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給我狠狠地打!”
趙林松一抬手,身后四五個壯漢沖上來,舉著棍子就要往柳錦昱身上招呼。
片刻后,沒聽到熟悉的慘叫聲,趙林松皺眉道:“磨磨蹭蹭的,怎么還不動手?!”
“趙管事,這有個小哥兒擋住了。”
幾個大漢四散開,他們雖然是賭坊雇的打手,但也是有原則的,毆打女人跟小哥兒的事兒他們不干。
寧睿攔在自家相公身前,盡管害怕,但依舊把背挺得筆直。
“你們不能打我相公!我們是來談生意的!”
“呵,姓柳的,你可真有種,竟然拿一個哥兒當擋箭牌!”一想到這王八蛋跟那賤女人合伙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他拿刀砍人的心都有,“我說過,以后再讓我見到不會放過你,今天是你自己找上門的,到下頭見了閻王爺可別告我狀!”
趙林松人長得高大魁梧,右邊眉骨處還橫著一道三公分左右的疤,本來就長得一副兇狠像,此時黑著臉瞪人,看上去更嚇人了。
柳錦昱握住少年發抖的拳頭,將人拉到身后,隨后走上前說明來意。
“我沒聽錯吧,你說你是來借錢的?還要借三十兩?”趙林松抱著胳膊冷哼,“就你這窮酸樣,十兩銀子的欠款都還不上,還敢借三十兩?”
“更何況你我可是仇人,我現在沒打死你是你趙爺心善,還想借錢,門都沒有!”他咬牙切齒道。
“趙管事,我只問一句,那天您是否親眼所見,是我從趙家娘子房內出來的?”柳錦昱看著他,提醒道,“您是明白人,別被借刀殺人了,還不自知。”
趙林松神色一頓。
他的確沒有親眼看到,那天他只看到一個背影,剩下的都是從柳家人嘴里聽來的。當時他被怒氣沖昏了頭,柳家人又合伙把面前這小子推了出來,現在仔細一想,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難道果真另有隱情?
他盯著二人,用眼神詢問。
柳錦昱瞥了眼跟前的幾個大漢:“在這說?”
趙林松揮退幾人,領二人去了樓上包廂。
“我給你半刻鐘,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趙林松說。
“趙管事,您被柳家人騙了。跟您有仇的不是我,而是柳家老大柳錦繁。他如今在縣里學堂念書,您可以派人跟著,說不定會有所發現!绷\昱道。
“你意思是說那兩賤人還有聯系?”趙林松眼睛一瞪,手里茶盞險些捏碎。
“十有八九!绷\昱道。
若說之前,他可能還不敢這么肯定,但現在他敢確定,柳錦繁跟那女人沒有徹底斷絕關系,因為早上來的時候,他看到柳錦繁鬼鬼祟祟鉆進一條巷子里,而趙管事家就住在那。
原身之前來縣里做過工,柳錦繁之所以敢把鍋扣給原身,一是因為原身來過縣里,二是因為被原身不小心抓過奸。
只是他沒想到柳錦繁膽子這么大,都被人找到家里了,竟然還敢跟那女人糾纏不清。
這大概就叫自罪孽不可活吧。他感嘆道。
聽到柳錦昱的話,趙林松臉色鐵青,按捺住砍人的心,立馬派人暗地里監視柳錦繁,跟那不安分的小賤人。
一杯涼茶下肚,他冷靜了許多,抬眼打量坐在對面的人。
從剛才他就覺得有些奇怪,這人跟那天他見到的判若兩人,那天這小子都快被打死了,別說反抗,連個屁都不敢放?扇缃瘢贡惩Φ霉P直,穿的不說多好,但干凈整潔,口若懸河跟他講條件的模樣,跟那個慫包真的是同一個人?
難不成被自己打了一頓,還打醒了?
