼,只是司華遙對他不假辭色,讓他心中有些不悅。只是趙連章對司華遙很是看重,還不能把他如何,高懷覺得司華遙就像是一根刺扎進肉里,雖然不疼,卻膈應。
高懷思量了思量,決定再給司華遙一次機會,走到司華遙近前,道:“這位就是狀元郎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公公有事不妨直說,草民是個直腸子,實在聽不懂那些彎彎繞。”司華遙當真不想搭理他,可他上趕著找不痛快,那就沒轍了。
蔣沖悄悄拉了拉司華遙的衣角,提醒他小心說話。
高懷神情一滯,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道:“狀元郎不愧是狀元郎,光是這份氣勢,咱家都未曾在那些大人身上看到。”
高懷是在內涵司華遙桀驁不馴,也在告訴司華遙,那些大人在他面前都得伏低做小,他這個小小的狀元自然也不能例外。
司華遙毫不在意,徑直說道:“多謝夸贊。”
高懷臉上的笑意徹底掛不住,道:“狀元郎學富五車,應該明白溫恭自虛的道理,這里是朝堂,不是書院,若是鋒芒太露,怕是會招來禍患。”
由內涵變成了威脅,蔣沖聽得出了一頭冷汗,又拉了拉司華遙的衣服。
司華遙淡淡地看著高懷,卻語出驚人,“公公這是威脅我?”
高懷聞言一怔,實在沒想到司華遙竟敢與他這般說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狀元郎這是何意?”
司華遙反問道:“公公是何意?”
蔣沖這下徹底麻了,累了,毀滅吧!
周立站在一旁看著,眼底閃過得逞的笑意,方才和高懷說話時,故意引導高懷去和司華遙搭話,以司華遙高傲的性子,以及高懷的小人本性,兩人撞在一起,定會起沖突,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想借高懷之手毀了甚至除掉司華遙。
司華遙之所以和高懷硬剛,是因為他清楚趙連章的性子,他欣賞清高孤傲的文人,這也是司南遙為何能籠住趙連章的原因。況且還有一個重生的趙韓青,以他的性子,不會讓高懷蹦跶太久,司華遙根本無需忍氣吞聲。
正在這時,德輝從奉天殿里出來,打破了兩人的僵持,掃了一眼在場眾人,笑著說道:“高公公,皇上宣眾學子進殿。”
高懷臉色不好看,冷冷地瞪了司華遙一眼,轉身說道:“諸位跟緊了,待會兒在殿上,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都警醒著點,若是口無遮攔,小心沒了性命。”
高懷是在內涵司華遙,司華遙就當沒聽見,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高懷見狀又是一陣氣悶,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奉天殿。
德輝見狀心中好奇,朝著司華遙點了點頭,轉身跟了進去。
蔣沖見狀悄悄拉了他一把,小聲說道:“阿遙,你太沖動了,他可是皇上身邊的內侍,若是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后果不堪設想。”
司華遙安撫地拍了拍蔣沖的肩膀,道:“蔣大哥放心吧,他不敢。”
蔣沖一愣,沒在多問,緊接著追了上去。
眾人根據殿試的排名,在奉天殿中站好,齊齊行禮道:“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連章微微抬了抬手,道:“平身。”
“謝皇上隆恩。”
眾人又相繼起身,低垂著頭站在殿中。
“殿中站著的都是我趙國未來之肱股之臣……”
司華遙低垂著頭,聽著趙連章在上面發表著演講,他也曾坐在御階之上,說過類似的話,如今換他站在殿中,聽著別人說,才明白自己當時有多討人嫌。
長篇大論聽完,終于進入了正題,德輝拿出圣旨宣讀,定下了在場眾人的官職,一甲三人照例進入翰林院,司華遙為修撰,從六品,王子俊和邵陽山為編修,正七品。
同樣進入翰林院的還有蔣沖和管恕,也被封編修一職。而殿試名次在管恕之上的周立,卻未能進入翰林院,而是被分派到工部,補了個八品的缺兒。
司華遙轉頭看了一眼周立,見他臉色漲紅,雙拳緊握,不禁一陣幸災樂禍,看來周玉清是真的失了寵,以至于趙連章連周立也不待見。
文官的最高理想就是入閣,而入閣的首要條件就是翰林出身。周立未能入翰林,就相當于斷了他入閣的路,就算他一路高歌,也最多做到某個部門的二把手。難怪他這副表情,換成誰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另外,狀元郎司華遙才華橫溢,學識淵博,由他兼任太子侍讀。”太子侍讀是從五品,比他在翰林院的職位,還要高上一大階。
“謝皇上賞識,微臣定盡心竭力輔佐太子。”
殿中眾人皆是一怔,紛紛看向司華遙,若說進翰林院,便有可能進內閣,那么兼任太子官署的翰林,就意味著將來必進內閣。
司華遙的未來當真不可限量!這是在場所有人腦海中都在想的事。
不過每個人的心情不同,與司華遙交好的人是滿心歡喜,比如王子俊、蔣沖、邵陽山等。與司華遙有嫌隙的人則心生嫉恨,比如周立、高懷等。而與司華遙并無個人感情的人,則生了拉攏的心思。
周立看著司華遙的背影,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恨不能燒穿司華遙的血肉,心道:憑什么,到底憑什么,我哪里比他差?
“王子俊何在?”
王子俊聽到召喚,連忙出列,道:“微臣在。”
“晉王在殿試之前,便給朕上了折子,言之要為你正名,你是他的至親骨肉,希望朕能將你納入族譜。”趙連章頓了頓,接著說道:“你能高中榜眼,足以證明你的學識,朕十分欣慰,從今日起,你便改姓為趙,入趙氏族譜。”
王子俊心中疑惑趙齊豫是何時上呈的折子,謝恩道:“是,謝皇上隆恩。”
趙連章當殿為王子俊正名,可見對他的看重,眾人不得不重新對他定義。
“今日事畢,退朝。”
“皇上有旨,退朝!”德輝隨即揚聲唱道。
殿中眾人齊齊下跪,道:“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連章起身離開,眾人這才相繼起身。
蔣沖和王子俊靠到司華遙身前,興奮地說道:“阿遙,恭喜你啊,成了太子侍讀。”
“同喜同喜。”司華遙早已知道結果,所以并不覺得意外。
三人正說話,高志廉和黃安結伴走了過來。
蔣沖見狀連忙行禮道:“蔣沖見過高大人、黃大人。”
在家里,他可以叫姑丈,但在朝中,他便只能叫高大人。
司華遙和王子俊也相繼行了禮,“見過高大人、黃大人。”
“不必多禮。”高志廉笑吟吟地說道:“時常聽沖兒提起你,今日一見方知沖兒說的一點沒錯。”
“不知蔣大哥都和高大人說了什么?”
“說你才華蓋世,說你秉性純良。”高志廉看向蔣沖,隨之長出一口氣,道:“這孩子平日里心高氣傲,難得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如今他能有你這么一個至交好友,也是他的福氣。”
“高大人言重了。”司華遙玩笑道:“能與蔣大哥相交是我的福氣,您不知道,我可沒少占蔣大哥便宜,平日里出門買東西,可都是他花錢,這一年下來,我可是省了不少。”
高志廉一怔,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司華遙這樣說,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反感,還會覺得他率真、不做作。
“沒想到沖兒還有被人占便宜的時候。哈哈,好,占得好,以后不要手軟,該怎么占,還怎么占。”
“得嘞,有了高大人的應允,那我這便宜便占得心安理得。”
蔣沖見狀心中高興,卻苦著臉小聲說道:“姑丈,您怎能胳膊肘往外拐,要照您說的,我那點私房錢還有剩嗎?”
“剩不下就剩不下,有我們在,還能缺你的錢花?”
蔣沖聞言頓時喜笑顏開,道:“姑丈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司華遙看向黃安,笑著說道:“黃大人,晚輩這些時日在京都,沒少麻煩阿靈,本想著登門拜訪,又怕招人閑話。今日相見,便借此機會謝大人關照。”
司華遙深深鞠了一躬,對于這些朋友的長輩,他要做到足夠的尊敬。
黃安見狀連忙去扶,道:“那些事都是靈兒做的,我可沒出半分力,你要謝就謝靈兒吧。”
“黃大人是阿靈的長輩,這禮是應該的。”
黃安看著他,怎么看怎么喜歡,不禁嘆了口氣,道:“這么好的孩子,可惜與我黃家沒有緣分。”
高志廉聽得一愣,隨即問道:“黃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么好的孩子,難道你不想招為女婿?”
聽他這么說,高志廉不禁眼睛一亮,道:“黃大人倒是提醒我了。阿遙今年也十六了吧,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可有心儀之人?”
司華遙聽得一陣無奈,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只要到了該成婚的年紀,長輩們的話題永遠是小輩的婚事。為了避免麻煩,他不得不撒謊,道:“不瞞大人,晚輩已有心儀之人,只待晚輩業有所成,便迎娶她過門。”
高志廉聞言頓時有些失望,好奇地問道:“是哪家的千金?”
“她并非高門大戶,卻與阿遙心意相通,且已與她有過約定。”
不知為何,司華遙說話時,腦海中竟浮現趙韓青的臉。
見他不肯說,高志廉也沒再追問,不禁嘆了口氣,道:“難怪黃大人那般說話,確實是可惜啊!”
幾人正說話,小喜子從殿外走了進來,來到眾人面前,行禮道:“奴才參見諸位大人。”
“公公免禮。”高志廉出聲問道:“公公來此,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小喜子答道:“回大人,殿下要召見狀元郎。”
司華遙在看到小喜子時,便已猜到了他的來意,道:“高大人、黃大人,太子召見,阿遙失陪,待改日再登門拜訪。”
“好,去吧,莫要太子久等。”
看著司華遙跟著小喜子離開,一旁的周立恨得咬牙切齒,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運,竟得了太子的青眼。有了太子做靠山,他再想對付司華遙,可就是難上加難。
想到這兒,周立腳步一轉也出了奉天殿。
邵陽山一直在留意他,自然看到了他看司華遙的眼神,不禁皺緊了眉頭,見無人留意他,腳步一轉追了上去。
周立出了奉天殿,并未直接離開,而是躲過看守,鬼鬼祟祟地來到殿后,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邵陽山隱蔽身形,耐心地等著,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道人影出現在視線中,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帶他們進宮的高懷。
周立上前迎了兩步,道:“高公公,您終于來了。”
高懷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周公子,清嬪娘娘讓咱家給您帶個信兒,說這次殿試是她太過心急,連累了公子,她會想辦法挽回,為公子疏通關系。”
周立的眼神閃了閃,果真不出所料,他未能進入一甲,都是受周玉清的牽累。想到這兒,他心中恨極,面上卻看不出分毫,從懷中掏出銀票,塞到高懷手里,道:“辛苦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高懷掃了一眼手中的銀票,不禁眉開眼笑,道:“這都是咱家應該做的,公子不必客氣。”
話雖這么說,高懷卻將銀票揣進了懷里。
“公公,還得勞煩您給娘娘傳句話,就說娘娘不必愧疚,是我不成器,未能擠進一甲。還有,讓娘娘放心,就算在工部,我也能有揚眉吐氣那一日。”
“好志氣!”高懷裝模作樣地夸贊道,“公子放心,你的話咱家一定帶到。”
“那就勞煩公公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周立太了解周玉清,他越是這么說,周玉清就越愧疚,越會為他竭盡全力。
“咱家還有事,不便多留,先行一步。”話已帶到,銀子也收了,他也是時候走了。
“公公慢走。”
周立和高懷相繼離開,邵陽山才從隱蔽處走了出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不遠處的樹上,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司華遙跟在小喜子身后,一路來到東宮。
“狀元郎稍候,奴才進入通稟。”
司華遙客氣地點點頭,道:“勞煩。”
趙韓青正坐在桌前看書,可半晌未曾翻過一頁,眼睛還時不時看向門口,很明顯心思不在書上。
門被推開,小喜子從殿外走了進來,道:“殿下,狀元郎來了,現正在殿外等候。”
“請他進來。”趙韓青忙說道。
小喜子應聲,重新回到店門口,看向司華遙,道:“狀元郎,殿下請您進去。”
司華遙點點頭,抬腳走了進去,來到近前,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趙韓青轉頭看向小喜子,吩咐道:“你去外面守著,沒有本宮允許,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殿下。”小喜子應聲,退出了書房,并隨手關上了房門。
趙韓青起身,走向司華遙,仰著頭甜甜地叫道:“哥哥。”
“微臣不敢,殿下還是換個稱呼吧。”
“這里只有我和哥哥,不礙事。”
趙韓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去牽司華遙的手,卻被他躲了過去,面無表情地說道:“殿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趙韓青漂亮的鳳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道:“宮里的人都怕我,除了父皇和母后,沒人與我親近。哥哥是例外,即便知曉我的身份,也對我不假辭色,我喜歡和哥哥待在一起,哥哥能否也喜歡我?”
趙韓青軟萌的形象,配上他可憐巴巴的小表情,以及軟軟的說話聲,任誰看了都會心軟,司華遙也不例外,只是他清楚這只是表象,這副軟萌的皮囊下,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殿下,微臣還是那句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況且這是在皇宮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一旦被皇上和皇后知曉,微臣都罪責難逃。”
“不會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哥哥!”趙韓青信誓旦旦地看著司華遙。
司華遙隨口說道:“那可是皇上和皇后。”
“即便是父皇和母后也不行!”
看著他眼中的堅定,司華遙的心微微一顫,到底還是心軟了,猶豫了一瞬,從懷里取出了油紙包遞了過去,道:“這是微臣早上吃剩的,若殿下不嫌棄,可以嘗嘗味道。”
趙韓青眼睛一亮,伸手接了過來,道:“哥哥,這是何物?”
“糖糕。”
趙韓青三兩下打開油紙包,露出里面油亮亮的糖糕,頓時笑彎了眉眼,道:“謝謝哥哥。”
司華遙見狀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道:“殿下只能吃一小塊,嘗嘗味道便可。”
“一小塊?”趙韓青的鳳眼咕嚕嚕轉了轉,道:“哥哥,若我只吃一小塊,剩下的豈不浪費?太師常說食物來之不易,不可浪費。”
司華遙聞言微微蹙眉,怎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道:“那殿下還是不要吃了。”
見司華遙伸手過來,趙韓青忙往后躲了躲,認錯道:“哥哥,我錯了。”
司華遙的手并未收回,道:“殿下把糖糕給微臣。”
“哥哥。”趙韓青下意識地將手背到身后,可憐兮兮地說道:“我錯了,哥哥就原諒我這一次。”
司華遙沒說話,就那么伸著手。
趙韓青見狀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猶豫了一瞬,還是將糖糕放進了司華遙手里。
司華遙見狀眼中閃過笑意,將糖糕掰了一小塊下來,又撕了一半的油紙,包了起來,重新遞給他,道:“殿下只能吃這一小塊。”
趙韓青欣喜地接過來,忙不迭地點著小腦袋,道:“嗯嗯,聽哥哥的。哥哥,我們坐下吃吧。”
趙韓青來到軟榻前坐下,看了看身邊的位置。
司華遙猶豫片刻,抬腳走了過去,在軟榻上坐了下來。
趙韓青見狀笑得見牙不見眼,吃什么不重要,吃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司華遙對他的態度。
司華遙看他這副模樣,不由一陣好笑,看看手中的糖糕,他不喜歡這種又油又甜的食物,今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買了這個。
“好甜!”趙韓青小小地咬了一口,漂亮的鳳眼頓時瞇了起來。
看著面前軟軟嫩嫩的趙韓青,司華遙總會恍惚,很容易忘記他這副軀殼里面藏著個成年人的靈魂,“殿下沒吃過?”
趙韓青搖了搖小腦袋,“我是第一次吃,沒想到竟如此美味。哥哥,這是在何處買的?”
司華遙隨口答道:“街上的小吃攤。”
趙韓青聞言眼睛越發亮了,道:“哥哥是專門去給我買的嗎?”
司華遙一怔,隨即否認道:“殿下想多了,是微臣買得多,吃剩下的。”
趙韓青不是小孩子,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司華遙的不自在,被看在眼里,哪能不知他在撒謊,不過他并沒有拆穿的打算。
“這樣啊,那下次哥哥能否專門給青兒買一次?”
司華遙以為自己糊弄了過去,不禁悄悄松了口氣,道:“不行,殿下的牙不好,需少吃甜食。”
“那不吃甜食,哥哥給我買點別的吃食。”趙韓青眼巴巴地看著他,道:“老師總說百姓的日子很苦,平日里的吃食都十分粗糙。我想知道老百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可御廚房里的人都不會做。哥哥能幫我嗎?”
第113章
若趙韓青說別的, 司華遙定會拒絕,可趙韓青這么說,他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 微臣可以給殿下帶,怕只怕殿下吃不下。”
“只要是哥哥帶的, 無論是什么, 我都吃得下。”趙韓青信誓旦旦地與司華遙對視。
“希望殿下記住自己說的話。”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司華遙看著趙韓青, 心中思量著,普通老百姓應該都吃過糖糕吧,但也不絕對, 即便是現代,南北方的食物還不一樣呢,有人沒吃過也不奇怪, 所以單憑這一點什么都說明不了。
司華遙嘆了口氣,不知不覺地將手里的糖糕吃完了。
“哥哥, 哥哥……”趙韓青見司華遙在發呆, 忍不住出聲叫道。
司華遙回神,下意識地問道:“什么?”
“周立可有找哥哥麻煩?”
司華遙不答反問道:“殿下為何這般問?”
“清嬪就是因為陷害哥哥, 才被降了位份, 以周立的小肚雞腸, 若得知實情, 定不會善罷甘休。”趙韓青皺起小眉頭, 一本正經的模樣十分可愛。
如此可愛讓司華遙一陣手癢,很想伸手捏捏他的小臉,不過被自己強行克制住了, “京中有些傳言,應該是他所為。”
“什么傳言?”
“說微臣能中狀元, 全靠這副相貌。”
京都的動向,司華遙一清二楚,知道這些流言都是出自周立之手,不過他并未出手阻止。
謠言越是壓制,越會讓人感覺那是真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司華遙的心理素質相當強大,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個周立太可惡了,還是要給他些教訓才成。”
聽趙韓青這么說,司華遙微微一怔,隨即問道:“周立殿試第五,卻未能進入翰林院,這事是否和殿下有關?”
趙韓青愣了愣,笑瞇瞇地說道:“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哥哥。”
司華遙有些好奇地問道:“殿下是如何讓皇上做此決定的?”
“我就說周立品性不好,嫉賢妒能,父皇就認同地點點頭,然后便讓他去了工部,做了個八品小官。”
司華遙聽著如此理所當然的話,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感慨道:“皇上還真是寵愛殿下啊。”
“清嬪觸怒了父皇,父皇本就不待見周立,即便我不說,父皇也不會讓他進翰林院。”
一個七歲的孩童怎會有這么深的心思,看事看得這般透徹,司華遙對趙韓青愈發懷疑,想了想問道:“晉王府被詛咒一事,殿下應該清楚吧。”
“自然。”趙韓青點了點小腦袋,道:“趙榮觸怒百花仙,以致降下神罰,晉王妃和趙耀都是被詛咒而死。哥哥為何問起這個?”
“晉王和他們一樣,也受到了詛咒。”
趙韓青的神情微微一愣,隨即問道:“這是何時的事?”
“具體何時,微臣也不太清楚,微臣是昨日聽王……子俊說的。”
趙韓青聞言認真地提醒道:“哥哥,父皇已賜了‘趙’姓給他,哥哥不能再叫他原來的名字。”
“你怎知皇上為他賜了‘趙’姓?”司華遙看著他的眼睛,猜測道:“這件事也是你促成的?”
“他與哥哥交好,那我就幫他,便求父皇納他進族譜,賜他‘趙’姓。”趙韓青皺了皺小眉頭,道:“只是親王世子的爵位,還得晉王請封,我幫不上忙。”
這樣的理由簡單粗暴,讓司華遙的心情十分復雜,且不說他這么做是對是錯,但有一個人不問緣由地站在身邊,不計代價地支持,任誰都會分外感動。
司華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道:“晉王被詛咒,死只是早晚的事,子俊是他唯一的兒子,親王爵位非他莫屬。”
“哥哥說得對。”
“那殿下還瞞著微臣做了何事?”
趙韓青搖了搖小腦袋,道:“我還年幼,不能出宮,身邊也沒幾個能用的人,能幫哥哥的也就這么多。不過我很快就長大了,到時候就能幫哥哥做更多的事。”
“殿下到底為何對微臣這般好?”明知趙韓青定不會說實話,但司華遙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趙韓青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眼底的情緒復雜到司華遙的心為之一顫,道:“哥哥救過我的命,若沒有哥哥,我怕是已經死在凝翠山上。哥哥不僅長得好看,還才華蓋世,聰明絕頂,我仰慕哥哥,就是想對哥哥好。”
趙韓青說話時,司華遙一直盯著他的眼睛,將他眼底的真誠盡收眼底,卻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道:“殿下可聽說過一句話,‘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難測,連自己都看不透自己,更何況是別人。”
“我相信哥哥!”趙韓青說得斬釘截鐵。
司華遙看著抓著自己的小手,肉嘟嘟,粉嫩嫩,明明這般柔弱,抓力道卻分外有力,他在努力證明自己說的話。
“殿下,你手上有油。”司華遙說了一句十分煞風景的話。
趙韓青神情一滯,低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他手背上的油花,不禁訕訕地收回了手,道:“嘿嘿,方才吃糖糕,不小心蹭到的。”
司華遙掏出帕子遞了過去,道:“殿下擦擦吧。”
趙韓青接過手帕擦了擦,道:“謝謝哥哥。”
司華遙起身道:“殿下,時辰不早了,微臣還要去翰林院領牌子,就先行退下了。”
“那哥哥何時再進宮?”
