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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南光樺的眼瞼低垂,破碎的像是月光籠罩下的廢墟。

    蘇珍久見過太多他瘋癲的樣子,現在怎么就不算瘋呢?

    她閉了閉眼睛,覺得有必要跟他說清楚。

    “我活的好好的,為什么要想死?我沒想過啊!我從十六歲開始,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找我自己是誰,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去找證據。

    你去過京城對不對?我查過港大那年去京城辯論的時間,我回學校的時候,聽說有人找過我。為了找那個給梁沫接生的醫生,我上大學的時候一共去了加拿大七次。

    大學畢業,大家都在忙著找工作,做記者,做主持人。我心里只有那件事情。

    所以,你懂不懂那種感覺啊?那件事情結束了,我需要新的人生。

    可你總是在逼我,逼我喜歡你,逼我跟你結婚。你不懂的嗎?人是會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逼我,我越是不可能喜歡你。

    你不是斷腿了嗎?地問:“不采訪了嗎?”

    蘇珍久瞪了他一眼,他低頭拆三腳架的動作飛快。

    輝仔看熱鬧不嫌事大,也跟著問了一句:“怎么不采訪了?”

    換來他樺哥一記眼刀。

    他慫慫地縮了下脖子。

    南光樺沒問她怎么不采訪了。

    兩個人心知肚明,他的采訪若是在無線臺播了出去,家里一定會亂翻天。

    剛剛,江藍在他面前夸了她好多。

    她的好,他當然知道,無需別人來告訴他。

    她的壞,他也知道,只對著他一個人來的。

    蘇珍久默默將話筒放進背包,像不知道南光樺存在似的,示意韓遷去拍發放藥品。

    韓遷抱著攝像機過去。

    蘇珍久抬腳也要過去的時候,南光樺攔住了她。

    “仙仙,你好狠的心,只剛剛不知情時看了我一眼,往下竟一眼也沒看過我。”

    他低沉的嗓音灌進了她的耳朵,她一時有些恍然,很久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

    剛才看他的那一眼,她也看得出,他的下頜更顯棱角分明,瘦了。

    蘇珍久還不能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她抿緊了嘴巴。

    以前她和南光樺博弈,就好像打牌,他們知道對方的手中捏的有王牌。

    可是牌已經打完了,她不準備再來一局,所以現在是兩人手中皆無牌可用的局。

    蘇珍久像是沒有聽見,繞開了他,繼續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走到正發放藥品的江藍身邊。

    江藍偏頭,朝南光樺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開口:“我第一次見他,他才十二歲。”

    蘇珍久怔了一下,沒想到江藍和南光樺認識的那么早。

    江藍分裝藥品的動作沒停,笑笑地說:“那年歸國探親,我本來只打算呆一個月的時間,結果就因為他們,多耽擱了兩個月。

    我自認為自己做兒童救助的工作很有經驗,一開始面對他們也很有信心,他們那個小團伙,一眼就能看出,阿樺是頭兒。

    我當時的方案是擒賊先擒王,每日就是這時候響起來的。

    蘇珍久驚恐地尖叫出聲。

    南光樺回身,抱住了她,一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她的耳朵。“別怕!”

    噠噠噠的木倉聲,連發了一陣。

    咒罵聲,尖叫聲,還有汽車發動和撞擊的劇烈聲音。

    而后,木倉聲越來越遠,直到周遭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蘇珍久經歷過轟炸,卻是第一次離木倉戰這么近。

    空氣里似乎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和血腥的氣息。

    她顫抖著手去摸南光樺的身體,想要檢查他是否完好無損。

    南光樺抓住了她的手,眼神幽暗地說:“仙仙,不要亂摸啊,你知道的,我對你沒有一點抵抗力。”

    蘇珍久高高懸起來的心,瞬間安穩落地。

    她掙開了他的手,氣憤不已。

    還來不及罵他,卻在這時發現,他的額頭出現了一個晃動的紅點。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來不及去想剛剛的那些人手里有沒有人拿著狙擊木倉,只慌亂地伸出手擋在他的額前。

    那個兩個孩子。

    男人慣會說謊做戲,他雖不屑與那樣三心二意的男人為伍,卻不得不承認,他也在仙仙的面前做戲,他和其他男人的戲碼不一樣而已。

    最關鍵的地方,別人的太太都好傻好天真,而他的仙仙太過聰明,一眼便識別了他在演戲。

    阿國的夜晚并不算安全。

    江藍是有經驗的,當日入關的救濟品,無論發到多晚,都要發放完。

    若不然,今夜還要安排人手守夜。

    晚上入睡時,所有人擠在同一個帳篷里,男人睡在靠外圍的地方,將女人保護在里面。

    男人里,輝仔和柏生,還另有個服過役的黑人,睡在帳篷口。

    蘇珍久沒讓自己想的太多,連日來的奔波也沒有給她想太多的機會,幾乎剛剛閉上眼睛,整個人就陷入了混沌里。

    她這一個多月都是這樣過的,人一忙起來,什么事情都拋在了腦后。

    帳篷里靜悄悄的,連月色都照不進來,只偶爾從帳篷外傳來幾聲蟲鳴。

    不知過去多久,蘇珍久是被一陣汽車的轟鳴聲吵醒。

    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身旁和她一樣剛剛驚醒的志愿者。

    而帳篷外亮起了大燈,亮如白晝,隱約有用阿語還夾雜著幾句英語對話的聲音傳來,但聽不清具體說了什么。

    她掃了一眼南光樺的位置,睡袋空空。

    蘇珍久套上了帶著記者字樣的防爆服,小心翼翼越過好幾人,才到了帳篷口。

    不知誰說了一句,“不要出去,先讓江帶著男人們交涉。”

    蘇珍久遲疑了一下,還是放心不下,掀了帳簾出去。

    那幾盞正對著帳篷的大燈,是好幾輛越野車的車前燈。

    七八個舉著A|K的阿國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她聽見有人用阿語說:“他們有藥品和食物。”

    帳簾晃動,是睡眼朦朧的韓遷抱著攝像機出來了。

    蘇珍久沒有阻止他的拍攝行為,豎著耳朵仔細聽江藍和對方交涉。

    她的阿語小有進步,對方的語速很快,還帶著口音,要是放在一個多月前,她不一定能聽懂。

    可是韓遷聽不懂,用手肘碰了碰她問:“他們在說什么?”

    “要物資,藥品和食物,各要一半。”蘇珍久言簡意賅地復述。

    韓遷嘟囔著罵:“明搶嗎?不要臉。”

    江藍告訴他們藥品都是兒童專用,而且已經全部發放完了,她一直試圖用大義打動這些人,甚至搬出了佛經。

    但很顯然,收效甚微。

    其中的一人,端著AK對準了南光樺,偏頭跟頭目道:“那個就是捐贈物質的老板。”

    這些人一定是白天的時候就來打探過消息,搶不到物資,可能會殺人,還會綁架。

    蘇珍久心中狂跳,上前了兩步,張開手臂擋在南光樺的身前,用阿語大聲斥責道:“他是中國人,記者。我們遠道而來,是為了讓全世界的人知道阿國正在發生什么,可是你們這些人在做什么?打劫來幫助你們的朋友嗎?”

    她一邊說話,一邊將身后的男人往后推。

    可是他怎么那么高,她擋不住他啊!

    可不可以蹲下來啊?

    她焦急地拽著他,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變得深白,將他使勁往下按。

    南光樺紋絲不動,一雙深邃的黑眼睛里閃爍著驚喜的光。

    蘇珍久急的不行,伸手拍在了他的胳膊上。

    南光樺展顏笑了:“哪有男人躲在女人身后的?”

    他又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仙仙,你這樣對我,我死了也心甘情愿的。”

    “你不要發癲啊!”蘇珍久的聲音顫抖。

    南光樺輕輕一扯,將她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身后。

    蘇珍久一向以骨頭硬聞名,這個名,還是蘇代茹傳播出去的。

    她做幼崽的時候,也有狗都嫌棄的調皮時期。

    南譽對她的要求嚴格,有一把尺子是專門用來打手心的。

    每一次犯錯后挨打的流程都是一樣的。

    “錯沒錯啊?”南譽會高舉著尺子,先嚇唬她。

    “沒啊!”她即使心里認錯,嘴上也不肯認的。

    尺子啪啪落在掌心,只需兩下,掌心就會發紅。

    南譽又問她:“錯沒錯啊?”

    “沒啊!”

    “那痛不痛啊?”

    哪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也會仰著小腦袋,忍住不落淚道:“不痛。”

    “你都掉眼淚了,還不痛?”

