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A結局

    “雖然之前從未產生過這樣的念頭，但我想您是對的……您剛才教我要坦誠，我想，我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了。”

    瑟拉維雅強忍著羞赧，朝穆勒露出一個笑，一雙濃綠的眼眸像被泉水洗刷過的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認清自己的心意后，她完全振作起來了。

    無論旁觀幾次，少年少女們青澀又甜蜜的戀情總是令穆勒感到奇妙有趣，他推了推單片眼鏡，饒有興致地說：“提起坦誠，我覺得這應該是雙向的，小瑟拉維雅以為呢？”

    “啊……是的，當然。”瑟拉維雅歪歪腦袋，不清楚穆勒的話題怎么突然轉換得這么迅速。

    “很好，既然你也認同我的觀點，那么……”穆勒從地上站起，右手“啪”地打了個響指——一陣強烈的銀白色魔法光芒從地面亮起，等充斥視網膜的亮光逐漸淡去，瑟拉維雅驚愕地看到地上出現了一只由銀白光線組成的囚籠，囚籠中關了頭渾身長滿觸手的龐大怪物。

    囚籠中的菲尼緹斯比瑟拉維雅更加震驚。

    幾秒鐘前，當他腳下突然出現魔法陣的時候，菲尼緹斯立時察覺了不對勁。然而，相比存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大魔法師穆勒，他畢竟才剛度過成長期，無論是對魔法的抗性還是應對經驗，都無法與歷史上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同類相提并論。

    更別提，姐姐就在一墻之隔的溫室里，如果他反抗的動作太劇烈，引起了她的注意，豈不是會嚇到她？

    在人類世界生存了這么久，菲尼緹斯深深知道，有一些秘密可以與親近的人分享，還有一些卻只適合深深掩埋，任它在時光流逝中腐朽成塵埃。他的身份就是后者。

    但菲尼緹斯怎么也沒想到，穆勒會如此激進，竟使用傳送魔法直接將他最丑陋駭人的模樣暴露在了姐姐的面前。

    “呀，穆勒先生，這是什么！”

    他聽到籠子外的姐姐發出了一聲驚呼。

    掙脫的動作驟然停住。菲尼緹斯無比慶幸之前因為情緒失控，自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觸手怪，而不是半人半觸手的形態。擔心會驚嚇到紅發的少女，他努力將那些因她的接近而忍不住亢奮舒展的觸手通通收回身邊，把自己的體積在籠子中縮小再縮小。

    稍微小一點，是不是看起來會沒那么恐怖呢？

    “這個問題，我覺得應該由這位親自告訴你……你放心，它已經被我的神圣魔法壓制住，沒辦法對你動手。”當然，即便沒有這個囚籠，它也不會傷害小瑟拉維雅就是了，穆勒在心里補充。

    “‘這位’？……您的意思是，這位觸手先生、或者觸手小姐，其實會說話？”

    “哦，‘觸手先生’，真是個充滿‘菲雅’老師獨特風格的可愛稱呼。”穆勒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在唇邊立起一根食指，“某些話說得太直白就會失去樂趣，接下來的時間，我希望你能和這位‘觸手先生’好好聊聊，我想，你會明白我的用意的。”

    “哎？”

    “那么，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哎哎？”

    穆勒像個討厭的謎語人一樣，丟下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就轉身徑自離開了溫室。留下瑟拉維雅立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滿臉都是懵逼。

    聊？該怎么聊？

    她走近兩步，好奇觀察著籠子一角蜷縮成團的觸手怪。它長得有些像一團海藻，身體全部由紫紅色濕漉漉潮乎乎的觸手組成，看不到頭臉眼睛。可能是見到生人感到害怕的緣故，觸手怪躲在距離她最遠的角落，大大一只縮成一個球，瑟拉維雅試著靠近，它身體還抖了抖。

    好、好可愛……

    瑟拉維雅對這種充滿奇幻風情的生物沒一點抵抗力。見觸手怪害怕，她彎下腰，像跟第一次見面的狗狗打招呼一樣，伸出一只手：“你好，是觸手先生對吧，我是瑟拉維雅，如你所見，是個人類。我不會傷害你的，可以跟你握個手嗎？”

    觸手怪的顫抖停止了。它顯然能聽懂瑟拉維雅的話，身上的觸手像是蛇一樣昂起了脖子，齊齊“看”向她的方向，有個別幾條還人性化地歪了歪腦袋，像是在表達內心的困惑。

    這如同真人的表現，像一支飛射的利箭，直戳瑟拉維雅的萌點。

    唔、不行了……這位觸手先生真的好可愛，穆勒把它抓過來，難道是因為她更新太少，想借此給她增加靈感嗎——那他成功了！她現在簡直文思泉涌！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太可愛的東西會讓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一種破壞的沖動。瑟拉維雅現在就有上述癥狀，還很想拽過觸手怪先生，捏一捏它蒟蒻果凍一樣柔軟Q彈的觸手尖……不，不行，還不是時候，觸手先生的警惕心很強，突然這么做一定會被以為是什么奇怪的人的！

    她紅著臉，強自壓抑著粗重的呼吸，鼓勵地朝觸手先生又招了招手。

    仿佛被她的動作所鼓勵，觸手先生身上那些張望的觸手們害羞地低下了頭。它蠕動身軀，往瑟拉維雅的方向緩慢挪動了一段距離，然后謹慎停住，小心翼翼再次看她。瑟拉維雅沒有動作，依舊保持著伸手的姿勢，臉上滿是鼓舞與欣慰。

    姐姐……雅拉她、她好像并不怕他，反而很喜歡的樣子……

    莫大的幸福降臨在菲尼緹斯身上，他繃緊興奮得發抖的觸手尖，試探著又往前爬行了一小段距離。

    瑟拉維雅依舊立原地，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就這樣一步一步，一點一點，終于，隔著一座神圣囚籠，瑟拉維雅與觸手怪面對面站在了一起。她抬起頭，仰望著面前的觸手怪。它個頭很大，身上的觸手不計其數，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細，紫紅的表皮覆蓋著半透明的黏液，乍一看有些嚇人。不過，仔細看就能發現，那些觸手每一根都很講禮貌，它們乖乖巧巧貼在觸手怪身上，越靠近瑟拉維雅，就表現得越規矩，她的手向前伸急了，有幾根觸手還嚇得炸了毛。

    嘿，那可是濕噠噠軟綿綿的觸手哎，它們居然還會炸毛，這也太犯規了吧！

    瑟拉維雅實在有些頂不住，又把手朝前伸了伸——于是她終于如愿握住了一根尖端崩得筆直的觸手尖尖，手感就和想象中一樣，又涼又滑又柔軟，并且還會因為手指的撫摸而細微顫抖。瑟拉維雅握著觸手搖了搖當作握手，松開手時，心里充滿了不舍。

    “你好，觸手先生，你會說話嗎？”她問。

    菲尼緹斯沒有立刻回答。

    他在猶豫。

    姐姐看起來并不討厭他這副形態，但他無法確定，當“觸手先生”與菲尼緹斯畫上等號時，這種感情能否繼續保持。

    萬一姐姐無法接受他異族的身份怎么辦……哪怕概率再低，一旦發生，那將是他的噩夢！

    “穆勒先生希望我們好好聊聊，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嗎？”瑟拉維雅繼續嘗試搭話。

    觸手先生依舊沉默著，沒有絲毫反應。

    瑟拉維雅覺得繼續這樣下去不行，既然觸手先生不說話，那就由她來主動好了。于是她把掌心攤開，在觸手怪前面展示了一下，嘴里詢問：“我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可愛的觸手生物，我想摸摸你的觸手……不會攻擊你的，就只是摸一摸，可以嗎？”

