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B結局

    瑟拉維雅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僅僅過去不到一天，校園里就傳遍了她和尤利烏斯王子的緋聞。好笑的是，明明學校的學生以討厭她居多，但當她在眾人的臆測中變成尤利烏斯的戀人后，絕大多數人居然對這個結果表示了接受。

    “如果是那個惡女瑟拉維雅的話……感覺好像也不是不行。”

    “至少身份上很相配。”

    “而且她和王子在一起的樣子，看上去還挺和諧。”

    她聽到女生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議論。

    “……”

    瑟拉維雅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所以現在要怎么辦，大家似乎都相信了我們兩個在交往……我可不希望把事情鬧大，會給我家族增添麻煩的。殿下也應該清楚的，皇室不會想再來一個有四公爵血脈的繼承人。”

    瑟拉維雅用扇子掩住嘴巴，直勾勾盯著尤利烏斯，語言犀利。

    此刻正是午餐時間。在王子的邀請下，瑟拉維雅沒有再去級長專用餐廳，而是隨王子一起去了只有皇室成員才有權使用的包間。

    聽到瑟拉維雅諷意滿滿的話，尤利烏斯用刀叉切割肉排的動作陡然一停：“學姐不希望嫁入皇室，然后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

    “不希望。”

    “哎？”他感興趣地勾了勾唇，露出一個純良無比的微笑，“為什么呢？所有人都知道，本人尤利烏斯，是腳下這片富饒領土唯一的繼承人，洛維塔帝國未來的皇帝，只要嫁給我，你就能當上未來的皇后，為什么學姐會對這個位置一點都不心動？”

    “……”瑟拉維雅發誓，如果問問題的不是眼前的光之王子，而是其他隨便哪個人，她絕對要出聲噴對方真是油膩又自視甚高。

    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擁有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質，會自然而然地合理化發生在他周圍的一切，讓人下意識忽略其中的異樣，只顧得上為對方獨特的魅力深深折服。

    比如尤利烏斯，他問出問題的時候，態度是那樣自然，表情是那樣純粹，以至于被提問的人根本感受不到被輕視、被冒犯的不快，反而生出一種“不愧是王子，好強勢自信”、“果然只有一國王儲才能有這樣的底氣吧”的感嘆。

    “做一國皇后并不是什么輕松的事，地位越高，責任越大，光鮮的背后是無窮的煩惱。我本身就對玩弄權術不感興趣，當皇后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反而會給我和我的家族增添負擔。我又不愛殿下，為什么要自討苦吃呢？”瑟拉維雅實話實說。

    “這樣啊……確實是瑟拉維雅學姐會說的話呢。”尤利烏斯撐著下巴，臉上露出一抹溫柔但略顯憂郁的笑，目光看似望著對面的瑟拉維雅，實則根本沒有聚焦，“你說莉莉婭是不是同樣的想法呢？”

    “……”經他這一問，上一秒還很尋常的話題瞬間變得沉重了起來。

    尤利烏斯情場失意，瑟拉維雅又何嘗不是？她和他都是不被愛情眷顧的人，嘗透了求而不得的苦澀，如今則像敗犬一樣，可悲地抱團取暖。

    “接下來殿下是什么打算？”瑟拉維雅別開臉，艱難地問。

    “不知道……”面對她的問題，尤利烏斯從來陽光的臉上頭一次浮現出一抹迷茫，“說實話，直到此刻，我仍處在進退兩難中。理智告訴我，身為一國王儲，為了維護王室的體面、也為了不玷污自己對莉莉婭的一片真心，我不該繼續死纏爛打糾纏下去。可心中炙烈燃燒的情感卻讓我始終無法放手……”

    說到這，少年苦笑著舉起雙手，十指張開，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臉。

    金色的發絲垂落在他張開的指縫間，亂發下方，隱約露出少年一雙碧色的眼睛。

    “說來也不怕學姐笑話，直到現在，我仍懷抱著不切實際的念頭，幼稚地幻想著，若是我當著莉莉婭的面與學姐演一場戲，讓她發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我，她會不會因此感到哪怕一絲的后悔呢……”

    隨著少年心聲的流露，瑟拉維雅看到，他那雙曾經通透如水晶的眼眸，正逐漸覆上濃濃的暗色……

    這一幕不知怎的，讓她聯想到了游戲原作中屬于王子路線的幾個BE結局。

    “所以我們必須繼續保持目前的關系對嗎？”不遠再讓氣氛繼續詭異下去，瑟拉維雅趕緊點破對方話中包含的意思，企圖引開他的注意。

    尤利烏斯點頭。

    “皇室那邊學姐可以放心，我的父母不會同意讓我娶你的。就當是可憐一下學姐卑微的同伴，能請瑟拉維雅學姐暫時配合我嗎？”

    “……”瑟拉維雅思考了片刻，合上羽扇，點了點頭。

    沒什么好拒絕的，她想，不過就是陪王子演一場戲而已，不僅不會給她帶來任何損失，還能讓她名正言順地得到皇室包間的使用權。

    說真的，她已經受夠了每天在級長餐廳和莉莉婭兩人的偶遇，每當看到他們態度親密神情自然的相處畫面，她心里都很不好受，內心時刻承受著灼燒人心的嫉妒和痛苦。

    尤其現在，她還莫名其妙對菲尼緹斯的氣味產生了渴望。

    見面不如不見。在傷口徹底痊愈前，就讓她躲在同伴的庇護下，安安靜靜地療傷好了……

    敲定了與王子的攻守同盟計劃，瑟拉維雅心情沉重地離開了皇室包間。

    尤利烏斯的執行力非常高，說要扮演情侶，當下便不打一絲折扣地執行起來。從包間離開時，他換上了無懈可擊的微笑，攬著瑟拉維雅的手腕，在眾目睽睽下，先體貼地將她送到了級長辦公室，才獨自離開去辦自己的事。

    在校園內，王子就像一臺行走的八卦制造機。沒過多久，他送瑟拉維雅離開的消息就像長了腿一樣，在學校中徹底傳開了。

    “……據說兩人離開的時候，王子的表情格外愉快。”菲尼緹斯倚靠在級長辦公室的窗邊，一面傾聽著從窗外傳來的竊竊私語，一面將它們轉述給辦公桌前的莉莉婭。

    金發的少女已經在辦公桌前坐了許久。她舉著羽毛筆，筆尖的墨水因為長久未使用，早已經干涸，她面前的文件卻始終沒有減少分毫。

    很明顯，女孩的心思完全不在處理工作上。

    真是個意念堅定的人……只是你又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呢？

    菲尼緹斯將身形隱藏在陰影中，默默觀察著莉莉婭的情況。王子和瑟拉維雅的消息不僅讓莉莉婭心態消沉，也讓他情緒處在爆發的邊緣。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離開，找機會除掉那礙眼的金發……

    只是不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想到這，少年眼底的暗色沉冷得像冰，嘴角卻習慣性地向上揚起，勾起抹淬了毒的冷笑。

    “她們都說，王子殿下和雅拉是真心相愛的，只有雅拉能讓他露出那樣的笑容。因為舍不得與雅拉分開，王子甚至不遠萬里，親自將她送到了二年級的級長辦公室。”

    “別說了……”

    莉莉婭再也聽不下去，煩躁地放下羽毛筆，沖菲尼緹斯喊。

    白發的少年并未理會，口中依舊云淡風輕地轉述著從外面聽到的話。

    “有人曾在路上和王子偶遇，她說，當時的王子表情十分溫柔，他和雅拉挽著手臂，語氣輕快地交談著，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莉莉婭同學，在你的面前，王子有這樣健談嗎？”

    “尤利烏斯殿下和雅拉在一起，你愿意真心祝福嗎？”

    “別說了！”莉莉婭“騰”地站起了身，因為過度的憤怒和痛苦，她的額角青筋亂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猙獰。