    她伸著手掌,讓南譽繼續打,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地說:“我沒有哭啊,哭就是認輸,我不會認輸的。”

    于是蘇代茹和朋友聊起孩子經,時常忍不住吐槽:仙仙的骨頭好硬啊,犯了錯,爸爸打她,她都不哭。哪有女孩子不愛哭!

    可是現在她好愛哭,眼淚奪眶而出,拉扯著他的手臂,想要將他再推到身后。

    木倉聲嚨。

    她的手瞬間蓋了過去,根本沒有分神去想這樣做是不是在做無用功。

    不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的聲音。

    她順著笑聲望了過去,是幾個大胡子的老外,個個都扛著木倉。

    其中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大胡子收起來狙擊木倉,笑的最開心,笑完后,用英語問候南光樺:“老板,她是誰?”

    南光樺低頭看了看她,南光樺商議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按照原來的計劃,去這次被轟炸最嚴重的地方。

    那里距離他們現在所處的地界,還有約兩個小時的車程。

    午飯可以在車上解決,但人總有三急。

    車隊停在一塊空曠的田野邊,休整半個小時。

    蘇珍久不過是下車透了個氣,再回到采訪車旁邊,只見輝仔坐在她的位置上。

    輝仔朝她眨了眨眼睛,懇切地說:“阿姐,樺哥脾氣好差,你救救我,跟他坐一輛車行不行?”

    蘇珍久想說,別鬧,她是要工作的。

    話還沒有出口,她被人從背后抱起,徑直抱向后面的悍馬。

    幾個大胡子吹起了口哨,還有人鼓掌,唯恐天下不亂。

    南光樺打開了車門,催促她:“仙仙,快點進去,不然會被更多的人看見啊!”

    蘇珍久:“……”他還知道要臉面的嗎?

    南光樺裝可憐地又說:“仙仙,你只知道趕我走啊,就不想和我多呆一會兒嗎?”

    蘇珍久的嘴唇動了一下,想要說的話,卻被低空飛來的飛機嚇了回去,她驚恐地拉他:“上車,快上車。”

    南光樺也看見了希伯人掛載著炸彈,超速飛來的戰勾著嘴唇淺笑:“我妻子。”

    蘇珍久的魂魄終于歸位,手腳卻還在癱軟著。

    她推了推他環在她月要間的臂膀,卻沒能推開。

    這時,江藍的聲音傳了過來:“阿彌陀佛,阿樺,幸好你早有準備。”

    還有輝仔興致沖沖地說:“樺哥,搞定。”

    蘇珍久像做夢似的,這才想起來,剛剛一直沒有看見輝仔和柏生。

    還有那幾個大胡子,一定是雇|傭|兵。

    蘇珍久徹底松了口氣,無力地說:“放手啊!”

    南光樺不肯,“仙仙,你說不喜歡我,可你剛剛為什么那么緊張我?”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片刻間,又從帳篷里涌出了許多人,七嘴八舌地表達著驚恐和慶幸。

    蘇珍久沒有出聲,只動了動嘴。

    南光樺看懂了,他的仙仙說:你再逼我一次試試!

    他覺得自己今日已經得到許多,但得到多少都不夠啊!他心不甘地松開了攬在她月要上的手。

    一看時間才凌晨三點了聲多謝,先收了線。

    他在心里跟自己說,沒事的,做新聞記者也可以的,不管做哪種記者,反正都會出差,只是不要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

    蘇珍久是到了機場后,才見到所謂的新同事。

    韓遷揮舞著機票,齜著牙,沖她笑的好歡樂。

    蘇珍久沒好氣:“你是不是有病啊?”

    韓遷一本正經地說:“你不知道嗎?去戰地,是很多記者和攝像師的夢想,就像小時候人人都想仗劍走天涯一樣。”

    蘇珍久白他一眼:“也是很多記者和攝像師親媽的噩夢。”

    開往伊卡的大飛機上,只坐了二十幾名乘客,還有很多位置都是空的。

    那里的戰爭不停,除了必須要去工作的中國人,基本不會再有游客。

    飛機顛低了聲音,只能讓他們三人聽到,“他啊,裝瘸想要騙老婆結婚,結果他老婆趁他瘸跑路了。”

    姜宇安瞳孔地震,真的,不知道該說他活該,還是同情他好慘。

    沈逸舟的心情更復雜,他寧愿自己耳聾,沒有聽見,眾人在驚恐的余韻中互相安慰幾句,又各自鉆進了睡袋。

    南光樺沒再進帳篷,帶著輝仔、柏生,和幾個大胡子一起在帳篷外升起了篝火。

    拿著狙擊木倉的大胡子叫憾,我最終沒能說服他回孤兒院,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們去阿媽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我們的事情?”

    蘇珍久盯著他的眼睛,不等他回答,接著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在收集南向霖的證據?秦允淑為什么會缺錢?你只勾了她來殺你嗎?你就像下棋一樣,老早布局,斷了她的資金鏈!你看,你是怎么對付二房的,可是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你也這么對我啊,步步為營,從不會尊重我在想什么!”

    仙仙的質問來得氣勢洶洶,她說她不喜歡他,他不信的。

    南光樺站在原地,“你走的那天,我本來要追過來的。可是阿媽說我要學會尊重你的想法,我在學了,真的在學了,你可以問阿媽的。”

    蘇珍久審視著他,輕斥:“騙子!”

    南光樺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餡,“我知道上回我沒有忍住,你一定怪我的。以后你不答應,我不會動你的。你走的這么多日,我每日都在想你,你看今日,我多想抱你,多想口勿你,我都沒有啊!”

    蘇珍久冷靜地轉換了話題,“明日發完救濟的物資,你立刻回去。”

    她說完這句,不留情地轉身。

    南光樺緊跟在后,叫了她一聲:“仙仙。”

    還想問她,說不喜歡他那一句,一定是假的對不對?

    她沒有回頭,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最終沒有拉住她。

    南光樺看著她纖細的背影,輕聲嘆氣,十分遺憾不能將人強行擁在懷里。

    他想起還在港城時,蘇代茹每日給他念的經。

    不管是蘇代茹,亦或是江藍,給人講課,無非是先講些大道理,可大道理只有那么多,還得用事例佐證。

    蘇代茹的學識不錯,卻不如江藍見多識廣,她能講的佐證片面到不行。

    比如她講誰家的夫妻恩愛,丈夫尊重妻子亞尼,澳洲人,是這幫雇傭|兵的頭頭。

    和輝仔、柏生一樣,亞尼原來也參加過法國的外籍軍團。

    想當初,南光樺將輝仔和柏生踢去法國,亞尼正是聯絡人。

    大家都是熟人,南光樺專注地擺弄那些木倉械。

    像男人天生都是說謊家一樣,男人也天生都是冒險家,對木倉械有著迷之愛戀。

    南光樺還記得仍在孤兒院時,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就是愛心人士捐獻的一把塑料玩具木倉。時隔久遠,他仍舊清晰地記得那把玩具木倉每顆零件的顏色。

    一旁的亞尼見他神色專注,舊話重提:“老板,你像我們,天生該拿木倉吃飯。”

    南光樺放下了手里的AK,挑眉微笑:“我妻子不許。”

    大胡子亞尼被他膩歪到,聳了聳肩,扭頭跟人喝酒去了。

    第二天,食物想要入關比兒童藥品更加麻煩。

    若不是江藍在本地的名聲響亮,換做其他人來,根本不可能辦理入關手續。

    蘇珍久和韓遷全程跟拍入關的流程,一直耗到中午吃飯的時間,全部的手續還沒有辦完。

    韓遷接過了蘇珍久手里的攝像機,換她去吃午飯。

    關卡的辦公樓是一座二層小樓,周遭被鐵絲網圍出了一個小院子。

    院子的入意亞尼。

    大胡子會意,舉著AK朝天上打了個三連發。

    突如其來的木倉聲,嚇得所有人一個激靈。

    護食的幼崽恢復了正常,老老實實地在志愿者的引導下排好了隊。

    物資很快發放完畢。

    累了一天的江藍露出了些許笑意,跟蘇珍久說:“明日我們往南走,聽說這次的轟炸不止北方,南方也很嚴重。我下一次進封鎖線不知何年何月,這次我想去看看。”

    蘇珍久下意識問:“南光樺去嗎?”

    江藍和善地笑笑:“那你要問他。”

    蘇珍久回頭。

    他們兩個或許真的是天生一對。

    如同她知道,他來是想帶走她一樣。

    南光樺像是一眼看穿她的心理,認真地問她:“仙仙,三個月之后,你真的肯回去?”

    蘇珍久有片刻的遲疑。

    南光樺敏銳地洞悉到,他走近了一些,深邃的眼眸像是引人深陷的潭水。

    他只用低沉的氣音,呼吸的熱浪襲擊她的耳朵:“仙仙,你明明是愛我的對不對?”