    觸手先生仍然沒有開口——但它身上那些觸手像是海床上的花園鰻一樣，紛紛從它體表豎立起來，招搖著擺出一副“翹首以盼”的姿態。

    瑟拉維雅把手伸過去，它們立刻長蛇一般扭動著身軀，亢奮地迎接上來。搶在最前面的那根有幸被女孩軟綿綿的小手抓住，她動作笨拙地用拇指與食指圈住觸手，上上下下一通摸索，意外發現在觸手的尖端有幾道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裂痕。

    這是什么，難道這觸手是可以打開的？

    瑟拉維雅是個臉上長痘就忍不住要去摳一下的人，那幾道神秘的裂痕在她眼中仿佛有什么特別的魔力，一忍再忍，她終究還是沒能敵過那份誘惑，用指甲在裂痕邊緣輕輕摳了摳。

    她以為她做得很隱蔽，卻不知觸手的尖端正是神經最密集也最敏感的部位，被碰到了脆弱處，那條觸手像條絕望的大魚，“啪”地在女孩掌心彈跳了一下。

    與此同時，籠子里的觸手先生也跟渾身通了電一般，觸手尖端齊齊扭曲顫動，從身體中央發出了一聲沙啞無比的呻/吟。

    等等，這熟悉得如同要刻進骨子里的聲線，分明就是……

    想起穆勒離去前意有所指的話，一道靈光閃過腦海，瑟拉維雅如遭雷擊，登時僵在了原地。

    第82章 A結局

    “菲尼緹斯……是菲尼緹斯嗎？”瑟拉維雅攥著觸手，語帶試探。

    觸手先生渾身卸了力，正軟趴趴貼在籠壁上，體表像是呼吸一樣劇烈起伏著。聽到瑟拉維雅的問話，它呼吸的動作整個兒僵住，片刻后，瑟拉維雅聽到觸手團的中央響起問話：“你會害怕我嗎？”

    那個聲音悶悶啞啞的，聽起來和菲尼緹斯清澈好聽的少年音一點也不像，但也許是出于“女人的直覺”吧，瑟拉維雅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面前的觸手先生，它就是菲尼緹斯！

    她的心因為這個猜測，無端狂跳了起來。

    “當然不會。”順從內心，瑟拉維雅坦然回答。

    “會覺得這幅姿態丑陋嗎？”沙啞的嗓音繼續問。

    “沒有……不如說，我覺得這個樣子很可愛，很有奇幻生物的感覺！”說到后面，一種如同在表白的奇妙既視感涌上心頭，少女的臉頰不由自主翻滾起一陣熱意。為了掩飾尷尬，她輕咳一聲，手指隨意把玩著掌心的物件，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面。

    于是，那根被女孩握在手中的觸手才剛從先前的刺激中緩過勁，又立刻陷入了新一輪瘋狂。觸手尖本就是一根觸手神經元最密集的部位，面對敵人，它可以將表皮硬化，分泌出強腐蝕性的黏液，甚至露出內藏的毒牙，輕輕一下就能將敵人殺死。可是，那一雙正來回撫摸、搓弄、揉捏著它的手，偏偏屬于這世上它最渴望親近的存在。

    姐姐說他可愛，她一點都不排斥他……

    光只是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身體就忍不住一陣發燙，連一項聽話的觸手們都開始躁動起來，黏黏糊糊爬在囚籠的光柵上，恨不得下一刻就能突破阻礙與她盡情貼貼。

    壓抑已久的感情瀕臨臨界，終于還是沖破了理智。瑟拉維雅感到掌心的觸手動了動，她低頭，看到它像條蛇一樣扭動身軀，尖端綻開一道隱藏的小口，悄悄啜吻上她的手指。

    癢癢的，滑滑的，還有些涼。

    她情不自禁笑了一聲，更親密地攥住觸手脆弱的脖頸，身體向前壓在了神圣囚籠上，與觸手先生隔著個籠子“臉貼臉”。

    “你是菲尼緹斯對不對？”盡管是問句，但聲音很篤定。

    “……”觸手先生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承認了，“是我。”

    這句話如同一個信號，話音剛落，籠子里的觸手便開始向內蠕動收縮。微妙的黏膩水液聲中，無數根紫紅的觸手像花瓣一樣合攏在一起，抱成碩大的一個圓球。片刻后，等那朵膨脹的詭異花朵再次打開，原本的觸手不翼而飛，在花心位置，赫然出現了菲尼緹斯的上半身。

    他像在母體內孕育的胎兒一樣，頭顱低垂，雙手抱胸，在萬千觸手的簇擁下緩慢睜開鮮紅的雙眼。

    少年的衣物應該是在變身的時候就遺失了，目前上半身完全赤果，蒼白的皮膚在紫紅的觸手反襯下，瑩潤得如同某種玉石。而當視線順著腹部肌肉隱約的輪廓，一路向下來到少年人魚線的位置時，屬于人類的身體組織逐漸被觸手取代。

    與完全觸手形態不同，在半人半觸手的形態下，少年下半身的觸手有兩種，一種類似章魚的足須，內側有碩大的藍紫色橢圓吸盤，但相比章魚足要更加粗壯有力。這種足須的數量不多，只有七八條，卻輕易撐起了少年的身體，讓他能夠穩穩當當保持直立。

    除了章魚足，另一種觸手便是先前摸過的那些軟綿綿。它們大多手腕粗細，通體光滑柔軟，尖端細窄，上面分布有隱約的裂痕。這類觸手的數量極多，如果把吸盤足比作鋼筋，那這些小觸手便是填補空隙的混凝土，它們共同組成了菲尼緹斯人類之外的另一半身體，將面前的少年襯托得既詭異又圣潔，讓人聯想到某些邪神遺跡中矗立的神像。

    真、真的好帶感啊……

    瑟拉維雅張大嘴，傻呆呆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時間忘記了言語。

    菲尼緹斯也沒有說話。他立在籠子里，安靜注視著面前的女孩，企圖從她臉上找到哪怕一絲不適或者排斥——但沒有，瑟拉維雅漲紅著臉，視線一直在他下半身的觸手上打轉，眼中有好奇，有驚嘆，有疑惑，但就是沒有絲毫的畏懼退縮。

    怦怦，怦怦，心臟在胸腔鼓噪得越發劇烈，伏在地上的觸手也紛紛躁動起來，用濕噠噠的尖端欣喜而羞澀地磨蹭拍打著籠子。

    瑟拉維雅察覺有異，抬起眼眸，正好與少年對上眼。

    鮮紅的眼瞳像血液，像紅酒，像寶石，折射著灼灼的光，美麗得驚心動魄，讓人迷醉。短短片刻的對視，女孩便覺四肢柔軟，渾身發飄，難以抵擋地墮入了一片美好無比的幻夢。

    夢中有大海，有陽光，有沙灘，有高飛的鷗鳥，還有一條順著潮水沖到岸邊，不住親吻她手指的小魚……不，那不是小魚，而是菲尼緹斯的觸手。

    那條有幸被女孩握住不放的小觸手，正小魚一樣潮乎乎濕噠噠，在她掌心依戀地蹭來蹭去，用行動表達著它的親近與喜愛。

    瑟拉維雅摸了摸那根觸手，感覺似乎能借觸手的行動看清弟弟的內心。想到這，她的嘴角不自覺揚起：“菲尼緹斯，你的觸手一直在蹭我，你不管管嗎？”