    菲尼緹斯見狀，飛快露出一個古怪的笑。

    終于……

    在莫大的興奮和強烈的妒火驅使下，他朝前走了幾步，隔著一張辦公桌，與莉莉婭遙遙對視，放慢語速，隱含誘惑——

    “還是說，你想用一些特殊手段，把他從雅拉手里奪回來呢？”

    ……

    第92章 B結局

    清晨，瑟拉維雅穿戴完畢，離開她的級長專用寢室，順著人流走到女寢門口。

    剛走出大門，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雅拉，這里。”

    紅發少女應聲轉頭，看見尤利烏斯就站在大門外的樹蔭下，正朝自己舉起一只手微笑著打招呼，也不知道已經在那等了多久。

    “早上好，尤利烏斯。”

    瑟拉維雅朝他笑笑——因為五官輪廓天生比較兇，明明是禮貌性的笑，看上去莫名有些盛氣凌人，很像在挑釁。

    旁邊有女學生路過，剛好看見這一幕，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王子卻早已習慣了友人不時出現的“反派表情”，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對。當著眾人的面，他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快走幾步迎上前，朝瑟拉維雅伸出手，將她帶到了旁邊樹下。

    兩個人面對面站立，像很多普通情侶那樣，態度親密地聊著一些沒營養的話——這是尤利烏斯的小小請求。

    直到現在，他還懷抱著渺茫的期待，希望莉莉婭在目睹他和瑟拉維雅的“甜蜜相處”后，能夠意識到他的離去，并為此生出哪怕一絲后悔或是懊惱。

    只要那樣，他就能重新獲得勇氣，繼續去追尋他的幸福……

    然而，當莉莉婭在同班女生的簇擁下走到女寢大門口，看到樹下被遠遠圍觀的兩人時，尤利烏斯失望了。

    遠遠望見他和瑟拉維雅，莉莉婭顯然是驚訝的。她短暫地停住了腳步，人看起來有些發愣。隨后，尤利烏斯看到金發的少女轉過頭同周圍幾名學生說了些什么，女生們笑著朝她擺擺手，轉身先走，莉莉婭則調轉方向，往兩人的方向走來。

    “雅拉前輩，還有尤利烏斯同學。”莉莉婭元氣滿滿的聲音隨后便在耳邊響起。

    剛結束假期，大家都還有些沒從松弛的生活狀態中恢復，大清早起來難免顯得有些萎靡不振。莉莉婭卻表現得十分精神，臉上的笑容明媚又大方，剔透的藍眼珠如含著星星一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光只是看著她的笑容，尤利烏斯就不由放緩了呼吸，胸口涌上一陣夾雜了歡愉的痛苦。

    莉莉婭她很高興的樣子——是啊，畢竟他和瑟拉維雅在莉莉婭眼中都只是她的朋友。關系親近的友人成為了情侶，莉莉婭只會為朋友高興，又哪里會像他臆測的那樣嫉妒與失落呢……

    畢竟，他所心儀的少女可是被光明神寵愛的人啊！她的胸懷如藍天般寬廣，品德如霜雪般潔凈，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神明在人世間最好的代言人。鄙陋如他，竟妄圖用自己的想法揣測神女的心意，實在是太可笑、太難看了！

    尤利烏斯的雙手在顫抖。

    無法得到愛情的悲傷，被心上人忽視的失落，對丑陋的自己的憤怒，還有不知何去何從的迷茫……復雜又沉重的情緒籠罩了他，讓王子陷入前所未有的消沉。

    也因此，他沒能發現，隱藏在莉莉婭開朗笑容下的陰郁與勉強。

    ——尤利烏斯殿下和雅拉前輩，已經親密到每日在寢室大樓外接送的地步了嗎？

    怎么辦，明明不應該嫉妒的，他們都是她最好的朋友，雅拉前輩終于擺脫了危險的菲尼緹斯，和尤利烏斯王子在一起，她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

    尤利烏斯王子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優雅、最高貴的人。和出身低微的她不一樣，無論身份還是品格，王子殿下和雅拉前輩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本應該給予祝福的，可是……

    莉莉婭垂在身側的雙手緩慢握緊。

    忍住、忍住啊……千萬不能失態，一定要像平常一樣！

    莉莉婭用盡了全部自制力，終于讓自己維持住了臉上的假笑。但女孩的目光卻下意識避開了讓她心碎的尤利烏斯，只敢落在瑟拉維雅身上。

    可怕的是，因為強烈的嫉妒心，往日令她憧憬又崇拜的雅拉前輩，竟也無端變得面目可憎起來……她真是個陰暗糟糕的人！

    “雅拉前輩是沒睡好嗎，怎么看上去氣色有些差？”莉莉婭聽到自己這樣問。

    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一把刀劈成了兩半，一半虛偽地扮演著眾人眼中的深受信賴的親密友人，另一半卻在陽光無法觸及的角落丑陋地蟄伏，用世上最骯臟、污穢、卑劣的姿態詛咒著眼前的一切。

    “哦，沒什么，只是晚上有些失眠而已。”瑟拉維雅含糊回應。

    她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最近這兩天，因為有尤利烏斯的幫助，她得以成功避開“陰魂不散”的莉莉婭和菲尼緹斯兩人，在白天得到久違的安寧。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當她回到寢室，陷入沉睡后，卻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夢。夢見海洋與深淵，夢見海底猙獰丑陋的怪物，夢見被捕獲的恐懼與窒息，夢見……夢見菲尼緹斯蒼白卻有力的手指，它們在她身上肆意游走，點燃一切深藏的渴望；夢見少年仿佛帶有魔性魅力的深邃雙瞳——如果那是另一種形式的深淵，那她就是被深淵抓住的飛鳥，無論如何振翅也飛不出黑暗織成的網；夢見他身后伸出的無數觸肢，粗壯、黏滑而猙獰，將她四肢牢牢釘住，讓她恍惚以為自己變成了一只被穿刺的標本……

    夢境的感覺實在太逼真、太窒悶，光只是回想起其中的片段，瑟拉維雅便呼吸加速，四肢發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太糟糕了，現在還是白天啊！

    瑟拉維雅搖了搖頭，強迫自己趕緊停止胡思亂想。

    如同與她心意相通，旁邊的尤利烏斯忽然出聲，打斷了兩名女孩的交談：“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早餐吧？有什么話可以路上再談，莉莉婭同學，你覺得呢？”

    “莉莉婭同學”……他居然私下里也這樣叫她！明明在不久之前，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會彎著一雙笑眼，用俏皮的語氣喊她“莉莉婭”。

    因為已經有了決定珍愛一生的女孩，所以他是在主動與她保持距離嗎……

    莉莉婭頭一次知道，原來心碎是有聲音的——就像肥皂泡炸開，白色雪花撲簌簌落地，聲音極輕微，卻帶來針刺般細細密密的疼痛……更讓她感到難以呼吸的是，就在她面前，尤利烏斯微笑著朝瑟拉維雅攤開了他的掌心。

    紅發的少女輕晃羽扇，矜持地將手放進了尤利烏斯手中。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肩并著肩，十指相扣，雖然與她同行，卻自然地和她拉開了一人寬的間隔。

    這一刻，莉莉婭從未如此真切地體會到，眼前兩人的世界已經自成一體，而她則成了被排斥的存在……哈哈，真是可笑。

    明明是她先的……

    雅拉前輩真狡猾啊。明明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關注—— 菲尼緹斯、奎伊、穆勒老師……大家都被前輩吸引了目光。前輩擁有的已經夠多了，為什么不能把尤利烏斯讓給她呢？

    所以會走到這個地步，全部都是前輩的錯。

    是吧？

    第93章 B結局

    “下次再見。”

    莉莉婭保持著虛偽的假笑，一邊揮舞手臂，一邊目送尤利烏斯和瑟拉維雅并肩往二年級的方向走。

    當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金發的少女瞬間斂起笑容，從來明媚陽光的臉上浮現一抹深深的陰郁。

    “菲尼提斯，你在的吧。”