司華遙只是從六品的史官,根本沒有上朝的資格,所以趙韓青才會這般問。
“這要看皇上的安排。”
以趙連章對趙韓青的寵愛,要怎么安排,估計是趙韓青說了算,司華遙已經預見到以后經常出入東宮的場景。
“好,那我讓人送哥哥出去。”
顯然趙韓青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嘴角的笑意就沒拉下來過。
“不必,微臣已進宮兩次,知曉出宮的路。”
經過上次的事,趙韓青定已有了防備,若他再試探,不僅套不出話,說不準會露了馬腳,他是穿越者的身份,還是保密得好。
見司華遙堅持,趙韓青也沒勉強,一直送到東宮門口,才依依不舍地放人離開。
“殿下,屬下有事稟告。”玄影現身,來到趙韓青身邊。
趙韓青抬頭看了一眼,道:“回去再說。”
“是。”玄影跟著趙韓青回了書房。
趙韓青來到書桌前坐下,道:“何事?說吧。”
玄影答道;“散朝后,高懷和周立秘密見面。邵陽山應是察覺了周立的不妥,一直跟在他身后,也看到了這一幕。”
“高懷?”趙韓青眼底閃過殺意,道:“可知他們都說了什么?”
“清嬪收買高懷,讓他給周立傳話,說周立未能名列一甲是受她牽累,她會盡快想辦法重新贏得皇上的寵愛,打點關系讓周立重進翰林院。”
趙韓青冷哼了一聲,道:“真是癡心妄想!除此之外,他們還說了什么?”
玄影想了想,道:“周立曾試圖挑起高懷對司公子的不滿,且已達到了目的,高懷曾出言威脅司公子。”
“這個狗奴才!”趙韓青小眉頭皺起,胖嘟嘟的小手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玄影沒有打擾,安靜地等著下一步的指示。
“六月十九是父皇的壽辰,距離現在還有一月有余。”趙韓青說到這兒停了下來,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附耳過來。”
玄影應聲,走到趙韓青身前,微微弓下了身子。
趙韓青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道:“可聽明白了?”
“屬下明白。”
趙韓青叮囑道:“少什么就給他置辦什么,務必讓他在十日之內把東西給我。”
“是,殿下,屬下這就去辦。”玄影轉身出了書房。
司華遙出了皇宮,徑直來到翰林院報道,這一路上引來不少人圍觀,不過他已經習以為常,目不斜視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領了官袍綬帶,以及官印文書。
翰林學士江陶是他的直屬上級,是個看上去不茍言笑的老者。在例行公事地交代了他的工作范圍,以及注意事項后,便背著手離開了。司華遙很明顯地感覺他對自己不那么喜歡,甚至有些反感。
王子俊、蔣沖、邵陽山很快便得了消息,相攜來找他。
司華遙打量著他們,笑著說道:“穿上官服就是不一樣,整個人看上去威嚴了許多。”
“這就叫官威。”蔣沖掃了一眼四周的人,小聲問道:“阿遙,太子殿下召見,所為何事?”
“無事,就是見見我這個人,說了些閑話。”
司華遙這話說得沒毛病,趙韓青召見他,就是為了見他,兩人在一起也就閑聊了幾句。
“這樣啊。”蔣沖點了點頭,道:“方才是我不對,忘了規矩,阿遙就當我沒問過。”
司華遙微微一怔,隨即說道:“蔣大哥,我方才說的是實話。”
“我知道。”蔣沖一聽便知司華遙誤會了,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事關皇家的事,都不能隨便問,否則會招來禍端,阿遙莫要誤會。”
“蔣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數,能說的,我不會隱瞞,不能說的,我也會言明。”
蔣沖認同地點點頭,道:“沒錯,這樣就最好。”
邵陽山插話道:“司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見他神色嚴肅,司華遙不禁有些好奇,“何事?邵兄不妨直說。”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僻靜之地,我再告知與你。”
司華遙四下看了看,道:“事情可緊急?”
邵陽山想了想,搖頭說道:“不急。”
“不急的話,那就回去再說,咱們初來乍到,多有不便。”
這里是翰林院,他們人生地不熟,實在不適合說什么秘密。
邵陽山點點頭,道:“也好。”
幾人正說話,突然聽到身后有人說道:“聚在這里作甚,書都抄完了?”
司華遙等人慌忙轉身,蔣沖唯恐司華遙和之前一樣,和江陶硬剛,忙說道:“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學士見諒。”
司華遙也出聲說道:“學士,方才是我有不懂之處詢問他們,所以耽擱了功夫,學士若是要罰,便罰我吧。”
江陶眉頭微蹙,道:“狀元郎這是想逞英雄?”
“并非是逞英雄,正所謂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能讓他們因我的過失而受罰。”
江陶看著司華遙,司華遙與之對視,兩人沉默了許久,江陶率先開口說道:“下不為例。”
“多謝學士。”
司華遙沒再多說,和其他人一起回了工作崗位,開始了一天的抄抄寫寫。
傍晚時分,終于到了下班的時間,眾人一起上了司華遙的馬車。
車上,司華遙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頸椎,道:“今日才知道,原來抄書也是個苦力活,抄的我頭昏眼花,頸椎病都要犯了。”
王子俊聞言皺起眉頭,擔憂道:“阿遙何時有了這個病癥?”
司華遙怔了怔,隨即解釋道:“沒有,我只是在說抄寫很累。”
王子俊點點頭,道:“沒有就好。”
邵陽山主動插話道:“阿遙,今日散朝后,我發現周立鬼鬼祟祟地去了殿后,便一路尾隨,沒想到他竟與皇上的貼身內侍偷偷見面。”
司華遙不禁挑了挑眉,道:“所以高懷和周立私下見面,被邵兄抓了個正著?”
“沒錯,我看得一清二楚。”說到這兒,邵陽山一怔,隨即問道:“司兄怎知那人是高懷,我方才應該沒說吧?”
“今日清早,周立與高懷眉來眼去,一看就知他們早有勾連。”司華遙接著問道:“那邵兄可有聽到他們都說了什么?”
“我不敢靠得太近,他們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并未聽清他們都說了什么。只看到周立拿出幾張銀票,塞給了高公公。”
王子俊皺緊了眉頭,道:“看來這個高公公已被收買。”
“高懷是皇上的親信,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挑撥……”蔣沖看向司華遙,提醒道:“阿遙,周立與你有過沖突,難保他不會收買高懷來陷害你。”
“皇上不是昏庸之輩,身邊的親信也不止他一個,更何況他只是個宦官,自古宦官不得干政,若他當真要出手對付我,那倒霉的是誰,還真說不準。”按照之前發生的事來說,趙韓青定會出手對付,以他的心機深沉,高懷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還有一點你們別忘了,我身后還有太子,就算他要對付我,也得好好思量思量。”司華遙雖然不想承認,但有了太子侍讀這個名頭,旁人還真不好針對他。
“話雖這么說,還是要多加防備,才能萬無一失。”
“我知道,放心吧。”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過去一月有余,趙齊豫很是□□,硬生生挺到現在,渾身潰爛,沒有一塊好皮,包括他的臉,直接爛出了兩個洞,可怕到讓人看一眼就得做噩夢的程度。而且還散發著惡臭,不止他的房間,整個錫惠園都是如此。
管家已然處于崩潰邊緣,對他的態度也是越發惡劣,在管家眼中,他已經算不上一個人,就是一堆腐爛發臭的肉。他很想趙齊豫快點死,可趙齊豫的生命力出奇的頑強,都這樣了還依舊活著。
“啊!”
一聲凄厲的叫聲,讓管家從夢中驚醒,他猛地坐起身,四下看去,周圍沒有人,他在自己的臥房,房中的蠟燭方才燃了一半。
“啊!”
尖叫還在繼續,即便不用看,管家也知道這是趙齊豫在叫他。看著桌上搖曳的蠟燭,管家腦海中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有個聲音在他耳邊不停地說,‘殺了他,殺了他,你就解脫了,否則你也會像他一樣,渾身潰爛,面目全非。’
長期地壓抑,讓管家的精神變得扭曲,就像魔怔了一樣,起身下床,來到了趙齊豫的臥房。
房間里充斥著惡臭,讓人忍不住干嘔,床上挪動著一團爛肉,黃色的濃水、粉紅色的肉、青紫色的皮……
“水……”趙齊豫看著走進來的管家,艱難地說道。
管家無視他的話,徑直來到床前,拿起床上的枕頭,用力地壓了上去。
掙扎是那么微弱,幾乎感覺不到,這樣一個瀕死的人,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想要他死,也是簡單至極,根本不用費力。
很快,爛肉不再蠕動,管家松了手,拿開枕頭看過去,趙齊豫瞪著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他好似回了神,被嚇得跌坐在地上,手上黏黏糊糊,低頭一看,竟是那黃白色的膿水。
“不要,不要……”他拼命用衣服擦著手,可那膿水根本擦不干凈,擦掉了又會出現,擦掉了又會出現,就好似他手上流出的一樣。
管家的精神徹底崩潰,慌張地逃出房間……
第二日清早,王子俊剛剛起身,小年子便急匆匆地進來稟告,“公子,王爺去了。”
王子俊的動作一頓,隨后繼續吃著早飯,道:“知道了。”
小年子接著說道:“公子,管家也上吊自盡了。”
王子俊放下筷子,沉吟半晌,道:“倒是個忠仆,讓人把尸體送回他家人手中,再給五百兩銀子,予以嘉獎。”
“是,公子。”小年子小心翼翼地請示道:“那王爺的尸首?”
王子俊想了想,道:“先放著,待我稟告皇上,再作打算。”
“是,公子。”
江流看著小年子離開,忍不住出聲說道:“那管家以前如何,我不太清楚,可最近這些時日,對王爺的態度可是極為惡劣,他怎會殉主,這其中定有蹊蹺,公子不過問嗎?”
王子俊抬頭看向江流,道:“他本就該死,死了便是大快人心,為何還要過問?”
在王子俊身邊一月有余,江流對王子俊也有幾分了解,清楚他與趙齊豫的恩怨,聽他這么說,也不覺得奇怪。
“公子已猜到這其中真相?”江流看著平靜的王子俊,接著說道:“所謂的嘉獎就是掩人耳目。”
“我不想節外生枝。”
王子俊這么說算是承認了江流的猜測。
江流聞言點了點頭,并未多說什么。
在得知趙齊豫也受到詛咒以后,趙連章便破例封了王子俊為晉王世子,有了這層身份,王子俊可謂是咸魚翻身,沒人再敢小瞧。不過因為這詛咒,人人對他避而遠之,就連黃靈和蔣沖家中,也讓他們離他遠一些。
唯獨司華遙依舊如故,當然黃靈和蔣沖嘴上答應,暗地里還和以前一樣。
御書房內,王子俊來到近前,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
趙連章揮揮手,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此次進宮所為何事?”
“回皇上,父王去了。”王子俊面露悲痛之色。
趙連章微微一怔,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道:“何時的事?”
“回皇上,就在昨夜。”
趙連章眉頭皺緊,明日就是他的壽辰,趙齊豫卻在此時離世,這不是蹙他的眉頭嗎?
王子俊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道:“明日便是皇上壽辰,各國使臣已到京都,此事實在不易宣揚。微臣打算先將父王的死瞞下,待皇上的壽宴過后,再做打算,還請皇上恩準。”
趙連章聞言神色稍緩,道:“此事是否不妥?”
王子俊跪倒在地,懇求道:“若父王在世,也定會如此決定,還請皇上恩準。”
趙連章點點頭,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多謝皇上。”
趙連章對王子俊越發滿意,可一想到那邪門的詛咒,又是一陣心驚膽戰,道:“無事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王子俊進宮后,趙韓青很快便得了消息,疑惑地皺起了眉頭,“照宋曉峰所說,趙齊豫應該還不到時候。為何突然死了?”
“殿下是懷疑晉王的死另有隱情?”
趙韓青沉吟了一會兒,道:“那邊為何沒傳回消息?”
玄影聞言提醒道:“殿下十日前便撤回了晉王府的人。”
趙韓青神情一怔,目前他的人手不多,抽調不開,所以便撤回了晉王府的人。
“死了便死了吧,此事便到此為止吧,讓宋曉峰閉緊嘴巴。”
“殿下可要……”玄影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趙韓青見狀挑了挑眉,道:“你覺得殺得了他?”
玄影認真想了下,道:“若單論武功,他不如屬下,可他用毒已經出神入化,屬下的勝算不大。”
“一旦失手,我們的謀劃就會暴露人前,到時不說你們,便是我也罪責難逃,所以沒有十成的把握,只能籠絡。”
“是,屬下明白。”
“會安宮那邊怎么樣?”
“一切進展順利。”
趙韓青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道:“明日便是驗收成果的時候,那就拭目以待吧。”
王子俊出宮后,便徑直回了翰林院,翰林院眾人一見是他,紛紛躲閃,就和躲瘟疫一樣。
王子俊并不在意,直接選擇無視,徑直走向司華遙辦公的房間。因為時常與他在一起,司華遙也逐漸被孤立,他們也有了專門的辦公用的房間。
司華遙正在整理一本典籍,是他從書庫中找出的一本書,不僅被老鼠咬得千瘡百孔,就連書皮都沒了,從內容來看,這是本仵作的手札,上面寫的都是各種死狀,以及導致這種死狀的原因,還有驗證方法,就像宋慈所寫的《洗冤錄》。
聽到開門聲,司華遙抬眼看了過去,見是王子俊,打招呼道:“王兄今日怎么這么遲?”
王子俊自被封為晉王世子后,翰林院編修就是個掛名的官職,平日里他日日過來,是想和司華遙待在一起,并無其他緣由。
王子俊關上房門,來到司華遙身邊坐下,道:“晉王昨夜死了。”
第114章
“晉王死了。”
司華遙手上的動作一頓, 抬頭看向王子俊,道:“明日便是皇上壽辰,若是撞上這事, 那可是大不吉。你這么晚過來,可是進宮了?”
王子俊笑了笑, 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我剛出宮, 便來找你了。”
“皇上怎么說?”
王子俊如實說道:“我主動提出將晉王薨逝的消息隱瞞下來, 待皇上壽辰之后再說。”
司華遙點點頭,道:“詛咒一事,為你上了枷鎖, 人人避而遠之,皇上顧及同是趙氏皇族,未對晉王府采取行動, 你現在還能行動自如。若再持續下去,皇上勢必會采取措施。你這般做, 也算是給皇上留下個好印象, 若當真有以后,他也能顧及一二。”
“嗯, 我也是這般想的。”
司華遙聞言玩笑道:“王兄處事越發穩妥, 我心甚慰。”
王子俊會心一笑, 長出一口氣, 道:“晉王死得有些蹊蹺。”
司華遙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小聲問道:“實話怎講?”
“今早我起床時,下面的人過來稟告,說侍候晉王的管家上吊自盡了。”王子俊沒有隱瞞。
“上吊自盡?”司華遙微微蹙眉, 分析道:“我記得之前聽你提過,那管家對晉王愈發沒了耐心, 如今晉王死了,他也解脫了,應該高興才是,如今卻是上吊自盡的結局。”
司華遙靠近王子俊,壓低聲音道:“晉王是被管家殺的?”
雖然是疑問句,用的確實肯定的語氣。
耳邊溫熱的呼吸,讓王子俊不禁心跳加速,臉上也開始發燙,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那王兄如何處置的?”
司華遙拉開了距離,王子俊不禁松了口氣,卻又有些悵然若失,道:“忠仆殉主,自然要嘉獎,我讓人將他的尸體送回家中,另賞銀五百兩。”
“如此處置再好不過,王兄大才啊!”司華遙不由感慨道。
“阿遙可覺得我太冷血?”
司華遙被問得一怔,認認真真地看著王子俊,看清了他內心的惶恐不安,說到底趙齊豫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曾對趙齊豫有過期待和幻想,只是這種期待和幻想在趙齊豫親手殺死王彩云時破滅,他的心中由此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只是這恨中,還夾雜著對父愛的渴望,如今趙齊豫死了,他為王彩云報了仇,恨也就隨之消失,而心中的渴望讓他無措。
司華遙握住王子俊的手,給予他勇氣,道:“別怕,你不是一個人,你身邊還有我們。”
感受著手上的溫度,王子俊空落落的心慢慢被填滿,驅散了埋藏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他深吸一口氣,道:“阿遙,幸好有你!”
傍晚時分,司華遙和王子俊一同出了翰林院,正巧碰到也要回家的翰林學士江陶。
司華遙躬身行禮道:“見過大人。”
王子俊的身份今非昔比,江陶根本受不起他的禮,避免尷尬,他只是出聲打了聲招呼。
江陶看向兩人,出聲說道:“明日是皇上壽辰,宮中規矩繁多,你們若是有機會進宮,都謹慎些,少看少說少打聽。”
“多謝大人提點。”
江陶一開始對司華遙是不假辭色,大概聽信了坊間的傳言,在接觸過后,便慢慢對他改觀,不僅有才華,品性還好,是難得的人才。他在官場沉浮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能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如今他對司華遙也是偏愛有加。
江陶沒再多說,上了一旁的馬車。
司華遙和王子俊也就此分開,各自回去。
因為要常駐京都,司華遙不能一直住在黃靈買的宅子內,一是會招人閑話,二是行事不便,所以他思量著搬到東城。只是他們的據點不好去,若是因此暴露,那就得不償失。可買宅子的話,在外人看來他又沒那個身正猶豫怎么辦的時候,趙韓青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找了個由頭,賞了他一座宅子。
司華遙沒有猶豫,當場拒絕,可趙韓青只說了一句,就讓他改了主意,“待哥哥買了宅子,隨時都可以搬出去。”
司華遙一思量,也就答應了下來,于是便收拾東西搬了進去。不過在搬進去之前,他提前來了大宅一次,在里面轉了一圈,一是瞧瞧這周圍是否有人監視,二是熟悉熟悉地形。
在轉了一圈后,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宅子,雖然這里面積不算大,布置的卻格外用心,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就算他自己布置,也做不到這一點。在高興之余,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這是巧合,還是因為趙韓青了解他的喜好?
這月余除了搬了家外,司華遙還收到了西南和遼東的消息,于林和張惑都還活著,只是日子過得比較凄慘。之所以遲遲收不到消息,是因為他們兩人并未在兵營,而是送到別處充當苦力,為了找到他們浪費了許多時間。
胡逸也被找到,剛剛帶回京都,他的年紀與司華遙相仿,卻已經歷了戰火的洗禮。和前世一樣,雖然長了一張娃娃臉,卻是個能狠得下心的人。
見司華遙下了馬車,胡逸上前行禮道:“胡逸參見大人。”
“在家中不必多禮。”
前世胡逸做了多年的錦衣衛,為司南遙做了很多事,也幫了他不少,司華遙希望這一世他能過得輕松些。
“禮不可廢。”胡逸堅持道。
“定是春海教你的吧。”司華遙無奈地笑了笑。
胡逸看了一眼春海,道:“屬下也是這般認為。”
“成,隨你們。”司華遙轉移話題道:“我吩咐你找的東西,可找到了?”
“屬下幸不辱命。”
“東西放在何處?”
“在大人書房。”
司華遙點點頭,抬腳朝著書房走去。
來到門口,胡逸快步上前,推開了房門,隨后退到一邊,等待司華遙進門。
司華遙走進書房,一眼便看到了書桌上的東西,他迫不及待地拿了起來,翻開看著。
因為要修復那本手札,司華遙專門讓胡逸去了刑部一趟,找到了一名老仵作,拿到了他記錄多年的手札。
這個時代對仵作不太重視,甚至認為他們整日與尸體打交道,與他們接觸會不祥,致使他們地位低下,沒有條件支持他們鉆研,許多案件都無法偵破。
司華遙想借修復那本手札的機會,將其完善,為法醫學的現世打個基礎。當然,他并非法醫專業,在完善時,還需多方考證。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春海從門外走了進來,道:“大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自從司華遙在翰林院任職,為了避免麻煩,手底下的人都改了口,稱呼他為‘大人’。
司華遙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發現已然漆黑一片,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少主已經看了一個時辰。”
“這么快啊。”司華遙合上手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那走吧,去吃飯。”
春海問道:“大人,明日就是皇上壽辰,您可備了賀禮?”
“我這么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哪能去得了宴會,根本無需準備。”前提是趙韓青不出幺蛾子。
“大人還是備著吧,萬一明日皇上召見,有備無患。”
司華遙點點頭,道:“倒也是。行吧,待吃完飯,我便開始準備。”
春海好奇地問道:“大人打算送什么?”