    菲尼緹斯順著女孩的話看向她掌心，待看清那觸手沒出息的模樣，一張臉霎時飛上一層濃烈的緋紅。

    “雅拉……”他張口，因為喉頭干澀，聲音稍顯發緊，“我剛才在溫室外，聽到你和穆勒先生的對話了。”

    “哎？”

    “我想知道，你和穆勒先生說的那句話它……它還有效嗎？”說到這，少年緊張地蜷了蜷手指。受本體影響，那些分散在四周的觸手也跟著緊張地蜷起了觸手尖，在地上胡亂爬動，這樣混亂、忐忑又青澀的反應，大大緩解了瑟拉維雅被聽見心聲的尷尬，甚至讓她隱隱有了種身為前輩的得意感。

    哼哼，弟弟，在感情方面，你還是個純新手，得讓姐姐我好好教教你呢！

    她如是想著，忽然就覺得主動告白都不算什么事兒了。穆勒先生說了，做人要坦誠，要正視自己的內心。她不想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一些事情，為之努力過但失敗了和試也不試直接放棄完全是兩碼事。

    再說了，就算坦誠的結果是被拒，那她也可以早些放棄，再開始第二第三春……身為有錢有權的公爵千金，難道她還會缺男朋友嗎！

    想到這，瑟拉維雅不再猶豫，她注視著菲尼緹斯的眼睛，語氣認真地說：“菲尼緹斯，不管你之前是否聽到我的話，我還是想當面跟你說一聲，我喜歡你，不是作為姐姐對弟弟的喜歡，而是異性之間那種情感。當然，說這句話并不是為了給你增添什么壓力，你和父親的約定依舊有效，若是你對我沒意思……”

    話沒說完，瑟拉維雅的嘴便被一只手捂住。

    “不用說下去了！”菲尼緹斯湊到籠子邊，從來淡定從容的臉上，頭一次出現急不可耐的神色，鮮紅的眼睛亮得嚇人，“不存在什么如果，我也喜歡姐姐，非常喜歡！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與姐姐永遠在一起，沒有任何人插足，只有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少年的話太熱情，瑟拉維雅的耳朵不自覺開始發燙，胸口的心跳也快得驚人。為了緩和過度緊張的情緒，她垂下腦袋，用手撩著耳邊的羅馬卷，沒話找話：“嗯，菲尼緹斯，你確定你的喜歡是對異性的喜愛，而不是親情嗎？”

    回答她的是一個親吻。

    困住少年的囚籠不知何時化為了羽毛般的光絮，飄飄悠悠升到半空，光芒緩慢黯淡下去，直至最后消失不見。沒有了最后的阻隔，籠中的少年向前一步，伸出光裸的胳膊，輕輕捧起紅發女孩圓潤的臉頰，偏頭，在她唇上落下虔誠而溫柔的一吻。

    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一吻落定，他后撤少許，凝視著女孩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對姐姐，是這樣的感情。”

    “……”犯、犯規！

    瑟拉維雅給親得嘴唇發麻，四肢無力，頭腦也昏沉沉的，直接陷入了過熱宕機。

    菲尼緹斯顯然也沒表現得這樣淡定。親吻過后，他垂著眼，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的嘴唇，喉結難耐地上下滾動，雪白的睫毛顫動不止，讓人聯想到初雪時落滿雪花的纖細樹枝。

    “我可以繼續吻你嗎？”他的聲音在女孩耳邊響起，啞啞的，帶著難以驅散的熱意。

    話畢，不等女孩回應，少年腦袋一歪，又一次親吻了上來。

    他的體溫一向偏低，嘴唇也涼涼的，輕輕摩挲在她唇上，像下了一層霜。但當少年的舌生澀卻纏綿地撬開齒關，帶著灼熱的呼吸侵入時，瑟拉維雅又逐漸覺得，那不是霜，而是柔軟的棉，紛飛的絮，燃燒的白羽……

    地面上，兩道影子一道纖細，一道猙獰，突破重重阻礙，逐漸重合在一起。

    溫室里，熱意正濃。

    ……

    第83章 A結局番外

    新的學年，王都魔法學院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二年級的女性級長瑟拉維雅與一年級的男級長菲尼緹斯在一起了。

    當然，對于那些出身王都貴族的學生而言，兩人的婚約并不算什么秘密。畢竟當初菲尼緹斯15歲的生日會辦得很隆重，王都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出席了，因此，宴會上發生的鬧劇、以及后續一系列處理結果，在貴族圈堪稱人盡皆知。

    但在這對“前姐弟”以熱戀姿態現身人前之前，對于這樁婚事，外界普遍的觀點是不看好。有很多人都為菲尼緹斯不值，認為他完全是受人脅迫，才答應了娶那個有名的壞脾氣女孩瑟拉維雅，另外也有一些階級觀念較濃厚的大貴族，則對菲尼緹斯的身份頗有微詞，認為諾曼公爵為女兒擇選的夫婿實在不上臺面，有墮北地公爵祖上的榮光。

    瑟拉維雅不是傻子，對外人的看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是以前，她可能還會顧念一下所謂的游戲劇情，夾緊尾巴安安分分做她的路人惡役，可當游戲劇情被她崩壞了個徹底，弟弟甚至直接從人類變成傳說中的魔獸“摩涅狄特羅”以后，她突然也不想再壓抑天性了。

    愛咋咋地，她不干啦，蕪湖！

    菲尼緹斯很可愛，很乖巧，很聽話，在父親諾曼的放養政策下，說他是由她一手帶大的一點都沒問題。他完美迎合了她所有的喜好，這樣的弟弟，隨著成長，正變得更加俊美，更加聰慧，更加優秀，輕而易舉就能吸引他人的目光——難得的是，不僅她喜歡他，他也對她抱有相當濃烈愛意，四舍五入，上天都把飯喂到嘴邊了，她要繼續傻乎乎摔碗，那活該她單身一輩子啦！

    瑟拉維雅才不想注孤生。從表白的第二天起，她就主動牽起菲尼緹斯的手，大搖大擺招搖過市，如果遇到能說上兩句話的人，還會非常高調地走上前和人家搭話，然后裝作驚訝地問：“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菲尼緹斯在熱戀？！正如你看到的這樣，我們很親密哦！”

    猝不及防被塞狗糧的同學：“？？？”

    不是、特么的誰問你這個了！

    學校的人起初冷眼旁觀，個別心懷惡意的還會躲在一邊偷偷觀察菲尼緹斯的微表情，內心揣測這位可憐的“未婚夫”是不是又被惡女瑟拉維雅威脅了。然而——看不出，一點也看不出！不如說，菲尼緹斯很有些樂在其中的意思，每當瑟拉維雅得意洋洋跟人炫耀時，他總是紅著臉頰，鮮紅的眼睛閃閃發亮，專注地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喜悅與癡迷。

    喜悅……見鬼，居然是喜悅！那個無論面對誰都冷著一張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菲尼緹斯，他居然也會像熱戀中的普通人一樣，露出那種甜到膩人的笑容？！這個世界還能再玄幻一點嗎，好好的一個美少年，怎么就眼瘸看上了那個瑟拉維雅？

    目擊這一幕后，無數少女的芳心瞬間碎成了一地玻璃渣。

    有一些人不愿接受菲尼緹斯喜歡瑟拉維雅這個事實，在背后傳播謠言，對惡女瑟拉維雅極盡詆毀。他們的行動才剛開始，影響還未來得及擴大，便被時刻關注著姐姐動向的菲尼緹斯所察覺。