    她走到角落無人處，冷聲喊。

    “啪”，如同玻璃罩碎裂的聲音響起，女孩的身后，一道身著西裝校服的影子悄然浮現。

    “不愧是被光明所眷顧的人，你的感覺很敏銳。”行蹤被喊破，菲尼提斯并未驚慌，語氣依舊平淡如昔，臉上表情毫無起伏。

    莉莉婭冷笑一聲，有意刺他說：“那又如何，再怎么被眷顧，不依舊和你一樣，得不到愛人的心？”

    她本以為這話能激怒菲尼提斯，不想，對方就像沒聽見一樣，用一雙毫無波瀾的深邃黑眸靜靜看著她，直到莉莉婭率先承受不住，狼狽地挪開了視線。

    太可笑了，她想，都已經決定了要走那一條路，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立場去嘲諷菲尼緹斯呢。說到底，她和他沒有什么不同，都只是為愛瘋魔的人罷了，她卑劣的品行，也不會因為與菲尼緹斯割席的行為變得高尚哪怕一點點。

    她沉默著與菲尼緹斯對視了半晌，忽然覺得十分沒意思。

    “你之前告訴我的愛情魔藥呢，拿出來吧。”金發的少女語氣頹喪地說。

    菲尼緹斯依言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瓶子中裝了半瓶粉紅色的液體，流淌的時候略顯黏稠，質地有點像淡色的血漿。

    “使用時需要混合你的血液或者唾液，一并喂給尤利烏斯，一次一茶匙，他將為此對你神魂顛倒，癡迷不已。但效果只能持續很短暫的幾天，若想讓魔藥永久生效，需要持續攝入至少一個月。以及，最重要的——你做好準備了嗎？”

    莉莉婭咬緊嘴唇，緩慢點了點頭。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知道是什么——一個轉變信仰的魔法儀式。

    光明神是洛維塔官方認可的幾大主神之一。之所以這位神祇能受到廣大民眾的信仰，是因為祂代表了祝福與守護，能幫助祂的信徒提高對黑魔法與詛咒的抵抗力。

    愛情魔藥對人的意志和理智有強大的扭曲和摧毀效果，自然被劃在了黑魔法物品的行列。莉莉婭全家都是光明神的信徒，生活在那樣的家庭氛圍中，她從出生起就信奉光明神，長大后更因為覺醒了極強的光明魔法天賦，而成了備受神明喜愛的少女。

    光明神對自己的虔誠信徒十分大方。經過每日的鍛煉和祈禱，不知不覺間，莉莉婭的身體里已經蘊含了大量菁純無比的光明之力。上一回，僅僅只是攙扶時不小心用出力量，莉莉婭就成功在瑟拉維雅腹部打下了一枚堅實的光明印記，讓菲尼緹斯的洗腦速度大大放緩，給他增添了數不清的麻煩。

    這還僅僅只是莉莉婭對外使用的光明之力。在沒有使用時，寄宿在她體內的力量更加純粹，更加厚重，將莉莉婭的體夜摻入愛情魔藥，內部蘊含的光明之力會在接觸的瞬間就讓魔藥失去效果。

    想要成功使用愛情魔藥，莉莉婭必須放棄她的光明神信仰，做一個被唾棄的背教者。

    這并不是一個容易做出的決定。但此時此刻，女孩對愛情的執念已然超越了她的信仰。

    “儀式的事我會自己籌備的，謝謝你的忠告。”

    說著，莉莉婭從菲尼緹斯手中拿走玻璃瓶，面沉似水，轉身離去。

    下午，莉莉婭以身體不適為由，同老師請假曠掉了半天課。

    瑟拉維雅對此一無所知。因為晚上的噩夢，她的精神不太好，聽課時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某一時刻，腹部忽然傳來一陣如熱炭灼燒的劇痛。

    那痛感非常短暫，像一個肥皂泡的破碎，眨眼即逝，瑟拉維雅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痛感便如它的突兀出現那般，又突兀地消失了。

    下一秒，一種難耐的空虛忽然如潮水一般，淹沒了紅發的少女。

    那是很難形容的感覺，明明她還在這里，意識清醒，身體也完好無損，可瑟拉維雅就是覺得，她身邊少了什么，沒有“那個東西”，她就是有缺憾的，是無安全感的，是憂郁消沉的，是漏了風的氣球，被蛀空的圓木，只有一只翅膀的鳥兒……是這世上一切不完滿的東西。

    而這種空虛感，隨著時間的推移，正越發劇烈。

    最開始，只是心里隱隱有種少了什么的感覺。但很快，瑟拉維雅開始感到煩躁焦慮，喉嚨干渴，血液滾燙，心臟在胸口瘋狂跳動，催促著她快去尋找，讓她頭腦昏沉，坐立難安。

    可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呢……

    幾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一張臉浮現在女孩的眼前：雪白的卷發，漆黑的深瞳，精致的面容，還有一聲聲充滿依戀的“姐姐”……啊，找到了，原來她缺失的部分就是菲尼緹斯呀。

    菲尼緹斯，菲尼緹斯，菲尼緹斯……多么好聽的名字啊！光只是默默念誦，干涸的心底就像下了一場潤澤無比的春雨，頃刻間，枯木抽枝，鮮花綻放，大地一片回春盛況。

    陶醉間，不知哪里的蜜罐忽然被打翻。陣陣甜香像無數只沒有實體的鉤子，絲絲縷縷飄過鼻端，瑟拉維雅深吸口氣，不由自主被那深入靈魂的甜香引得神魂離體，理智喪失，只一味想去追尋香氣的源頭，為它牽腸掛肚，為它寤寐思服……

    “瑟拉維雅同學，你這是？”

    魔法文老師詫異的問話聲傳來，被點名的女孩如夢初醒，轉頭四顧，這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太可怕了，她的身體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會突然不聽使喚……還有那氣味，直到此刻，隨著深呼吸將氣味吸入，瑟拉維雅才恍然發現，原來那甜香并不是她的臆測，分明就是真實存在的！

    即使是在被老師質疑的此刻，它依舊一陣一陣，若有似無地從遠處飄過來，牽動著她敏感脆弱的神經。

    好棒的香氣呀，和她曾在菲尼緹斯身上嗅到的氣味那樣相似，讓她不由得回想起昨晚那個潮悶窒熱的夢……不行、打住！

    短短十幾秒，瑟拉維雅差一點又當著老師的面走神。反應過來后，她知道接下來的課自己是沒辦法再繼續聽下去了。

    為避免自己在大庭廣眾下做出更多不體面的事，瑟拉維雅迫不得已撒了個謊：“很抱歉，奧爾文老師，我感到身體不太舒服，想去醫務室。”

    說完，在老師擔憂的目光下，她拒絕了熱心同學的攙扶，腳步虛軟，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

    第94章 B結局

    瑟拉維雅沿校道朝醫務室的方向緩慢行走著。

    她懷疑自己生病了。為此，瑟拉維雅打算找醫務室的醫生幫忙看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如果醫生看不了，她會請對方開一張假條，讓她能離開學校向父親大人求助。

    然而，走出教室后，沒有了門窗的阻隔，飄在空中的那股香氣正變得越發明顯。

    一開始，瑟拉維雅還能用意念抵抗住誘惑，努力忽略那股氣味，專注于自己腳下的路。

    但當她拐過校道的拐角，走上一條往來必經的大路時，迎面一陣大風刮過，將越發濃郁的香氣送到了瑟拉維雅鼻端。

    絲絲縷縷的幽香仿佛擁有生命，隨瑟拉維雅的每一次呼吸，迫不及待鉆入到她的身體里。它起初是溫和無害的，身體的防御機制遭到欺騙，任由它長驅直入，最終來到她的大腦。

    隨后，在控制人體的中樞位置，這古怪又惑人的香氣揭開了它無害的面紗。

    如某種猙獰的寄生怪物，它驟然膨脹身軀，向外伸展出無數形如絲線的透明觸肢。那形似章魚的觸肢甫一接觸大腦，便裂開柔軟的尖端，露出藏在下方的尖針，狠狠刺進無防備的大腦皮層，同時將柔軟的觸肢拉長，繩索一樣把大腦緊緊糾纏與包裹，直到將它整個“吞下”，包成一只圓鈍的繭。