    不是喜歡,是比喜歡多了很多喜歡的愛。

    蘇珍久沒再躲避他的追問,抬起杏眸定定地凝視他許久,冷靜地說:“南光樺,愛不愛你,我都得是我自己。”

    她說完這句,要走。

    南光樺哪里會肯,攔住了她的路,將人緊緊地擁在懷里,他覺得自己好像有希望了,又覺得希望很渺茫,這種摸不著的感覺讓他心慌。

    “仙仙,你到底什么意思?”

    蘇珍久掙脫不開,氣急:“愛不愛你,我都能不要你啊!”

    南光樺執拗地反駁:“愛我,怎么舍得不要我?”

    沒人比他更懂那種日思夜想,想把她牢牢鎖在身邊的感覺。愛一個人,怎么可能做到不要?除非他死掉。

    “明天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天,去完南方,你走。我們兩個,不可以都在這里。”蘇珍久咬了咬牙,威脅道:“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去。”

    “仙仙!”南光樺不可置信地一怔,呼吸開始短促。

    打蛇打七寸啊,這一次,他的仙仙精準地捏住了他的七寸。

    南光樺想:他也有今天。

    蘇珍久趁機推開他,掀開帳簾,走了出來。

    這一夜過得很平靜,有大胡子的幾把AK在,沒人敢來輕易打劫。

    天才亮,志愿者們便動身了。

    悍馬車和AK開道,物資車在中間。

    蘇珍久和韓遷開著采訪車,緊隨在物資車的后面。

    再后面是輝仔開車載著南光樺。

    最后一輛車是大胡子亞尼,他打開了天窗,架著狙擊木倉斷后。

    這一路走得也算太平,只是選擇物資發放地點時,江藍陷入了難以抉擇的糾結里。

    整個阿國已經爛透了,別說十幾車物資,就是一百車,一千車,也是杯水車薪。

    這里的人,連最基本的飲用水都缺。

    換句話說,物資只有那么多,看誰都慘,到底給誰?

    江藍和機。

    來不及上車了。

    他的眼神里透著悲傷和決絕,大吼道:“仙仙,開車,快開車走!”

    蘇珍久拼命搖著頭,聲珍久和韓遷回到了伊卡休整,完成了戰地紀錄片的剪輯。

    紀錄片的最后,是蘇珍久的旁白,平淡卻莫名極有感染力:“對尼莫的追訪尚算順利,這種順利卻是短暫性的,誰也不知道我們下次進封鎖線的時候還能不能見到尼莫。孩子是國家的希望,而戰地的孩子沒有未來。”

    紀錄片由無線播出,震痛世界。

    一個月后,江藍和無數志愿者組成的人道主義救助人士,還有各界的和平人士,在聯合國的外面靜坐請愿。

    他們印了無數的傳單,是戰地兒童的普通生活,卻被人們評價為“最悲慘的世界”。

    更多的戰地記者用各自的攝像機將拍攝到的真相,告知全世界。

    反戰的請愿在世界各國舉行,一浪高過一浪。

    希伯人面對著全世界的壓力,終于宣布要和阿國談判。

    劉毅的腿已經好了八成,和蘇珍久說:“你們去聯合國,我們進封鎖線。”

    幾天后,辦理完簽證的蘇珍久和韓遷落地全世界最繁華的土地。

    這里的記者不再需要穿防爆服,也不需要戴鋼盔。

    她換上了黑色的職業裝,脖子上掛著記者證,在聯合國外圍堵希伯人音顫抖:“你快上車,我求你了。”這是比狙擊木倉瞄準了他,還要讓人絕望的恐怖。

    車隊亂成了一團,人們驚恐絕望的聲音不絕于耳。

    有幾輛車在第一時間發動,朝飛機飛來的相反方向亡命地開去。

    霎時間,巨大的轟隆聲,像是掀翻了大地,汽車在顫抖。

    巨大的聲浪使得人頭暈目眩,心跳加速。

    蘇珍久眼睜睜看著希伯人的戰斗機,從南光樺的頭頂掠了過去。

    她的眼淚一涌而出,覺得今日用盡了這輩子的運氣。

    希伯人的戰機并沒有真的扔下炸彈,那堪比炸彈一樣的恐怖聲音,是飛機制造出來的音爆,殺人不見血的特殊炸彈,殺傷力如一顆炸彈在耳邊爆炸。

    蘇珍久什么都聽不見了,兩耳轟鳴,她推開了車門,撲進了南光樺的懷里。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空氣似凍結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像在演默劇,劫后余生的他們好像在嘶喊,南光樺看得見他們的嘴唇在動,卻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剛剛的音爆,像是飛行員的惡作劇。飛機明明已經飛離的不見了蹤影,那種心跳加速的眩暈感仍然讓人極度的難受。

    南光樺的身體沒有恢復,本能卻恢復的很快。

    他捧起蘇珍久的臉,緊張地問:“你有沒有事啊?”盡管他根本聽不見自己是否真的發出了聲音。

    大約是隔了一層汽車阻攔聲音,蘇珍久已經隱約可以聽見他的話語。

    她搖了搖頭,心里的恐慌一時片刻并沒有褪去。

    剛剛亡命開出去的幾輛汽車,又開了回來,眾人聚集在一起,心有余悸。

    大胡子亞尼一邊拍著嗡嗡亂叫的耳朵,一邊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著希伯人。

    江藍來問過南光樺的情形后,看著飛機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這世上的事情,有人幸運,也會有人不幸。”

    希伯人的飛機載滿了炸彈,沒有在這里落下來,就會投到別的地方去。

    車隊重新集結。

    蘇珍久坐在駕駛座上,不安地看了看副駕上的南光樺。

    他也朝她看過來口處有端著木倉的士兵把守,一旁還栓了幾只兇神惡煞的狼狗。

    和見過人血的它們比起來,汪仔絕對是小可愛。

    蘇珍久避開了那些狼狗,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抬頭看了看藍天。

    真的,這里什么都很糟糕,唯有天很藍很藍。

    她撕開了壓縮餅干的包裝袋,一陣劇烈的風裹著沙漠的沙向她席卷了過來。

    她下意識躲閃,像鴕鳥一樣,將臉埋進了防爆服里。

    身旁多了道高大的身影,將風沙與她隔離。

    她抬眸去看,正對上南光樺溫柔的眉眼。

    他遞給她一瓶溫熱的牛奶,和一盒撬開的罐頭。

    她沒有拒絕牛奶,但沒有說話。

    南光樺很會看臉色地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默默地呆在角落分享食物,難得的擁有了一段平靜時光。

    下午三點,第一輛滿載著物資的卡車,終于開進了封鎖線。

    蘇珍久和韓遷拍下了志愿者擊掌歡慶的畫面。

    發放物資的場面比昨日恐怖,藥物可能不是人人需要,食物卻是人類每天的必須品。

    難以想象,那些半大的孩子化身兇獸,個個都展現出了獸類護食的本性。

    志愿者無力招架,直到南光樺面無表情地示,蒼白的臉上掛著笑。

    蘇珍久問他:“你耳朵可以聽見了嗎?”

    南光樺自若地說:“可以。”

    音爆的聲音大得邪門,蘇珍久的耳朵只能算恢復了七八成。

    當時沒能來得及上車的幾個志愿者,有一個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流了很多鼻血。而南光樺是離音爆最近的人,他沒有打滾,沒流鼻血,唯有臉色蒼白。

    車隊繼續向南。

    蘇珍久一邊開車,一邊觀察南光樺。

    說起來也好笑的,他第一天來時,還在控訴她心狠不肯多看他一眼。今日倒好,她不知多看了他多少眼。

    終于到了要發放物資的地方。

    南地比北地遭遇的轟炸次數要少,這里阿國人的悲痛還是鮮活的,比北地少了一些麻木。

    大約是因為路上的那個恐怖插曲,志愿者發放物質的速度更快。

    可以理解,受到了創傷的人類,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自我療傷。

    大家都是普通人,沒有變身的鎧甲,也沒有人臨陣脫逃,已經很偉大了。

    蘇珍久了誘餌:“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南光樺還維持著剛才的笑意。

    漸漸,笑意凝在了嘴角。

    他敗下陣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哀求:“仙仙,我還聽不見,你再說一遍好不好?我可以用眼睛看。”

    蘇珍久的眼睛有了潮意,她站了起來,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南光樺,真的是很重要的秘密。天一亮,你就出封鎖線,等你能聽見了,我再說給你聽。”

    真的是天一亮,蘇珍久叫來了輝仔,嚴肅地告知他,“你樺哥現在還聽不見。”

    輝仔原本是笑嘻嘻的,臉色巨變,跑到南光樺的背后,大聲叫:“樺哥!”