    當晚，一封書信被緊急送往北地公爵諾曼的書桌。

    次日上午，一輛馬車低調地停在了王都魔法學院的大門口。一小時后，由教導主任帶領的糾察委員會當著其他學生的面，在課堂上帶走了八名學生。等那魂不守舍的八人離開委員會辦公室，時間已經接近傍晚。

    學生們對被叫走一事三緘其口，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么自然無人知曉，因此也無人發現，以那一天為起點，暗地里流傳的有關瑟拉維雅的負面傳聞一下子減少了很多。

    人是很容易受到集體思維影響的生物。當很多人都說某個人性格尖銳不好相處的時候，哪怕你從未與那人交流過，你也會很自然地在腦內留下“這個人性格糟糕”的印象。同理，當身邊越來越多人跟你說某對情侶很好磕的時候，你也會不知不覺吃下安利，成為一名新晉磕學家。

    瑟拉維雅和菲尼緹斯就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這樣一對被無數人磕的情侶。

    事情還要從大作家“菲雅”新開的連載短篇《心跳！異界狂想曲~》開始講起。

    熟悉“菲雅”的讀者都知道，“菲雅”在創作時有個習慣，同一時間，她/他只會連載一部作品。在某篇文后訪談中，“菲雅”曾就此做出過解釋，說不這樣做自己很容易朝三暮四，最后導致一些作品爛尾。

    然而，那位曾信誓旦旦說絕不會雙開的大作家“菲雅”，在讀者們望眼欲穿、抓心撓肺地想看《傳奇法師成名錄》下一章時，突然不按常理出牌，暗搓搓寫了個連載小短篇！

    是什么讓“菲雅”老師打破了自己的寫作習慣，她要寫的故事又是什么類型，會引領新的潮流嗎？

    帶著各種各樣的疑問，哀嚎的粉絲們瘋狂購入最新版《塔之輝》，強勢圍觀了她的新故事。

    圍觀到的結果很讓人驚訝：“菲雅”老師推出的新連載，除了主角“穿越進小說”這個概念比較新穎外，怎么看都只是個很普通的戀愛小甜餅！——當然，此處的“普通”僅指小說的形式和設定，劇情方面還是很不錯的。

    怎么說也是言情小說界的扛把子，在塑造甜蜜戀情上，“菲雅”老師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男女主角之間的戀情讓人聯想到盛夏、蟬鳴和冰鎮檸檬水，美好中帶著些許缺憾，甜蜜后泛上幾絲酸澀，是個很棒的愛情故事。

    這個故事在王都很是風靡了一段時間，永遠走在時尚最前沿的魔法學院學生自然也沒有錯過這個熱鬧。并且，相比外界的讀者，他們還有一重發現——魔法學院里有一對知名情侶，人設和小說高度重合，非常適合拿來代入！

    情侶中的女孩，曾經被傳為“惡女”的瑟拉維雅，就和小說的女主一樣，相貌美麗精致，高揚的眼尾略顯盛氣凌人，乍一看很不好接近，但鼓足勇氣進行接觸后會發現，她人其實并不壞，只是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些笨拙，偶爾還會腦洞大開做一些奇怪的事，讓人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情侶中的男生菲尼緹斯，雖然并不是小說里寫的合成魔獸，可美麗的外表、聰慧的頭腦還有對女友非同一般的強烈愛意，都和小說中如出一轍。當他為了能夠時刻與戀人在一起，辭去一年級級長身份跳級進入瑟拉維雅班級時，圍觀的一眾學生簡直磕瘋了！

    盡管被眾人圍觀會給生活帶來一些不便，相應的，帶來的好處也顯而易見。過去，人們受限于身份的差距和固有的偏見，一直不樂意與瑟拉維雅交流，但新小說和磕學家的出現扭轉了這一現象——隨著越來越多人加入到圍觀隊伍，外界對瑟拉維雅的評價首次由負轉正，女孩的身邊也漸漸聚集起一些新的朋友。

    親情，友情，愛情……在諸多美好感情的陪伴下，瑟拉維雅度過了幸福的校園時光。

    兩年后，畢業典禮上，作為三年級的男女級長、同時也是校內遠近聞名的情侶，瑟拉維雅和菲尼緹斯在祝福與掌聲中攜手登場，貢獻了堪稱完美的開場舞曲。

    樂聲停歇的那刻，菲尼緹斯單膝跪地，向瑟拉維雅求婚了。

    之后的發展順理成章：畢業，結婚，襲爵，蜜月……嗯、暫時沒有產子，因為摩涅狄特羅是強大的高等魔獸，受限于自然法則，他們的生育率一向很低，而年輕的夫婦兩人也并沒有早早孕育下一代的打算。

    聽菲尼緹斯說，摩涅狄特羅是卵生動物。盡管在婚后曾經有過各種刺激體驗，也在菲尼緹斯的勾引與誘哄下艱難地容納過大量濕滑柔軟的觸手，一想到將來自己很可能要生個蛋，瑟拉維雅還是產生了退縮情緒。

    菲尼緹斯敏銳察覺了這一點。他安撫地親了親瑟拉維雅的眼角，讓她不要害怕。第二天起，菲尼緹斯的魔藥研究方向就轉為了生育魔藥，據說那種魔藥煉成后能讓男性懷孕，瑟拉維雅深受感動，并因此靈感大發，轉頭就寫了篇男生子好孕文……咳，偏題了。

    總之，兩人結婚后，一如當初約定的那般，瑟拉維雅作為北地公爵的獨女，繼承了父親卸下的公爵頭銜，成為新一代北地公爵。不過，公爵府的家業實際上交給了入贅的菲尼緹斯進行打理，因為瑟拉維雅比起經營家產，更喜歡自己的寫作事業。

    她至今仍然記得，在她的成人禮上，當她身著華麗的長裙走下紅毯，驕傲地向賓客宣布自己就是大作家“菲雅”時，眾人臉上震驚與呆滯的表情。

    同一天，在《塔之輝》的幕后創辦者、大魔法師穆勒的授意下，“菲雅”的固定合作報刊《塔之輝》以碩大的版面對外刊發了一則附有“菲雅”照片的個人專訪。從來保持著神秘人設的“菲雅”第一次向讀者們揭開了她的面紗，從第一個練手故事《人魚之歌》到后續的一系列小說，再到那個特殊的《心跳！異界狂想曲~》的由來，都在專訪中做出了詳細的背景描述和心路解讀。

    那一天，整個王都上到貴族下到平民，全部都是瘋狂的！

    《震驚！神秘作家“菲雅”首次公開露面，真實身份居然是……》、《從公爵千金到引領潮流的偉大作家，為您揭秘“菲雅”的成長歷程》、《她與他與他與他，“菲雅”和她背后的幾個男人》……瑟拉維雅的當眾自爆如同按下了某個開關，繼《塔之輝》后，王都的其他報刊雜志也跟打了雞血一樣，瘋狂刊載有關菲雅的文章。受此事件影響，“菲雅”曾經出版過的幾本小說一版再版，銷量再創新高，甚至連獸人王國都有書商漂洋過海慕名而來，訂購了大量小說帶去隔壁大陸。

    瑟拉維雅成功在異世界實現了她的文豪夢。

    將來，她還有更多的夢想想要實現。比如，她希望能修改目前的繼承法，讓女性無需招贅也能合理合法繼承家產，比如，她希望能通過自己的文字，潛移默化改變異世界的觀念，提高女性的地位，讓女孩們除了嫁人，也能走出家庭找到心儀的工作，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再比如……