    熟悉的鈍痛出現，這一次，反應比過去劇烈了無數倍。如果說以往的力度還只相當于隔著墻壁感受從另一端傳來的捶打，那么這次，捶擊的力量直接作用在了大腦本身。

    一下，一下，又一下……最初的感覺很糟糕，像是有一柄鐵錘在腦子里不斷地敲，每一下都讓人眼前發暈，反胃欲嘔。

    然而，說不清到底從何時開始，痛苦消失了。

    不，也可能那份痛苦依舊在，只是被某種力量隔開，讓瑟拉維雅忽然感覺不到了而已……總之，隨著那種強烈的疼痛和令人作嘔的感覺消失，瑟拉維雅不再覺得有鐵錘在腦中敲打。

    取而代之，她開始產生一種錯覺：自己的大腦——那被寄生怪物所捕獲、被包裹、被刺入無數觸肢尖針的可憐大腦，如今正變成一張潮濕溫暖的孵化床，孕育著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頭腦中永不止息的捶打，則變成了那東西有力的心跳，“嘭嘭，嘭嘭，嘭嘭”，每一下搏擊，那生物的生命力便壯大一分。

    直至最后，在巨繭一陣劇烈的顫動中，名為“迷戀”的生物誕生了。它蠕動著，用尖銳的肢端刺穿大腦皮層，撕裂香味織就的巨繭，咔噠咔噠舒展身軀，發出了降臨人世的第一聲喜悅輕唳。

    那一刻，行走中的紅發少女渾身一顫。她停下腳步，痛苦地嗚咽一聲，軟軟癱坐在了地面上。

    理智崩塌，思維停滯，如果有人在旁邊，會發現地上的女孩正迅速失去目光焦點，變成人偶般的行尸走肉。

    瑟拉維雅就這樣一動不動，在地上坐了快五分鐘。

    五分鐘后，她像第一次使用身體一樣，歪歪扭扭，四肢不太協調地從地上站起，歪著腦袋在空中嗅聞了一會兒，選定某個香氣最濃郁的方向，一搖一擺地朝那處走去。

    香，好香啊……

    好想靠近，然后溺死在那迷人的芳香里……

    在香氣的誘惑下，瑟拉維雅睜著空洞的眼睛，如行尸走肉般走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

    最初，她的步伐還明顯透著生疏，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絆絆，好幾次差點摔倒。隨著時間的推移，理智的高光重新在女孩眼中亮起，她對身體的掌控也回歸了應有的水平。

    當一名在外游蕩的學生與瑟拉維雅偶遇，局促地叫她“學姐”時，紅發的女孩甚至還記得要履行自己身為級長的職責，端起架子盤問這名學生為什么上課時間在外面亂走，教育他下次有事記得請假。

    “知道了，學姐。”

    那學生站在原地老老實實挨了頓訓，等到瑟拉維雅松口，便立刻轉身逃之夭夭。

    瑟拉維雅見狀無奈搖頭，抬腳繼續朝香氣的源頭走。

    她現在處于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態。渾身輕飄飄的，像是漂浮在云端，又像是泡在暖融融的溫泉里，整個人輕盈又快樂，那些曾經束縛她的存在——道德、倫理、他人的看法……統統被甩脫被掙開，無法再給她帶來任何限制。

    明明殘余有理智，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卻覺得一切都無所謂，只想一直追尋著那令人愉悅的芬芳，近一點，更近一點……

    她知道，只要到達那個地方，與香氣的源頭在一起，她殘缺的靈魂將得到圓滿，她將獲得永恒的快樂。這樣的認知讓她身心愉悅，握著羽扇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快了，快來，就在前面……

    仿佛在回應瑟拉維雅的渴求，當她尋著香氣的來源，走到校園內一處僻靜的庭院時，白玫瑰花架后，忽然轉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雅拉，你來了。”

    看到人影的一瞬間，濃郁的香氣如浪潮般撲面而來。持續興奮的大腦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渾身的快樂因子如成熟到極致的果實，在枝頭轟然炸裂，因為過度強烈的刺激，瑟拉維雅瞳孔放大，面泛潮紅，整個人看起來都陷入了一種難言的亢奮中。

    “啊，我來了，我終于找到你了……”她用甜蜜得仿佛要滲出糖漿的嗓音感嘆，濃綠的眼睛緊緊鎖定面前的少年，貪婪地描摹他雪白的卷發，深黑的眼睛，蒼白的皮膚，鮮紅的唇。

    啊，是這樣啊……她一直在尋找的、缺失的另一半，原來是菲尼緹斯。

    多么理所當然的答案，只是過去，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心情。但現在不一樣了，所有的枷鎖都已經除去，她就只是她，他也只是他。

    只要遵從內心，遵從香氣的指引就行了……

    菲尼緹斯朝她伸出一只手。沒有絲毫猶豫，瑟拉維雅將手放進了少年的掌心。

    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兩人身體俱都一抖。瑟拉維雅睜開的綠眸緩慢流下一行晶瑩的淚水，菲尼緹斯見狀，以溫柔但堅定的動作扳起她的下巴，低頭細細啜吻姐姐的眼淚，一面品嘗那微咸微苦的滋味，一面露出一抹病態的微笑。

    “沒什么好傷心的，”他湊近女孩的耳邊，低聲承諾，“我將帶給你永恒的幸福。”

    說罷，少年順從內心的渴望，貪婪地吻上了瑟拉維雅的唇。

    第95章 B結局

    瑟拉維雅曾經在她的文字里描寫過無數次接吻的場景——溫柔的，激烈的，一觸即分的，抵死糾纏的……但它們都不如眼下她與菲尼提斯的這個親吻纏綿熱烈。

    是因為有香氣的催化嗎？

    瑟拉維雅不知道。

    從觸碰到菲尼提斯的那刻起，她就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所淹沒。悸動、歡欣與難言的滿足取代了理智，全權掌控她的頭腦，讓她忘記了身外的一切，徹底沉浸在與喜愛之人唇齒相接的無上快樂中。

    喜歡，好喜歡……好想和他近一點、更近一點，直到徹底融為一體……

    她睜著微微失神的潮濕眼眸，腦袋后仰，任由菲尼提斯單手托住她的后腦，蒼白的長指深深陷進她鮮紅的鬈發，將她后退的空間牢牢堵死。

    少年的另一只手就落在瑟拉維雅的左側臉頰上，掌心貼著頰肉，手指內扣，將緊閉的唇瓣掰開一道無法閉合的縫。

    被撬開的貝類露出了堅殼下毫無防備的內里。

    鮮紅的貝肉濕潤，柔軟，擁擠又脆弱，雪白的珍珠點綴其間，小巧可愛，令人見之心喜。

    菲尼提斯定定注視著眼前的絕美勝景，擬態的人類身體喉結滾動，體溫升高，心跳過速，光潔的額頭滲出細汗，逼真呈現出被誘惑者應有的反應。

    在姐姐清醒的時候親吻，好像還是第一次……雖然也不算太清醒就是了。

    他分心想著，再不等待，低頭吻上了覬覦已久的珍寶。

    唇齒糾纏，唾液交換，呼吸相融……不再如先前那許多個夜晚，他情焰灼身，一味索取，她陷入昏睡，毫無反饋。此時此刻，懷中的人是有意識的，她會動，會紅著臉笨拙但熱情地回應，會因絞纏太緊而瑟縮，會在呼吸不暢時抬起胳膊，將柔軟的手指勾上他的手背，輕輕地拽。

    于是他知道，姐姐喜歡他在親吻時甜吻她的上顎，但不可以侵入太深，她會不舒服……哪怕他再迷戀那種抵死糾纏、融為一體的感覺，依舊不可以。

    姐姐不舒服的時候會流眼淚……哪怕他已經做過太多會令她失望的事，他依舊不想惹她哭。

    然而，欲念之火一旦在體內燃起，又如何能憑些許念頭止住？當理智警告著少年一定要注意把握好度，別讓姐姐感到害怕時，在看不到的地方，幾粒火星隨風而散，落在干涸的心湖湖床上，迅速引燃了深埋底部的漆黑油狀物。