    南光樺沒有反應,輝仔跑到他的面前,“哥,你不要嚇我。”

    很快,連江藍也知道了。

    所有人的意見都很統一,阿國沒有精密的檢查儀器,南光樺需要立刻馬上出封鎖線。

    蘇珍久適時地說:“我送你們出封鎖線。”

    然而,走到一半,她又毀約了。

    一個穿著黑袍的女人在廢墟邊痛哭。

    蘇珍久叫停了車,走到她的身旁。

    韓遷抱著攝像機跟了下來。

    這個女人,他也認識,是瓦力的母親。

    蘇珍久用阿語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那個女人抬起絕望的淚眼:“我的孩子被炸死了。”

    蘇珍久還記得小瓦力領到食物時,歡快跑遠的背影,她難掩悲傷,和汽車里的南光樺對視了一眼,從包里拿出了話筒,示意韓遷開機。

    南光樺的心情很差,耳朵的疼痛感,沒有比昨天緩解太多。

    他知道他的仙仙不會再上車了,失落地吩咐輝仔:“開車!”

    這一次的分別,如上一次一樣,沒有告別,也沒有歸期。

    南光樺不是沒想過要用聽不見來博她心軟,只是他有裝斷腿的劣跡在,他一直在等她發現。

    可她發現了又怎樣?她對誰都會心軟,只有對他的心最硬。

    悍馬車隊越離越遠。

    蘇珍久舉著話筒,面對著攝像機宣布:“本次的追蹤采訪到此結束,我們追蹤采訪的對象,七歲的男孩瓦力,死于昨天下午的轟炸。”

    蘇珍久和韓遷不得不重新選擇了追訪對象,她給對方取名尼莫,這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穿著和尼莫一樣顏色的破爛毛衣。尼莫沒有父母,和姐姐相依為命。

    夜深人靜的夜晚,蘇珍久給南光樺發了封郵件,詢問他的耳朵治療情況。

    隔日,她收到了他的回復:仙仙,我準備好了。

    蘇珍久盯著這封郵件愣了好久,始終想不明白,他準備好了什么。

    半個月后,蘇的代表。

    那是一個頭發發白,眼神冷酷的希伯人,對著所有記者的話筒,面不改色地狡辯所有的轟炸不針對普通民眾,只打擊軍|事系統。

    蘇珍久的話筒遞到了他的面前,無所畏懼地用阿語詢問:“請問你知道音爆炸彈嗎?據不完全統計,除了轟炸外,過去的半年希伯對阿國制造過一百多次的音爆彈襲擊,這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特殊炸彈。你知道長期的音爆彈導致了多少阿國孕婦流產?多少兒童受到精神創傷?他們難道不是普通民眾?你知道你所說的只打擊軍|事系統的轟炸,炸死了多少兒童嗎?他們做錯了什么?”

    希伯人的代表被問的啞口無言,一雙冰冷的眸子,像毒舌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似乎想要記住這個難纏的女記者。

    蘇珍久回視著他:“全世界的人民都在反戰,他們都在等待希伯的回答。”

    這時,激進的反戰人士闖入了聯合國大門,開始紛撒傳單。

    工作人員快速帶著希伯人的代表進入了聯合國大樓。

    剩下的只有等待了。

    這場談判進行了整整一周,七上八下的,他不是不知道她今日回來,可他沒有出現在她面前,是不是他的耳朵……

    這是她一直不敢觸碰的問題。

    蘇珍久深吸口氣,被人領著進了總裁會客室。

    玻璃門關上,卻不太隔音。

    她聽見門外的員工小姐說:“誰呀?”

    “你是不是不看新聞的?蘇小姐,無線臺的記者,南生的未婚妻。”

    蘇珍久委實詫異,這是她今日第二次聽說了,到底多少人知道她是南光樺的未婚妻?

    就是這時,穿著灰色西裝,黑色襯衣的男人,邁著長腿走了進來。

    看多了他穿黑色衣服的樣子,陡然見他穿了身灰色西裝,蘇珍久一時恍惚,張了張嘴,沒有喊出聲音。

    明明知道他會讀唇語,即使耳朵真的聽不見,也用不著助聽器那種東西。可能是關心則亂,她特地看過了,他的耳朵上沒有戴助聽器,心下微松。

    南光樺不是沒有脾氣的,可一看見她,所有的怨念瞬間消失了。

    四目相對,蘇珍久還在愣神,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

    他揚了下眉,不確定地問:“找我?”知道了他到處宣揚她是蘇珍久和韓遷與總部連線,直播希伯和阿國簽訂停戰協議的那一刻,劉毅和夏文旭也在和總部連線,同時直播了阿國普通民眾喜極而泣的畫面。

    據說,無線臺的這段新聞獲得了同時段第一的播放量。

    新聞部的主管說要給他們發獎金。

    所有人的喜悅無以言表,卻不是為了高額獎金。

    蘇珍久和劉毅連線時,隨口問他:“沒有戰亂了,你們準備做什么?”

    劉毅沉思了一下,說:“歇一歇啦!我也不想真的變瘸子。等歇夠了,去非洲拍獅子打架,你們要不要去?”

    蘇珍久沉默了片刻,“我要先回港城。”

    掛了和劉毅的連線,蘇珍久給蘇代茹發去了視頻邀請。

    很巧的,南光樺居然也在家。

    蘇珍久:“阿媽,我過幾天回去了。”

    蘇代茹高興地說:“真的?不許騙阿媽的。”

    “真的!”蘇珍久看了看一旁垂眸喝茶的南光樺,他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心里咯噔一跳。

    她開口叫他:“南光樺!”

    喝茶的男人放下了茶杯,沒有回應她。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八月初,蘇珍久落地澳城。

    走的時候還是冬天,回來已經立了秋。

    大半年的時間,恍如新生。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機場,忍不住想半年前的事情。

    她那時渾身都長滿了別扭的刺,一心只想弄死二房。

    如果換作現在的心態,她一定會做的從容許多。

    蘇珍久站在行李提取處,等待著傳送帶上的行李,轉念又想,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動物。

    她與梁沫雖然沒有見過,但感情的羈絆無法割舍。

    她自嘲地笑,從容哪有那么容易!

    蘇珍久推著行李走了出來,被一大捧火紅的玫瑰吸引。

    還道是撞見了別人久別重逢,玫瑰后卻露出鐘傲那張別別扭扭的臉。

    他看見她的時候,故意左顧右盼:“咦,遷哥呢?我是來接他的。”

    蘇珍久沒將自己回程的確切時間告知任何人。

    她挑了下眉,“喔,他轉機回家了,你找他給他打電話!”

    她越過了鐘和韓遷架好了攝像機,又看了南光樺好幾次。

    有一次,她看見輝仔拍了下他的肩,他轉身面對著輝仔,兩個人說著什么。

    發放完全部的物資,車隊連夜趕回北地。

    等眾人住進了聯合國慈善組織的避難所,不約而同松一口氣。

    希伯人轟炸了北地這么多天,所有的國際避難所始終完好無損。

    此時已經凌晨,等眾人放下戒備熟睡,蘇珍久鉆出了睡袋,走出帳篷。

    她沒在月色下等多久,南光樺便從帳篷的側面繞了過來。

    大胡子來了之后,南光樺幾人是和大胡子一樣住在車上的。

    他其實沒有聽見動靜,還是輝仔說有人出來,好像是阿姐。

    “睡不著嗎?”南光樺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蘇珍久沒有立時轉身,嘆了口氣的時間,他已經轉到了她的面前。

    “害怕?”他靠近了一些,彎下月要,額頭與她的額頭僅有一點點距離。

    蘇珍久對著他甜笑了一下,一雙杏眼里好像帶著無限的情誼,“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仙仙從沒有這樣對他笑過。

    南光樺驚喜到恍惚,她錯開了他的臉,貼在他的耳朵邊,艱澀地說:“南光樺,我愛你了……可是,你聽不見對不對?”

    她離開了他的耳側,又與他面對面,拋下傲,往門口走去。

    鐘傲急匆匆地跟上,將玫瑰塞進她的懷里,又不由分說推走了她的行李。

    “你最近很出名的,好多媒體叫你戰地玫瑰!我老豆現在見人就夸你啊,說你又靚又有本事,比我爭氣好多。”

    蘇珍久嗅了嗅懷里的玫瑰,她聽出了鐘傲話里的怨念,回頭看他一眼,“所以你專程來接我,告訴我這個?”

    鐘傲還在別扭,但到底沒說那句“才不是專程接你”。

    他忽略了她的問題,碎碎念道:“雖然知道你不會回去住,但我媽給你收拾了一個房間。她說,你出嫁的時候要從娘家走的,總不能從南家嫁入南家。”

    蘇珍久錯愕地有要求賠償的。”

    蘇珍久沉默了很久。

    鐘傲忐忑地問:“你怎么不說話?”