    要實現這些理想很困難，但她并不是一個人。在她的身后，還有永遠支持她的菲尼緹斯，有與她志向相同的王子妃莉莉婭（沒錯她和王子在一起了），有思想開明勵精圖治的尤利烏斯王子……

    她相信，即使困難重重，在大家的努力下，這個國家也會像她的第二人生一樣，一天美好過一天！

    【END】

    第84章 B結局

    “不是的，您誤會了，我想那只是身為姐姐的獨占欲在作祟而已。”

    瑟拉維雅朝穆勒連連擺手，臉上表情有些尷尬。

    她喜歡菲尼緹斯？怎么可能呢，畢竟他是游戲的攻略對象，她平時一直都很注意分寸，輕易不敢讓自己的感情越界，唯恐一時放縱會讓將來的自己受到傷害……等下，她為什么會擔心感情越界？

    意識到自己想了些什么，瑟拉維雅雙眸瞪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只因她意識到了一個一直被忽視的問題：面對什么樣的人，才需要時刻注意克制感情，擔心越界？

    ——自然是對自己而言充滿吸引力，處處都合乎心意，以至于稍有放縱，就很容易淪陷的對象。

    換而言之，若非身份不允許，她其實是很有可能喜歡上菲尼緹斯的。

    這其實很好理解，畢竟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她和菲尼緹斯一直都在一起，在某種意義上，弟弟等同于是被她一手帶大的，他會成長為對她有莫大吸引力的人，簡直順理成章。

    只可惜……

    不知為何，瑟拉維雅忽然有些難過。

    她原來一直在欺騙自己嗎，因為膽小懦弱，所以騙自己不喜歡不想要不在乎，明明很渴望，卻非要裝出開明大度的模樣，騙著騙著，甚至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穆勒時刻關注著女孩的情緒。發現她垂著腦袋，整個人忽然消沉了下來，他嘆了口氣，伸出手安撫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鏡片后蒼青的眼眸閃爍著洞察的光。

    “可憐的小瑟拉維雅，一直以來很孤獨吧……不過沒關系，你現在有伙伴了。”

    “伙伴？”

    瑟拉維雅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青年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

    “是的，同伴。過去，你總是獨自承擔那個秘密，一定很辛苦吧。但現在不一樣了，既然你把秘密分享給了我，那么以后，背負這個秘密的將變成兩個人，我會是小瑟拉維雅的天然盟友，將來你無論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商量，哪怕只是像現在這樣感到心中難受，也可以找我傾訴……畢竟我現在除了魔法顧問，還是你的古代魔法研究學老師不是嗎？”

    “穆勒先生……”

    “噓——從今天起，你應該叫我老師。”穆勒立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朝女孩調皮地眨眨眼。

    瑟拉維雅被他的表情逗得破涕為笑，那些積壓在心口的抑郁也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她從原地站起身，拍拍裙擺，鄭重其事朝青年鞠了個躬：“謝謝你，穆勒老師。”

    蓬松的紅色卷發因這個動作花朵一樣向四面盛開，鬢角的金線山茶襯得女孩朝氣十足，再不復先前的灰暗沉郁。她仰起頭看著面前的青年，綠色的眼眸像兩顆剛從水中撈出的祖母綠，清亮透徹，閃閃發光。

    “您知道的，我和菲尼緹斯從小一起長大，一開始，我們的世界只有彼此，而且他也一直很聽我的話，時間長了，不知不覺，我會把弟弟看成自己的東西、對他產生獨占欲是自然而然的事。但經過同您的傾訴，我也想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有很多，有一些是我能得到的，還有一些永遠也不會屬于我。”

    “我覺得……”說到這，女孩哽咽了一下，但她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她也一直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所以瑟拉維雅吸吸鼻子，很快將那種突如其來的委屈克服，重又堅定地微笑著說道，“我覺得適當地放棄，其實不失為一種獲得。盡管在最開始會覺得難以適應，會有些痛苦，但放下之后，未必就找不到更好的。”

    “從今天開始，我會試著徹底放手，給菲尼緹斯自由的。”

    她最后補充說。

    “喀嚓”，話音落下的那刻，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顆琉璃材質的心臟發出了破碎的裂響。

    溫室外，在胸口涌來的陣陣疼痛中，觸手形態的怪物渾身顫抖，無力地順著玻璃外墻癱軟了下去。它像淤泥一樣安靜地流淌在地面上，與骯臟的塵埃與腥臭的泥土渾然一體，難以分離。

    沒有人知道，在怪物強大可怖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極度渴望愛意的心，它纖細，敏感，脆弱，風輕輕一吹，就會碎成一地殘渣。

    瑟拉維雅最后的話在少年的世界掀起了一陣狂風。

    在菲尼緹斯最期待、最虔誠的時刻，它蠻不講理地闖進了少年的胸膛，化作一柄匕首，狠狠刺進了少年的心。

    那顆心裂開的同時，覆蓋在心臟表面的琉璃碎片發出陣陣破碎的哀鳴，從少年心口層層剝離，墜入深淵。

    那些折射著夢幻光彩逝去的碎片，是心臟主人混跡于人類世界期間學到的種種，倫理，道德，秩序，守護……他曾用這些碎片堆砌出一尊完美的人類形象，驕傲地并肩站立在她的身側。

    他以為只要變成人類喜歡的樣子，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但原來，他錯了……

    “從今天開始，我會試著徹底放手，給菲尼緹斯自由的。”

    姐姐的聲音猶在耳側。她說她對他只有姐弟之間的獨占欲，她認為這種感情沒有必要，所以她要放棄他，要試著放手，給他自由……可這樣的自由，他根本不想要！

    身體里像是有一團烈焰在灼燒，漆黑的火舌滾燙炙熱，舔/舐著他的血肉，讓他難以呼吸，讓他渾身劇痛，讓他坐立難安……怎么辦，姐姐，他好難受。

    雅拉，教教他，他該怎么辦？

    “喀嚓喀嚓”，琉璃拼接的雕像轟然倒塌、連帶著一切矯飾后的虛偽浮華，盡數化作星點碎屑，消散無蹤。

    地面上，形若淤泥的可怖怪物陡然睜開鮮紅的獸瞳，自上而下俯瞰，能看到一道詭異的黑影從紅色虹膜的底部蔓延而上，不過片刻，那雙曾被瑟拉維雅贊譽為紅寶石的眼瞳便徹底被暗色侵蝕。

    地上的怪物開始蠕動。它伸展觸手，逐漸向內合抱成碩大的一團。然后，只聽見“撕拉”一聲輕響，一條潔白光滑的胳膊撕開表皮，從那團卵形的紫紅肉繭中陡然伸出。

    “撕拉撕拉”，細若裂帛的聲響持續不斷地響起，片刻后，一具通體光果，不著寸縷的少年身軀脫離肉繭，踩在了軟爛的泥地上。

    他低下頭，漆黑沉暗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的心口。

    透過擬人態的表皮內視，能看到一團淤泥一樣流淌著黑色黏液的可怖臟器正在胸腔內怦怦泵動著。

    去除了人類世界一切的浮華矯飾。

    偏執，扭曲，陰郁，丑陋。

    那才是那顆心原本該有的模樣。

    第85章 B結局

    瑟拉維雅在溫室待了一上午。

    臨近午餐時間，她對著溫室玻璃墻仔細收拾好自己，直到恢復平時端莊精致的模樣，這才同沉迷園藝的穆勒道別，施施然離開。

    經過門口的時候，女孩意外發現泥地上出現了一灘潮濕黏稠的液體，就擋在離開的必經之路上。黏液不知來自何物，里面夾雜著些許紫紅的薄皮，像是某種動物褪下來的外皮，看起來很是掉san。