“寫副字便可。”
司華遙的書法已自成一派,是除武功外,他最為自信的。
春海自然清楚他的本事,道:“大人英明。”
吃完飯后,司華遙重新回了書房,坐在桌前想了想,提筆寫了一首詩,隨后便將其放到一邊晾干,再次將注意力放在那本手札上。
第二日清早,司華遙照常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內有不少人被抽調去幫忙,其中就包括蔣沖和邵陽山,就為了這場規模宏大的壽宴,但司華遙依舊安穩地待在這里,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王子俊身為晉王世子,本應參加這次的宴會,卻因為詛咒不招人待見,他自覺地遞了抱恙的折子,老老實實地待在王府,甚至為了不招人閑話,忍住沒去翰林院見司華遙。
皇宮中,多半的內侍都忙得腳不沾地,包括各宮的嬪妃,這次壽宴貴人以上都能參加,她們不僅要費盡心思地準備賀禮,還要好好打扮,說不準還得準備些才藝,待有需要時能拿得出手。
會安宮內,周玉清正在侍女的侍候下上著妝。
櫻桃給周玉清端來了燕窩粥,放在了桌上,“娘娘,這是御膳房送來的血燕,專門給娘娘補身體的。”
周玉清看著面前的血燕,眼中難掩得意,道:“整日吃這些,吃的我一聞到這味兒就不舒服。”
櫻桃哪能不明白周玉清的意思,配合地說道:“娘娘,您現在身懷龍種,可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便是再不想,也得勉強吃一點。”
“成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吃一點。”周玉清端起燕窩吃了幾口,便放在了桌上,道:“實在是吃不下,這剩下的就賞你們了。”
櫻桃和荔枝對視一眼,笑著說道:“奴婢謝娘娘恩賜!”
“御膳房的那些奴才就是看人下菜碟,之前娘娘落難時,瞧瞧他們什么嘴臉,如今娘娘懷了龍種,他們又是什么嘴臉。”
說起這個,周玉清臉上的笑意便淡了幾分,“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太醫可是說了,娘娘這一胎是皇子,只要娘娘順利生產,想要什么還不是娘娘說了算。”
周玉清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慈愛的微笑,隨即又嘆了口氣,道:“這孩子要是皇長子就好了。”
“娘娘慎言!”櫻桃慌忙提醒道:“娘娘這話要是傳到皇后耳朵里,怕是要吃掛落。”
周玉清自知自己說錯了話,警告道:“這里只有我們主仆三人,若是還能傳到皇后耳朵里,那就是你們有人背了主。”
櫻桃和荔枝忙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和荔枝可是您從娘家帶進宮的,怎么可能背叛您。”
“行了,都起來吧,時辰不早了,快點上妝吧。”
“是,娘娘。”
周玉清上完妝后,便上了車輦,徑直來到于慧嫻所在的玉坤宮。
“呦,清嬪來了。”蘭嬪孫芝蘭見周玉清進來,陰陽怪氣地說道:“這有了身子的人就是不一樣,竟讓皇后娘娘等了這么久。”
周玉清和孫芝蘭向來不對付,之前她被封為淑妃,因為身份的壓制,孫芝蘭只能忍氣吞聲,后來淑妃變清嬪,她將之前受的氣,又都撒了回去。如今周玉清懷了龍種,若當真讓她生個皇子,那自己的日子又要難過。孫芝蘭只能巴結于慧嫻,利用于慧嫻來壓制周玉清。
周玉清沒搭理孫芝蘭,而是來到近前,行禮道:“嬪妾參見皇后娘娘。”
于慧嫻看看孫芝蘭,又看看周玉清,怎能不明白她們的小心思,嘴角勾著微笑,道:“清嬪身懷龍種,正是身子嬌貴的時候,以后這禮就免了。”
“多謝皇后娘娘。”周玉清緩緩起身,得意地看了一眼孫芝蘭。
孫芝蘭見狀心中氣悶,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冷哼一聲,轉開了視線。
“今日是皇上的壽辰,各國來使齊聚京都,我們作為皇上的嬪妃,代表著趙國的體面,務必要莊重、威嚴,那些輕浮的妝容就卸了吧。”于慧嫻看向周玉清,笑著說道:“尤其是清嬪,你身懷龍種,這種濃妝艷抹最不適宜,還是換個清淡的妝容吧。”
‘噗呲’,孫芝蘭聞言樂出了聲,道:“都是馬上要做娘的人了,竟還如此輕浮,也不知這是要勾引誰。”
周玉清面色一僵,兩人這一唱一和,擺明是要對付她,如今她懷有身孕,倒也不甘示弱,道:“皇后娘娘,嬪妾這妝容與您的也無甚差別,怎能是濃妝艷抹。”
“放肆!”于慧嫻身旁的紅梅厲聲喝道:“小小一個嬪位,竟敢如此與皇后娘娘說話,可知已犯了大不敬之罪!”
孫芝蘭添油加醋道:“皇后娘娘,這清嬪太過放肆,竟如此頂撞與您,若不處置,實在說不過去。”
周玉清見狀心中一慌,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開始有恃無恐,道:“皇后娘娘大肚能容,這點小事怎會放在心上,你們也太過小題大做。”
“大肚能容?”于慧嫻臉上雖然帶笑,但笑意未達眼底,道:“清嬪就仗著本宮仁慈,便肆無忌憚?”
櫻桃連忙拉了拉周玉清,示意她不要和于慧嫻頂嘴,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主兒并非此意,就是想稱贊皇后娘娘仁慈。”
“本宮和清嬪說話,何時輪到一個賤婢插嘴。”于慧嫻冷眼看著對面的兩人,道:“來人,掌嘴!”
“是,皇后娘娘。”
紅梅看看一旁侍候的內侍,內侍會意,朝著櫻桃走去。
櫻桃見狀慌忙跪倒在地,道:“皇后娘娘恕罪,饒奴婢一次,奴婢知錯,以后再也不敢了。”
內侍來到近前,無視櫻桃的求饒,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
周玉清沒想到于慧嫻一言不合就開打,道:“皇后娘娘,今日是皇上的壽辰,實在不宜……”
“清嬪多慮了。”于慧嫻打斷周玉清的話,淡淡地說道:“本宮不要她的命。”
‘啪啪啪’,響亮的耳光在殿中響起,櫻桃連慘叫的空檔都沒有,沒一會兒的功夫,嬌俏的臉蛋就變成了豬頭。
周玉清看得心中發慌,道:“皇后娘娘別打了,再打她就死了。”
于慧嫻揮揮手,示意紅梅停下,道:“今日是皇上壽臣,大喜之日,你竟說出如此不吉利的字眼。看來你非但不將本宮放在眼里,也未將皇上放在心上。”
“不是,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嬪妾只是一時失言,還望皇后娘娘恕罪。”周玉清慌忙跪在地上,已沒了方才的囂張氣焰。
“今日皇上壽辰,本是喜事,沒曾想還未開始,就被掃了興致。”于慧嫻厭惡地揮揮手,道:“還不趕緊滾!”
周玉清臉色變了又變,卻不得不福了福身,道:“嬪妾告退。”
于慧嫻見狀出聲說道:“清嬪這是要去哪兒?本宮方才說的是那個賤婢,清嬪怎么還應起了聲。”
孫芝蘭出聲嘲諷道:“呵呵,清嬪,你可是主子,可不能一副奴婢做派,我們看看也就罷了,若是被別國使臣看去,豈不是丟臉丟到了千里之外?”
周玉清被說得臉色漲紅,道:“蘭嬪,你別太過分!”
孫芝蘭無辜地眨眨眼,道:“我過分?我既沒讓各宮娘娘久等,也沒出言頂撞皇后娘娘,清嬪說我過分,豈非強詞奪理。”
“皇后娘娘,嬪妾懷有身孕,反應有些大,身子沉重,故而來得遲了些,并非有心來遲,還請娘娘恕罪。”
事到如今,周玉清已經沒了方才的有恃無恐,不得不認清形勢。
于慧嫻見好就收,道:“本宮懷太子時,身子也是格外沉重,倒是能理解清嬪的苦楚,大家就體諒體諒吧。”
在座眾人忙應聲道:“皇后娘娘仁慈,臣妾(嬪妾)等佩服。”
于慧嫻滿意地點點頭,道:“清嬪入座吧。”
東宮內,趙韓青正檢查準備的壽禮,小喜子從門外走了進來,道:“奴才參見殿下。”
趙韓青抬頭看了過去,道:“何事?”
“皇上請殿下過去。”
趙韓青點點頭,道:“拿好壽禮跟我走。”
“是,殿下。”
小喜子拿好壽禮,跟在趙韓青身后走了出去。
御書房門口,德輝見趙韓青過來,連忙迎了迎,行禮道:“奴才參見太子殿下。”
趙韓青出聲問道:“今日是你值守?”
德輝被問得一怔,隨即答道:“高公公在里面侍候。”
對于德輝,趙韓青并不排斥,與高懷比起來,他要好得多,更值得拉攏。前世他對司華遙的忠誠,便是最好的證明。
“進去通傳吧。”
“殿下,皇上說了,若您來了,直接進去便可。”
趙韓青應聲,抬腳走了進去。
趙連章正在會客,見趙韓青進來,笑著說道:“青兒來了。”
趙韓青掃了一眼殿中的人,來到近前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趙連章指了指殿中的男子和男童,介紹道:“青兒,這是楚國漢王和七皇子。”
聽到楚國七皇子時,趙韓青微微蹙眉,楚熙和他可是老朋友,沒想到他竟來了京都,為何自己沒收到消息。
趙韓青轉身看向兩人,打招呼道:“漢王,七皇子。”
楚真打量著趙韓青,笑著說道:“都說太子殿下跟皇上極為相似,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青兒的長相確實隨朕多些。”
楚熙比趙韓青小上三歲,此時也不過剛滿四歲,他揚起微笑,甜甜地叫道:“太子哥哥。”
趙韓青看著面前的楚熙,思緒一下子拉遠,拉回前世他攻入楚京的那一日。
楚熙從趙京回到楚京后,僅用了三年的時間,便取代了楚皇,坐上了楚國的皇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楚儀和驕傲跋扈的楚婷兒,被他踩在腳下,在經過一番折磨之后,楚熙便送他們下了黃泉。
楚熙很有政治手腕,再加上他頗有治國之能,才在趙韓青強悍的攻勢下,整整支撐了八年。要知道趙韓青攻打齊國,僅用了兩年。
楚國皇宮內,趙韓青帶人攻破層層防守,終于來到了奉天殿。
奉天殿內,楚熙身穿龍袍,端坐在高高的御階之上,神色平靜地看著走進來趙韓青。這偌大的宮殿中,除他以外,再無他人。
趙韓青抬頭看了過去,道:“楚熙,我們終于見面了。”
楚熙掃了一眼進來的人,徑直問道:“攝政王呢?為何他沒來?”
趙韓青眼底難掩失望,其實他早就猜到司華遙并不在楚國,只是他不敢相信,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這個理由在撐著他。如今他攻破了楚京,很快便能一統天下,成為擁有萬里江山的君主,只是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趙韓青抱著最后一點期望,道:“他在哪兒,你不清楚?”
楚熙神情一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道“原來他真的走了,原來并非他要與朕為難。”
只是笑著笑著,他的眼眶卻紅了,道:“若當初我留下,是否也能跟他一起遠走高飛?”
“癡心妄想!”聽他這么說,趙韓青心里疼得厲害,道:“他走時,你還在趙京,甚至連他何時走的都不清楚,他心里根本就沒有你!”
“你……”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楚熙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道:“趙皇可知朕為何能在短短三年內登上帝位?”
趙韓青眼神微瞇,冷眼看著楚熙,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是他在幫朕。若非有他,朕不會那么早便登上皇位。”
趙韓青的瞳孔驟然一縮,道:“他在何處?”
“趙國大軍橫行天下,竟連個人都找不到,趙皇又在得意什么?”楚熙譏誚地看著他。
“楚熙!”趙韓青的臉色越發陰沉,道:“你如今不過是亡國之君,只要朕一句話,你就得死。”
“成王敗寇,朕認。”楚熙看著趙韓青,嘴角的笑意更濃,幽幽地問道:“趙皇得了天下,卻失了他,可開懷?”
楚熙的話就像一把利劍,刺進趙韓青心里,他的手死死地握著腰間的挎刀,“朕問你最后一次,他在何處?”
“他在何處?哈哈……”楚熙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許久才停下來,“朕為何要告訴你?”
“來人,把他給朕抓下來。”
第115章
“太子哥哥?”
楚熙眨了眨明亮的杏眼, 疑惑地看著他。
趙韓青回神,冷淡的與他對視,道:“七皇子有事?”
“太子哥哥, 熙兒初來京都,人生……”說到這兒, 楚熙似乎卡住了, 轉頭看了看楚真。
楚真無聲說了一句, 楚熙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撓了撓頭,小聲說道:“人生……地不熟, 太子哥哥能否帶著熙兒?”
楚真見狀寵溺地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見諒,熙兒年幼, 說話難免有不妥之處。”
趙韓青一板一眼地說道:“漢王客氣,七皇子說話并無不妥, 作為東道主, 自當好生待客。”
趙韓青的表現,趙連章十分滿意, 不禁老懷大慰, 道:“七皇子率真可愛, 十分招人喜歡。青兒性子正相反, 做事太過較真古板, 七皇子來得正好,希望兩人相處,能讓青兒也多幾分童真。”
“趙皇陛下, 熙兒喜歡太子哥哥。”楚熙主動上前,拉住了趙韓青的手。
趙韓青看著被楚熙拉住的手, 眉頭微微蹙起,不過并未甩開,他想知道前世并未發生的事,為何這一世會出現,這個楚熙是否也和他一樣,是重生而來。
趙連章見狀摸了摸楚熙的小腦袋,道:“那這幾日熙兒便跟著青兒好好玩一玩。”
“嗯嗯。”楚熙重重地點著小腦袋。
趙連章笑著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過去吧。”
“是,陛下。”
趙連章走在前面,趙韓青牽著楚熙緊隨其后,楚真則緩步跟在旁邊。
“太子哥哥,趙國皇宮好大,比我們楚國皇宮還要大,聽說這里還有獸園,里面養了許多奇珍異獸,太子哥哥能帶我去嗎?”
楚熙仰著頭,大眼睛期待地看著趙韓青。
獸園前世是司華遙建的,而這一世是趙連章為趙韓青建的。
趙韓青低頭看著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自己就是這樣央求司華遙,所以很熟悉他的這種做派,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地偽裝罷了。當然前提得是楚熙也如他一般,是重生而來。
“今日是父皇壽辰,宮中擺了壽宴,各國使臣和文武百官都在,我身為太子,不能擅自離席。若七皇子想去,可改日再進宮,到時我定帶你過去瞧瞧。”
楚熙沒有糾纏,聽話地點點頭,“好,太子哥哥要說話算話哦。”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要看看面前的楚熙到底是誰。
趙連章興致不錯,并未乘坐車輦,而是步行前往奉天殿,還為了遷就楚熙,刻意放慢了步子,一邊賞景,一邊和楚真聊著。
在趙連章出宮的那一刻,便有內侍去了玉坤宮稟告,于慧嫻得了信兒,也率領各宮嬪妃出了后宮,趕去奉天殿,這樣兩邊便能在路上碰到。
于慧嫻率領各宮嬪妃行禮道:“臣妾(嬪妾)參見皇上。”
“免禮。”趙連章上前將于慧嫻扶了起來,道:“皇后今日這身打扮分外好看,雍容華貴,端莊大方,果真不愧是一國之母。”
于慧嫻被夸得臉上一熱,道:“皇上,有貴客在,您這般說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趙連章掃了眾人一眼,道:“朕的皇后本就艷冠群芳,朕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楚熙接話道:“趙皇陛下說得沒錯,皇后娘娘就是好看!”
趙連章聞言龍顏大悅,道:“哈哈,沒想到朕與七皇子所見略同。”
于慧嫻轉頭看了過去,見楚熙粉嘟嘟、笑瞇瞇的小模樣,分外喜歡,道:“這就是楚國七皇子吧,還真是討人喜歡。”
楚熙松開趙連章的手,恭恭敬敬地行禮道:“熙兒參見皇后娘娘。”
于慧嫻彎腰將他扶起,道:“七皇子不必多禮。”
“多謝皇后娘娘。”楚熙站直身子,又伸手握住了趙韓青的手。
于慧嫻見狀臉上笑意更濃,“看來七皇子與青兒很是投緣啊。”
“是啊,青兒自小便沒有玩伴,這次七皇子能來,也算是彌補青兒的缺憾了。”
子嗣單薄一直是趙連章心中的痛,于慧嫻心里清楚,道:“皇上難道忘了清嬪已有了身孕?待以后青兒少不了弟弟妹妹。”
趙連章看向周玉清,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道:“愛妃,怎么看上去有幾分憔悴,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聽趙連章這么問,在場眾人面色各異,不過多數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雖然她們不喜周玉清,卻也對于慧嫻這個皇后多有不滿,若兩人能兩敗俱傷,說不準她們能有上位的機會。
周玉清瞥了于慧嫻一眼,見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一陣惱恨,道:“回皇上,嬪妾自從有了身孕,便總覺得身子有些重,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臉色也就……”
俗話說得好,‘家丑不可外揚’,有別國使臣在,若她將方才的事說出來,趙連章非但不會向著她,還會認為她不識大體,到時即便她懷有身孕,怕是也很難復寵。雖然周玉清不算太聰明,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趙連章點點頭,看向于慧嫻,道:“當初皇后懷太子時,也是這般辛苦,朕很是心疼。”
趙韓青松開楚熙,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母后的生養之恩,兒臣永不敢忘。”
于慧嫻上前將趙韓青扶了起來,欣慰道:“能為皇上生兒育女,是臣妾的福分,況且青兒聰慧又孝順,那點辛苦當真不算什么。”
趙連章低頭看向趙韓青,臉上露出驕傲的微笑,道:“皇后為朕生了個好兒子,為趙國養了個好太子,皇后是趙國的大功臣。”
看著面前幸福的一家三口,周玉清恨得咬牙切齒,原本是在說她,可趙連章眼中只有那對母子,將她拋之腦后,簡直可恨至極!
于慧嫻瞥了周玉清一眼,見她臉色更加難看,心中不禁一陣冷笑,道:“皇上,女子懷孕確實辛苦,清嬪現在身懷龍種,您可得多多關心才是。”
于慧嫻的意思是,‘你的恩寵是我施舍的,別真把自己當盤菜’。
趙連章聞言這才看向周玉清,道:“那就辛苦愛妃了,若是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便直接告知皇后,她會給你安排。”
趙連章這么說,維護的是于慧嫻的絕對權威,其意思中也帶著幾分施舍,聽在周玉清耳中格外刺耳。
“多謝皇上隆恩,謝皇后娘娘。”即便她心中再多怨念,也得低頭謝恩。
于慧嫻很滿意趙連章的回答,笑著說道:“皇上,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若讓貴客等得久了,會說咱們不懂待客之道。”
“皇后說的是,那就走吧。”
看著前面相伴而行的兩人,周玉清的臉色變了又變,孫芝蘭將一切看在眼里,三兩步走上前,小聲說道:“別以為懷了身孕,就能高人一等,在皇上眼中只有皇后。你啊,不過是懷了龍種的某人,真是不自量力。”
“你!”周玉清被戳到痛處,惱怒道:“我至少還能被皇上記住,你呢,又算什么,皇上可知你姓甚名誰?”
見孫芝蘭變了臉色,周玉清心中的氣悶稍緩,冷哼一聲,抬腳走了出去。
孫芝蘭心中惱恨,咬牙道:“周玉清,咱們走著瞧!”
眾人來到奉天殿門口,高懷揚聲唱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殿中文武百官紛紛來到門前,跪倒在地,齊聲喊道:“臣等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韓青跟在趙連章和于慧嫻身后,穿過人群,一步一步地登上御階,在自己的位置前停下。而楚熙則被楚真拉走,與楚國使臣坐在了一起。
趙連章站在龍椅前,俯視著眾人,揚聲說道:“諸位愛卿平身。”
“謝皇上。”殿中眾臣相繼起身,躬身候在一旁。
“諸位愛卿各自落座便可。”
“謝皇上。”得了命令,他們才相繼落座。
趙韓青掃了在場眾人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想見的人不在,這種宴會便索然無味,不過待會兒便有好戲上演,倒是讓他多了幾分耐性。
宴會順利進行,到了在座眾人上呈賀禮的環節,首先呈上賀禮的便是于慧嫻,她送的是一件親手縫制的龍袍,從選料到裁剪,再到刺繡,每一步都未假他人之手,可謂是心意滿滿。
握著她傷痕累累的手,趙韓青很是感動,笑著說道:“朕也有禮物要送與皇后。”
高懷聞言端著托盤走上前,跪在御案前,雙手上呈。
趙連章笑著說道:“皇后掀開瞧瞧。”
于慧嫻依言掀開了蓋在上面的絨布,只見托盤上放置著兩顆東珠,個頭都有拳頭大小,不僅色澤通透,還有一層熒光籠罩,絕對的稀世珍寶。于慧嫻不禁驚喜萬分,轉頭看向趙連章,道:“多謝皇上恩賜。只是這東珠實在貴重,臣妾心中有些惶恐。”
“誒,皇后此言差矣,再貴重也只是物件,在朕心中,就算這世間再好的物件,也比不上皇后分毫。”
于慧嫻聞言心下感動,道:“好,那臣妾便收著。”
齊國使團領隊蜀王齊望出聲說道:“趙皇陛下送與皇后的到底是何等寶物,可能讓我們也觀賞觀賞?”