    烈焰呈燎原之勢席卷而來，見風而長，越燃越烈，不過一晃神，菲尼緹斯便沒能控制住，布料遮蓋下的身體迅速膨脹變形，一條條紫紅的觸手破開皮膚鉆出體表，粗壯猙獰的身軀舒展開，像獵手捕食般在身后張成一朵重瓣巨花的形狀，企圖將懷中的女孩整個吞入。

    “簌簌”，阻止了這一行為的，是遠處野貓躥過花叢發出的輕響。

    被響聲所驚動，菲尼緹斯如夢初醒，趁瑟拉維雅仍沉浸在親吻中沒有睜眼，迅速收回了失控的觸手。

    黏黏膩膩的蠕動聲成了這些觸手出現過的唯一證明……好在此時，嘖嘖的水液聲不止這一點，于是一切的異樣都被掩蓋。少年長睫低垂，繼續專注地攫取著少女口中的芬芳，女孩忘我投入，熱情回應。

    兩人在白玫瑰花架旁緊緊相擁，專注親吻，遠遠看去，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真是好一幅浪漫無比的青春畫卷。

    ……

    漫長的擁吻終結于一陣宣告下課的鐘聲。

    “差不多是時候了。”

    菲尼緹斯松開懷中女孩，動作熟練地為她擦去額頭滲出的汗珠，整理好凌亂的頭發。

    在身份曝光前，兩人的關系還沒變質的時候，他曾非常習慣于為姐姐做這些小事，姐姐和他也不曾有一絲隔閡，堪稱親密無間。可后來兩人有了婚約，姐姐反而開始疏遠他，甚至背著他和尤利烏斯交往……

    思及此處，少年眸光一暗，在瑟拉維雅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飛快浮現一絲冷漠與譏誚。

    姐姐拒絕了他，但這絕對不是姐姐的錯……錯的是尤利烏斯，身為一國王子，卻厚顏無恥地引誘別人的未婚妻。其他人也就罷了，尤利烏斯自己難道不清楚，皇室為了制衡四公爵，不可能再接受一個有四公爵血統的王子妃嗎？

    實在是輕浮，傲慢，自私自利！尤利烏斯應該慶幸，那個光明神的寵兒喜歡他，否則……

    “有一場好戲，雅拉要看嗎？”將最后一枚松散的緞帶重新打好結，菲尼緹斯湊到瑟拉維雅耳邊，溫聲詢問。

    “好戲？”

    “是的，好戲……來看看吧，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說罷，菲尼緹斯牽起女孩的一只手。瑟拉維雅狐疑地盯著他看了會兒，點了點頭。

    “既然你這樣說，那就去看看吧。”她回答。

    親吻過后，仿佛被施了某種治愈魔法，瑟拉維雅現在眼神平和，面帶微笑，容光煥發，狀態看起來相當正常。

    這就是愛情魔藥的神奇之處了。

    在它還沒有徹底生效的時候，因為虛假的“愛情”還在構造階段，魔藥對人的精神會造成極大的負擔。最開始，飲下魔藥的人表現得和成癮癥患者很像，會陷入一種精神恍惚的失智狀態，下意識追尋下藥者身上的“香氣”，為之癡迷狂熱，茶飯不思。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異常會在達到某個峰值后驟然減弱。直到某個時間點，魔藥的藥效徹底激發，偽造的愛情成功代替原有感情，在飲藥者的精神世界穩定下來，隨后，飲藥者的異常也將徹底消失。

    除了在“愛人”面前會表現得格外黏人、不愿意長久離開“愛人”外，其他時候，飲藥者表現得與常人無異，如果不點明，沒有人會發現她的“愛情”是魔藥帶來的。

    瑟拉維雅體內的愛情魔藥目前就處在完成狀態。

    她的胸腔充滿了澎湃熱烈，無窮無盡的愛意。她正視了自己的內心，不再糾結菲尼緹斯和莉莉婭之間的事——既然他選擇了她，她就放下一切，快樂地與他在一起。兩個人手牽著手，僅僅只是慢吞吞在路上并肩行走，就有絲絲縷縷的甜蜜不斷從心口涌現，讓瑟拉維雅整個人都飄飄然的，快樂得想要轉圈舞蹈……

    但與此同時，她思維敏銳，頭腦清醒，言行舉止都相當正常，根本看不出一絲異樣。

    在經過幾名一邊偷看她和菲尼緹斯、一邊竊竊私語的女生時，她甚至端著架子，矜持優雅地朝她們露出了一個屬于“惡女瑟拉維雅”的招牌式冷笑，壞心眼地把女孩們嚇跑了。

    第96章 B結局

    菲尼提斯牽著瑟拉維雅，在偌大的校園里穿行。

    魔法學院高等部的課業并不繁重。下午下課后到晚餐前，有足足一個小時給學生自由交際或者學習提升。

    下課鈴響起后，學校里到處都是三三兩兩行走的學生。看到半邊身體依偎在一起，舉止神態十足親密的兩人，學生們紛紛露出仿佛要裂開的驚悚表情，目光在瑟拉維雅和菲尼提斯間來回橫跳，還不時低頭跟土撥鼠一樣湊一起嘀嘀咕咕些什么。

    瑟拉維雅努力豎起耳朵，只隱約聽到“王子殿下”、“莉莉婭”等字眼。

    “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她皺起眉，不太確定地問身旁人。

    身為高等部連任兩屆的女性級長、帝國名聲斐然的北地公爵的獨女以及長期擁有“惡女”頭銜的校園名人，瑟拉維雅早已習慣了加諸己身的各種眼光，能做到處變不驚。

    但和她不一樣，在魔法學院里，菲尼提斯的口碑一向很好。他有著精靈般精致的五官，自帶一種獨特的憂郁氣質，本就屬于思春期小女孩會喜歡的款，加之頭腦聰慧，成績優異，又從不驕矜，謙遜低調，學校的學生大多對他觀感不錯。

    就瑟拉維雅所知，在菲尼緹斯和她的婚約被突然爆出的時候，有好多小女生背地里難過得偷偷哭了好久呢——倒也不是愛他愛得有多深，而是哀嘆她們從此少了個身份貴重的夫婿人選。

    總而言之，和素有惡名的姐姐不同，菲尼緹斯在學校的風評極佳。

    瑟拉維雅自己被人討厭畏懼時還沒什么感覺，反正早習慣了，頂多就小小地emo一會兒而已。但當菲尼緹斯也可能被自己牽連，遭受他人異樣的目光時，她遲疑了。

    對她的疑問，菲尼緹斯的回答是停下腳步，當著所有人的面牽起瑟拉維雅的手，低頭虔誠地在她手背輕輕落下一個吻。

    “隨便別人怎么看，我不會放手的……只有和雅拉在一起，我才是完整的。”他深深注視著眼前的女孩，語氣斬釘截鐵。

    瑟拉維雅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胸口像裝了一只橫沖直撞的小鳥，心臟在胸腔怦怦亂跳，將滾燙的血液泵到她全身，讓女孩呼吸急促，額頭也不自覺沁出了熱汗。

    “隨隨隨……隨便你！”

    她結結巴巴說完，別過臉去，手上用力，把手從菲尼緹斯掌中抽出。

    菲尼緹斯猛地怔住。

    在掌心的溫暖抽離的那刻，熟悉的寂寞空虛與患得患失籠罩了他的內心。少年的眸光驟然發沉，種種陰暗扭曲的想法剎那間如水蛭般從每一個骨縫中鉆出，蠕動爬行著，迅速將他的腦海浸染得一片漆黑。

    她又要離開他了，即便是愛情魔藥也無法阻止她的離去嗎……

    就在菲尼緹斯在腦內滋生的瘋狂念頭驅使下，即將做出某些不可挽回的舉動時，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暖意。