    真是的，穆勒先生又在做什么奇怪的實驗，怎么把地上弄得一團糟……

    擔心腳上的皮靴被黏液弄臟，她拎著裙擺，像一只矯健的小鹿那般，輕輕巧巧躍過了那攤古怪的污漬。

    完美——著陸！

    仗著周圍沒有其他人，平穩落地的女孩挺著胸脯，原地轉圈，得意地做了個體操運動員謝幕的經典動作。她并沒有注意到，當裙擺旋轉起來時，有一角蕾絲不小心碰到了后方的污漬。

    黏滑的液體滲入裙擺，在布料上留下一塊小小的斑點。華美精致的長裙從此留下了無法消除的痕跡，仿佛在預示主人即將到來的命運。

    是誤觸，還是被蓄謀已久的捕獲，一切都發生在隱秘的角落，無人知曉。

    ……

    “雅拉前輩，終于找到你了！”

    級長專用的小餐廳里，瑟拉維雅正在用餐，莉莉婭忽然喘著粗氣，蹬著小皮靴嗒嗒跑來。

    “啊，是莉莉呀，怎么了，跑這么快。”瑟拉維雅放下餐叉，從座椅上站起，微笑著迎上去。當看到女孩后方慢了兩拍出現的白發少年的身影，她的笑容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瑟拉維雅調整心情，重又微笑了起來。

    正如一直強調的那樣，她一直是個堅強的人。

    “是這樣的，我之前好像在禮堂門口看到了前輩，但不能確定，所以在帶領新生參觀完校園后，我就去級長辦公室找前輩，但沒有找到。其他人也不知道前輩去了哪里……”莉莉婭跑到近前，伸手攥著瑟拉維雅的袖子，嘴里連珠炮一樣叭叭講述著自己的經歷。

    “啊，原來被你發現了。畢竟是弟弟和重要的朋友作為高等部級長的初登場，這么重要的場合，我當然要去觀看的。可惜散場的時候我臨時有事，沒來得及跟你們打一聲招呼就先走了，抱歉呀。”瑟拉維雅面不改色地撒謊。

    “不不，哪里的話，前輩能來觀看開學典禮，對我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對了，前輩是在用午餐對嗎，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起？”

    “當然可以。”瑟拉維雅點頭，余光瞥見菲尼緹斯站在幾步開外，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第一時間走到自己身邊，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女孩的心仍不可避免地往下沉了沉。

    果然，惡役就是惡役，哪怕之前關系那么好，不過是和女主角一起主持了一場開學典禮而已，菲尼緹斯和她突然就生分了起來……幸好有穆勒先生在旁開導，要不然，說不定她現在得有多難過呢。

    瑟拉維雅的眸子暗了暗，強擠出一個笑，朝白發的少年招招手：“菲尼緹斯，你還愣著做什么呢，快和莉莉一起去點餐吧。高等部的級長專用餐廳，廚師的手藝很好哦。”

    呆立原地的少年抬起頭，直直看過來，瑟拉維雅直到這時才發現，少年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菲、菲尼緹斯！你的眼睛怎么了……”因為過度吃驚，她的手下意識揮動，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溫熱的牛奶順著桌面向下流淌，打濕了女孩的裙擺，瑟拉維雅卻像什么也沒感覺到，三兩步上前，伸手捧起了少年的臉頰。

    指尖觸及到肌膚的那刻，少年的身體抖了抖。瑟拉維雅似乎聽到了某種奇怪的聲音，濕噠噠，黏糊糊的，像某種軟體昆蟲的蠕動。

    她沒有在意，借著窗外的陽光，近距離觀察少年的眼睛。

    出現在女孩眼前的，是一雙黑夜般漆黑暗沉的眼睛——幽暗，陰森，深不見底，讓人聯想到危險的深淵，蟄伏的怪物，寂靜的表象下，隱藏著吞噬萬物的危機。

    目光接觸的那一刻，女孩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那雙眼睛讓她感到危險和不適，對視的目光卻像被某種力量牢牢吸附了一般，難以從那黑色中抽身。

    瑟拉維雅曾經很喜歡菲尼緹斯的紅眼睛，它們清透又澄澈，襯得少年像一只乖巧無害的兔子。

    而現在，當那雙鮮紅的眼珠被黑色覆蓋，沉沉望來時，瑟拉維雅在驚疑、不安的同時，又仿佛被那種走鋼絲一樣刺激的快/感所吸引，一邊害怕得汗毛倒豎，一邊沉浸在那種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感覺中難以自拔。

    她迷戀地注視著眼前的黑色漩渦，腳尖踮起，越湊越近，越湊越近——

    好奇怪，明明只是顏色改變了而已，為什么給人的感覺會那么不一樣……黑色，黑色，迷人的黑色，好神秘好漂亮的眼睛，真想一直注視著它，永遠永遠看下去……

    正當女孩目光渙散，即將被魅惑魔法奪走心智，親吻上面前的少年時，一具身軀忽然從側后方撞了上來，將女孩撞了個趔趄。

    “雅拉前輩，你的裙子……啊抱歉！”

    與碰撞一起到來的，是莉莉婭的一聲驚呼。

    冒失的女孩艱難地穩住身體，然后伸出她的雙臂，險險抱住失去平衡的瑟拉維雅。

    在金發少女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一縷屬于光明魔法的光芒從她的掌心亮起，被神祝福的光明力量自后腰滲入紅發女孩的體內，如春雨滋潤干涸的大地，將滲入心靈罅隙的陰影盡數驅散。

    恰如一縷陽光劈開籠罩世界的混沌，瑟拉維雅渾身一抖，迷蒙的眼眸驟然清明。

    “我……我剛剛怎么了？”

    大腦像被巨錘重擊過一樣，隱隱作痛，瑟拉維雅扶著腦袋，呻/吟了一聲，低頭看到自己被牛奶弄臟的裙擺，這才慢了半拍想到，自己剛才是看到菲尼緹斯的眼睛顏色，被嚇到了。

    “菲尼緹斯，你的眼睛……”

    “他沒出什么事，只是在實驗新的瞳色藥水而已。”不等瑟拉維雅的話說完，莉莉婭搶著回答。與此同時，借著攙扶瑟拉維雅的動作，她故作不經意地向前半步，側身擋在了菲尼緹斯與瑟拉維雅中間。

    剛才，沒看錯的話，前輩和菲尼緹斯似乎想接吻？

    回憶起點餐回來時看到的景象，金發的少女皺了皺眉。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菲尼緹斯除了人比較沉默、對她的態度也比較冷淡外，并沒做過什么壞事，但她就是很不喜歡他。尤其當這個兔子眼睛的家伙跟沒斷奶一樣，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黏著瑟拉維雅前輩，毫不掩飾地霸占前輩的注意力時，她對菲尼緹斯的厭惡感越發加深。

    若是以前，畢竟是瑟拉維雅前輩的弟弟，看在前輩的面子上，她還能忍耐這種負面情緒。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那個可惡的家伙，明明和前輩沒有一絲血緣關系，在觍顏霸占前輩弟弟身份十余年后，居然還妄想成為前輩最親密的人，他怎么敢的？！