“這是自然。”
趙連章看了一眼高懷,高懷會意,端著托盤就走下了御階,來到殿中。
東珠的形貌被眾人盡收眼底,不禁發出陣陣驚嘆,他們見過的東珠都是那么黃豆大小的一顆,從未見過這般大且這么美的東珠,真是大開眼界。
齊望不禁感嘆道:“小王見識淺薄,還從未見過這般大小的珍珠,當真是稀世珍寶啊!”
楚真也跟著應和,道:“趙國地大物博,我等自愧不如。”
趙連章拿出這對東珠的目的,就有震懾兩國之意,看到他們的表現,不禁滿意地笑了笑,道:“兩位王爺謙虛了,齊楚兩國定也有這等稀世珍寶,只是朕未曾見過罷了。”
“我們楚國多為山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山貨,都是些不足掛齒的物件,哪里比得上趙國。”都是久經官場的老油子,該說什么話,對方愛聽什么話,他們心里都有數。
趙韓青冷眼看著他們說著場面話,看似和樂融融,其實是各懷鬼胎。
“他在做什么?和誰在一起?”
趙韓青的思緒飄遠,有些后悔沒讓司華遙也參加宴會。司華遙之所以能那么悠閑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都是趙韓青在背后撐腰的關系,就好似這次的壽宴,身為修撰的司華遙原本要被借調,是趙韓青一句話他才免了這份差事。
“不知青兒為朕準備了什么壽禮?”
趙連章的聲音將趙韓青的思緒拉回,轉頭看向身后的小喜子。
小喜子會意,拿著壽禮上前一步,德輝見狀忙上前接過,呈到趙連章面前。
“父皇,兒臣年幼,吃穿用度皆是父皇所賜,可謂是身無長物,若拿錢財去買,那也是用的父皇的錢,不足以表達兒臣之心意。兒臣思來想去,便動手畫了一幅畫,送給父皇做壽禮,望父皇喜歡。”
“青兒畫的?那朕得好好看看。”
趙連章來了興致,伸手將德輝手里的畫接了過來,與于慧嫻一起將畫展開,畫中端坐著兩個人,一個身穿龍袍,頭戴皇冠,是趙連章;一個身穿鳳袍,頭戴鳳冠,是于慧嫻。兩人兩手交握,目視前方,嘴角勾著微笑。無論是人物本身,還是他們身上的衣物,都畫的栩栩如生,可見其繪畫的功底與用心。
“好,好!畫得好啊!”趙連章不禁老懷大慰,稱贊道:“沒想到青兒竟有如此畫技,不愧是朕的太子!”
趙韓青謙遜地說道:“父皇謬贊,兒臣的畫技不值一提,只是畫時心中想著父皇母后,才能畫到這般程度,若放在平常,絕無可能。”
于慧嫻也是與有榮焉,笑著說道:“皇上,青兒這份壽禮可是用心了!”
“有心,確實有心!”趙連章龍顏大悅。
楚真見狀出聲說道:“能得陛下如此稱贊,想必太子殿下的畫技已是出神入化,能否讓我等也一飽眼福?”
“自然。”兩人將畫交與德輝和高懷,趙連章不忘叮囑道:“千萬小心,若有損毀,朕絕不輕饒!”
兩人應聲,小心翼翼地步下御階,在眾人面前展示。
趙韓青的畫技與真正的大師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以他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畫技,已算是天賦異稟。
楚熙抬頭看向御階之上的趙韓青,笑瞇瞇地說道:“太子哥哥畫得真好!”
楚真聞言應和道:“如此年紀便有如此畫技,太子殿下當真是天賦異稟!”
內閣首輔兼太子太師關海林看著面前的畫作,震驚得站起身子,不由自主地上前,仔細端詳著。他最擅長的便是畫,只是平日里教趙韓青的多是治國之道,繪畫只是偶爾授課,沒想到趙韓青竟能做到這一步。
待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離了席,忙請罪道:“皇上恕罪,老臣實在震驚,一時有些失態。”
趙連章擺擺手,心情愉悅地說道:“太子能有今日之功,還多虧愛卿,朕該論功行賞才是。”
“皇上,老臣慚愧!”關海林頓了頓,接著說道:“老臣雖擅畫,卻恪守本分,多教太子治國之道,繪畫不過偶爾授之,太子能有今日之功,全是太子天賦異稟,自身之努力,與老臣并無多大關系。”
聽關海林這般說,眾人對趙韓青天賦的認知又拔高了一個層次,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即便不用多刻苦,便能做到普通人達不到的高度。
趙韓青這副畫并未發揮真正的水平,只是礙于他現在年紀太小,未免引人生疑,這才隨便畫畫。其實前世趙韓青的畫技并不出眾,只是司華遙離開,什么都未留下,為解相思之苦,他幾乎每日畫一副司華遙的小像,畫技也是那時候磨練出的。
趙連章聞言更覺臉上有光,道:“愛卿謙虛了。若是沒有愛卿指導,青兒便是天賦再高,也不會達到這種高度。”
“老臣慚愧!”
原本關海林只覺得趙韓青聰慧,雖然也對他頗為喜愛,卻多是出于身份的原因。如今得知趙韓青竟在畫上有如此天賦,心中對他的喜愛更甚,這多是出于個人情感。
趙國大臣個個與有榮焉,而齊楚兩國使臣雖臉上是贊嘆,心里卻多了幾分警惕。趙國擁有一個極端聰明的太子,與他們來說可并非好事。
接下來便是各嬪妃送禮,她們的禮物雖然也是精心準備,可有于慧嫻和趙韓青珠玉在前,她們的禮物便顯得普通了許多。
在這之后,便是各國使臣獻禮,楚國使臣讓人抬上一個大木箱,放置在殿中。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好奇這被八人抬進來的木箱里,到底裝了什么。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楚真命人打開了木箱,露出了里面的鐵籠,鐵籠中趴伏著一條金色的蟒蛇。
蟒蛇被聲響及突來的光線驚醒,高高地昂起了頭,金色的豎瞳冷森森地盯著眾人,‘嘶嘶嘶’地吞吐著鮮紅的信子。
眾人看清蟒蛇的模樣,不禁小聲議論著。
楚真笑著說道:“陛下您看,這條黃金蛇色澤純正,體型龐大,且頭上長了角,應是馬上要飛升的蛟龍,是我楚國軍士廢了好大力氣才捕捉到,特趁此機會進獻給陛下,以表達我楚國與趙國修好的決心。”
“頭上長了角?”趙連章忍不住起身步下御階,來到近前仔細看去,果見黃金蛇的頭上有個鼓包,道:“還真的要長角!”
就在這時,趙韓青突然起身,道:“恭喜父皇喜獲至寶。”
一眾大臣見狀也相繼起身,道:“恭喜皇上喜獲至寶!”
趙連章怔了怔,看向趙韓青,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心中一陣狂喜,道:“哈哈,這份厚禮朕收了,楚國的心意朕也領了!”
趙韓青步下御階,來到鐵籠旁邊,抬頭看向黃金蛇。那條黃金蛇察覺到趙韓青的動作,竟低下了頭,看向趙韓青。
趙連章不自覺地走到趙韓青身邊,蹲下身小聲問道:“青兒可是看出了什么?”
趙韓青點點頭,輕聲說道:“父皇,這條黃金蛇身上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
“金色的光?”
趙連章仔細看去,不知是否錯覺,竟真的看到了那層金色的光暈。但一陣風吹過,他再去看時,已經沒了那層金色光暈。
趙韓青小眉頭皺緊,道:“父皇,他好似在說話。”
趙連章愣了愣,抬頭看向黃金蛇,見它確實在對著趙韓青吞吐著信子。
“青兒可知它在說些什么?”
趙韓青搖搖頭,道:“兒臣不知,但……”
趙韓青又靠近了些許,伸出手想要觸摸黃金蛇。
“太子殿下不要!”楚真連忙出聲阻止。
趙韓青停在了動作,卻并沒有收回手。
楚真勸誡道:“太子殿下,黃金蛇本就兇猛,這一條猶甚,我們為了捕獲它,損失了近百人,殿下最好離他遠一點。”
“它不會傷我。”趙韓青沒有聽勸,小手繼續往前伸。
“青兒!”于慧嫻擔憂地站起身,激動地看著他,道:“不要冒險!皇上,快攔下青兒!”
趙連章看了看于慧嫻,雖然是滿臉擔憂,卻沒有出聲阻止。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趙韓青身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只是有的人是擔憂,有的人是緊張,有的人是興奮。
周玉清看著趙韓青,眼底盡是激動,若趙韓青出了事,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趙連章唯一的皇子,就是未來的儲君人選。
眾目睽睽之下,那巨大的黃金蛇放低了身子,慢慢靠近趙韓青的手,猩紅的信子還在吞吐,尖利的獠牙若隱若現,隨著它慢慢靠近,眾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眾人以為黃金蛇會咬斷趙韓青的手時,它竟溫順地蹭了蹭趙韓青的手,并未上演他們想象中那血腥的一幕。
眼前的一幕讓眾人陷入呆滯當中,沒人發覺趙韓青暗自松了口氣,他里面的衣服已濕透了,只是穿的較厚,眾人看不出罷了。伸手摸了摸黃金蛇的腦袋,手中冰涼又滑膩的感覺,讓他心里十分不適,果然無論這種生物長得多漂亮,他都無法喜歡。
趙連章率先回了神,來到趙韓青身邊,道:“青兒,你沒事吧?”
趙韓青搖搖頭,道:“父皇,兒臣沒事,它不會傷害兒臣。”
“青兒怎知它不會傷害你?”
“兒臣不知,只是感覺它不會傷害我。”趙韓青皺緊眉頭,道:“但兒臣感覺它有些不安。”
“不安?”
趙連章抬頭看向黃金蛇,它的豎瞳依舊看著趙韓青的方向,甚至想穿過鐵籠狹窄的縫隙。在努力了幾次后,它開始撞擊鐵籠。
趙韓青拉著趙連章往后退,道:“父皇快退!”
趙連章聞言慌忙往后退,還不待他說話,就聽‘砰’的一聲巨響,黃金蛇狠狠地撞在籠子上,隨之就好似發狂了一樣,猛烈地撞擊著鐵籠。
趙連章拉著趙韓青連連后退,忙問道:“青兒,這是怎么回事?”
趙韓青小眉頭皺緊,緊緊地抓著趙韓青的手,道:“父皇,兒臣感受到它的不安,好似有什么在威脅著它,只是兒臣也不知威脅它的是什么。”
眼看著鐵籠在黃金蛇的奮力撞擊下慢慢變形,場中眾人頓時害怕了起來,紛紛離席,遠遠地躲到一邊,其中就包括那些宮妃。
“來人,護駕!護駕!”
德輝見狀忙大聲叫喊,只身擋在趙連章身前,而高懷早就躲到了一邊。
第116章
殿中的武將紛紛上前, 只可惜他們的兵刃未帶在身上,好在門口的錦衣衛聽到呼喚,紛紛跑了進來, 他們奪了錦衣衛的兵刃,護佑在趙連章身前。
楚真來到近前, 擔憂地說道:“陛下, 這黃金蛇的力道極為強大, 我們一路護送都在用著軟筋散,也不知為何會突然發狂?”
“那快讓人準備軟筋散!”趙連章急忙說道。
錦衣衛指揮使徐坤忙吩咐手下人準備,隨后說道:“皇上, 這里不安全,您趕緊離開。”
趙連章正猶豫間,那黃金蛇一個猛沖, 撞倒了鐵籠,發出一聲震天巨響。他不敢再耽擱, 慌忙下令道:“所有人退出奉天殿!”
眾人早就想離開, 只是礙于趙連章沒有下令,他們怕事后被清算, 現在得了命令, 便慌慌張張地往殿外走。
也不知是誰猛地推了周玉清一下, 周玉清的身子不受控地猛沖,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摔得她‘哎呦’一聲。荔枝見狀連忙去扶,也不知是被誰推了一下,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沖, 一腳踩在了周玉清的腰上,隨后被絆倒在地。
荔枝心里一驚, 被嚇得面無人色,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去扶周玉清。
周玉清眼看著荔枝從她身上踩踏過去,心中又怕又氣,見她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憤怒道:“賤婢,你想害我!”
荔枝忙解釋道:“不是的,娘娘,方才不知是誰猛地推了奴婢,奴婢才……娘娘,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奴婢扶您起來逃命要緊。”
周玉清看了看猛烈撞擊著鐵籠的黃金蛇,在荔枝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惡狠狠地說道:“若本宮的皇兒有任何不妥,本宮要了你的命!”
荔枝被嚇得面無人色,卻不敢多言,心中祈禱周玉清肚子里的孩子安然無事。
眾人相繼離開奉天殿,齊齊站在大殿門口,留意著殿中的情況,不是他們不想離開,是趙連章不走,他們也不敢走。
荔枝扶著周玉清走出奉天殿,忙喊道:“皇上,娘娘摔傷了,需要太醫診治。”
趙連章聞言眉頭一皺,轉頭看了過去,道:“宣太醫。”
“是,皇上。”德輝忙應聲。
待兩人走進,趙連章擔憂地問道:“愛妃感覺如何?”
周玉清見狀裝起了柔弱,眨眨眼的功夫,眼淚已續滿眼眶,道:“皇上,嬪妾不知被誰推了一下,以至于嬪妾狠狠摔在地上,現在隱隱覺得有些腹痛,不知是否傷了皇子。皇上,定是有人嫉恨嬪妾懷了龍種,才趁機迫害,求皇上為嬪妾做主!”
“腹痛?”趙連章的眉頭皺緊,道:“來人,去搬個椅子來。”
德輝連忙吩咐內侍去搬椅子。
趙連章則掃了在場眾人一眼,最后看向周玉清,道:“愛妃可看到方才是誰推的你?”
周玉清看了于慧嫻一眼,卻搖頭說道:“嬪妾不知。”
于慧嫻見狀出聲說道:“清嬪可是懷疑本宮?”
“嬪妾萬萬不敢。”周玉清這話說得模棱兩可。
趙連章見狀心生不悅,再次掃視眾人,道:“是誰撞到清嬪,自己站出來,朕可從輕處罰,若無人承認,而被朕查出來,那就別怪朕不念舊情。”
內侍搬來了椅子,荔枝忙扶著周玉清坐下。
人群中面面相覷,過了許久也沒人站出來。
而就在這時,徐坤從奉天殿中走了出來,來到趙連章近前,躬身說道:“啟稟皇上,那條黃金蛇已安靜下來。”
“這么快?”趙連章微微一怔,隨即問道:“可是用了軟筋散?”
“不是,臣還未來得及用,那黃金蛇便平靜了下來。”
趙韓青拉了拉趙連章的衣袖,道:“父皇,兒臣方才便感受到它十分不安,現在平靜下來,應該是令它不安的人或者物件離開了奉天殿。”
“青兒說得不無道理。”趙連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困惑地說道:“到底是什么會令它不安?”
“這個兒臣便不知。”
德輝上前一步,回稟道:“皇上,太醫到了。”
趙連章轉頭看向在一旁候著的徐超,道:“去給清嬪瞧瞧,一定確保她腹中的龍胎安然無恙。”
“是,皇上。”徐超應聲上前,來到周玉清身邊,道:“還請娘娘伸一下手,微臣給您把脈。”
周玉清一看是徐超,下意識地問道:“怎么吳太醫沒來?”
徐超神情一滯,隨即答道:“回娘娘,吳太醫今日不當值。”
周玉清不疑有他,伸出手讓徐超給她把脈。
徐超一搭脈,神情便是一怔,不自覺地蹙起眉頭,又仔仔細細地聽了一遍,只是他的眉頭非凡沒有放松,反而皺得越發緊了。
周玉清見他如此,心中有些發慌,忙問道:“徐太醫,本宮的龍胎可有礙?”
趙連章本在思索黃金蛇的事,聽她這么問,隨之看了過去,見徐超眉頭緊鎖,出聲問道:“徐太醫,龍胎可有礙?”
徐超瞧了周玉清一眼,起身說道:“回皇上,微臣能否單獨稟告?”
趙連章聞言一怔,掃了一眼齊楚兩國的使臣,道:“你隨朕到一旁回話。”
“是,皇上。”
趙連章大殿的東邊走去,徐超緊隨其后,待他們與眾人拉開距離。
趙連章這才出聲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超深吸一口氣,躬身說道:“回皇上,清嬪并未懷孕。”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趙連章眉頭皺緊,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徐超見狀心中一陣苦笑,說不準今兒要受到無妄之災,道:“回皇上,微臣方才給清嬪把脈,并未發現她有懷孕的跡象。”
趙連章面色沉了下來,“未發現她有懷孕跡象,這是何意?”
“皇上,微臣診了數次,不會診錯,清嬪并未懷孕。”
就算吃掛落,也總比欺君要好,至少還有命在。
趙連章的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怒火壓都壓不住,道:“之前給她診脈的是誰?”
趙連章的臉色讓徐超心里發顫,忙答道:“是吳江。方才清嬪還問奴才,為何來的不是吳江。”
“混賬東西!”
趙連章怒罵一聲,嚇得徐超跪在了地上,道:“皇上,今日是您的壽辰,各國使臣都在,若傳出去,怕是不妥,還請皇上暫息雷霆之怒,待壽宴之后再行發落。”
徐超的話提醒了趙連章,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憤怒,道:“那便按你說得做。”
“是,皇上。”徐超聞言悄悄松了口氣。
眾人好奇地看著兩人,心中暗自揣測到底出了什么問題,看向周玉清的眼神也變得異樣起來。
趙連章轉身走向人群,看向錦衣衛指揮使徐坤,命令道:“將黃金蛇送去獸園,吩咐他們好生喂養。”
“是,皇上。”
徐坤領命,轉身走向奉天殿,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鐵籠抬了出來,避免再發生意外,鐵籠上被蒙了一層黑布。
待黃金蛇被運走,趙連章這才轉頭看向眾人,勾起微笑道:“今日大喜之日,不能這么草草結束,危險已經解除,大家各歸各位,宴會繼續。”
“是,皇上。”
危險解除,他們也就放了心,介于方才的表現,除了部分武將,一眾大臣是個頂個的心虛,自然要好好表現,讓趙韓青忘了之前發生的事,尤其是高懷。
周玉清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向趙連章,出聲說道:“皇上,徐太醫到底怎么說,嬪妾的胎像如何,是否需喝些安胎藥?”
趙連章嘴角微勾,眼底卻沒有笑意,道:“徐太醫說龍胎無事,不過愛妃受了驚嚇,需好生歇息。這樣吧,便讓人送愛妃去乾坤宮的偏殿歇著,待宴會結束,朕再好好安慰愛妃,如何?”
周玉清聞言心里一松,眼底閃過得意之色,羞澀地低下頭,道:“多謝皇上恩寵。”
高懷見狀主動請命,“皇上,便由奴才送清嬪娘娘過去吧。”
聽完趙連章的話,高懷自認為這是周玉清復寵的機會,以后說不準周玉清會搶了于慧嫻的風頭,介于于慧嫻對他不假辭色,高懷果斷選擇扶植周玉清。
趙連章瞥了高懷一眼,方才遇到危險,只有德輝護在他身前,高懷不見人影,可見誰對他忠心,誰貪生怕死,只是現在還不是處置他的時候。
“好,那就由你護送清嬪過去吧。”
高懷來到周玉清身邊,諂媚地笑著說道:“清嬪娘娘請,奴才送您過去。”
周玉清起身,朝趙連章行了一禮,便隨高懷走了出去。
只是不少人臉上浮現古怪的神色,若當真如此,何必要瞞著眾人,這其中明顯是出了問題,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趙韓青看著走遠的兩人,眼底閃過冷笑,隨即走到于慧嫻身邊,關切地問道:“母后,方才可曾嚇到您?”
于慧嫻回神,蹲下身與趙韓青對視,面色嚴肅地叮囑道:“青兒,你要時刻記住,你是趙國太子,身負著父皇和母后的期望,不能再做今日這般危險之事,可懂?”
趙韓青點點頭,愧疚道:“都是兒臣不對,讓母后擔憂了。”
于慧嫻見狀心下一軟,伸手將趙韓青攬進懷里,道:“青兒,母后就只有你一個孩子,若你出了事,你讓母后該怎么辦?”
趙韓青伸手拍了拍于慧嫻的脊背,安撫道:“母妃放心,兒臣以后定小心謹慎,不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趙連章看著相擁的母子二人,想到方才徐超說的話,不禁有些后怕,懊悔道:“怪朕,方才沒有阻止青兒,現在想想不禁脊背發涼。”
趙韓青拉住趙連章的手,道:“方才父皇就站在身旁護著兒臣,兒臣才有勇氣做那般危險之事,父皇便是兒臣之后盾。”
趙韓青的話說得趙連章心里舒坦,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道:“青兒說的沒錯,父皇便是青兒的后盾,只要青兒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父皇定無條件支持。不過你母后說得對,做事之前定要以自身安全為重,別忘了你是趙國的太子。”
“多謝父皇,兒臣定銘記于心。”
一家三口說了會兒閑話,這才移步奉天殿,各自落座。
楚真起身,請罪道:“方才是小王的疏忽,還請陛下恕罪。”
“誒,漢王獻此異寶,朕不甚歡喜,這點意外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心胸廣闊,小王佩服,容小王敬您一杯,聊表歉意。”
趙連章舉起酒杯,道:“既然漢王如此說,那朕便收下漢王的歉意。”
楚真落座,楚熙站了起來,手中也端著一個酒杯,奶聲奶氣地說道:“陛下,熙兒想敬太子哥哥一杯,可以嗎?”