他不信,于是便問:“你是不是還有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
柳錦昱道:“兄弟倒是有三個,但跟在下長得一模一樣的,沒有。”
趙林松心中嘖嘖稱奇,這還真被自己打醒了。
不過……
“你剛才說是來借錢的?借多少來著?”
“三十兩。”
“啥?三十兩?!”
趙林松以為自己之前聽錯了,才又問了一遍。他尋思這是瘋了不成,尋常人家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別說三十兩,就是十兩省著點也夠一個普通農戶吃喝一輩子了。而柳錦昱竟然張口就要借三十兩,他收回方才的話,這小子不是變聰明,而是徹底被自己打傻了!
震驚片刻,他開口道:“小子,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十兩銀子沒還,我不管這銀子當初是誰欠的,現在欠據上寫的是你的名兒,賭坊只認欠據不認人,這是規定。況且就你現在的情況,是不可能從賭坊借到一文錢的。不過——”趙林松話鋒一轉,“我可以以私人名義把這筆錢借給你,你欠賭坊的銀子,也可以通融幾個月,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了!
他其實是有些心虛的,自己沒查明白就把人打了個半死,這事兒做的確實不妥,若是被老頭子知道,怕是會打的他三天下不來床。
“多謝趙管事,這筆錢連同之前的十兩銀子,在下會在三個月內連本帶利還清!绷\昱拱手表示感謝,“若是趙管事不放心,在下可以簽賣身契!
趙林松擺手:“那倒不用!
他本以為柳錦昱會更加感激他,沒想到被拒絕了。
“趙管事,這賣身契必須得簽,否則在下沒辦法跟村里人解釋這筆錢的來源!
馬上就要入秋,他要拿這筆錢來蓋房子,再加上做生意的前期投入,村里人都知道他身無分文,突然有錢了,怕是又會引起風波。至于名聲,他的名聲已經夠遭了,不差這一點半點。
“好,沒問題。”
越是跟柳錦昱相處,趙林松越是覺得舒坦,這小子如今說話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公子哥出來體驗生活的。
但他沒指望柳錦昱能在三個月內把錢換上,農家子想要賺錢不是一件容易事,無權無勢,三個月內賺到近五十兩銀子,壓根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這人天賦異稟,又或者走了狗屎運,天上掉銀子的好事兒讓他給攤上了。
算了,左右他也沒想著要這筆錢,就當是補償了。
趙林松吩咐下去的人很快就將借據寫好了,柳錦昱握著毛筆熟練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動作一氣呵成,字也寫的相當漂亮。這讓趙林松心中十分詫異,能練出這一手好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小子不簡單。而一直沒出聲的寧睿,看得雙眼直放光。
他家相公好厲害,竟然還會寫字!
半刻鐘后,柳錦昱懷里揣著銀子,領著小夫郎從賭坊出來了,一偏頭看到少年崇拜的目光,他揉揉對方柔軟的短發,笑著說:“睿哥兒想不想學寫字?柳大哥可以教你。”
“真的嗎?我想!柳大哥,等回去你教我寫你的名字好不好?”寧睿扯著自家相公袖子,一雙大眼睛頓時更亮了。
“好。”柳錦昱笑著應。
“柳大哥,那咱們現在干嘛去?”寧睿眼里滿是信賴。
他家相公以前竟是個讀書人,他再也不懷疑相公說的話了,就算相公說路邊的石頭是金子做的,他也信!
看著少年亮晶晶的雙眸,柳錦昱眼里笑意更深了些:“在縣里逛逛,順便買些東西回去!
寧睿乖巧點頭:“都聽柳大哥的!