    思索間，脊背上忽然升起一抹刀鋒般的涼意。莉莉婭打了個寒顫，轉過頭，發現菲尼緹斯一言不發，正站在原地，用那雙玻璃珠一樣毫無情緒的眼眸冷冷注視著自己。

    漠然，森冷，無機質，像某種沒有感情的兇獸。

    無論看幾次，莉莉婭始終無法習慣菲尼緹斯新染的瞳色。被其中隱含的危險氣息嚇到，她下意識倒抽了一口涼氣，反應過來后，又有些唾棄自己的膽小。

    “有時間你還是把原本的顏色換回來吧，真搞不懂你為什么突發奇想，要把眼珠染成黑色。”她朝少年抱怨了一句，低下頭，看到前輩裙子上顯眼的污漬，心思又變得活絡起來。

    瑟拉維雅前輩很在意形象，自然不能穿著這樣的裙子走來走去……好機會呀！

    “前輩，你的裙子臟了。我宿舍就在這附近，我帶你過去換一身衣服吧。”

    她拽著女孩的手，朝瑟拉維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瑟拉維雅的頭腦還有些混亂。她站在一旁，看到莉莉婭像默契十足的戀人那般，態度自然地向菲尼緹斯抱怨，熟悉的酸澀感浮上心頭。

    人在身體不適的時候，會變得格外脆弱，瑟拉維雅不想當著菲尼緹斯的面表現出異樣，便依偎著莉莉婭，朝女孩輕輕點了點頭。

    “那么，菲尼緹斯，我和前輩就先去宿舍換衣服了。”

    莉莉婭朝少年擺擺手，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扶著瑟拉維雅離開了餐廳。

    白發的少年陰郁地站在原地，目送兩人的身影遠去。

    陽光從側窗照入室內，將少年的影子斜斜映在地板上。人形的黑影上，不知何時伸展出無數扭曲猙獰的細長影子。

    就差……一點。

    ……

    第86章 B結局

    瑟拉維雅在莉莉婭的攙扶下，來到了對方位于學生公寓前排的宿舍。

    說來也怪，明明先前那種頭腦鈍痛的感覺綿綿密密，簡直要讓她發瘋，可當兩人走出餐廳來到外面后，瑟拉維雅居然很快從疼痛中恢復，昏沉的頭腦也不知不覺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莉莉婭的家境并不富裕，不過，因為學習成績好，當選了級長，所以她的宿舍是裝修豪華的小單間。

    “前輩，你坐。我去幫你找一條裙子來。”

    莉莉婭扶瑟拉維雅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跑到衣櫥邊，從櫥里僅有的幾條華美長裙中，挑選了最漂亮的那條。

    感覺只有這樣華麗富貴的裙子，才襯得上前輩高貴凜然的氣質呢！

    莉莉婭像一只快樂的百靈鳥，帶著裙子飛回到前輩身邊。

    “房間有點小，前輩就在這里換衣服吧，我去盥洗室等你。”

    “不用了。”瑟拉維雅連忙出聲叫住莉莉婭，“大家都是女孩，沒什么關系。”

    “前輩……”莉莉婭抬手捂住發紅的臉頰，露出了大受感動的表情，“前輩你放心，我轉過身，不會偷看的！”

    ……就是偷看也沒什么，她要脫的只是外裙，里面的內襯又不會脫。

    瑟拉維雅有些難以理解莉莉婭為什么這樣激動，不過，不得不承認，當游戲的女主角用憧憬崇拜的眼神看著你的時候，真的很容易被她熱烈純粹的情緒所感染，不知不覺對她放下心防。

    無與倫比的親和力，還有陽光一樣燦爛熱情的笑容……這就是莉莉婭能夠俘獲男主角們芳心的原因嗎？

    想到這，瑟拉維雅的眼神黯了黯。

    她不想承認，可她確實對莉莉婭產生了嫉妒之情。明明莉莉婭作為她的朋友，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著她，也從未做過任何損害她的事情，她卻產生了這樣陰暗的想法……

    濃濃的羞愧涌上心頭，瑟拉維雅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對待莉莉婭。

    她沉默地換著衣服。

    而她的身后，莉莉婭背過身子，雙手手指不安分地對來對去，也顯得有些忐忑。

    “那個，前輩……”

    “嗯？”

    “可以問一下，你和菲尼緹斯現在、現在是什么情況嗎？”莉莉婭的聲音帶著遲疑在身后響起，成功讓瑟拉維雅穿裙子的動作有了停頓。

    菲尼緹斯？

    莉莉婭問菲尼緹斯的事，這是否意味著，她果然對弟弟有想法……

    瑟拉維雅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這些——不是已經決定了嗎，她要斷舍離，斬斷牽絆，重新開始。傷痛或許會有，但只是暫時的，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她是個堅強的人。

    “你是聽說了我和菲尼緹斯的婚事對嗎？”瑟拉維雅穩住聲音，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詢問莉莉婭。

    莉莉婭的雙手緊緊攥起：“是的！我聽說前輩和菲尼緹斯訂婚了，但是、但是……但我對菲尼緹斯不……”

    “你喜歡菲尼緹斯？”

    “哎？”莉莉婭愣住。

    瑟拉維雅把裙子套好，彎下腰一絲不茍地整理著裙子的裙擺，然后轉過身，認真地看向身后的莉莉婭：“你不用掩飾了，你們兩人都對彼此有感情對不對？”

    “沒有，不是，我……”莉莉婭嚇得瞪圓眼睛，飛速轉過身，朝瑟拉維雅一個勁擺手。她和菲尼緹斯互相有感情？這也太離譜了，說她和菲尼緹斯相看兩厭還差不多……前輩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想法呀！

    “你不用不好意思。想必你也聽說過，我和菲尼緹斯訂下婚約，是在他的真實身份被揭露后，這件事說白了屬于迫不得已。父親私下里曾給我和菲尼緹斯許下承諾，若是在婚約履行前，我和菲尼緹斯任意一方有了心儀的對象，這場婚約就會作罷。”

    莉莉婭先是一愣，再然后便是一喜：“前輩的意思是，您和菲尼緹斯并不一定要結婚？”

    太棒了！說實話，直到現在，她仍對菲尼緹斯生不出一點好感，那個陰暗消沉的家伙，壓根配不上優雅高貴的雅拉前輩！

    浮現在莉莉婭眼角眉梢的喜色深深刺痛了瑟拉維雅的眼睛。她閉了閉眼，壓下又一次浮上心頭的煩躁，等到再度睜開眼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定——至少表面如此。

    “只要我和菲尼緹斯任意一方，在婚約履行前提出反對，這場婚約就不會作數，這是父親答應我們的事。所以，你若是與菲尼緹斯產生了感情，并不需要感到愧疚或是對不起，感情的事是自由的。”

    “是這樣呀……”莉莉婭垂下眼眸，思索片刻，試探著問，“那前輩目前有喜歡的人嗎？”

    “我？”瑟拉維雅驚訝挑眉，想了想，她帶著些許遺憾，搖了搖頭，“目前沒有。”

    可能以后會遇到心儀的人，但至少目前，她還沒有走出難過。

    聽到瑟拉維雅的回答，莉莉婭驚喜之余又有些失望。

    驚喜是因為，雅拉前輩并不喜歡菲尼緹斯，她最不想看到的景象沒有出現。失望則在于，如果雅拉前輩維持現狀，一直都沒有遇到喜歡的人，那么，到了該履行婚約的時候，前輩和菲尼緹斯一定會結婚，因為菲尼緹斯對前輩的占有欲一眼便知，他那方是不可能主動提出毀約的。

    那么有沒有什么辦法，讓雅拉前輩主動提出毀約呢……

    莉莉婭思索片刻，忽然睜大眼睛，想到了一個非常損的主意——看前輩的反應，雅拉前輩很明顯誤解了她和菲尼緹斯的關系。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順勢而為，繼續加深前輩的這種誤解，然后想辦法說服前輩，讓雅拉前輩去拒絕婚約呢？