趙連章聞言嘴角揚起微笑,道:“七皇子為何要給青兒敬酒?”
楚熙認真答道:“太子哥哥方才英勇無敵,竟敢去摸黃金蛇,熙兒佩服,所以想敬太子哥哥。”
“英勇無敵。”趙連章聞言不禁開懷大笑,道:“七皇子說的沒錯,青兒確實英勇無敵,朕允準你給青兒敬酒。”
“多謝陛下。”楚熙眼巴巴地看向趙韓青,道:“太子哥哥,熙兒敬你!”
楚熙和趙韓青年幼,被子里都是茶,并非酒,就算喝再多,也不會有事。
趙韓青端起杯子,一仰頭將杯中的茶喝了喝干凈。
宴會繼續,趙韓青百無聊賴地看著,前世他活到六十歲,見過形形色色的嘴臉,很清楚他們在想什么,唯獨一個人,他想了一輩子,也沒想明白,那就是司華遙。
他被囚禁了兩年,司華遙用盡各種手段羞辱他,卻突然好似變了個人,說是已經膩煩了他的身子,要和他玩個不一樣的游戲。從那日起,司華遙變了,除非罪大惡極,他沒再舉起過屠刀。后院的人也被他遣散,安置在各處,不再強迫任何人。
短短時間發生巨大改變,讓他措手不及,卻也因此想要探究。原本他只是在演戲,讓司華遙對他放松警惕,可演著演著,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對司華遙不再是恨,而轉變成愛,這是他以前萬萬不敢想的。
他想不通到底司華遙為何會發生這樣的轉變,直到他救了趙小婉,得知她是穿越者的事實,方才恍然大悟,司華遙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多半是因為他也是穿越者,不是真正的司華遙。
只是重活一世,他是司華遙,還是那個穿越者?
有了這樣的疑問,再加上對司華遙的思念,他設計去了凝翠山,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而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刻,趙韓青就確定面前的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雖然說不清緣由,但他就是有了這樣的判斷。
他也重生了,這是老天在給他們重新來過的機會,只是司華遙的身份限制了他的行動,表面上他們之間依舊隔著國仇家恨,只是這種隔閡大大打了折扣。這也是他為何縱容司華遙發展,非但沒有阻攔,還出手幫助的原因。
趙韓青在心中暗道:“若身份是枷鎖,那我們便坐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讓別人無法也不敢置喙。”
宴會持續了兩個時辰,眾人才盡興而歸,趙連章宣布宴會結束后,便帶著于慧嫻和趙韓青回了乾坤宮。趙韓青本想回避,趙連章卻執意要帶著他,他明白趙連章的意思,為君者要了解這世間的陰暗,才能更好的應對來自各方的窺視。
周玉清自被送到乾坤宮后,在偏殿呆了一會兒,便想讓荔枝回宮幫她拿身衣服換上,方才摔倒又被踩了一腳,難免會弄臟。她要打扮的美美的,讓趙連章再度為她動心。只是荔枝打開殿門,發現外面站著兩名錦衣衛,見她出來便抬手擋住了去路。
雖然不知他們為何如此,但錦衣衛的威懾力在那兒放著,她不敢怠慢,賠笑道:“兩位大哥,奴婢奉娘娘之命,回宮取套衣服,您看能否行個方便。”
錦衣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皇上有命,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
荔枝聞言頓覺有些奇怪,道:“皇上怎會有如此命令?”
錦衣衛眼神微瞇,道:“你在質疑君令?”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這就走,奴婢這就走。”荔枝被嚇了一跳,不敢再多做糾纏,慌忙關上了殿門。
周玉清見她回來,眉頭微蹙道:“怎么還不去,磨蹭什么呢?”
荔枝慌忙解釋道:“娘娘,門口有錦衣衛攔著,說皇上有命,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出。”
周玉清眉頭皺緊,道:“你未說是去給本宮拿身衣服嗎?”
“奴婢說了,可門口的錦衣衛不讓奴婢出門。”
“沒用的東西!”
周玉清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向門口。荔枝見狀忙跟了上去,打開了殿門。
門口的錦衣衛再次抬手阻攔,周玉清見狀厲聲喝道:“放肆!竟敢攔本宮,是不想活了嗎?”
錦衣衛不為所動,重復道:“皇上有命,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清嬪娘娘請回。”
“本宮身懷龍種,若有半點閃失,那便是誅九族的罪名,你們可想好了。”周玉清警告了一句,便挺著肚子往外闖。她對付不了于慧嫻,難道還要受小小奴才的氣,真是豈有此理。
錦衣衛站在那里紋絲不動,絲毫未將周玉清的警告放在心上。
“你們這是找死!”周玉清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哪能敵得過兩個男子的力氣,被氣得臉色漲紅,裝模作樣地捂著肚子,喊道:“哎呦,我的肚子,快來人啊,快宣御醫,我的肚子好疼……”
錦衣衛不知內情,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擔憂。若當真因此讓周玉清動了胎氣,傷了她肚子里的龍種,那他們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只是若放周玉清出去,那他們便是看管不力,甚至是欺君之罪,也不會有好下場。
兩人正猶豫間,只聽一聲尖利的呵斥聲響起,道:“你們在做什么?膽大包天的狗東西,竟敢這般對待娘娘,想找死嗎?”
高懷送周玉清進入偏殿后,有些內急去了趟茅房,這剛出來便看到面前這一幕,這么好的拉關系的機會,他怎能放過,幾乎沒有猶豫,馬上出言制止。
錦衣衛和東廠都是皇帝的情報部門,本就是競爭關系,屬于面和心不和,而高懷又兼任東廠廠督,在錦衣衛這里也算上了號的人物,別人或許怕他,但錦衣衛不怕。
“公公,皇上有命,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
高懷一怔,隨即蹙起了眉頭,自以為是道:“皇上那是讓你們保護娘娘的安全,不是讓你們限制娘娘的自由。連皇上的意思都沒能體會,真是兩個蠢材!”
“高公公,本宮被這兩個混賬東西一氣,頓覺肚子隱隱作痛,怕是肚子里的龍胎有礙,還請公公去稟告皇上,好好整治他們。”
“龍胎有礙?”高懷眉頭越皺越緊,道:“還不趕緊滾去請太醫,否則若龍胎有何閃失,咱家保證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周玉清臉上閃過得意的笑,伸手推了推錦衣衛,道:“趕緊閃開,讓本宮的婢女回去取衣服,否則只要本宮一句話,就能要了你們的腦袋。”
見兩人的態度有所松動,周玉清臉上更加得意,道:“現在本宮身懷龍種,那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皇上讓你們守在門外,是為了保證本宮的安全,不是限制本宮的自由。你們可想好了,若得罪本宮,你們以后的日子定不會好過。”
“還磨蹭什么?趕緊讓開!”高懷一甩手上的浮塵,打在錦衣衛的手上。
兩名錦衣衛對視一眼,道:“清嬪娘娘見諒,屬下等不敢違抗皇命,不能放娘娘出去。”
“放肆!”周玉清臉上的得意消失,惱怒道:“高公公,他們兩個不識抬舉,你說本宮要如何做?”
趙連章對周玉清的態度,很容易讓人誤會,不知內情的高懷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他一心想要拉攏周玉清,一時被利益蒙蔽了頭腦,所以在聽到錦衣衛說的話時,他真的認為他們誤解了趙連章的意思,以為現在就是他表現的最好時機。
“來人!”
高懷一聲召喚,圍過來幾名內侍。
“奴才在,敢問公公有何吩咐?”
“這兩人膽敢對清嬪娘娘不敬,以致娘娘龍胎有礙,實在膽大包天,給咱家拿下!”
幾名內侍看看手拿兵刃的錦衣衛,心中叫苦不迭,他們既沒功夫在身,手上又沒有兵刃,說白了就是比女人的力氣大點,拿什么跟日夜操練的錦衣衛比,還讓他們拿下,到底誰拿下誰啊。只是他們不敢說,只能硬著頭皮上。
誰知門口的兩名錦衣衛絲毫沒有反抗的打算,幾人輕而易舉便將他們綁了起來。
他們之所以不反抗,是因為相較于傷了周玉清和她肚子里的龍胎,以及私自放她們離開的欺君之罪,他們現在頂多是辦事不力,罪名要小得多。若趙連章問起來,他們就說是高懷命內侍將他們抓了起來,他們雙拳難敵四手。這樣他們最多被罵一頓,或者被打一頓,至少不會丟了性命。
高懷見狀微微皺了皺眉,總感覺哪里不對。
周玉清則是一臉得意,揚手就給了兩名錦衣衛一人一巴掌,‘啪啪’兩聲十分響亮,他們的臉很快便浮現出清晰的指印,尖利的指甲甚至在他們臉上留下了刮痕。
第117章
“混賬東西, 也不看看本宮是誰,竟敢攔本宮!”
兩名錦衣衛非但不生氣,反而松了口氣, 因為越是這樣,他們受到的懲罰越小。
周玉清抬頭看向高懷, 笑著說道:“公公的這份人情, 本宮記下了。”
高懷一聽頓時眉開眼笑, 道:“是他們蠢,不知皇上對娘娘的寵愛,竟敢忤逆娘娘, 實在是該死。”
“可不是!”周玉清眼底的得意更甚,道:“待皇上回來,看怎么收拾他們。”
“以皇上對娘娘的寵愛, 他們的小命怕是不保。”
周玉清臉上難掩得意,轉頭看向荔枝, 道:“還不趕緊回宮拿衣服, 本宮要好好打扮打扮,讓皇上眼前一亮。”
荔枝連忙應聲, 抬腳出了乾坤宮。
待趙連章來到乾坤宮門口, 剛步下車輦, 便看到盛裝打扮的周玉清走了出來。
周玉清含情脈脈地看著趙連章, 誰知既趙連章之后, 于慧嫻和趙韓青也相繼下了車輦。她臉上的笑意幾乎僵在臉上,沒想到于慧嫻母子也跟了過來,不禁心中暗恨。
周玉清來到近前, 不得不一一行禮道:“嬪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趙連章面色陰沉, 冷眼看著她,道:“你怎會在此?”
周玉清被問得一愣,抬頭看向趙連章,心中不由一緊,道:“皇上,是您讓嬪妾來乾坤宮休息的啊?”
“朕的命令是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聽到這兒,高懷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不禁一陣膽寒,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周玉清心里也有些發慌,道:“皇上,嬪妾是聽聞皇上的回來了,特意出來迎接。”
趙韓青冷幽幽地看了看周玉清,隨即大步走進乾坤宮,道:“德輝,把守在偏殿外的人給朕叫來。”
“是,皇上。”
高懷見德輝走向偏殿,心急地追了上去,道:“德輝,此事咱家去辦,你去侍候皇上。”
往日這種跑腿的活計,高懷都會扔給德輝,今日卻搶著干,不禁讓他起了疑心,道:“這是皇上點名讓奴才去的,奴才不敢抗命,還請公公見諒。”
高懷聞言小聲說道:“這次就當咱家欠你一個人情。”
德輝眼神閃了閃,道:“公公這話是何意?咱家愚鈍,不甚明白。”
“德輝,咱們一同侍候皇上多年,咱家早就把你當成自家人,現在咱家遇到點難事……”
趙韓青故意放慢了步子,見高懷拉扯德輝,出聲說道:“德輝,父皇讓你去辦事,何故拖拖拉拉?”
德輝聞言心中一緊,忙應聲道:“太子息怒,奴才這就去。”
高懷轉身看向趙韓青,見他正看著自己,不敢再行阻攔,想到之后要發生的事,心中不禁更加惶恐。
趙韓青看著高懷,出聲說道:“高公公可是有事?”
“回殿下,奴才突然覺得有些內急,想去如廁。”高懷隨便找了個借口。
“那公公可要快些,父皇身邊離不了人。”趙韓青自然是不信。
“是,奴才去去就回。”
高懷轉身就走,無論如何也得讓那兩名錦衣衛閉嘴,否則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高公公。”趙韓青再次叫住高懷。
高懷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敢無視趙韓青,轉身說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無事,我只是提醒高公公,那個方向不是茅廁所在。”
高懷身子一僵,忙狡辯道:“奴才一心急,走錯了方向,多謝殿下提醒。”
“無妨,高公公快去吧。”
趙韓青一直在盯著他,他也不敢再去偏殿,只能硬著頭皮去了茅廁,現在他只能想別的辦法應對了。
趙韓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不禁冷笑,轉身進了正殿。
于慧嫻遲遲不見趙韓青進殿,正打算派人去尋,卻見他緩步走進來,出聲問道:“青兒去了何處,怎么現在才進來?”
趙韓青如實說道:“回母后,方才兒臣見高懷在拉扯德輝,好奇之下多問了幾句?”
趙連章聞言眉頭皺緊,道:“青兒可知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距離太遠,兒臣并未聽清。兒臣怕他們耽誤父皇的正事,便出聲制止,隨后德輝去了偏殿,而高懷說要去如廁。”
趙連章點點頭,道:“青兒到這邊來坐。”
“是,父皇。”趙韓青在趙連章和于慧嫻的下手坐了下來。
周玉清看看坐著的于慧嫻,再看看站著的自己,心中難免嫉恨。
趙連章抬頭看了過去,道:“清嬪,你是否有話要對朕說?”
周玉清被問得一愣,隨即說道:“嬪妾愚鈍,不知皇上這是何意?”
趙連章看著她的眼神變冷,道:“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
周玉清被看得心中發顫,忙說道:“皇上,方才是嬪妾誤解了您的意思,但嬪妾是無心的,還請皇上恕罪!”
“哦?那你說朕是何意?”
周玉清以為自己抓到了重點,忙狡辯道:“嬪妾以為皇上派錦衣衛在殿門外守著,是為了保護嬪妾,所以才出了偏殿,并未刻意違背皇上的意思。”
“門口的錦衣衛未曾向你提起朕的命令?”
“提了,是嬪妾會錯了意。”事到如今,周玉清覺得只有實話實說,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她懷有身孕。
就在此時,德輝進了大殿,躬身說道:“皇上,守在偏殿門口的錦衣衛已帶到。”
“讓他們進來。”
德輝來到門前,正看到高懷在與兩名錦衣衛小聲說話。
德輝干咳了兩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道:“高公公,皇上宣他們覲見。”
高懷臉色有些難看,看著兩人的眼神中帶著威脅。
兩名錦衣衛對視一眼,跟著德輝進了大殿。高懷見狀連忙跟了進去,找了個能看著他們的位置停了下來。
錦衣衛來到殿中,跪倒在地,道:“屬下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太子殿下。”
趙連章瞥了一眼進殿的高懷,隨后便將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錦衣衛身上,他們臉上的巴掌印十分醒目,一看就是被掌摑過。
“你們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錦衣衛看了一眼高懷,如實答道:“回皇上,是被清嬪娘娘掌摑所致。”
周玉清忙辯解道:“皇上,是他們對嬪妾不敬,嬪妾才出手教訓。”
趙連章冷眼看過去,道:“朕問你話了?”
周玉清心中一緊,道:“嬪妾知錯,皇上恕罪。”
趙連章移開視線,再次看向殿中的錦衣衛,繼續問道:“清嬪為何出手教訓你們?”
無視高懷警告的眼神,錦衣衛如實說道:“屬下奉命守在殿門外,先是清嬪娘娘的侍女要出殿門,被屬下阻攔,將皇上的命令如實告知。侍女回去后,清嬪娘娘又要出門,且態度強硬,屬下謹遵圣命,不敢放人出去。清嬪娘娘便佯裝身體不適威脅屬下,屬下依舊不放,高公公便命人將屬下捆綁起來。”
高懷見狀忙跪倒在地,請罪道:“皇上,奴才是得了清嬪娘娘的命令,才讓人將他們綁了起來,清嬪娘娘是主子,主子有命,奴才不敢違抗,求皇上寬恕!”
周玉清見高懷將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心中越發惶恐,忙說道:“不是,嬪妾并未有過這種命令,是高公公要將他們捆起來。”
“主子?”趙連章無視周玉清,嘴角勾起冷笑,道:“好一個主子!怪不得方才在奉天殿,朕遇到危險,你不見人影,朕讓人送她來乾坤殿,你卻搶著過來,原來清嬪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不是,皇上,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高懷的心瞬間提了起來,若此事被定下來,那他就是死路一條,道:“奴才對皇上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皇上要相信奴才啊!”
“閉嘴!”趙連章厲聲喝道。
高懷被嚇了一跳,慌忙閉上了嘴巴。
“清嬪懷孕的消息,也是你告知于朕,可對?”
高懷看了一眼周玉清,不明白這其中有何不妥,道:“清嬪娘娘有孕一事,確是奴才告知皇上,但奴才也是聽吳太醫所說。”
趙連章看向德輝問道:“人帶了嗎?”
德輝躬身答道:“回皇上,徐指揮使還未回來。”
趙連章隨即看向徐超,道:“徐超,你來說,奉天殿門前,你都跟朕說了些什么。”
徐超應聲,直言道:“奉天殿門前,微臣給清嬪娘娘把脈,未發現娘娘有懷孕的跡象。”
眾人聞言皆是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周玉清,混淆皇嗣的罪名非同小可,沒想到周玉清竟這般大膽。
于慧嫻率先回過神來,道:“徐太醫,此事關乎皇嗣,非同小可,你所言可為真?”
“回皇后娘娘,微臣絕不會診錯,若娘娘不信,可隨意叫來一名太醫為清嬪娘娘診脈,若微臣有半分假話,愿受任何處置。”雖說他醫術并非太醫院最好的,但懷沒懷孕,還是能診得出的。
“不是的,他撒謊!”周玉清也回了神,看向趙連章,道:“皇上,嬪妾懷了身孕,懷了您的孩子,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絕不可能有假!是徐太醫在撒謊,是他在撒謊!皇上,您要相信我!”
于慧嫻見狀出聲說道:“德輝,去把太醫院院正請來。”
德輝看向趙連章,見他未曾阻攔,應聲道:“是,皇后娘娘。”
高懷緊接著回了神,終于明白為何徐超要單獨稟告趙連章,原來這牽涉的是一樁皇家丑聞,而主人公正是他一心想要巴結拉攏的周玉清。
“皇上,此事奴才完全不知情,是清嬪蒙蔽了奴才,奴才一時被錢財蒙了心,才做了這等蠢事,求皇上饒奴才一命!”
高懷此時已顧不得其他,決定先撇清關系再說。
“錢財?她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冒著欺君的罪名幫她。”
“皇上,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奴才沒有欺君,奴才并不知內情!”這事萬萬不能認,否則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皇上,嬪妾懷孕一事千真萬確,是太醫院的吳太醫親自為嬪妾安的胎,絕不可能有假!”周玉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道:“吳太醫,對,皇上只要將吳太醫找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于慧嫻見趙連章氣得面色鐵青,擔憂地說道:“皇上息怒,千萬保重身子,待梁院正過來為清嬪診脈,確定徐太醫所說真假,再另做打算。”
趙韓青也來到趙連章身邊,將桌上的茶端給趙連章,道:“父皇,您喝杯茶,消消氣。”
看著面前的母子,趙連章緩了神色,接過趙韓青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壓下心里的憤怒,嘆息道:“這宮中也就皇后和青兒是真心待朕了。”
“皇上,定是有人想要謀害嬪妾的皇兒,才收買徐太醫,說嬪妾是假懷孕。皇上,您千萬別被蒙蔽,嬪妾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周玉清說話時,眼睛一直在看于慧嫻,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什么意思。
于慧嫻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清嬪是在說本宮?”
周玉清滿臉淚痕,她堅信自己懷了身孕,并未有半分心虛,道:“嬪妾只說有人,并未說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為何這般敏感?”
周玉清潛在的意思就是在說于慧嫻做賊心虛。
不待于慧嫻開口,趙連章出聲呵斥,道:“放肆!敢如此與皇后說話,來人,掌嘴!”
于慧嫻安撫地拍了拍趙連章的手,道:“皇上息怒,現在事情還未弄清,若皇上此時為了臣妾對她掌嘴,待會兒她又會說,是臣妾謀害了她的孩子,這個罪名臣妾可不想背,還是等真相大白,再行處置為好。”
趙連章已對周玉清厭惡至極,道:“好,就依皇后所言。”
等了好一會兒,德輝腳步匆匆地進來稟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梁院正在殿外恭候。”
“讓他進來。”
“是,皇上。”
德輝轉身來到殿門前,將梁正帶了進來。
梁正今年已有五十歲,頭發花白,一臉皺紋,和其他太醫一樣,身上都背著個木箱。他來到近前,行禮道:“臣梁正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趙連章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去給清嬪看診,看她是否懷有身孕。”
梁正瞧了一眼徐超,心中很是疑惑,卻并未多問,跪著來到周玉清身邊,道:“看到清嬪娘娘伸手,臣要給娘娘診脈。”
“不成,皇上,梁院正是皇后娘娘欽點的,難保沒被收買,嬪妾信不過。”
趙連章已經沒了耐性,冷聲說道:“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若還想保全你的家人,最好依言行事,否則……”
周玉清聞言一陣怔忪,心里就好似在被人用刀捅了一下,疼得她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流。
梁正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卻能從周玉清方才的話中,判斷出一二,也因她方才的話,對她心生不滿,道:“娘娘請伸手。”
周玉清哭得梨花帶雨,趙連章卻無動于衷,她只能伸出手,讓梁正給她把脈。
梁正很快便收回了手,回稟道:“皇上,清嬪并未懷孕。”
“你撒謊!”周玉清大聲喊道:“我分明已經懷孕三月有余,你竟說我并未懷孕,你果然被人收買,也是來謀害我的!”