柳西縣不算繁華,但卻十分熱鬧,來往叫賣的商販擠在寬敞的街道兩邊,人們的穿著比柳樹村的人好很多,看上什么稀罕物件,也舍得花錢買。
柳錦昱逛了一圈,大概了解了這個世界銀子的購買力,
糧食跟肉要貴一些,精米白面要十二文錢一斤,頂得上普通人一天的工錢了,豬肉跟精糧差不多價格,大概在十到十三文之間。
柳錦昱喜歡吃牛肉,但在古代牛是非常重要的勞動力,私自打殺屬于犯罪,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了兩斤豬肉,跟兩斤剔的十分干凈的大骨頭。又去糧鋪買了米面各五斤,去雜貨鋪買了調料。其中鹽的價錢最高,半斤鹽居然花了三十二文錢。
“柳大哥,鹽好貴啊,要不咱們以后少吃點,這么貴都能買好幾斤肉了!睂庮1Ьo買來的背簍,生怕里邊的東西被人偷了去。
少年一臉肉疼的模樣,讓柳錦昱哭笑不得:“小傻瓜,肉可以少吃,但鹽不行,如果人體攝入的鹽分不夠,是會生病的。”
寧睿愣了下,隨后一臉崇拜地看著他:“柳大哥,你懂得好多啊!
柳錦昱在少年腦袋上輕輕拍了下:“以后教你!
后者笑瞇瞇點頭:“嗯!”
又逛了會兒,便到了晌午,兩人在街邊叫了兩碗肉餛飩,個個皮薄陷大,雖然貴了一些,但實惠的很。
七文錢一碗的餛飩下肚還沒吃飽,又去包子鋪花六文錢買了四個素包子,包子個頭跟寧睿拳頭差不多大,他吃了一個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都被柳錦昱吃了。
“包子真好吃。”寧睿抱著肚子,一臉滿足。
這可是白面包子,在寧家逢年過節都不一定吃得上一頓白面饅頭,他今天竟然吃了一整碗肉餛飩跟一個白面大包子,簡直不敢相信。
“喜歡吃包子?”柳錦昱問。
寧睿重重點頭:“嗯!”餡料十足,油水還大,又是全白面的,傻子才不喜歡吃呢。
于是柳錦昱扭頭,回到包子鋪又買了四個大包子,還買了兩個肉餡的。
“柳大哥,你怎么又花這么多錢!”寧睿皺著小臉心疼的不行,“你要是喜歡,咱回家自己蒸,只要舍得放作料,我也能做出來!”
頂著少年“敗家”的目光,柳錦昱一點犯錯的自覺都沒有,把包子塞進他胸前的背簍里,說道:“左右已經買了,就留著路上吃吧!
“不能再這么大手大腳了,咱一上午都花了快五百文了。”寧睿忍不住把心里話說了出來,他家相公也太能花錢了,光買吃的就花了一多半!
“五百文?”柳錦昱愣了下,看來三十兩銀子能買不少東西。
“是。 睂庮|c頭,以為他家相公收斂了,沒想到還有更敗家的。
逛到布莊,柳錦昱指著兩匹綢緞,財大氣粗的讓人包起來。
寧睿連忙拉住他,小聲勸阻:“柳大哥,用不著買這么好的,一匹麻布跟一匹粗布就成!”麻布料子稍微好一些,給相公用麻布,自己用粗布。
柳錦昱道:“可是我穿麻布會過敏。”
寧睿咬牙:“買!”他家相公才是最重要的!
柳錦昱微笑:“再來兩床被子,要面料好一點的。”
寧睿又要勸:“柳大哥……”
“過敏!
“買……”
從布莊出來,柳錦昱抱著兩床柔軟的棉被,步履輕松。而他身側,抱著布匹的寧睿,每一步都很沉重。
“還拿得動嗎?”柳錦昱問。
“能的。”寧睿點頭,這才多少東西,他家相公也太小看他了。
看著少年瘦小的身軀,柳錦昱自動屏蔽他說的話:“先忍忍,等下去牲口市買頭牛就不累了!
“買什么?”寧睿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家相公要買牛,買牛做什么,家里又沒有地要種,他肯定是聽錯了。
半刻鐘后,寧睿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懷疑人生。
他竟然坐在一輛牛車上,而且這牛車是他自己家的!也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