    她喔了一聲,回頭告訴他:“我會出庭當證人的。”

    一個四歲孩子的記憶,會被法官采納的可能性很小。

    但鐘家成說的對,告不贏也要告。

    鐘傲明顯高興了起來,“你不知啊,老豆很搞笑的,他很郁悶,但是不敢在我媽面前講,怕我媽多想啊!我媽跟我說,要我多跟他聊天,讓他把心底的郁悶發泄出來。去提告也是啊,贏不贏再說,總要把心里的恨發泄出來吧!”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機場的等車處。

    蘇珍久看見了一輛熟悉的邁巴赫,車窗落下,輝仔朝她揮手,“阿姐。”

    連機場都是南氏的,她一點都不奇怪南光樺知道她回來的日期。

    車里又傳出了狗叫,汪仔從后座擠到了前頭,露出狗頭,擋住了輝仔。

    輝仔拍了一下狗屁股,氣憤地說:“滾開啦!”

    鐘傲將行李裝進后備箱,打開了后面的車門,學著輝仔的語氣,含糊不清地叫了她一聲“阿姐”,又大聲道:“上車啦!”

    蘇珍久怔了一下,假裝不在意那個稱呼。

    她想:到達澳城的第一日,有點魔幻,是兩個絕對想不到會湊在一起的組合和一條狗來接的機。

    上車后,她想問輝仔,南光樺的耳朵怎么樣?

    猶豫了好久,她沒敢問出口。

    倒是一旁的鐘傲叫了聲阿姐后,解除了所有封印,央求她:“你可不可以跟老豆說,不要讓我復學啊?”

    蘇珍久看著鐘傲,覺得他從上到下都很欠打。

    她板著臉說:“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鐘傲氣呼呼地吐槽:“我不想念會計啊,他自己做了半輩子的會計,非說職業穩定,我不喜歡的。他逢人就說,男孩子念會計好,工作穩定好娶老婆,女孩子念會計也好,工作穩定好找老公。”

    蘇珍久莞爾,敷衍道:“再說啦!”

    南家很快就到。

    輝仔和鐘傲沒有進門,只將她送到了門口,帶著試圖跟進去的汪仔,調轉了車頭。

    車子開了出去,蘇珍久還能聽到汪仔有點好笑,又很凄厲的叫聲。

    再次走進南家,她坦然了很多。

    蘇代茹一早在院子口等候,看見她的時候,心疼地說:“我的仙仙,頭發呀!”她精心養大的孩子,像個野孩子一樣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她的孩子,為什么要吃那種苦頭?

    蘇珍久摸了摸快要齊下頜的頭發,笑:“已經長很多了!”

    在戰地,每日戴著鋼盔,沒有注意過發型。

    她又說:“明日找個理發師修一修就好啦!再說,我那么靚,剃成光頭也靚的。”

    蘇代茹破涕為笑,“是啊,真的剃成光頭,像電燈一樣亮。”

    蘇珍久見哄好了她,下意識看向屋里。

    這個時間,南光樺不應該在家,她卻莫名希望他在家。

    人心可真有意思,她居然不想躲他了。

    吳嫂接過她的行李,送上了樓。

    蘇珍久和蘇代茹坐在客廳里說話。

    蘇代茹最在意的問題,“仙仙啊,我看新聞已經簽了停戰協議,你是不是就不需要去那種危險的地方了?做個新聞主播就好啦,這樣阿媽每日都能在電視上看到你。你做記者,阿媽在新聞上看到你好揪心,看不到你又害怕。”

    蘇珍久不準備告訴她記者可以去的前線有很多,不止戰地,還有救災現場,緝|毒現場,好多好多。

    她寬慰道:“還不知,要回無線再說。做新聞主播,也不是我說做就可以做的。”

    蘇代茹又問:“那你可以放幾天假?”

    “我從國外輪換回來可以休十天,又申請了年假,大概半個月吧!”

    蘇珍久坐立難安,突然叫了聲“阿媽”。

    她吞了下口水,艱澀地承認:“阿媽,我想去找南光樺。”

    蘇代茹驚愕了一瞬間,苦惱地說:“仙仙,我本來說要管好他的,但是那個衰仔,好會陽奉陰違的。”

    蘇珍久低頭笑了一下,沒說這是她預料之中的事情。

    她抬起頭又喊:“阿媽。”

    蘇代茹表情很奇怪:“想去就去啦!”

    等到蘇珍久走了出去,她才小聲嘀咕:“阿媽沒有那個衰仔香…哎喲,衰仔要高興瘋的。”

    司機將蘇珍久送到了南氏集團的大樓外。

    果然像鐘傲說的那樣,她現在好有名氣。

    前臺小姐看見她的時候,居然認了出來,“蘇小姐,總裁正在開會,要上樓等嗎?”

    蘇珍久點了點頭,說了聲“多謝”。

    她的心里他未婚妻,來找他算賬?

    他不知她什么時候還會走,不可以浪費時間。

    南光樺認錯的速度很快,了她,眼神灼灼地確認:“仙仙,你要跟我談戀愛嗎?”

    蘇珍久移開了眼睛,不想說她在害羞,二十幾歲了,只看別人談過戀愛。

    上大學的時候,她很忙的,不是去圖書館,就是去各種地方體會普通人的生活。

    她經常會撞見室友和男友壓馬路,每逢周末他們還會相約出去看電影,過節或者過生日也會互送禮物。當然啦,窮學生,送的禮物不算太貴重,但他們好像很滿足。

    她想,愛一個人大約是不管和他一起做什么,都會很滿足。哪怕是大大方方牽手,走在馬路上。

    不像她和南光樺,從一開始就好像在偷情。

    南光樺卻不容她閃躲,扭正了她的臉,“仙仙,要回答的。”

    蘇珍久被南光樺注視著,她垂著眉眼,不滿地說:“你不逼我才可以。”

    她的話音才落地,南光樺狠狠地口勿住了她的嘴唇。

    這個口勿隔了好久好久,失而復得才是最珍貴的。

    他想,他終于口勿到了。

    南光樺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唇,控訴的語氣:“仙仙,你要回應我的。我口勿你舌尖的時候,你不要躲,要回口勿我。”

    又不是第一次親,可蘇珍久的心跳仍然像打鼓,她想毒啞“仙仙,我知道我錯了,那是我去找你之前啊……”

    蘇珍久輕笑一聲,大概知道他在說未婚妻的事情,基于對他的深刻了解:“南光樺,下次還會犯對嗎?”

    南光樺一如既往地選擇了示弱,委屈地控訴:“你走之前我問你的,你沒有正面回答,還故意誤導我……”

    有些賬,一句兩句算不清楚。

    蘇珍久的手指蓋在了他紅潤的嘴唇上,只用口型說:說謊的人永遠都得不到我。

    南光樺一怔,被她戳中了心底祈愿,眼神變得狂熱。

    他下意識坐在了她的身旁,假裝若無其事地給她泡茶。

    蘇珍久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慢慢靠近了他的耳朵,輕聲細語地說:“南光樺,你要是還聽不到的話,就聽不到我說愛你了。”

    水杯里的水已經蔓延了出來,南光樺還在維持著倒水的動作。

    他的脊背僵硬,瞬間的失神后,手指微微地顫抖著。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答案不言而喻。

    蘇珍久悄悄地將整顆心放回了肚子里,翹著腳坐在那里,氣了一瞬,又好笑地看著南光樺。

    杯子里的茶水早已滿溢,順著茶桌的水道像一條蜿蜒的淺溪,緩緩流了下去。

    蘇珍久并未出言提醒。

    直到南光樺自己從巨大的驚喜中驚醒。

    他猛地回頭,看著好整以暇的她,不可置信地說:“仙仙,你說什么?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蘇珍久“喔”了一聲,不疾不徐:“再說一百次也可以啊!反正像你說你錯了一樣,都是說謊而已。”

    南光樺深吸口氣,焦急地說:“仙仙,我沒想騙你的,是鼓膜嚴重穿孔,我做了兩次手術的,右耳的聽力恢復了百分之八十,左耳只有一半啊,不信你可以問醫生。你張大了嘴,“誰告訴你,我要嫁入南家?”

    “姐夫嘍!”鐘傲叫姐夫叫的毫無壓力。

    蘇珍久不可思議地問:“你見過南光樺?他這么跟你說的?”