梁正聞言面色頓時沉了下來,道:“皇上,臣敢用項上人頭做擔保,清嬪沒有懷孕。”
周玉清激動地直起身子,去拉扯梁正,道:“你為何要害我!為何要害我!”
“清嬪娘娘,男女授受不親,您怎能做出如此輕浮之舉動?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梁正想要掙脫,卻被周玉清死死地揪著,一時還真掙脫不開。
趙連章的臉色此時已黑如鍋底,道:“來人,把她拉開!”
殿中的內侍忙上前,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周玉清拉開。
周玉清哭喊道:“皇上,他們都想害我,害我們的孩子,您要為嬪妾做主,切莫聽信他們的讒言啊,皇上!”
趙韓青出聲說道:“父皇,兒臣有些疑問。”
趙連章轉頭看過去,道:“青兒想問什么?”
“兒臣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哦?哪里蹊蹺?”趙連章心中的憤怒被好奇沖淡了幾分。
趙韓青的眉頭皺緊,道:“父皇,若清嬪懷孕是假,那她為何還會讓徐太醫診治?雖然兒臣對此事一知半解,卻也知道是否有孕,一把脈便知分曉,清嬪這么做豈非自投羅網?”
趙連章自然也留意到了這一點,不過無論其中緣由為何,周玉清沒懷孕是真。
“是啊,皇上,太子殿下說的沒錯,若嬪妾并未懷孕,又怎會讓徐太醫為嬪妾診治?這其中定有人在謀害嬪妾,還請皇上明鑒!”周玉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以此為自己辯解。
趙連章無視周玉清,看向趙韓青,道:“青兒的意思是……”
“兒臣愚鈍,并未想通其中關節,但兒臣相信梁院正和徐太醫所言為真,清嬪應該沒有懷孕。”
“哦,這是為何?”
“是否有孕,只要是大夫都能診的出來,他們若是為此撒謊,很容易被拆穿,除非他們能買通京都所有大夫。”
“不,若是他們算準了皇上會這般想,便無需做這么多,只需買通太醫院的太醫便可。”
周玉清極力為自己辯解,假孕一事一旦成真,不僅她自己會被懲處,還會連累家人,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認下此事。
就在此時,德輝見門口有內侍進來,忙走了過去,隨即稟告道:“回皇上,錦衣衛指揮使徐坤回來了,正在殿外等候召見。”
“讓他進來。”
徐坤得了命令,從殿外走了進來,行禮道:“臣徐坤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太子殿下。”
“人可帶來了?”
“回皇上,微臣去時,吳江已上吊自盡,這是在他書桌上發現的遺書。”徐坤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
德輝見狀連忙接了過來,躬身呈給趙連章。
趙連章打開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混賬東西,竟將這種腌臜東西帶進皇宮,真是罪該萬死!”
于慧嫻被嚇了一跳,忙問道:“皇上,到底發生了何事,讓您發這么大的火?”
趙連章并未多說,直接將手中的遺書遞給于慧嫻。
于慧嫻接過一看,臉色也沉了下來,道:“清嬪,沒想到你竟這般大的膽子,將主意打在皇嗣身上,真是肆意妄為!”
周玉清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以趙連章和于慧嫻的反應來說,定是對她不利的事。
“皇上,嬪妾實在不知到底犯了何事……”
“你真是冥頑不靈。”趙連章打斷周玉清的話,揚聲說道:“德輝,你帶人去會安宮,仔仔細細地給朕搜,定要將那些腌臜的東西搜出來。”
德輝聽得云里霧里,為了避免辦錯事,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奴才要搜些什么?”
“藥。”趙連章看向梁正,道:“你跟著,但凡會安宮中所有配置好的藥物,通通給朕拿來。”
梁正領命,和德輝一起離開了乾坤殿。
趙韓青好奇地問道:“父皇,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于慧嫻看看手里的遺書,又看看趙連章,猶豫了一瞬,還是遞了過去,道:“青兒看看吧。”
趙韓青接過遺書看了看,小臉上滿是驚訝,道:“竟還有這種藥物?怪不得清嬪敢讓徐太醫把脈。”
趙連章聞言恍然,臉色更加難看,道:“沒想到周閣老竟教出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兒,真是讓朕失望至極!”
聽趙連章這么說,周玉清心中更加惶恐,道:“皇上,就算要死,也要讓嬪妾死個明白,吳太醫的遺書上到底寫了什么?”
“寫了什么?你還敢問!”趙連章氣得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茶杯砸在周玉清的額頭上,她只覺得腦袋一蒙,眼前便黑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趙韓青冷眼看著,想要算計別人,就要承擔被算計的后果,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德輝帶著人回轉,帶回了不少的藥。
“梁正,徐超,你們瞧瞧這其中是否有能讓人假孕的藥物。”
梁正和徐超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領命道:“是,臣等遵命。”
“假孕?怎么可能?”周玉清怔怔地看著地上放置的各種藥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道:“皇上,是有人要害嬪妾,吳太醫就是那人的幫手,他們偷偷給嬪妾吃了假孕的藥,然后再拆穿,這樣就能將嬪妾置于死地。皇上,是有人要害嬪妾!”
趙連章對周玉清早已失去耐性,現在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懶得看。
“皇上,這是一場陰謀,他們要害嬪妾,要害嬪妾……”
無論周玉清如何為自己辯解,趙連章都無動于衷,這讓她不禁心痛至極,為何他對于慧嫻母子總是和顏悅色,他們要什么便給什么,而她就像個物件一樣,說丟棄就丟棄。
又過了許久,梁正和徐超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
趙連章見狀出聲問道:“可是找到了?”
梁正與徐超對視一眼,道:“皇上,臣等從未接觸過這種藥,一時無法判定,只是大概鎖定了范圍,還需有人服藥,藥物起效后,我們再做判定。”
“那就讓她服。”趙連章看向跪在周玉清身邊的荔枝。
荔枝見狀慌忙匍匐在地,道:“皇上饒命,奴婢不敢!”
“不敢?”趙連章冷笑一聲,道:“你的主子都敢,你不敢?若你服了藥,朕便饒你一命,若你不肯,便拉出去杖斃!”
第118章
荔枝被嚇得兩眼通紅, 轉頭看向周玉清,哽咽地叫道:“娘娘……”
周玉清已是自身難保,又怎么顧得了她, 只能視而不見。
德輝招呼內侍上前,將荔枝控制起來, 把梁正懷疑的兩瓶藥, 各取出一粒, 強迫荔枝吃了下去。
趙連章見狀出聲問道:“此藥要多久才能起效?”
梁正答道:“回皇上,約莫一個時辰左右。”
趙韓青走到趙連章身邊,小聲在他耳邊說道:“父皇, 兒臣在宴會上未曾吃飽,能否讓人給兒臣做碗面?”
趙連章一怔,轉頭看向趙韓青, 只聽他接著說道:“父皇還未吃長壽面,兒臣也想沾沾光。”
趙連章聞言會心一笑, 道:“好, 朕這就讓他們去做。”
趙連章吩咐人去做長壽面,一家三口舒舒服服地吃完, 時辰也差不多了。
趙連章命令梁正上前為荔枝把脈,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手, 道:“回皇上, 此婢女的脈象是有孕之兆, 故那兩瓶藥中,定有一瓶是假孕藥。”
聽完梁正的話,趙連章施舍般地看向周玉清, 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周玉清想明白, 此時她也冷靜了下來,“皇上,嬪妾還是那句話,是有人要害嬪妾,她收買了吳太醫,給了嬪妾那種藥,再來揭穿嬪妾,讓臣妾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趙連章冷哼一聲,“這藥在你宮中搜出,還有吳江的遺書為證,你居然還在狡辯,真是冥頑不靈!”
“皇上,嬪妾冤枉!皇上莫要被人蒙蔽!”
能用這種法子陷害她的,定然是這宮中的人,周玉清思來想去,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于慧嫻和孫芝蘭。
只是她平日里與于慧嫻并無仇怨,若要害她,也是因為子嗣,可她并未懷孕,于慧嫻沒有要害自己的理由。而她與孫芝蘭有很深的過節,她陷害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趙連章不想再聽她狡辯,道:“德輝擬旨,清嬪欺君罔上,罪不可恕,奪其嬪位,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
“是,皇上。”
“另外,周立行為不檢,心術不正,奪其官位,永不錄用。”
“是,皇上。”
周玉清聞言頓時淚如雨下,道:“皇上,嬪妾冤枉!是有人要謀害嬪妾!”
趙連章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拉下去!”
周玉清聞言不禁心如死灰,道:“皇上,為何您不信嬪妾?為何要牽連嬪妾的家人?皇上,為何您不睜開眼好好看看?”
“放肆!朕已看在周閣老的份上,對你們從輕發落,若你再敢口出妄言,就別怪朕翻臉無情!”
周玉清兩眼含淚地看著他,到底沒再多說一句。
趙連章看向高懷,道:“把他送去乾陵守陵。”
高懷聞言徹底慌了,不禁痛哭流涕,道:“皇上,奴才跟隨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您饒奴才這一次。奴才以后定引以為戒,再也不敢了。”
“朕沒要你的命,就是看在你侍候朕多年的份上,若你再多說一句,就別怪朕心狠。”
一旦去了乾陵,那他便徹底沒了翻身的機會,他不能坐以待斃,“皇上,您還是殺了奴才吧,奴才不想離開皇上!”
“拖下去,即可押往乾陵,朕不想再看到他。”
“是,皇上。”德輝心中大喜,忙招呼內侍上前,將高懷架了起來,拖著往外走。
高懷掙扎地大喊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待拖出大殿,德輝出聲說道:“高公公,您還是省點力氣吧,留著待會兒上路。”
高懷聞言看向德輝,質問道:“德輝,是不是你在冤枉咱家,是不是你搞的鬼?”
“高公公可抬舉咱家了,咱家現在還云里霧里。”
“德輝,你我十幾年的交情,你幫我向皇上求求情,我不能去乾陵,去了一切就都完了。”高懷想要拉扯德輝,被德輝躲了過去。
“高公公,您犯的可是欺君罔上的罪,皇上讓您去守陵,已是格外開恩,若再觸怒皇上,怕是真的沒了命。”
高懷看著德輝,終于回了神,“你不想幫咱家,若沒了咱家,皇上身邊便只剩你一個得用的人,你想取代咱家,坐上咱家的位置!”
德輝笑了笑,并沒有否認。
高懷想明白了,看向德輝的眼神變了,道:“德輝,你別得意,終有一日,咱家還會回來的。”
“那咱家等著。”
一場大戲落幕,趙韓青回了東宮,為了今日他可是謀劃了一月有余,好在一切都在掌控之內,也達到了他的目的。
趙韓青轉頭看向小喜子,道:“你去門口看著,任何人不許打擾。”
“是,殿下。”小喜子轉身退出書房,隨手帶上了房門。
‘嘩啦’一聲,窗子被打開,玄影從窗口翻了進來,行禮道:“屬下參見殿下。”
趙韓青直接問道:“吳江的家眷可安置妥當?”
玄影答道:“回殿下,屬下已于昨日親自送他們出城,這會兒應該快出河北地界了。”
自趙韓青那次裝暈倒設計馬嬌后,便派人調查吳江,發現他每次采購藥材總會瞞報虛報,甚至拿外面品質差的藥材,替換宮中上好的藥材,以賺取其中的差價。僅僅三年的時間,他就從中牟利上萬兩,足夠殺他一百次。
于是趙韓青便利用這個威脅吳江幫他辦事,并保證他之前所犯之事不再追究,他的家眷可以拿著那些錢遠走高飛,在任何地方都能過上富足的日子。
吳江再三掙扎后,終于是妥協了,按照趙韓青的計劃,在去給周玉清請平安脈的時候,說她懷了身孕,并給了他一瓶安胎藥,而那安胎藥里就混著令人假孕的藥物。
玄影事前去過敬事房,查過周玉清最近侍寢以及她來月事的時間,確保吳江不會出錯,所以周玉清便自然而然地信了。
至于為何選在壽宴當日,是因為趙韓青需要利用那條黃金蛇。前世趙連章的壽辰,楚國便送上了那條黃金蛇,今年也不例外,他便跟宋曉峰要了能讓蛇親近,又能讓它發狂的藥,就是為了制造混亂,讓他的人有機會對周玉清下手。當然,那假孕藥也是由宋曉峰配制,前世司華遙也給過他,用在了馬秀蘭身上。
周玉清受傷,定會找御醫查看,只要吳江提前結束對她用藥,那她懷孕的假象就會消失,自然而然就會被查出假孕一事。吳江是周玉清懷孕期間專門看診的太醫,也是他將周玉清懷孕的消息傳出,所以趙連章勢必會找他問訊,而吳江只需在此期間留下遺書上吊自盡便可。
有了他的遺書,趙連章勢必會派人搜查會安宮,找到他們事先放在會安宮的藥瓶,這樣周玉清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原本他還想利用黃金蛇做點其他事,后來卻又改變了主意,所以并未再往黃金蛇身上引。
為了這個計劃,他算是廢了不少心力,觸摸黃金蛇時,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對蛇這類的生物十分抵觸,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奇跡。
“派人盯著周立。”
“殿下,周立如今不過一介白衣,無論在身份上,還是在武力上,對司公子都不存在威脅,且司公子與此事沒有任何牽扯,為何還要派人盯著?”玄影十分不解。
“周立這種人小肚雞腸,思維不能與常人論,況且嫉恨比仇恨更會讓人失去理智,我不能讓他身邊存在任何危險。”
玄影看著趙韓青,心中感慨萬千,也不知那司華遙與他到底有何淵源,竟讓他這般全心對待。
“是,殿下。”
司華遙并未參加壽宴,在翰林院看了一天的手札,非但不覺得枯燥,還越發覺得有趣。
傍晚時分,司華遙到點下班,聽到眾人議論紛紛,說什么壽宴上黃金蛇突然發狂,差點傷了皇上。
司華遙微微一愣,他在曾搜索過有關壽宴的劇情,其中確實有黃金蛇的出現,只是并未有發狂的劇情存在,不禁微微皺眉,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趙韓青的小臉。
司華遙看著不遠處地人群,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時,身后突然傳來呼喊聲,“阿遙。”
司華遙轉頭看了過去,只見蔣沖和邵陽山結伴走了過來,兩人都被調去宮中幫忙,剛出宮就來找司華遙,沒想到還真給他們碰到了。
司華遙眼睛一亮,抬腳迎了過去,笑著說道:“蔣大哥,邵兄,你們回來了。”
他們緊趕慢趕,唯恐司華遙下班走了,兩人都有些喘。
“終于是趕上了,我們可是小跑著過來的。”蔣沖調整了一下呼吸,道:“就怕和你錯過。”
“蔣大哥這般急找我可是有事?”
“沒什么要緊事,我想阿遙定然好奇壽宴上發生的事。”
司華遙聞言笑著說道:“還是蔣大哥了解我,走,我們去車上說。”
“自從阿遙搬家,我們只去過一次,今兒打算就在阿遙家住了。你說呢,邵兄?”
“求之不得。”
邵陽山也在京都買了宅子,距離是司華遙現在住的宅子離得不遠,只隔了三條街。
三人沒再多說,一起上了司華遙的馬車。
待他們坐好,司華遙迫不及待地問道:“方才我聽他們說什么黃金蛇發狂,到底怎么回事?”
蔣沖解釋道:“這黃金蛇是楚國獻給皇上的壽禮,體型巨大,渾身金黃,就連眼睛都是金色,而且它的頭上還長了角,很像是傳說中的蛟龍。”
“長了角?”司華遙眨了眨眼睛,黃金蟒他見過,但長了角的,還真沒見過。
邵陽山接話道:“頭頂有兩個鼓包,很像是還未長成的角。”
聽他這么說,司華遙明白了,應該是這條黃金蟒頭頂長了肉瘤之類的東西,在他們看來就變成了龍角。
“那黃金蛇為何會發狂?”
“說起這個,我不得不提一提太子殿下。”說到這兒,蔣沖的眼睛又亮了幾分。
聽他提起趙韓青,司華遙下意識地收斂笑意,道:“這與太子殿下有何關系?”
“說起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蔣沖繪聲繪色地將當時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伸手撫摸了黃金蛇的腦袋,而黃金蛇竟溫順的任其撫摸,而后來黃金蛇便發狂了?”司華遙的眉頭皺緊。
“是,太子殿下似乎能聽懂黃金蛇的心聲,說殿中有令黃金蛇不安的存在。”蔣沖似乎對此深信不疑。
司華遙可不信,這定是趙韓青的手段,只是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后來呢,還發生了什么事?”
“后來皇上帶著眾人離開了奉天殿,在奉天殿門口等了沒一會兒,徐坤便說黃金蛇平靜了下來。”
司華遙緊接著問道:“然后呢?還發生了什么事?”
邵陽山接話道:“清嬪受了傷,好似在撤出奉天殿時,被人推倒在地。”
蔣沖應和道:“對對對,皇上為清嬪請了太醫,太醫看診后,單獨和皇上說了幾句,然后皇上就帶著眾人重新回到了奉天殿。”
“清嬪?”司華遙的眼睛閃了閃,道:“清嬪應該懷了身孕,這一摔身體沒事嗎?”
“清嬪也問了,太醫說要單獨告知皇上,皇上便和太醫去了一旁,回來后便說清嬪身子沒事,只是受了些驚嚇,隨后便讓人送清嬪去乾坤宮休息。”
司華遙分析道:“若沒事的話為何不當面說,而是到一旁單獨說,這其中定然有問題。”
蔣沖點點頭,提醒道:“事關后宮,不是咱們能管的,還是莫要打聽得好。”
“清嬪……”司華遙在心里嘆了口氣,若是她出事的話,那他便確定幕后黑手是誰了,除了趙韓青不作他想。
“你們可知后續如何?”
邵陽山接話道:“這個沒聽說,不過若是清嬪真的出事的話,明日便會有結果。”
蔣沖見司華遙十分在意周玉清的事,不禁好奇地問道:“阿遙可是猜到了什么?”
司華遙沉吟片刻道:“我總黨得清嬪的事沒那么簡單,不過這都是我的猜測,作不得準。對了,今日太子殿下送得什么賀禮?”
見司華遙轉移話題,蔣沖便知道他定是有什么難言之事,便識趣的沒有多問,道:“太子殿下親自畫了幅畫送給皇上,說起來殿下這么小的年紀,能有那般高的造詣,實在讓人驚嘆!”
“畫得什么?是丹青,還是別的?”
劇情中趙韓青送的賀禮是一塊玉璧,如今卻改成了一幅畫,這已經暴露了他不是七歲的趙韓青。若他使用現代的簡筆畫,那就能證明他不是趙韓青,而是來自現代的穿越者。
“太子殿下的畫作深得太子太師的真傳,畫的可謂是惟妙惟肖。”
司華遙聞言一怔,若當真如此,那他便基本確定現在的趙韓青是前世的趙韓青重生而來。
“冤家啊冤家,怎么就陰魂不散呢。”司華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阿遙,阿遙……”蔣沖見他在發呆,忍不住出聲叫道。
司華遙回神,道:“怎么了?”
“說起來很奇怪,翰林院被抽調了大半,數得上號的都去了,怎么就沒叫你?”
司華遙一開始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現在想來應是趙韓青怕他看出什么,故意不讓他去。
“是我不想去,我不喜那種場合。”
蔣沖聞言眉頭微蹙,道:“阿遙,若是以前你由著性子,倒也沒什么。可現在你深處官場,有些事必須去適應,尤其是這種場合,即便再不想參加,也一定要去,這是很重要的交際方式。”
司華遙知道蔣沖這是為他好,笑著說道:“這不是剛進官場嘛,我也得慢慢適應,一口又吃不成胖子,你說是吧,邵兄。”
“阿遙說的是。”
蔣沖見狀忍不住吐槽,道:“邵兄和阿靈一樣,無論你說什么,都會說對。”
“說到阿靈,我們已經有一月未見了。”
“他是林嵐書院的學子,總要去聽課,不過這幾日就該回來了。他啊,回來一定去找你。”
“咱們好久沒一起聚聚了,他回來正好,到時咱們挑個地方,好好喝一杯。”
一聽到喝酒,蔣沖的兩只眼睛亮了起來,道:“行啊,那就這么說定了!”
“說定了。”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便來到了司華遙所住的大宅。
看著面前的大宅,蔣沖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對阿遙就是看重,竟賞了這么好的宅子。”
提起趙韓青,司華遙的心情相當復雜,道:“我只是暫住。待找到房子,我就會搬出去。”
“這可是太子的賞賜,你若是不要,那便是不識抬舉。況且這么好的宅子,阿遙為何不要?”
“無功不授祿,我剛在太子揮下任職,便收這么貴重的賞賜,怕是會引來不滿。”
不能說實話,司華遙只能隨便找了個理由。
蔣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京都的房子可不好找,我至今還未找到合適的。”
“蔣大哥也在找房子,蔣大哥打算搬出侍郎府?”