    菲尼緹斯低頭，看到瑟拉維雅不知何時伸出胳膊，親近地挽住了他的左臂。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偏過頭，不太好意思地朝他露出個笑。

    “嘭！”

    仿佛有禮花在心口無聲綻放。下一刻，便如云銷雨霽，雨過天晴，在肌膚相貼的溫柔安撫下，少年內心的躁動不安瞬間平復，籠罩在周身的躁怒與陰沉更是不翼而飛。

    取而代之，肉眼可見的愉快與歡欣將菲尼緹斯包圍。從來沉默寡言、少有情緒起伏的少年唇角不自覺揚起，白皙的臉上浮現一抹燦若朝霞的赧色。

    事實上，從未如此直觀體驗過“被愛”感覺的深海怪物，此刻已經快樂到渾身顫抖，觸手亂爬，即將窒息了。

    就算是假的也無所謂，他想，只要能讓他永遠沉浸在這樣的美夢里，哪怕讓他立刻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白發的少年和鮮紅長發的少女就這樣手挽著手站在原地，彼此對視，周身飄散出一種甜美又酸澀的戀愛氣息。

    幾名路過的女學生目睹了全過程，興奮地推搡著彼此，壓低聲音激烈討論。

    “好奇怪，我居然感覺他們兩個也不是不行！”

    “說什么呢，那個惡女本來就和菲尼緹斯同學是婚約者好不好！她倆當然應該在一起啊……”

    “喂喂，你前兩天看到王子殿下和惡女在一起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女孩們嘻嘻哈哈的交談聲隨風飄來，瑟拉維雅的臉更紅了。

    “我們走吧……你說要帶我看一場好戲的，到底是去哪里？”她拽了拽菲尼緹斯。

    “就在級長辦公室。”提起這件事，菲尼緹斯斂起笑容，眸中飛快閃過一絲惡意，“是時候走了，再晚就要錯過了。”

    說罷，他邁開腳步，帶著瑟拉維雅，目標明確地再次往一年級的級長辦公室走去。

    一年級的級長辦公室位于行政樓東南角。瑟拉維雅一年級時也在這里處理過行政事務，對這邊很熟悉。

    讓她驚訝的是，菲尼緹斯并沒有把她帶進辦公室，而是給兩人施放了一個隱身魔法，然后牽著她來到了級長辦公室的窗戶外。

    “為什么要來這里？”

    瑟拉維雅的問題剛問出口，就被房間里正在發生的事震驚了。

    級長辦公室是給每個年級的級長用來處理各項事務的專屬房間。身為男級長的菲尼緹斯不在，目前辦公室里除了莉莉婭，只有尤利烏斯一人——他應該是被叫來幫忙的，暫坐在菲尼緹斯的位子上，面前擺放了一沓文件，羽毛筆尖唰唰，正奮筆疾書。

    “實在是太感謝了。菲尼緹斯有事要忙，這些文件急著處理，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茶好了，休息一下吧，余下的應該很快就能完成。”莉莉婭一邊道謝，一邊端著托盤走到桌邊，為王子斟了一盞茶。

    尤利烏斯微笑著接過茶杯，湊近嘴邊，淺嘗了一口。

    事情進展到這，一切還很正常。

    直到某個時刻，異變突發——只聽見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響起，上一秒還在溫柔微笑的尤利烏斯不知為何忽然丟掉了手中的茶杯，轉而抓住面前少女纖細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拽。

    “啊！”

    在莉莉婭的驚呼中，托盤連帶著上面的茶壺茶杯整個兒摔在了地上，發出令人心驚的裂響。在慣性作用下，她沒能站穩，身體向一側歪倒，摔在了寬大的木質辦公桌上。

    莉莉婭掙扎著想要爬起。但是，沒等她起身，寬大的陰影自上而下，將她整個籠罩。

    莉莉婭抬起頭，正對上尤利烏斯表情莫測的臉。

    “你要去哪里，莉莉婭？”他將雙手撐在金發少女的兩側，用身體和長桌搭建了一座堅固的牢籠，把莉莉婭囚在其中，沉聲低語，“不會放你走的，你屬于我……”

    位置關系，有玻璃反光，外面的瑟拉維雅無法看清莉莉婭此刻的表情，只依稀能看到尤利烏斯動作間露出的半張側臉。王子蒼白的面頰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過往的溫和疏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他的眼底滿是病態的癡迷與渴慕。

    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一樣……這、這莫非是！

    忽然聯想到某個結局，瑟拉維雅的心猛地一沉。

    第97章 B結局

    瑟拉維雅穿越的是一個游戲世界。

    游戲原作《心跳！》作為一款經典的戀愛題材乙女游戲，除了HE和NE，自然也給每個攻略角色都配備了相應的BE。

    在四名常規攻略角色中，以弟弟菲尼提斯的BE線最多，堪稱“一言不合就黑給你看”，且他的BE和瑟拉維雅的命運息息相關，因此，在瑟拉維雅撰寫的攻略筆記本中，被重點記錄的就是她所知道的弟弟線的各種走向。

    至于其他三位攻略角色，雖然也都有一至兩條BE結局，但一來這些結局屬于莉莉婭和四位后宮成員內部的愛恨糾葛，和瑟拉維雅這個惡毒女配扯不上關系，二來瑟拉維雅只是游戲云玩家，看過一些攻略帖和同人文，沒有真正玩過游戲，所以在她的筆記中，關于另三人的BE線只是草草帶過，個 別印象不深的BE甚至壓根沒有收錄。

    本來就印象不深，又在異世界生活了十余年，記憶更加模糊，以至于在沒有筆記本幫助的情況下，瑟拉維雅幾乎回憶不起那些BE線的內容了。

    但這絕不包括光之王子尤利烏斯的BE線。

    在原作里，身為官配、主推的王子，人設是溫柔、開朗又善解人意的完美紳士，和一切正面的、令人愉快的情緒相聯系，堪稱“偉光正”人物典范。

    以王子為主角的路線基本都是HE和NE，BE有且只有一條。但這條BE線的內容真的能讓所有人驚掉下巴。

    “強欲”——言簡意賅的命名，生動概括了這條BE線的悲劇根源。瑟拉維雅前世網上沖浪，曾看過一些玩家對這條BE線的吐槽。據說，只有在游戲終章把尤利烏斯王子和另一名攻略對象的好感度都刷到75以上、并且王子好感度高于另一人時，“強欲”結局的條件才會達成。

    在這個結局下，因為玩家操縱的“莉莉婭”對于感情搖擺不定，讓王子長期處于患得患失中，于是，曾經積極又陽光的王子喜聞樂見地黑化了——

    【這特么也太絕了，我那溫柔體貼的完美情人突然跟換了個人一樣，先下毒毒死了他老子，大搖大擺坐上皇位，然后直接下令賜死了我的忠犬備胎賽維勒？？？】

    【你那算什么，我家小情人美蘭狄斯死得才慘呢！我也就舍不得之前刷的好感度，稍微和他藕斷絲連了一下下，一回頭，好家伙，王子居然就站在門口，跟班主任巡查一樣，陰森森看著我們！我看到他掏出刀子，還以為他要砍人，沒想到王子比我想得更狠，居然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啊？王子自殺了？】

    【哪能啊，他避開了要害，等衛士趕來立刻指認說美蘭狄斯行刺他，把我的小情人送進了監獄！如果認真玩這游戲肯定能發現，王室其實一直想削弱四公爵的力量，美蘭狄斯家在四公爵里實力最弱，行刺一事成了很好的借口。后來，南方公爵家被找借口抄了家，我家美蘭狄斯更是受盡折磨，不明不白死在了監獄里嚶嚶嚶……】