    鐘傲怕她誤會,“當時老豆很擔心你啊,叫我找姐夫問你安不安全。然后我問他算你哥哥還是弟弟,他說是未婚夫嘍!老豆聽說后,專程去南氏見他,不曉得他們兩個聊了什么。后來老豆起訴了那個秦允淑,我們本來自己請律師的,姐夫知道后,介紹了一個價格還算不錯的律師給我們。”

    他一面說,一面觀察她的表情,生怕哪句話惹到她。

    他老豆說姐姐只是臉臭,心地好好的。她心地也就一般般啦,但脾氣是真的好差,他領教過的,有十分深刻的痛的領悟。

    看來這半年,港城發生了好多故事。

    蘇珍久瞪了瞪他,先說:“你都沒有叫過我姐姐,哪來的姐夫?”

    鐘傲的眼神會漂移,他瞥到了一邊,不想承認,叫姐姐很有壓力的。

    蘇珍久又說:“告秦允淑偷換小孩嗎?告不贏的,沒有可以定罪的證據。”

    鐘傲認真講:“老豆說了,告不贏也要告。那個秦允淑很壞的,找人報道說我們是想訛錢,我們沒剛剛是對著右耳說的,我聽見了,說話要算話的……”

    蘇珍久悶哼了一聲,“前日我跟阿媽視頻,有大聲叫你啊,你故意不應聲。”

    南光樺:“我生氣啊!你只給我發了一封郵件,心里沒我的。”

    兩個幼|稚鬼在吵架,而且半斤八兩,各有心虛的地方。

    蘇珍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南光樺小心翼翼地詢問:“你剛剛,真的騙我?”

    蘇珍久又悶哼了一聲,沒有回應他。

    蘇代茹并不知發生了什么,只知道仙仙好著急地去找了衰仔,然后兩個人一起回來,卻避嫌似的一前一后進屋,氣氛不太對的樣子。

    等到仙仙

    她抬頭看了眼衰仔,停頓了一下,在想讓仙仙叫他什么,總不好再叫大哥,“讓阿樺陪你去。”

    南光樺終于被點名了,他抬起頭道:“好啊!”

    蘇珍久笑:“阿媽,爺爺又不吃人。”

    蘇代茹哼哼著說:“臉會很臭的。”

    老爺子偏疼幼子,連帶著偏疼二房,要不是南向霖干出的事情會禍及南氏,他一定不會樂意分家。

    二房的事情還沒有個定論,在老爺子眼里,秦允淑想要害南光樺叫死不足惜,但南向霖被關起來很久了。

    第二日,蘇珍久和南光樺一起去見老爺子。

    老爺子正在院子里打太極,大老遠看見走過來一對兒金童玉女,般配是般配,前提如果他們不算名義上的兄妹。

    就好像一塊上好的美玉,偏偏多了塊黑漬,讓人無法忽視。

    老爺子到底是活的歲數久了,心想著,越攔越愛,不攔,沒準談不了幾日就是分手的結局。

    兩個人進門,乖乖叫:“爺爺!”

    蘇珍久以為,他一定會訓斥她的,他想要捂起來的事情,被她宣揚的人盡皆知。

    誰知,老爺子看著她,臉色沒有很臭,只是淡淡地說:“人老了總是希望家和萬事興的……”這話有點像解釋,也有點像道歉。

    緊跟著又客氣地問了幾句她的工作,讓她注意安全,就讓他們走了。

    邁出了老宅的大門,蘇珍久才松一口氣,南光樺勾住了她的手指,“仙仙,你不去紅杉木屋看刺刺嗎?小刺猬的生命很短的,一共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蘇珍久抬頭,一雙杏眼對上他帶著撩人火光的黑眸。

    是了,她快忘記了,他有很多勾人的小花招,這次居然真的收斂了很多。

    蘇珍久面無表情地抽回了手指,“你讓輝仔送過來啊!”

    “仙仙。”南光樺叫了一聲,她像是沒有聽到。

    蘇代茹如往常一樣扶著院子里的欄桿,拖著不靈便的腿,練習走路。

    她看見兒子女兒回來,趕忙坐回了輪椅。

    蘇珍久已經看見了,蹲在她的面前,驚喜地說:“阿媽!你能走的?”

    蘇代茹臉色很不自然:“走起來好丑的,我不想被很多人看見。”

    “阿媽,不丑的,你要是覺得奇怪,我們可以買長裙子遮蓋住腳啊!”

    蘇代茹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走不走路再說,她對買漂亮的衣服感興趣。

    蘇珍久還想說點什么,晚她幾步進門的南光樺從她背后就這樣抱起了她。

    他的動作沒有任何預兆,大步走來,一氣呵成,母女倆一起驚呼。

    南光樺和蘇代茹四目相對:“阿媽,我有事要和仙仙聊。”

    蘇代茹的嘴唇抖了又抖:“你,你……”

    太不可思議了,這個臉皮好厚的衰仔,居然是她生出來的!

    南光樺抱著蘇珍久上了二樓,其實在一樓也可以的,他害怕仙仙會害羞。

    蘇珍久惱羞成怒,等他一松開她,氣鼓鼓地坐在露臺邊的沙發上。

    她白皙的臉頰微紅,不知是氣,還是羞。

    他昨晚就在忍了,能忍到現在,耗費了全身的力氣。

    不過,南光樺認錯的姿態好順滑的,像求婚一樣,一只膝蓋跪在地上,“仙仙,我真的知錯了。”

    蘇珍久氣憤地說:“你不知啊!你讓我上樓,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問了你會肯嗎?”

    “不肯你就用強的?”

    “仙仙,我們不吵了好不好?我真的有在改了。”

    “南光樺,你知不知道正常的戀愛要怎么談?”

    南光樺的身體不由顫了一下,放輕了呼吸,似乎生怕有點風吹草動,讓她改變了主意。

    他湊近他啊!

    以前不知阿媽的腿能走路,今日知道了,她一會兒害怕阿媽會不會上樓撞見,一會兒又怕被幫傭看到。

    她的臉皮,沒有他的厚。

    她的要求,也沒有他的多。

    南光樺見她目光躲閃,白嫩的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衫,喉嚨里滾出笑,得寸進尺地說:“仙仙,再騙我一次好不好?不如,我說一句我錯了,你說一句我愛你?”

    *

    人為什么要工作?

    談戀愛了可不可以不久遺憾地聳了聳肩,不再言語。

    南婉佳轉身離開,她其實在等蘇珍久追上來。

    如果蘇珍久能追上自己,再身淚俱下地求她出庭……然而,她想的有點多。

    直到婚禮結束,她看見南光樺和蘇珍久坐著同一輛汽車離去,一條門縫,“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南光樺的黑眸一閃一閃,“你不要把我當成色|狼,我現在沒有啊!讓我進去說話好不好?隔著門,你說什么我聽不太清楚。”

    蘇珍久在心底嘆氣,眼睛往下瞄了瞄,又快速地移開了。

    她打開了門,讓他進來。

    還是那個有過抵死纏綿的沙發。

    蘇珍久將他推到沙發旁坐好,像廣播前測試一樣,對著他左邊不太靈敏的耳邊,用了好幾個音調,但皆是輕聲細語:“南光樺,聽得清楚嗎?”

    溫熱的呼吸撒在他的耳朵上,他深吸一口氣,炙熱的眼神盯著她的嘴唇。

    蘇珍久誤會了,以為他在讀唇語,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又像說悄悄話一般繼續測試。

    “123。”

    “南光樺。工作?

    南光樺不想去公司的,還想接口勿。

    蘇珍久捂住了臉,不肯給他親,還催促他快走。

    南光樺腳步輕快地正要出門,卻看見親媽給他使了個眼色。

    不可以過河就拆橋,要不然親媽會跟仙仙告狀。

    他心情好好地走了過去。

    蘇代茹見他喜上眉梢的樣子,問他:“哄好了?”

    南光樺眨了眨眼睛,答案很明顯了。

    蘇代茹又問他:“仙仙答應跟你結婚了?”

    南光樺微微勾著的嘴角,收了一收,“我們在談戀愛。”

    蘇代茹撇了下嘴,“還以為仙仙要嫁給你了。”

    南光樺正色道:“今日戀愛,明日結婚!”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戀愛中的男人絕不加班。

    多一分鐘都不行。

    沈逸舟提前訂好了加班夜宵,卻發現南生穿上西裝,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沈逸舟:“……”沉浸在今日不加班的巨大驚喜中。

    路過花店,南光樺叫停了車。

    他買了一束嬌艷的紅玫瑰,想了下,又買了束茉莉花。

    還特地繞路,去買了三盒新出爐的葡撻。

    一盒叫人送去了老宅,兩盒拎回了家。

    南光樺一進門,獲得了兩雙眼睛的灼灼注視。

    他將葡撻遞給了吳嫂,還上樓洗澡,蘇代茹給了衰仔一個眼神,示意他留下來,八卦地問:“你們,怎么了?”