蔣沖點點頭,道:“長期借住不是辦法,也不太方便,總要有個只屬于自己的住處。”
“寄人籬下確實不是長久之計。”
“姑丈待我很好,只是我也有自己的知己好友,想要請你們偶爾到家中飲酒喝茶。”
司華遙一怔,隨即明白了蔣沖的意思,他是不想失去王子俊這個朋友。
“房子可以慢慢找,若是蔣大哥想喝酒,隨時可以過來。”
蔣沖笑著說道:“那我得在這里存些好酒。”
邵陽山插話道:“我那有五十年陳釀的女兒紅。”
“五十年?”蔣沖兩眼放光,道:“當真?”
“自然!”邵陽山點點頭,道:“這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我一直沒舍得喝,待改日咱們再約,我定拿來給蔣兄品嘗。”
“好,那就阿靈回來時,咱們在這里再聚。”
“好。”
三人吃吃喝喝,暢談這月余在朝中發生的事,一直到深夜才散場。
司華遙洗漱完畢,將洪陽叫進了書房,“在宮中布置人手的事進展如何?”
洪陽眉頭緊蹙,道:“宮中防守嚴密,招進宮的侍女和內侍都是經過層層篩選,不好安插人手。不過奴才已經在想辦法,盡快完成此事。”
“這件事不易操之過急,你慢慢籌謀便可。”司華遙頓了頓,接著說道:“有件事需你馬上去辦。”
“大人盡管吩咐。”
“你去監視周立。”
“大人,我們的人一直在監視。”
“我要你親自去。”司華遙解釋道:“不用管他做什么,只需注意他身邊可有監視之人,或者殺他之人。”
“有人要殺他?大人怎會有此判斷?”
“這個你無需知曉,只要照我說的做便可。”
“是,大人。”
第二日清晨,司華遙照常去翰林院,在路過一條胡同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他掀開窗簾一看,是對面也駛來一輛馬車,因為對方的馬車體積太大,兩輛馬車不能并行,只能一人退出胡同,讓另一人離開后再過去。
這胡同窄,馬車無論是掉頭,還是往后退,都十分麻煩,司華遙思量了思量,道:“這里離翰林院沒多遠了,我步行過去,你架著馬車回去吧。”
春海應聲,道:“是,大人。”
司華遙跳下馬車,抬腳往前走去,路過那輛豪華馬車時,好奇地打量了打量,發現這馬車的裝飾很特別,不像是趙國的馬車。
想到最近來京都給趙連章賀壽的各國使團,司華遙便釋然了,沒再逗留,徑直往前走。
而就在這時,喧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司華遙察覺不對,四下掃了一眼,來往的行人突然頓住腳步,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朝著豪華馬車就沖了過去。
春海正架著馬車后退,被眼前的突發事件弄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看向司華遙的方向。
司華遙此時已經躲到了一邊,看看著那些刺客與馬車四周的護衛交手。現在究竟什么狀況,他一時也搞不清,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領頭的護衛點燃身上的信號彈,‘咻’的一聲飛至空中炸開,隨后跳上馬車,掀開車簾道:“小主,千萬不要出來。”
“李將軍,外面發生何事?”稚嫩的聲音響起,引起了司華遙的注意。
“有刺客行刺,屬下定會保護好小主,小主只需待在車中便可。”李歡不再多言,將車簾放下,警惕地看著馬車四周的刺客,若有人膽敢上前,他就將人斬于刀下。
突然車簾被掀開一條縫兒,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看模樣約莫四五歲的模樣,大眼睛懵懂地看著外面的景象,漸漸被恐懼取代。
司華遙見狀神情一滯,總覺得這小孩在哪里見過,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
‘咻咻咻’接連數聲破空聲響起,幾只利箭朝著馬車激射而去。
李歡揮舞著鋼刀,盡力將長箭斬斷,卻還是有一只落網之魚。眼看著那只長箭朝著小不點飛去,司華遙來不及多想,將袖中的匕首甩出。強大的力道將長箭攔腰斬斷,車簾后的小不點暫時幸免于難。
李歡看向司華遙,神情不由一滯,這張臉實在太美,即便在這種時候,他也恍惚了一陣兒。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李某感激不盡。”
司華遙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哪知刺客以為他們是一伙兒的,拿著兵刃便朝著司華遙沖了過來。
第119章
司華遙擺開架勢, 來一個打一個,來一對打一對,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們之間的武力值相當懸殊。
春海見狀也加入戰局, 有了兩位高手加盟,他們很快便穩定了局勢, 那群刺客見事不可為, 頓時四散逃了出去。
“窮寇勿追!”李歡見狀連忙說道:“保護小主要緊。”
一眾護衛聞言頓時停下腳步, 再次圍攏在馬車周圍。
李歡掀開車簾朝里看去,道:“小主,您可有受傷?”
“沒……沒有。”軟軟的聲音里是難掩的恐懼。
“小主別怕, 已經沒事了,那些刺客都逃了。”李歡想要安撫,只是本身是武將, 不太會說軟話。
司華遙見刺客都退了,看向春海, 道:“你回去吧。”
“是, 大人。”春海轉身走向馬車。
司華遙剛要走,就聽李歡說道:“這位公子留步。”
司華遙轉身看去, 道:“還有何事?”
李歡拱手道:“方才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敢問公子姓名, 改日我等必將親自登門道謝。”
“不必麻煩, 舉手之勞罷了。”眼看著時辰就要到了, 司華遙不想耽擱,轉身就要走。
“哥哥等等。”軟軟的叫聲從身后傳來。
司華遙不禁頓住腳步,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方才那個小不點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大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分外可憐。
“小公子在叫我?”
“哥哥救了熙兒,熙兒理應道謝。”
‘熙兒’這個稱呼分外耳熟,司華遙的記憶被拉回前世,那個外表膽小怯弱,實則心機深沉的少年出現在腦海,與面前的小男孩慢慢重合,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杏眼,簡直一模一樣。
司華遙微微蹙眉,不由回想劇情,并未找到楚熙在這個時間來趙國的劇情。而且看他粉嫩又可愛的小臉,以及身邊這般多護衛保護,也不像是被欺負的小可憐。難道是他認錯了人?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還有事,不便久留,告辭。”
雖然疑惑,可所剩時間不多,他得先去上班,再考慮其他。
李歡沒再阻攔,任由司華遙離開。而就在這時,胡同里沖進來一隊楚國軍士,正是看到信號來支援的人手。
楚真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大步走向楚熙,關切道:“熙兒可有傷著?”
楚熙雖然搖了搖頭,可大眼睛里有淚水在閃爍,委屈地說道:“王叔,熙兒怕……”
楚真忙將楚熙抱進懷里,心疼地安撫道:“熙兒不怕,王叔在呢,有王叔保護熙兒,那些刺客不敢再來。”
楚熙趴在楚真懷里,悶悶地應了一聲,就好似受了傷在嗚咽的小獸,分外惹人憐
楚真一邊安撫楚熙,一邊看向李歡,徑直問道:“到底怎么回事?為何會有刺客行刺?”
李歡如實答道:“回王爺,末將等駕車到此處,對面也駛來一輛馬車,咱們的馬車車身較大,兩車不能并行,對面的馬車便駕車退走,而就在這時,路邊的行人突然抽出兵刃,朝著小主的馬車沖來。末將見勢不妙,便放了信號彈,隨后便與刺客纏斗。”
楚真的臉色沉了下來,道:“那馬車十有八九是故意為之。”
“回王爺,末將以為只是巧合。”李歡將之前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若非那位公子出手相助,小主怕是會有不測。”
楚真有些意外,追問道:“那人可有留下姓名?”
“沒有,看他神色似乎有急事。”李歡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那位公子的相貌極好,若再遇到,末將定能認出。”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這事與他的關聯,若他的目的只是借此接近我們,然后再進行下一步動作,也能說得過去。”楚真思量了思量,吩咐道:“去應天府報官,此事不能善罷甘休。”
李歡猶豫片刻,道:“王爺,末將以為這些刺客是楚國人。”
楚真愣了愣,隨即問道:“何出此言?”
“末將是武將,常年在軍中,對楚國的練軍方式爛熟于心,方才與他們過招,能分辨得出。那些刺客是楚國人,且是軍人。”李歡頓了頓,接著說道:“而出手相助那人明顯是趙國人,所以末將才會認為此事與他無關。”
楚真將楚熙放下,蹲下身查看地上的尸體,雖然他們刻意做了偽裝,卻在里衣上露了馬腳。得知地上的刺客是楚國人后,楚真的臉色越發難看,道:“本王那幾個皇侄還真是活躍得很啊!”
想要對楚熙下手的人,楚真就是用腳后跟想也知道是誰,無非就是楚國中那幾個皇子。
“王爺,此事我們該如何處置?”李歡請示道。
不等楚真說話,便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一隊衙役走了進來,身后跟著的正是應天府知府李靈午。
李靈午接到稟告,竟有人當街行刺,連忙帶人過來查看,沒想到竟看到了楚漢王楚真和七皇子楚熙,心里不禁叫苦不迭。
“下官見過王爺,七皇子。”李靈午硬著頭皮上前行禮。
楚真眉頭皺緊,道:“李大人,這里可是趙國京都,刺客居然在這里行刺,還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是否太過猖狂?”
即便發現那些刺客是楚國人,楚真也不能說,會暴露他們內部不和。
李靈午聞言冷汗直冒,京都城內雖然有城防軍,可城中的治安還是歸他管,這青天白日地出現刺客,他怎么也推脫不了責任。
“王爺息怒。”事情已出,他只能縮起腦袋當孫子,道:“不知方才對戰,王爺這邊可有傷亡?”
楚真轉頭看向李歡,李歡會意,出聲說道:“有數人受了傷。”
“萬幸萬幸。”李靈午悄悄松了口氣,道:“不知可否告知下官,方才到底發生何事?”
“王叔……”楚熙軟軟地叫了一聲。
楚真回頭看向楚熙,見他兩眼淚汪汪,不禁一陣心疼,隨后看向李歡,“熙兒受了驚嚇,本王要帶他回去,這里就交給你了。”
“是,王爺。”
李靈午聞言并未多說,因為就算他攔也攔不住,只要留下人跟他說明原委便可,“恭送王爺、七皇子。”
楚真沒有搭理他,抱著楚熙走進馬車,馬車緩緩駛出胡同,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李靈午尷尬地調整臉上的表情,笑著說道:“敢問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李歡。”李歡的回答干脆利落。
“原來是李將軍。”李靈午拱了拱手,道:“勞煩李將軍將方才發生之事,詳細地說給本官聽。”
李歡也沒為難他,將方才發生的事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當李靈午聽他說出手相救的是一個相貌極好的公子時,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司華遙的臉,在這京都當中能稱得上相貌極好的,也就只有他了,道:“敢問李將軍可問那位公子姓名?”
“問了,但他并未回答。”李歡也覺得有些惋惜,道:“若李大人查到這位公子的身份,還要勞煩李大人通知在下一聲,在下好登門致謝。”
“這是自然。”李靈午笑著說道:“事情原委本官已然知曉,本官定竭盡全力查出刺客所在,給漢王和七皇子一個交代。”
李歡點點頭,道:“但愿如此。”
李歡沒在多留,帶著人離開。
李靈午吩咐人將刺客的尸首抬回去,又派人在街上查訪,這才急匆匆地進了宮,出了這么大的事,還是得稟告趙連章。
司華遙剛來到翰林院,就被蔣沖拉到了一邊,小聲說道:“阿遙,果然不出你所料,清嬪出事了。”
司華遙一怔,忙問道:“出了何事?”
“清嬪被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
“這消息可準確?”
“千真萬確!還有,周立也被奪了官位,永不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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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結果印證了司華遙的猜測,讓他的心情有些復雜,道:“可知是因為何事?”
蔣沖搖搖頭,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道:“姑丈告誡我,不讓我多問,看情況應該事關皇家丑聞。”
“難道是清嬪……”
說到皇家丑聞,司華遙能想到的便是周玉清不檢點,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趙連章的。
蔣沖連忙打斷司華遙的話,提醒道:“小心隔墻有耳!”
司華遙點點頭,接著問道:“此事除了周家姐弟外,可還牽扯其他人?”
“太醫院吳江吳太醫死了。”
司華遙的眉頭皺起,“吳江?他是怎么死的?”
“據說是自縊。具體為何會死,就不清楚了。”
司華遙提出質疑,道:“真是自縊,還是被人謀害,偽裝成自殺?”
“不知。”蔣沖搖搖頭,道:“自清嬪懷孕后,吳江便負責給她診平安脈,在這個節骨眼自縊,應該是畏罪自盡。”
若是畏罪自盡還好,怕只怕是被趙韓青所殺。
“你們在竊竊私語什么?”
突來的說話聲,嚇了蔣沖一跳,忙轉身看了過去,只見江陶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們身后。
司華遙雖然思緒有些亂,卻也察覺了江陶的靠近,不過兩人已經停止了交談,所以并未出聲提醒。
兩人行禮道:“見過大人。”
“你們是史官,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在你們離開翰林院之前,不要去參與。”
“多謝大人提點,下官定銘記于心。”
江陶點點頭,道:“去忙吧。”
司華遙和蔣沖沒再多說,轉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江陶沒有離開,而是走向了司華遙,見他正拿著一本殘破不堪的古籍,道:“這是什么?”
司華遙如實答道:“這是一名仵作的手札,里面記錄了他做仵作期間,參與過的案件。”
江陶伸手接了過來,那手札上寫的字竟出奇得好,不禁多了幾分興趣,道:“庫房那么多書,你為何獨對這本手札感興趣?”
“大概是因為除了我,沒人對它感興趣吧。”司華遙笑了笑,道:“刑獄與百姓息息相關,下官希望我們趙國將來有一日,能因此少一些冤獄。”
聽司華遙這么說,江陶對他的好感更甚,江陶并非迂腐的老學究,相反他博覽全書,卻有著先進的思想,有顆為國為民的心,只是他不習慣官場的爾虞我詐,不然以他的才華不會只坐到一個小小的翰林學士。
江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能有這份心不容易,安心做。”
司華遙一怔,隨即笑著說道:“定不負大人所望。”
司華遙原以為江陶會說他不務正業,不曾想竟支持他,面前的這個老者再一次讓他改觀。
王子俊今天也沒來翰林院,趙齊豫的尸體雖然放進了地窖,短暫地保證了尸體的腐爛速度,可依舊慘不忍睹。
趙連章讓德輝代表他象征性地過來看了一眼,沒曾想剛進門口,那刺鼻的味道就足以讓他嘔吐不止,捏著鼻子進去看了一眼,僅一眼便嚇得他連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德輝面無人色地回到皇宮,向趙連章如實地稟告了他看到的場景,不禁讓趙連章一陣脊背發涼,忙吩咐道:“你去東宮,把太子請來。”
德輝領命,腳步虛浮地去了東宮。
趙韓青一邊走,一邊問道:“父皇叫我何事?”
“回殿下,奴才不知。”德輝搖了搖頭。
“觀公公臉色不好,可是身體不適?”
“多謝殿下關心。”德輝虛弱地笑了笑,道:“不瞞殿下,方才奴才奉命去了一趟晉王府,被晉王的死狀嚇得不輕。”
趙韓青聞言瞬間了然,道:“父皇便是因此才召見我?”
德輝微微一怔,猶豫著點了點頭,道:“應是如此。”
趙韓青沒有多問,跟著德輝徑直來到御書房。
“兒臣參見父皇。”
趙連章見他進來,慌忙起身迎了過去,拉著來到軟榻前坐下,隨后看向德輝,道:“你去外面守著,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皇上。”德輝退出殿外,隨手關上了殿門。
趙韓青明知故問:“父皇,您這么著急叫兒臣來,所為何事?”
趙連章緊張兮兮地問道:“青兒,你瞧瞧朕身上可有黑霧?”
趙韓青仔細打量了打量,道:“父皇身上沒有任何不妥。”
“可當真?”
趙韓青認真地點點頭,道:“父皇乃是真龍天子,有神明護佑,那些邪祟近不了身。”
趙連章聞言長出一口氣,緊張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笑著說道:“青兒說的沒錯,朕是真龍天子,有神明保佑。”
“是啊,就連文曲星都轉世來輔佐父皇,足以證明這一點。”趙韓青適時地在趙連章面前幫司華遙刷一刷存在感。
“對對對,青兒說得對,朕差點把他給忘了。來人。”
門外的德輝聽到召喚,連忙推門走了進來,道:“奴才在。”
“你去翰林院一趟,把司華遙給朕叫來。”
“是,皇上。”德輝領命而去。
趙韓青故作好奇地問道:“父皇為何召見他?”
“青兒有所不知,就在方才應天府知府李靈午進宮稟告,言之七皇子楚熙今早遇刺,幸虧一相貌極好的公子相救,才得以化險為夷。朕以為此人應該就是司華遙,所以找他過來問問。”
“遇刺?”趙韓青眉頭緊蹙,道:“那七皇子可有受傷?”
“只是受了些驚嚇,并無大礙。”趙連章也隨之皺緊了眉頭,道:“不過在天子腳下,又是青天白日,他們竟敢行刺,真是膽大妄為!”
“父皇息怒,好在楚熙沒事,并不會有太大影響。”
“朕有些想不通,到底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明顯是有恃無恐。”
沒聽到趙韓青的回話,趙連章轉頭了過去,見他若有所思,不禁出聲問道:“青兒在想什么?”
“兒臣在想父皇方才所問,只是兒臣愚頓,并未想出答案。”
見趙韓青臉上浮現愧疚之色,趙連章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笑著說道:“莫說是你,父皇也沒想明白。不著急,青兒慢慢想,等想到了答案,再告訴父皇。”
“是,父皇。”
趙連章去批閱奏折,趙韓青則坐在一旁看書,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殿門被推開,趙韓青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見德輝從外面走了進來。
“皇上,司修撰在殿外等候召見。”
“讓他進來吧。”
“是,皇上。”
趙韓青看向門口,司華遙得了命令,躬身走了進來,在看到他時微微一怔,隨即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參見太子殿下。”
“平身。”趙連章抬頭看了過去,道:“今日清早,楚國七皇子遇刺,可是你出手相助?”
司華遙原本還以為又是趙韓青要見他,沒想到竟是因為早上的事,道:“回皇上,早上臣確實遇到一場刺殺,只是并不清楚被刺之人是誰。”
“你在何處遇到的此事?”
司華遙答道:“古槐胡同。”
“那就沒錯,遇刺的那人正是楚國七皇子楚熙。”
司華遙并未參加壽宴,不認識楚熙也屬正常,趙連章并未產生懷疑。
“當時微臣急著去翰林院,便未曾久留,也沒問其身份,沒想到竟是楚國七皇子。”
救人于水火,卻不求回報,可見其秉性純良,趙連章笑著說道:“你此番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賞賜?”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微臣從未想過要什么賞賜。況且對方是楚國七皇子,在趙國境內理應保護他的安全,微臣只是做了分內之事,不敢請賞。”
趙連章聞言對司華遙更加滿意,道:“不僅有才,還不貪,不愧是青兒看重的人。”
“多謝皇上、太子殿下賞識。”
“來人,司修撰保護楚國七皇子有功,賞金五百兩。”
“是,皇上。”
五百兩金子可不是小數目,司華遙忙謝恩道:“多謝皇上。”
趙韓青出聲說道:“兒臣有些事要請示父皇。”
趙連章轉頭看向趙韓青,道:“青兒有事直說便可。”
“父皇,司修撰在京都沒有宅子,一直是借助在朋友家,兒臣得知消息后,便將名下的一座宅子賞給他。可司修撰擔心無功受祿,會招人閑話,一直不肯收。此番他救了楚國七皇子,立了大功,那這座宅子就當做賞賜賞給他,這樣他便住得心安理得。”
“還有此事?那司修撰現住在何處?”
司華遙如實說道:“回皇上,微臣已搬進太子殿下的宅子,想著暫時借住,待臣找到宅子后,再搬出去。”
趙連章點點頭,道:“今日后,那宅子便是你的,另賞金五百兩。”
“微臣謝皇上賞賜,謝太子殿下賞賜。”
趙韓青出聲問道:“司修撰,楚國七皇子遇刺時你就在現場,對此事你有何看法?”
趙連章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看向司華遙。
“臣以為行刺之人的目的無非有兩種可能,要么是想挑撥趙楚兩國的關系,若真如此,那齊國的嫌疑最大;要么是想在趙國境內殺掉七皇子,以擺脫自己的嫌疑,若是這樣,那楚國內斗的嫌疑最大。”
趙連章聞言不禁點了點頭,道:“那你以為那種可能性要大些?”
司華遙想了想,道:“臣以為第二種可能性要大些?”
“哦,為何?”
“如今齊楚兩國的使者皆在京都,若用這種方式挑撥,難免會引火燒身,他們應不會這么做。”
司華遙說完又補了一句,道:“當然,這只是微臣之淺見,做不得數。”
趙連章心思深沉,經司華遙這么一說,便明白了過來,道:“這般說來,是楚國內部不和?”
若如前世一般,楚熙是個不受待見的小透明,斷不會發生這種事,可今日他見的楚熙并非前世一般,那就很有可能。
“回皇上,微臣對楚國皇室不甚了解,不過確有幾分可能。”
“以你之見,朕該如何應對?”
司華遙答道:“若當真如微臣所猜測,那便將此事交給楚國自行處理,這樣既能讓楚國領情,也算是一種告誡。”
趙連章贊嘆地點點頭,“你不愧有狀元之才,果真睿智!”