    【沃趣，這么刺激的！黑化的王子好帶感哦！】

    【刺激個鬼！我覺得這條線里的尤利烏斯完全就OOC崩人設了！】

    【……】

    這條有關“強欲”線的討論帖曾一度被頂上論壇熱帖，瑟拉維雅出于好奇也進帖子圍觀過，并深深為游戲的設定嘆服不已——雄競的她見過不少，但恕她孤陋寡聞，雄競到一方攻略對象直接干掉另一方攻略對象的乙女游戲，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隨著帖子熱度的提升，越來越多人加入了討論，很快，菲尼緹斯好感第二的“強欲”結局也被人po了出來。

    相較美蘭狄斯背后的南方公爵約瑟夫，北地公爵諾曼的實力要強勁不少。菲尼緹斯是北地公爵的“私生子”，背后有諾曼罩著，尤利烏斯無法像面對美蘭狄斯時那樣，直接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處理掉他。

    為此，王子采取的是“暫避鋒芒”策略。他面上不動聲色，冷靜蟄伏，直到熬死（也可能是用手段弄死）了皇帝父親，自己登基當了皇帝。

    掌握實權后，這位新任帝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借口向鄰居發動領土戰爭，名正言順地把菲尼緹斯派到了戰場領兵，然后制造一些意外，讓菲尼緹斯“一去不回”……

    總之，一句話，在“強欲”路線中，誰倒霉當了莉莉婭心里第二位的存在，誰就會被黑化的尤利烏斯找各種方法干掉——除了隱藏角色穆勒。或者說，瑟拉維雅無法確定穆勒在不在死亡名單里，因為帖子出現的時候，論壇還沒人打出過隱藏路線。

    而眼下，看著一墻之隔的級長辦公室里，尤利烏斯面對莉莉婭時表情癡迷，恍惚病態的模樣，瑟拉維雅油然產生了一種不妙的預感：看這劇情發展，莉莉婭不會是無意中走上了光之王子的“強欲”結局吧？！

    別看尤利烏斯在他的BE里癲癲的，其實這個人精神狀態非常穩定，他唯一一次失控就是在個人專屬的壞結局里。除此以外，無論在哪位角色的何等路線中，尤利烏斯始終保持著“光之王子”、“完美紳士”的人設，從來沒有過崩壞。

    疑似黑化的王子，加上尤利烏斯和菲尼緹斯兩人的高好感度，三個條件湊一起，再如何自欺欺人，瑟拉維雅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王子沒有走“強欲”之路。

    ……可是不行，因為這次王子的“強欲”所針對的人是菲尼緹斯啊！

    哪怕在游戲中，尤利烏斯要等登基后才會清算菲尼緹斯，可當前的游戲劇情因她的亂入，早就亂成了一團，瑟拉維雅又哪里敢肯定，被嫉妒沖昏頭腦的王子不會立即動手，將丟失了“私生子”光環的菲尼緹斯直接干掉呢？

    “不行……絕對不可以！”

    光只是想象菲尼緹斯因王子的襲擊而倒在血泊中的畫面，瑟拉維雅便覺心口襲來一陣劇痛。這種情緒既來自她自己，也來自那顆被愛情魔藥操控的心。無法面對喜愛之人將死的悲劇，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將手按上抽痛的心臟，單薄的身軀向前弓起，難以控制地抖個不停。

    “不可以，一定要阻止……”

    在過度的慌亂下，紅發的女孩仰起下巴，下意識向旁邊最信任的那人求助。

    可她不知道，當她抬起一雙淚眼，痛苦又無助地朝菲尼緹斯喊出“要阻止”時，對方想到了什么——

    龐大無邊的失望，痛苦，憤怒，嫉妒……

    以及隨之而來的、毀滅一切的沖動。

    第98章 B結局

    “就那么喜歡尤利烏斯嗎？”

    正因王子的黑化而手足無措，旁邊的菲尼提斯忽然垂下腦袋，雙手攬在瑟拉維雅腰上，以一個類似擁抱的姿勢將她困在懷中，在女孩的耳邊詢問。

    “什么？”紅發的少女睜大眼，無法理解少年為什么會問這種問題——難道現在發生在級長辦公室的事情不更值得他關注嗎？

    尤利烏斯可是黑化了哦？

    愛情魔藥是種神奇的魔藥，不僅會在飲藥者腦內植入虛假感情，還會讓人掙脫世俗的束縛，變得敢于直面內心。

    因此，面對菲尼提斯的質問，最初的怔愣后，瑟拉維雅用仿佛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我喜歡的當然只有你，一直都是。”

    一直都，喜歡他……

    菲尼提斯屏住呼吸，像個溺水的人終于抓住了一塊浮木，反復品味著瑟拉維雅的回答。每一次重復，就有絲絲甜蜜的感覺自心底油然升騰而起，不知不覺，環繞在他身周的陰郁氣息減淡了不少。

    無論何時，他總是更愿意相信姐姐，畢竟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灌輸培育的。即便菲尼緹斯很清楚，姐姐這句話大概率只是藥物作用——但又有誰規定，虛假的幸福不是幸福呢？

    然而，正當他欣喜于瑟拉維雅的回應，緩慢收緊環在女孩腰間的手，試圖用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表達內心的喜悅時，懷中的紅發女孩卻猛地將頭一偏，避開了他的親吻。

    “菲尼緹斯，快來！”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企圖，抬起手一把抓住少年手腕，將他往遠離窗口的位置拉。

    隔著薄薄一層布料，菲尼緹斯能感到手腕上的力量很大，是那種仿佛要陷進肉里的用力，連指尖也在微微顫抖。

    于是他的身體、包括組成身體的無數條觸手也因為過分的痛苦與嫉妒，難以克制地顫抖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躲開他的觸碰，為什么要帶他從窗前離開，為什么姐姐的手指不停在抖？

    是因為依舊對尤利烏斯有感情嗎？即使被魔藥影響，腦內產生了虛假的愛情，那寶貴的、純粹又真摯的情意卻仍頑強地殘留在心底，所以她仍在拒絕，仍在排斥，不愿被他親近，也不想繼續留在原地看心愛的男人和其他人親熱……

    啊，原來是這樣啊。

    一定是魔藥的藥效還不夠……那就再補充一些吧。

    菲尼緹斯面無表情想著，眼底最后一抹溫情迅速淡去，眸光重又變得冰冷又空洞。

    他一語不發，順從地跟在紅發少女的身后，任由她將自己帶到了茂密的樹叢后藏起來。

    瑟拉維雅對四周隱蔽的環境表現得很滿意。他看到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長舒了一口氣。

    白發的少年緩慢勾唇：恰好，他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地方……

    在看不到的角落，紫紅的肉肢撕開偽裝，向外探出猙獰的觸角，涎液淋漓，窸窸窣窣朝一旁的女孩靠近。

    瑟拉維雅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

    她剛才忽然想起尤利烏斯在魔法上極高的造詣，擔心對方透過窗外的魔法波動發現她和菲尼緹斯，就急忙拽著身旁的人，和他一起躲到了這里。

    說實話，直到現在，瑟拉維雅還是有些懵的。她不明白尤利烏斯為什么會突然黑化襲擊莉莉婭，正如她不明白菲尼緹斯為何會突然丟下莉莉婭，轉身選擇了她……

    但無論如何，有一件事是顯而易見的：眼下王子已經黑化，再想讓他恢復原樣已不可能。以她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菲尼緹斯避讓尤利烏斯，盡量減少他對王子的威脅。

    說到底，這兩人的矛盾根源在莉莉婭。只要菲尼緹斯先退一步，表現出放棄和退讓的姿態，不要做會讓尤利烏斯生氣的事——比如偷窺尤利烏斯和莉莉婭接吻，也許尤利烏斯會看在北地公爵府雄厚實力的面子上，對菲尼緹斯網開一面？

    正飛快盤算著將來，瑟拉維雅忽然感覺掌心那截手腕的觸感不太對勁。

    奇怪，是出汗了嗎，怎么忽然濕漉漉軟綿綿的……

    紅發的少女面露狐疑，低下頭去——在她看清手中究竟是何物的同時，女孩濃綠的視網膜邊緣，倏地映照出無數道紫紅盤曲的觸手影子。它們像綻放的重重花瓣，又似某種巨獸張開的口腔，在她的身后驀地彈出，只一下便將女孩整個捕獲，吞進了血肉織成的牢籠中。