    南光樺不太想跟親媽分享,只悶聲說:“沒怎么。”

    蘇代茹“嘁”了一聲,“不講啊,等仙仙知道你到處亂講她是你未婚妻,我不會幫你說好話的。”

    “已經知道了!”

    “仙仙因為這個生氣啊?”蘇代茹想想被親兒子陽奉陰違的日子,幸災樂禍地笑:“活該。”

    南光樺抬腳上樓,蘇代茹拉住了他,這次是嚴厲警告:“還沒有結婚的,你不許……”

    親媽的教導來得有點晚。

    南光樺眨著澄黑的眼眸,顯得好無辜。

    蘇代茹原來是會上當的,可現在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親兒子是頭大尾巴狼。

    她拍了他一下,威脅道:“你不乖,休想我幫你。”

    南光樺的聲音軟和了很多:“阿媽,我沒求過你什么事情……你要幫我的。”

    蘇代茹的腦仁疼:“……”

    以前只會冰冰冷冷地叫媽,現在學仙仙,也叫她阿媽。

    以前冷著臉不愛說話,現在還是冷著臉,不過學會拿捏人了。

    他如果是一直養在身邊的小兒子,天天撒嬌,她才不會理會他。

    但這樣的央求,他只說了這一次。

    手心是女兒,手背是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好糾結!

    蘇代茹越想越不對勁……衰仔,他一定也用這個方法哄騙仙仙了。

    蘇珍久洗完澡下樓,見南光樺也換了身衣服,路過他身邊,沒有睬他。

    蘇代茹叫開飯。

    吳嫂和其他幫傭將菜肴擺滿了一桌,又避去了廚房。

    餐桌前只有他們三人。

    蘇代茹給女兒夾了塊沒有刺的魚肚肉,“仙仙,要多吃點!”

    “謝謝阿媽!”

    蘇代茹是想一碗水端平的,瞥了一眼衰仔,算了,不想睬他。

    轉而又給女兒夾菜。

    蘇珍久小時候過的金尊玉貴,這不吃那不吃,恨不能飲仙風露水,長大后沒那么挑,但胃口一直很小。

    她吃了半碗飯,放下筷子,平和地說:“阿媽,我明早去見爺爺。”

    老爺子畢竟是長輩。

    蘇代茹嘆了口氣:“你不要一個人去。”抱著兩束鮮花。

    這樣的注視,會讓他覺得心虛,下意識去想,他好像沒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南光樺將紅色的玫瑰遞給了仙仙,白色的茉莉花遞給蘇代茹。

    蘇代茹嗅了下潔白的茉莉花,同仙仙耳語,“好像你爸爸。”

    南光樺聽得不太真切,但看的懂。

    蘇代茹并不知兒子還有讀人唇語的逆天技能,還在跟仙仙吐槽:“怕我嫉妒你有玫瑰,還知道買束茉莉來哄我!衰仔長進了。”

    蘇珍久?這樣,你們先去六點半的新聞專題報道,熟悉一下播放流程。”

    新的工作有點類似于編導,需要將外派記者采集到的新聞,整理制作后播放。

    蘇珍久沒想到,她整理的第一則新聞就是和她有關的。

    這是則社會新聞,鐘家成告秦允淑的案子,下個月二號開庭,有記者成立專題,分別采訪了他們。

    回播的視頻里,秦允淑穿著囚服的樣子憔悴了好多。

    蘇珍久挑了下眉,將審過的帶子交給韓遷剪輯。

    下班后,蘇珍久約了姜宇安見面。

    他是負責這個案子的律師。

    大家都是熟人了,約在了一家中餐廳,可以邊吃邊聊。

    意外也不意外。

    蘇珍久再次見到了鐘家成。

    就連南光樺也在。

    姜宇安煞有介事地指著鐘家成介紹:“原告。”

    他又指了指她:“受害人1號,也是證人。”接著指向南光樺:“受害人2號……好啦,先吃再聊,快要餓死了。”

    鐘家成見到女兒是有點拘束的,幾次想找話題,又不知和年輕的女孩子該聊什么好,少言寡語到啰哩巴嗦的鐘傲不像他的親兒子。

    他用公筷給她夾了只蝦,小心翼翼地詢問:“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啊?”

    蘇珍久愣了一下,含糊地回答:“還不知啊!”

    桌子底下,南光樺輕輕地踩了她一下。

    蘇珍久找姜宇安是告訴他,當年聽見秦允淑說她阿媽死了的人不止她一個。

    比她大了兩歲的南婉佳也有聽到,但南婉佳會出庭作證的可能性很小。

    姜宇安說了句“交給他。”

    飯后分別,蘇珍久對著鐘家成叫不出那聲老豆,又不可以傷人的叫他叔叔。

    她好為難的時候,南光樺開來了汽車,“仙仙,上車,我們先送爸爸回家!”

    蘇珍久驚愕不已,卻見鐘家成激動的仿佛喝多了酒,滿臉通紅。

    她默不作聲地上了汽車。

    *

    周末,蘇代茹請了港城著名的造型團隊,給蘇珍久重新設計發型。

    眼看著自己精心養大的女兒,又變回精致的小公主,蘇代茹高興地拿起電話,要約設計師上門:“新發型要配新衣服。”

    “阿媽,不要禮服,我上班不需要。”

    蘇代茹正經道:“要的,要的。 ”

    蘇珍久瞬間明白了蘇代茹的意思,就是她身份不同了,以前是南家的女兒,現在是南家的準兒媳,不管誰家的舞會,亮相一次,算是一種宣告。

    只是……這算是被阿媽變相催婚嗎?

    蘇珍久抱住了蘇代茹的胳膊,“阿媽,你真的不怪我嗎?”

    蘇代茹笑:“怪你什么?你以為我不知的嗎?是那個衰仔,纏住了你啊!不過,你們要是十幾歲的時候這樣,我會打斷你們的腿!”

    十幾歲時的偷口勿好像就在昨日。

    蘇珍久以還不想結婚的借口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那句“阿媽,我才二十幾歲,干嘛要結那么早的婚”,剛好被下樓的南光樺聽到。

    這個周末,南光樺難得也休假了。

    只是剛剛造型師帶著團隊在樓下,他不想混在一群女人當中,這才上了樓。

    母女倆很有默契地結束了剛剛的話題。

    南光樺的眼神肆無忌憚地落在蘇珍久那里,她回來的這么多日,他乖乖地遵守蘇代茹的要求,他們還沒有結婚,所以不可以。

    是他不想嗎?

    當然不是,他只是將他的欲和貪全數都藏了起來。

    可剛剛聽見她說不要結婚太早,差一點前功盡棄。

    他滾燙的眼神仿佛會傳染,蘇珍久只覺耳尖好熱。他上一次用這種眼神看她,還是上一回他將她緊緊地壓在身|下。

    她心底有不好的預感,瞥了他一眼,緊緊地依偎在蘇代茹身邊。

    可蘇代茹是要午休的。

    幫傭不會自討沒趣地呆在客廳里。

    蘇珍久猶豫片刻,樓下只剩他們兩人,上樓可能也是他們兩人。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好危險的。

    這時,南光樺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站起身去落地窗前接電話。

    此時不跑,還等何時!

    蘇珍久一閃身,快速跑上了樓。

    沒過多久,南光樺在門外敲門,他的聲線低沉,“仙仙,我要死了。”

    蘇珍久才不上當,無語至極:“你少來。”

    “不結婚,不可以碰你,那我還要等多久……”沒碰過的時候,還能忍一忍。可他是偷過腥的貓,怎么忍啊?

    二十幾歲的男人惹不起。

    他不怕樓下聽到嗎?

    蘇珍久閃開了看見她時,臉色極度的不自然。

    這種不自然并非是因為二房在外界烘托的轟轟烈烈的南家爭產大戰中,幾乎不戰而敗。

    她也說不清楚原因,她幾乎不看電視的。

    蘇珍久直播連線遇到炸彈空襲爆火后,她卻每日都會守著無線臺的新聞,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想看蘇珍久狼狽的樣子,可每每看到蘇珍久鎮定地站在廢墟前報道,她都笑不出來。

    后來有一天,她買醉后清醒,突然覺得自己這二十幾年仿佛只在做一件事情,潛意識里總在和蘇珍久對比。

    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想要做自己,可早就養成的習慣,深深地印在了骨子里。

    南婉佳瞥了一眼一旁的南光樺,沒敢將那句“你真的有臉來”說出口。

    蘇珍久主動道:“聊聊?”

    南婉佳知道她想聊什么,正色道:“我跟你沒什么好聊的,你不要勸我,我不會聽。”

    蘇珍”

    “聽得到嗎?”