“多謝皇上夸贊。”
論心機,論政治手腕。趙韓青絕對不亞于他,這事趙韓青心中定有成算,卻還是將機會留給他,這是怕他爬的不夠快?
“今日之事暫且不要對外聲張,你且退下吧。”
“是,皇上。”
趙韓青也隨之起身道:“父皇,那兒臣也退下了。”
趙連章點點頭,道:“去吧。”
兩人相繼出了御書房,趙韓青轉頭看向司華遙,道:“司修撰,我有些問題要請教,隨我去東宮一趟。”
“微臣不敢當,殿下請。”
正好司華遙也有問題要問他,索性便跟他走一趟。
兩人相繼上了趙韓青的車輦,很快便來到了東宮,趙韓青揮退小喜子,招呼司華遙入了座。
“不知殿下召微臣過來所為何事?”司華遙率先開了口。
趙韓青反問道:“昨日宮中發生的事,哥哥可聽說了?”
見趙韓青問得含糊不清,司華遙便又將皮球踢了過去,道:“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趙韓青無奈地接過話題,道:“昨日宮中舉辦壽宴,楚國使者獻禮黃金蛇一事,哥哥可聽說了?”
“聽說了。據說那黃金蛇體型巨大,且長有龍角,狀似蛟龍,有飛升之兆。”
趙韓青點點頭,道:“它頭上確實有個鼓包,至于是否為蛟龍,誰也不曾見過。”
司華遙聞言不禁挑了挑眉,道:“殿下似乎不信這個?”
“我向來堅信的是人定勝天。”趙韓青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變化,沒了少年的稚氣,渾身散發著王者的氣息。
司華遙見狀微微一怔,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他現在更加確信趙韓青的身份。
第120章
“聽說黃金蛇在宴會上發狂, 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昨日蔣沖和邵陽山都被抽調進宮,壽宴上發生的事,他們不可能不知情, 趙韓青知道司華遙這是在明知故問。
“哥哥說得沒錯,黃金蛇確實發了狂, 父皇未免出事, 便讓眾人出了奉天殿, 讓錦衣衛喂黃金蛇軟筋散。”
“現在都在傳殿下能聽懂黃金蛇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假的。”
趙韓青的坦白出乎司華遙的意料,“那殿下冒這么大的風險是……”
“是想讓父皇更加確信, 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聽到別人聽不到的東西,這樣我的太子之位便無人能夠撼動, 而我也就能護住哥哥。”
趙韓青的眼神過于炙熱,讓司華遙忘了他如今不過是七歲孩童, 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殿下當時不害怕嗎?”
“害怕。”趙韓青的聲音軟了下來, 道:“當時我害怕極了,只是我一想到哥哥就不怕了。”
司華遙又忍不住看向趙韓青, 那雙漂亮的鳳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心隨之顫動, 道:“既然害怕, 以后就不要再做這種傻事。”
“哥哥是心疼我嗎?”趙韓青的眼睛亮了起來, 期待地看著司華遙。
“微臣是在為趙國擔憂。殿下是趙國太子,將來的皇位繼任者,皇上唯一的子嗣, 殿下可曾想過,若殿下出事, 會是什么后果。”司華遙把話說得冠冕堂皇。
趙韓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司華遙,將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笑彎了眉眼,道:“我就知道哥哥心疼我。”
司華遙心里越發不自在,道:“殿下未曾聽微臣說話?”
“哥哥嘴上是這么說,但心里不是,我能看得出來,哥哥就是心疼我。”
“殿下真是……強詞奪理。”
趙韓青見司華遙有惱羞成怒的跡象,連忙轉移話題,道:“哥哥可聽說了清嬪的事。”
司華遙哪能不明白他在轉移話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不過他主動提起自己感興趣的事,也就沒再多說,道:“據說清嬪昨日受了驚嚇,不過為何會被打入冷宮?”
趙韓青不答反問道:“哥哥可知清嬪懷孕一事?”
“聽說了,據說已經三月有余。”
“清嬪懷孕是假,父皇得知消息后,異常震怒,便將其打入了冷宮。”
“懷孕是假?”
司華遙倒是沒想到這一點,他還以為周玉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趙連章的,不過現在想想蔣沖描述的場景,這樣的理由才更貼近事實。
“既然清嬪是假懷孕,為何還敢讓太醫為其診脈?”司華遙提出疑問。
“哥哥有所不知,清嬪假孕是她與吳太醫合謀,吳太醫給了清嬪能讓人假孕的藥,所以清嬪才能瞞過眾人。”
“能令人假孕的藥?”
司華遙聞言不由一陣怔忪,前世曾給過趙韓青這種藥,用在了馬秀蘭的身上,而這種藥是他讓章轍研制,沒想到那個吳江竟也能研制得出。
趙韓青仔細觀察著司華遙,見他如此表情,更加確信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是,自她被降為清嬪后,父皇就對她不聞不問,她便到處收買人心,試圖打通關系,讓周立進入翰林院,只可惜未能達成目的。于是她便鋌而走險,想出了這個辦法,只要有了那種藥,便不會有人看出她假孕的事實。只待懷胎十月,她想辦法弄個孩子進宮便可。”
“既然有了那種藥,就不會讓人查出假孕,為何太醫又診了出來?”
“因吳江整日提心吊膽,唯恐事發連累家人,故而有了悔意,并未去往常那般給清嬪吃假孕藥,于是被診了出來。”
“所以吳江當真是畏罪自盡?”司華遙看著趙韓青的眼睛,他最在意的便是這件事。
自從得知趙小婉是現代人穿越而來,他便仔細問過有關現代的一些事情,知道司華遙在意什么。
“吳江確實是畏罪自盡,他的尸體就在應天府停尸房,哥哥若是有疑問,可以去應天府一趟。”
司華遙聞言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道:“那吳江的家眷呢?”
“吳江在自盡之前,將家人連夜送走,現在不知去向。”
“皇上怎么說?”
“父皇本想追捕其家眷,后來在我求情之下,便決定不再追究。”
司華遙點點頭,道:“既然他已有悔意,且說出了事實,便不必再牽連其家眷,殿下這么做是對的。”
趙韓青聽他認可自己,不禁笑瞇了眼睛,道:“哥哥,你看我這么乖,是否有獎勵?”
趙韓青并非不想與司華遙說實話,只是怕司華遙接受不了,在兩人的隔閡消除之前,他只能選擇隱瞞。
司華遙見他這副模樣,不禁有些好笑,道:“殿下是趙國的儲君,理應關愛治下子民,而吳江的家眷亦是趙國的一份子,殿下那么做是理所當然,怎能要什么獎勵。”
趙韓青就當自己沒聽見,撒嬌地拽住他的衣袖,道:“哥哥,我想吃糖糕,已經有許久不曾吃過。”
“殿下的牙不疼了?”
趙韓青聞言小臉一挎,道:“哥哥,我都有一月未曾吃過點心,實在可憐得很,哥哥就可憐可憐我吧。”
見他如此模樣,司華遙不禁輕笑出聲,隨即又板起了臉,道:“那個……殿下的牙未好,不能吃甜食,這是皇后娘娘的口諭,微臣可不敢抗命。”
“哥哥,哥哥……”趙韓青搖晃著司華遙的手臂,撒嬌地叫著。
“殿下若無其他事,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哥哥,你若不答應,我便不讓你走了。”趙韓青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司華遙的大腿,耍起了無賴,反正他現在不過是七歲的孩童,不在乎這點臉面。
司華遙看得哭笑不得,若是讓旁人知道,曾經一統天下的君王,竟抱著他的大腿耍無賴,定會被驚掉下巴。
“殿下快起來,你可是太子,一國儲君,怎么有如此做派!”
“若哥哥答應,我馬上起來。”
趙韓青知道他一定會心軟,只是嘴硬罷了。
司華遙從東宮出來,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怎么就心軟答應了下來呢?
“司修撰稍待。”
司華遙轉身看過去,只見小喜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待他走進,司華遙出聲問道:“公公腳步匆匆,可是有何急事?”
小喜子喘了口氣,從懷里掏出幾張金票,道:“這是德輝公公拖奴才轉交給司修撰的,方才修撰走得急,奴才一轉身的功夫,您就不見了。”
司華遙接過他手里的金票,道:“勞煩公公跑一趟,多謝。”
小喜子忙擺擺手,道:“這都是奴才該做的,當不得司修撰一聲謝。”
“這樣吧,明日我還會進宮,公公有什么想吃的,我給你捎來,權當是謝禮。”
小喜子作為趙韓青的貼身內侍,銀子自然是不會缺,他再送的話就太俗套,便想了這么個注意。
“當真?”小喜子眼睛一亮。
司華遙點點頭,道:“自然。”
“什么都可以嗎?”
司華遙笑了笑,道:“只要在京都能買到就成。”
“能買到,能買到。”小喜子頓了頓,接著說道:“奴才入宮前,曾在城西的一個小攤前吃過一碗豆花,老板是個姓錢的老丈,這些年奴才一直念著,只是少有出宮的機會。司修撰能幫奴才買一碗嗎?”
“公公有多少年沒吃過?”
小喜子想了想,道:“大約七八年前吃的。”
“時間這么久了啊。公公放心,若他還在擺攤,我定給你買來。”
小喜子聞言滿心歡喜,行禮道:“那就多謝司修撰了!”
司華遙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東宮。
今日運氣不錯,不僅得了座宅子,還多了五百兩的金票,只是楚熙那邊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也重生或者被穿了?若非這樣,他不可能有如今這待遇。
若真如猜想那般,那他來趙國的目的是什么?清早那場刺殺,現在想來或許并沒有那般簡單。
同樣想著這件事的還有趙韓青,他清楚楚熙對司華遙的感情,若楚熙也是重生,那今早的那場刺殺,便有可能是他自導自演,目的就是找理由接近司華遙。
趙韓青輕聲說道:“楚熙,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擇手段!”
“來人。”
趙韓青一聲令下,窗外傳來響動,緊接著一陣勁風吹過,清影出現在書房內。
“屬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派人盯著楚國七皇子楚熙,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清影疑惑地問道:“殿下,可是楚國七皇子有何不妥之處?”
趙韓青眉頭微蹙,道:“不必多問,我自有打算。”
“是,殿下,屬下這就去安排。”
看著清影在窗口消失,趙韓青輕聲說道:“楚熙,只要有我在,你就沒機會。”
司華遙剛回翰林院,蔣沖和邵陽山便圍了上來,追問道:“阿遙,你老實說,何時與楚國的人有了牽扯?”
司華遙看著兩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我這才剛出宮,消息就傳出去了?這傳播的速度趕得上現代了。
“蔣大哥,邵兄,你們為何這般問?”
蔣沖解釋道:“方才楚國的一位將軍來找你。快說,你是何時認識的楚國將軍?我怎么從未聽你提起過?”
“今早。其實也算不上認識……”司華遙將今早發生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這般說來,他是來感謝你出手相助的?”
“嗯,這次被召進宮也是為了此事,皇上還為此賞了我五百兩金子。”司華遙拿出金票給他們看了看。
蔣沖見狀笑著說道:“五百兩金子?哈哈,阿遙,你這次可是發財了,今兒是否得請客?”
“請客!蔣大哥說去哪兒,我讓人去定位子。”
“那就去清遠樓,已經許久未去,還真有點想。”自從他們入朝為官,便未曾去過清遠樓。
司華遙點點頭,道:“確實許久未去。前兩日陳兄送了兩條鱖魚過來,味道十分鮮美,這次去剛好道謝。”
陳啟知道司華遙愛吃魚,每次收魚總會多收一些,讓人給司華遙送去。
“陳兄就是偏心,怎么不給我送兩條,這次去得好好問問。”
司華遙清楚蔣沖在開玩笑,并未放在心上,道:“不多說了,趕緊干活,別又被學士抓個正著。”
三人商量好,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傍晚時分,三人相攜出了翰林院,剛想上馬車,便聽到有人叫喊,“司修撰。”
司華遙轉頭看了過去,正是今早見過的李歡,正朝他走過來。
待來到近前,李歡拱手道:“司修撰。”
司華遙還禮道:“敢問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李歡笑著說道:“李歡。”
司華遙開門見山道:“不知李將軍找我所為何事?”
“今早多虧司修撰出手相助,七皇子特意過來道謝,還請司修撰隨我過去。”李歡也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七皇子?”司華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輛豪華馬車,道:“勞煩李將軍轉告七皇子,司某身為趙國官員,見有人當街行兇,出手阻止是應該的,當不得七皇子親自來謝。”
“殿下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當面跟司修撰道謝。”
司華遙看了看四周,不少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道:“李將軍,你我分屬兩國,身為趙國之臣,去見楚國皇子,容易引人猜疑。七皇子若當真想要道謝,便不要讓我為難。我還有事,不便相陪,告辭。”
司華遙沒再多說,微微躬身后,抬腳就走。
李歡看著他背影,不禁有些怔忪,他以為聽到他們的來意,任何人都會覺得欣喜,畢竟楚熙的身份在那兒放著,他們拿出的謝禮不可能是小數目,沒想到司華遙竟看都不想看,唯恐避之不及。
“司修撰。”
奶奶的軟軟的聲音,成功阻止了司華遙的腳步,轉身看過去,只見楚熙已經下了馬車,站在車前眼巴巴地看著他。
若是楚熙不出面,司華遙還可以拒絕和他見面,如今楚熙露了面,若他再走,那就是不識抬舉。
司華遙看向蔣沖和邵陽山,道:“蔣大哥,邵兄,你們先上車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蔣沖和邵陽山相繼上了司華遙的馬車。
司華遙轉身走向楚熙,來到近前行禮道:“下官參見七皇子。”
“司修撰免禮。”楚熙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司修撰,今日蒙你相救,熙兒十分感激。”
“七皇子言重,那是下官分內之事,七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熙兒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楚熙說著抬頭看向李歡,道:“李將軍,我說的可對?”
李歡點點頭,道:“殿下說的對。”
司華遙將兩人的交流看在眼里,道:“殿下的謝意,下官心領了,若無其他事,下官還有事,先行告退。”
“司修撰可是不喜熙兒?”楚熙可憐兮兮地看著司華遙。
看著楚熙,司華遙感覺分外熟悉,腦海中浮現趙韓青的臉,雖然兩人的相貌不同,但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下官惶恐。”司華遙微微躬下了身子。
“殿下,司修撰也是顧忌兩國關系,才與我們保持距離,情有可原。”唯恐楚熙誤會,李歡不禁為司華遙說起了好話。
楚熙疑惑地眨眨眼睛,道:“那為何太子哥哥不必顧忌?”
‘太子哥哥’,司華遙聞言不禁挑了挑眉,怎么聽著這稱呼如此親密,兩人的關系何時這么好了?
“那是因為太子殿下與司修撰的身份有差。”李歡解釋道。
楚熙懵懂地看向司華遙,道:“司修撰,是這樣嗎?”
司華遙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楚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李將軍,你把東西給司修撰。”
李歡應聲,走到馬車前,從里面抱出一個木箱,重新走回司華遙身邊,道:“司修撰,這是殿下給你的謝禮,請務必收下。”
司華遙剛想拒絕,就聽楚熙奶聲奶氣地說道:“熙兒不讓司修撰為難,司修撰也別讓熙兒……為難,這謝禮請務必收下。”
楚熙在說到‘為難’時,小眉頭皺了皺,應該在想如何措詞。
司華遙聞言也不好再拒絕,沒再猶豫,直接接過了木箱,道:“那就多謝殿下了。”
楚熙見他收下,頓時眉開眼笑,道:“司修撰再會。”
司華遙微微一愣,看著楚熙轉身走上馬車,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難道他真的只是來送謝禮的?
李歡朝他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司修撰再會。”
司華遙雙手抱著箱子,不好還禮,只能微微點頭,道:“殿下慢走,李將軍慢走。”
車子駛出視線之外,司華遙無視周圍人好奇的目光,轉身上了馬車。
蔣沖見他抱著箱子進來,好奇地問道:“這是七皇子的謝禮?”
司華遙伸手打開箱子,不禁被里面的東西驚住,滿滿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其價值不可估量。不止他被驚住,蔣沖和邵陽山也不例外。
蔣沖砸吧了砸吧嘴,道:“這個楚國七皇子出手真是大方,這里面的每一樣都是精品,拿出去怎么也得賣個幾百上千兩,這要折算下來,還不得幾萬兩銀子。”
邵陽山認同地點點頭,道:“看來這個七皇子在楚國十分受寵,否則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手筆。”
蔣沖微微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道:“楚皇目前有七個皇子,這七皇子是最小的一個,看來也是最受寵的一個。”
“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既然那么受寵,為何他那么小的年紀,楚皇竟舍得他長途跋涉來趙國?”
“是啊,從楚京到京都何止千里之遙,這可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到的,七皇子滿打滿算也就四歲,這么小的年紀確實不容易。”
這也是司華遙想不通的地方,若楚熙和趙韓青一樣是重生的,那他應該了解前世的劇情,最要做的是在楚國韜光養晦,發展勢力,而不知千里迢迢來到趙國。還有他之前和李歡的互動,十分自然,看不出任何演的痕跡,若當真是演的,那他的演技真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蔣沖見司華遙在發呆,伸手將箱子合了起來,道:“帶著這么多貴重的東西,實在是招人惦記,咱們還是別去清遠樓了。”
司華遙回神,笑著說道:“都已經和陳兄約好了,若是不去,豈非言而無信。若是蔣大哥擔心這東西被人惦記,待我們到了清遠樓,我便讓春海送回宅邸,沒有哪個賊能從他手中搶走東西。”
“說的也是。”蔣沖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才上任多久,阿遙就賺了這么多銀子,一躍成為咱們之中最有錢的那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以前是我沒錢,總占蔣大哥的便宜,現在我有錢了,歡迎蔣大哥來占便宜。”
“雖說這話聽著順耳,可我怎么覺著心里空落落的。”
司華遙聞言不禁有些好笑,道:“難道蔣大哥還有受虐傾向,不被占便宜,心里就不舒坦?”
邵陽山玩笑道:“哈哈,沒想到蔣兄竟還有這種癖好。”
蔣沖微微一愣,隨即說道:“哎呀,竟然被你們發現了。”
馬車停在清遠樓門口,司華遙將箱子放在車上,讓春海架著馬車回府,待一個時辰后再來接他便可。
他們剛下車,陳啟便迎了出來,道:“蔣兄、阿遙、邵兄,你們來了。”
蔣沖率先打招呼道:“許久未見,陳兄風采依舊啊!”
“哪里比得上蔣兄,快里面請,有話咱們坐下慢慢說。”陳啟招呼著三人進了門。
“陳兄,前幾日你讓人送來的鱖魚真是肥美,我一頓一條都不夠吃。”
“阿遙若是喜歡,明兒我再讓人給你送去。”
“自我搬家,陳兄就去過一次,明兒若是空閑,不妨到我那兒坐坐,也讓我盡盡地主之誼,不能總讓陳兄破費。”
“不過幾條魚,阿遙不必跟我客套。”陳啟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明兒我確實得空,那就去阿遙那兒坐坐。”
“成,陳兄想吃什么,我讓人提前準備。”
“食材不用阿遙準備,這兒都是現成的,我想吃什么,便帶什么過去,省事又方便。”
蔣沖玩笑道:“陳兄,你去別人家去做客,連食材都自備,既省事還省錢,待我搬了家,也定請你去做客。”
“哈哈,成,若蔣兄搬家,便通知我,我定登門拜訪。”
四人來到雅間門口,陳啟快步上前,將房門打開,招呼他們進去,隨后便各自落了座。
“前幾日我收了些好茶,味道十分不錯,我讓他們拿上來,給你們泡一壺嘗嘗。”
“好茶?什么茶?”
蔣沖除了好酒,就是好茶。
“頂級毛尖。”陳啟邊說,邊吩咐伙計去拿茶具。
蔣沖感興趣地說道:“那我得好好嘗嘗。”
很快,伙計便拿著茶具走了進來,蔣沖見狀一陣手癢,起身說道:“陳兄坐著,我許久沒好好泡茶,今日便由我來。”
陳啟見狀重新坐了下來,道:“成,那就勞煩蔣兄了。”
蔣沖一步一步地泡著茶,司華遙則在一旁和陳啟聊天。
“阿遙,聽聞周立被免了官,不知是真是假?”
“消息傳得挺快啊。”司華遙笑了笑,道:“沒錯,周立確實被免了官,而且是永不錄用。”
“我這兒來往的客人不少,各行各業,形形色色,有什么大事小情,傳得都快。”陳啟頓了頓,好奇地問道:“周立這是犯了什么事?”
蔣沖率先出了聲,道:“這事沒那么簡單,事關宮中的貴人,陳兄還是不要問得好。”
聽蔣沖這般說,陳啟愣了愣,隨即也猜到了五六分,道:“既如此,那你們就當我什么都沒問過。”
司華遙笑了笑,道:“陳兄只需知道一句話便可,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邵陽山出聲說道:“周立之人品實在不敢恭維,若當真讓他當了大官,將來必是隱患。如今他被免官,與百姓而言是好事,”
“邵兄說得沒錯。周立確有才華,輸就輸在人品,傲慢無禮,嫉賢妒能,不擇手段,這種人活該落得現在的下場。”
自司華遙考上狀元,那些流言就沒斷過,司華遙不在意,但他身邊的朋友心里不舒坦,若不是司華遙攔著,那周立早就被人裝麻袋打悶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