    ……

    瑟拉維雅覺得自己最近的狀態有些奇怪。

    她變得有些嗜睡，時不時就會蜷縮在菲尼緹斯懷里，陷入一陣黑甜的夢鄉。醒來時，她會丟失一些記憶，全然記不起自己到底是如何睡著的。

    好在每次蘇醒，菲尼緹斯都會陪在她的身邊，從無例外。這給了瑟拉維雅無窮的幸福與安心感。

    說起來，他最近還有些黏人。每一次瑟拉維雅醒來，他都會問她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是的，當然，一直如此。”

    “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尤利烏斯？不，他和莉莉婭才是一對，我怎么會喜歡他呢？”

    瑟拉維雅覺得在戀愛中給人安全感是很重要的事，因此，無論菲尼緹斯問幾次，她都會無比認真地給出回答。

    “是啊，你喜歡的人是我，而不是尤利烏斯。”每當她給出回應，菲尼緹斯便會露出高興的表情，抱著她一下下啜吻，一遍遍重復她說的話。

    但瑟拉維雅總覺得他沒有看起來那樣高興。尤其當她提起尤利烏斯，告誡他要盡量讓著對方的時候，菲尼緹斯總會露出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痛苦表情。

    為什么還是沒有用？

    一次又一次，無論重復幾次，尤利烏斯在姐姐心里似乎永遠都是特別的那個。她會額外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還總是私下告誡他，要讓著王子，不要和尤利烏斯起沖突，要在皇族面前保持謙遜與忠誠……為什么，明明她喜歡的是他，為什么還是對尤利烏斯如此維護？

    ——她是不是騙了他，她真的喜歡他嗎？

    說不清第幾次從姐姐口中聽到尤利烏斯的名字后，菲尼緹斯終于爆發了。

    他在魔藥實驗室將自己關了整整一天，最后拿出了一管被明令禁止制造的禁藥“吐真劑”。

    “雅拉，你喜歡我嗎？”

    “又來了……當然喜歡你。別再愁眉不展了，高興一點好嗎？”

    “那你愿意為了我喝下這管藥嗎？”

    “我愿意。只要能讓你高興一些，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瑟拉維雅接過藥劑，甚至都沒問具體作用，便擰開塞子，將藥劑一飲而盡。

    女孩干脆利落的動作讓少年的心中升起濃濃的負罪感。

    他或許做錯了……他應該信任她，不該那樣疑神疑鬼的。如果不是將自己全身心交付與他，她又怎么會什么都不問就把藥水喝掉了呢？

    可悲的是，即便自我厭棄至此，他依舊沒有放棄，趁著藥力詢問了想問的問題：“雅拉，你喜歡我嗎？”

    吐真劑迅速生效，紅發的女孩雙眼失焦，像人偶一樣一字一頓回答：

    “喜、歡……”

    在聽到答復的那一刻，菲尼緹斯覺得仿佛有一只手將他高高舉起，拋到了半空。那些束縛他的枷鎖，一切令他痛苦、頹廢、失望、嫌惡的東西，還有所有的陰暗與不美好，紛紛化作璀璨奪目的星辰粉末，成了戀愛道路上的美麗裝飾。

    身體輕飄飄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安寧，光只是看著眼前的女孩，便有數不盡的快樂與幸福感將他包圍，讓菲尼緹斯難以自控，差點當著瑟拉維雅的面露出深海怪物的原形。

    只是很快，他又恢復了少許理智。

    “那雅拉喜歡尤利烏斯嗎？”他蹙著眉，小心翼翼問。

    “不喜歡。”

    不喜歡……她居然說不喜歡！

    原來姐姐從沒騙過他，她真的對尤利烏斯無意！

    完美合乎心意的回答，讓少年久違地露出了毫無陰霾的笑。

    足夠了，他想，只要知道這一點，哪怕下一秒就要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甘之如飴。

    “最后一個問題：雅拉為什么格外在意尤利烏斯？”

    懷著滿腔柔情，菲尼緹斯順從內心，溫柔而虔誠地親吻上女孩的紅發，在她耳旁蜜聲詢問。

    問這個問題只是出于好奇……可他沒想到，自己竟會聽到那樣可怕的回答。

    “因為……”瑟拉維雅以機械的口吻，緩慢講述著她的理由。

    前世，轉生，乙女游戲，玩家，攻略者，惡役……乍一聽像個拙劣的幻想故事，但菲尼緹斯卻知道，這是真的。

    因為她說的一切，都能和現實完美對上。

    對尤利烏斯在意，是因為王子疑似“黑化”，擔心王子對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會逃避對他的感情，是因為在游戲里，他是莉莉婭的攻略角色之一；再遠一些，會從初見那天起就對他那樣好，是希望與他搞好關系，避免可能的壞結局……難怪，難怪姐姐會做出那么多奇怪的事，原來是在擔心所謂的“劇情強制力”！

    這個世界在姐姐眼里只是個游戲嗎？

    那他呢，在姐姐看來，他又是什么——一個被劇情所操控、沒有思想、沒有獨立意識的傀儡？

    菲尼緹斯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貪心。明明在幾分鐘前，他渴求的只有姐姐的愛，哪怕那是虛假的愛也無所謂，為什么在明了她的感情后，他又在意起了她對他的看法？

    忘記這些吧，只要她愛他就足夠了。

    只要她愛他，只要……

    可來自深海的怪物有著最令世人唾棄的本性。它對心愛之物永遠保持著貪婪，肆意攫取，不知滿足。

    姐姐，真過分啊……他明明是真實存在的，有七情六欲，會高興，也會受傷，她怎么能把他和虛構偽造的東西混為一談呢？

    必須讓姐姐深刻認識到她的錯誤才行。她好過分，他真的很生氣啊……

    在極端的憤怒下，菲尼緹斯抓起瑟拉維雅的一只手，將一柄匕首放進女孩的掌心，刀尖朝外，直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時間過去太久，吐真劑已經到了失效邊緣。此時的瑟拉維雅已恢復些許神智，能清楚了解眼下正在發生什么，偏偏身體依舊沉重，完全不聽她的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菲尼緹斯握住自己的手，將刀尖往他的胸口刺下——

    不行，不要！

    瑟拉維雅目眥欲裂，拼盡全力與控制身體的力量進行抵抗。或許是努力終于有了回報，在某個時刻，那種束縛她舌尖的感覺陡然一松，她張開口，發出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吶喊：

    “……不！！！”

    可還是太遲了。

    下一秒，只聽“噗嗤”一聲悶響，刀尖刺入，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溫熱黏稠，打濕了瑟拉維雅的額發和臉頰。

    “你看，有鮮血，有心跳，會痛，會難過……我明明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什么虛構的東西。”菲尼緹斯一邊說，一邊用指尖蘸了一滴血，抹在瑟拉維雅嘴唇上。

    很熱，很腥。

    “不，不要……”

    “姐姐要摸摸我的心嗎？因為生氣，它現在跳得很快呢……”

    仿佛還嫌她不夠痛苦，菲尼緹斯抓著她的手，控制匕首上下一劃，在他的胸前破開一道極長的刀口，然后，在女孩驚恐的目光中，他丟掉了匕首，五指扣住瑟拉維雅的手指，強迫她將手探進傷口，穿過堅硬的肋骨，摸上了他怦然鼓動的心臟。

    溫熱，黏滑，還在跳動……怪異的手感讓人聯想到青蛙，但青蛙沒有這樣灼熱的溫度。

    呼吸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涌進鼻腔，瑟拉維雅淚流滿面，喉頭劇烈收縮著，克制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

    就在這時，似乎對她的分心感到不滿，菲尼緹斯忽然微笑著合攏她張開的五指，向下一抓，再往外一拽，生生挖出了他跳動的心。

    那顆心鮮血淋漓地在她掌心歡快跳動的樣子，成為了伴隨瑟拉維雅一生的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