    那細細的聲音像螞蟻鉆進了他的心底,癢的難以忍耐。

    他的喉結輕輕地滾動了幾下,用氣聲誘|惑道:“仙仙,你不想口勿我嗎?”

    蘇珍久的氣息滯了一瞬,眼睛不由自主向他紅潤飽滿的嘴唇看過去。

    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她卻先紅了臉。

    南光樺還在蠱惑她:“仙仙!不接口勿怎么叫談戀愛?”

    蘇珍久一著急,另外的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別說話了。”

    南光樺引|誘不成,選擇自己動手。

    他雙手固住了她的月要,輕輕往面前一拉。

    兩個人挨的本來就近,蘇珍久沒有站穩,向他撲了過去。

    還來不及驚呼,他的口勿便將她所有的聲音堵了回來。

    他不停用舌尖、唇齒,挑|逗著,廝磨著。

    南光樺沉迷地閉著眼睛,不想泄露他眼底想要吞噬她的欲望。

    然而,身體還是出賣了他。

    蘇珍久推開了他,不肯再親下去,小臉嫣紅,“你說你沒有的?”

    “對著你才有的,我不動啊,你也別動。”

    蘇珍久一動不敢動,卻似想起了什么,艱難開口:“阿媽是不是知道我們那個過……”

    南光樺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傻?”

    蘇珍久不滿地看向他,被他親到殷紅的嘴唇嘟了嘟。

    南光樺沒忍住,又親了她一下,接著說:“比如我們今日去參加別人的婚禮,你看到他們,一定知道他們晚上要做那種事情。人,不都是這樣來的。”

    蘇珍久被他的歪理噎住了,但居然想開了不少,只是強調:“我們沒有結婚。”

    “所以我們才要結婚啊,不然,很奇怪對不對?”

    蘇珍久覺得最奇怪的是他,抿緊了嘴巴,不肯回答。

    南光樺沒指望一次就能讓他的仙仙松口答應他,不可以用強,就只能磨。

    他以前從沒敢想過有一天仙仙能說愛他。

    現在,他的愿望很大很大。

    想要結婚。

    想要肆無忌憚。

    想要做很久很久。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蘇珍久很快在無線臺站穩了腳跟。

    電視臺太大,派系復雜,但這跟她沒有太大關系。

    畢竟一個人不止長得漂亮,還有漂亮的履歷和漂亮的能力,從哪方面都招惹不起,只能成為特別的存在。

    劉毅和夏文旭去了一檔野外生存的新節目。

    節目的收視率還是未知,新聞部的主管不肯將蘇珍久和韓遷也派去。

    恰逢有國外的首腦訪問港城,有聯合國采訪經歷的蘇珍久成了本次訪問的特邀記者,風頭一時無兩。

    她并不知,那些冠在她頭上的名號,一點一點發生著變化。

    她以前是南家的從玫瑰花枝的細縫中去看他,確實有點像南譽。不是長得像,而是以前南譽出門回家,會記得送蘇代茹花,也會記得給她買公仔娃娃。

    南光樺側首,見她用一雙黑亮水潤的杏眼凝視著他,心頭一陣滾燙,想要親她的念頭在腦海中翻騰著。

    他伸手,拿回了她懷里的玫瑰,在她不解的眼神中,用玫瑰花束擋在了蘇代茹的臉前。

    在蘇代茹的驚呼聲中,南光樺口勿住了她的唇。

    很遺憾,這個口勿不可以持續太久。

    他直起身來,裝模作樣地說:“我幫你把花插起來。”

    蘇代茹:“……”簡直沒眼看。

    今日的晚飯吃的融洽又舒心,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種一家三口簡單的快樂。

    臨睡前,蘇代茹忍不住想,都說兒子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她這個娘,在兒子那里沒有多少分量的,幸虧要娶的是仙仙。

    哎呀,她這個命,怎么就不算好呢!

    蘇珍久又陪了蘇代茹幾天,才去無線報道。

    無線駐外的記者三個月一輪換,她卻在外呆了半年多,按照慣例,她要留在臺里同樣長的時間,臺里才會考慮下一次派遣她駐外。

    劉毅和夏文旭還在放大假。

    韓遷和她同一天回無線報道。

    新聞部的主管先是夸贊了兩個人,接著派了新的工作。

    “你外形靚,有沒有考慮過做新聞主播啊大小姐,是南家的假千金,是南生的未婚妻。

    現在是蘇珍久,采訪犀利的戰地玫瑰,外形好靚霸臺了好多天的蘇記者。

    她的粉絲給無線留言,希望她做主播或者主持人,能經常性出鏡。

    鐘家成告秦人的眼光。

    蘇珍久主動挽住了他的手臂。

    走過一段長廊,宴會廳的大門敞開,盡管外面是白天,室內的燈光依舊璀璨。

    蘇珍久和南光樺代蘇代茹送上賀禮,圍觀了婚禮剩下的流程。

    她并不知,眾人得知她是南生未婚妻這一震撼消息,也是在一個婚禮上。

    她只知,有很多人過來打招呼,笑意盈盈地問他們什么時候結婚。

    這些人自有南光樺應對。

    “正在籌備。”

    “不急。”

    “快了。”

    ……

    只短短一會兒的功夫,蘇珍久好笑地聽南光樺講了好幾種說辭。

    這些人算是善意的,也有惡意的眼光,不斷朝她打量。

    蘇珍久用眼刀,一一回敬。

    婚禮快結束的時間,蘇珍久終于見到了想見的人。

    南婉佳不甘心地跺腳。

    汽車里,南光樺裝作無意地問她:“仙仙,我們究竟什么時候結婚?”

    蘇珍久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懶洋洋地回應:“如果你很想那個的話,我們其實可以夜不歸宿……”

    南光樺磨了磨牙,抬高了聲音:“仙仙!”

    蘇珍久回了神,她忘記了,二十幾歲的男人不經撩撥。

    南婉佳要出庭給秦允淑作證的消息,是姜宇安帶來的。

    上一次,鐘家成見了女兒,不知該說什么。這一次,他吸取了教訓,帶來了話很多的鐘傲,用來緩解尷尬。

    鐘傲不止話多,還年輕氣盛沉不住氣,他氣到哇啦哇啦:“姓南的也太不要臉了。”

    蘇珍久清了下嗓子提醒,這里還有一位南姓先生。

    鐘傲反應過來,一臉歉意,“姐夫……”

    單憑“姐夫”這個稱呼,南光樺可以允許鐘傲在他的頭上蹦迪,大方地表示沒有關系。

    蘇珍久波瀾不驚地安撫了鐘家父子,并教他們,向法庭申請公開審判。

    姜宇安眼睛一亮,很快遞交了申請。

    因為買兇殺人被判了八難道沒有發現嗎?豪門竟然是最近霸屏的戰地記者。】

    【有懂港城律法的大佬嗎?能不能講講,這次豪門會不會勝訴?希望她贏,告慰梁沫的在天之靈。】

    【希望她贏!】

    【希望她贏!】

    ……

    輿論的熱度太高,原定三日后的宣判,又往后推了三日。

    終于到了宣判的時間。

    法官最終采納了蘇珍久的證言,在只有人證,沒有物證的情形下,人證的證據符合人之常理,可以形成證據鏈條,當庭做出秦允淑有罪的判決。

    秦允淑不服,叫囂著要上訴。

    鐘家成捂著臉,在法庭上喜極而泣。

    秦允淑被獄警帶走的時候,惡狠狠地瞪著蘇珍久。

    蘇珍久心平氣和地笑了笑,轉頭對鐘家成說:“別哭了,我帶你去看她的最終宣判。”

    鐘家成不解,但女兒說什么都很重要。

    他們一行人跟著蘇珍久來到了法庭外。

    只見押送秦允淑的囚車,被許多人團團圍住。

    包圍圈的最外圍是扛著攝像機做直年的秦允淑最近真的是麻煩事不斷,南向霖的案子還沒有判,南臻正在申請和她解除婚姻關系,她又被鐘家咬上了。

    她不肯接受公開審判,在接待室發瘋,“你給我申請不出庭。”

    譚穎欣作為她的律師,一派鎮定地慫恿道:“二太,法官絕對不會采信一個四歲孩子的證詞,這場官司我們穩贏的。”

    她怎么可以放過如此出風頭的時機!

    她接著說:“到時我們可以塑造一個被欺負被誣陷的人設,再順理成章地想辦法減刑……”

    果然,秦允淑動搖了。

    開庭的日子是一個艷陽天。

    許多媒體聞訊趕來,其中還有蘇珍久在無線的同事。

    蘇珍久在庭外候場,等待法官準入。

    與她同樣等待的是南婉佳,她目不斜視地仰著高傲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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