    雖然這樣做非常對不起菲尼緹斯，但……莉莉婭的眼前浮現出菲尼緹斯的臉。他看雅拉前輩那種眼神，陰暗又偏執，仿佛要把前輩整個吞吃入腹，真的讓她很不舒服。第六感告訴她，菲尼緹斯是個很危險的家伙，絕對不能讓他抓住前輩，不然前輩一輩子都逃不掉，結果會非常可怕的！

    反正前輩不喜歡菲尼緹斯，她這樣做其實是在做好事，能幫前輩爭取更多自由戀愛的時間，同時避免前輩被那個討厭的菲尼緹斯染指。

    是的，沒錯，她在做好事！

    想到這，莉莉婭不再猶豫。她將雙手握拳，高高舉起在胸口，面帶感激與喜悅地朝瑟拉維雅道：“前輩，謝謝你……其實我確實對菲尼緹斯有一些不一樣的感情，但我聽說了前輩和菲尼緹斯有婚約的事，我不想背叛前輩，就一直壓抑著。前輩愿意把內情告訴我，我真的松了口氣。我不知道菲尼緹斯對我是怎樣的想法，但我覺得他應該……應該也是對我有感覺的。”

    “接下來，我會遵從本心和菲尼緹斯相處，也希望前輩也能繼續陪伴在我們身邊，給我們祝福！”

    莉莉婭很少說謊，因此，在說到最后一句話時，她內心涌上了些許不適。但是，一想到自己這是在幫助雅拉前輩，女孩的內心又驟然涌現一種強烈的信念感。

    她是在做正確的事，一切都是為了前輩！

    ……

    “希望前輩能繼續陪伴在我們身邊，給我們祝福。”

    莉莉婭的話如同一個詛咒，深深刻印在瑟拉維雅腦海。

    與莉莉婭分別后，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級長辦公室，強撐著處理了剩余的工作。

    期間，頭不知為何又開始隱隱作痛。她按著額頭，強忍著一陣劇烈過一陣的疼痛，回到自己的單人宿舍，拉上窗簾，將自己往床上一丟，閉上眼睛，便瞬間陷入了沉睡。

    瑟拉維雅做了個夢，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夢里，她變成了一條小魚，在碧藍如寶石的海洋中歡快地暢游，與貝殼水母嬉戲玩耍。可是，游著游著，她忽然游到了一處海溝邊。

    海溝的下方深不見底，一片漆黑，明明看起來很危險，卻仿佛有某種致命的吸引力，吸引著小魚在周邊不斷逗留。她好奇地想要接近，但一陣溫暖的洋流將她帶離，阻止了她。

    于是小魚知道，那里不該靠近。

    她晃晃尾巴，想要游離海溝，然而，就在這時，海溝里忽然伸出了一條紫紅色帶有吸盤的猙獰觸手，一下把小魚卷了進去。

    小魚在觸手的裹挾下落進海溝。接下來迎接她的是不斷的墜落。那一股包裹著她的溫暖洋流試著挽留，一次次沖刷著觸手，可水流的力量太微弱了。

    海溝外鮮亮的顏色逐漸離小魚遠去，在陽光無法觸及的地方，海底是那樣黑暗，水壓是那樣大，小魚感到自己簡直快要窒息了……

    奇怪，魚也會在水中窒息嗎？

    這個念頭冒出的同時，瑟拉維雅只覺身體一輕，意識驟然離開了小魚的身軀。

    宿舍中，床上的女孩眼睫顫動，驟然睜開眼睛。

    她對上了一雙近在咫尺的，充滿欲念的黑色眼瞳。漆黑，無光，深不見底，讓人聯想到夢中的海溝，擇人而噬的深淵。

    這人是……

    瑟拉維雅本能地想要驚呼，但下一秒，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嘴里此刻正填塞著什么東西。潮濕，黏滑，柔軟，帶著一種古怪的甜腥，在她的口腔肆意游動翻攪，不時發出“咕嘰咕嘰”的奇怪水聲。

    那是一條舌頭……

    第87章 B結局

    軟滑的舌頭絞纏著瑟拉維雅，將她的驚呼盡數吞下。

    太過激烈的動作讓女孩的呼吸不暢，為了獲得新鮮空氣，她不得不張大嘴，胸腔劇烈起伏著，像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

    口中的舌抓住機會，松開瑟拉維雅的軟舌，長驅直入，直抵咽喉深處，在脆弱的內壁刮擦，激起一陣生理性的收縮吞咽。

    一股黏滑的液體就在這時淌入口腔，伴隨著吞咽的動作，順著食道進入了女孩的胃部。

    液體很涼，流速很慢，流經之處，以食道為中心，絲絲涼意迅速擴散開來，將周圍的身體細胞凝固凍結。不知不覺間，瑟拉維雅的呼吸都帶出了些許寒意。

    奇怪的是，那種逐漸擴散的冰冷并沒有讓女孩熱脹的頭腦變得清醒，反而拉長遲緩了她的感知，讓瑟拉維雅陷入一種古怪的，僵硬且遲鈍的狀態。

    她依舊能感知到外界，但無論視覺、聽覺還是觸覺，都像是蒙了一層紗一樣，朦朦朧朧，非常模糊。唯獨嗅覺依舊敏銳，忠實地向大腦傳遞著捕捉到的一股醉人冷香。

    啊，那是什么味道？好香，好誘人，好想永遠沉浸下去……

    就在女孩的眸光逐漸渙散，掙扎的動作也漸漸停歇時，液體向下來到小腹位置，突然遭遇了阻力。

    一陣淡金的光芒，微弱但堅定地亮起在瑟拉維雅的后腰位置，像一輪溫暖的太陽，執著地抵擋與驅散著寒意的侵蝕。

    是白天莉莉婭攙扶的地方……那個被光明神寵愛的女孩，在姐姐的身體里留下了一縷光明之力！

    菲尼緹斯的眉心皺了起來。

    第二次，這已經是第二次被打斷了……白天的契訂儀式失敗，讓他不得不選擇拉長戰線，用摻入體夜的魔藥進行魅惑與洗腦。而現在，魔藥的效果也受到了光明之力的抑制，這意味著，他需要耗費比原計劃更多的時間去扭曲姐姐的意志。

    兩股力量的對抗讓瑟拉維雅朦朧的意識重又回籠。

    濃密的睫毛上下眨動，恰在此刻，夜風刮過，吹開了臥室的窗簾。一縷月光射入房間，斜斜映照在上方那人身上。

    瑟拉維雅睜大眼睛，慌亂而震驚地看到了一張熟悉到骨子里的臉——深夜闖入了她的臥室，并與她接吻的，居然是菲尼緹斯！

    “唔……唔唔……”

    半邊發冷、半邊溫暖的身體讓女孩非常難受，仿佛有一把刀將她整個人攔腰截斷。與此同時，來自婚約對象的吻，更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在做夢嗎，為什么菲尼緹斯……

    掙扎間，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倏地蓋上女孩的眼睛。蒼白的手背上，暗紅的魔法陣光芒一閃而逝，等手移開時，紅發的女孩已經重新陷入了沉睡。

    糾纏著女孩的舌尖又在她口中停留了許久，直到急促的呼吸逐漸平復，菲尼緹斯不舍地退開些許，眼珠轉動，長指指尖化作帶有銳齒的紫紅觸手，向下按上瑟拉維雅的小腹。

    “滋滋”，觸手猙獰的輪廓甫一觸及金光，便像被灼傷了一樣，表皮皺縮，顏色變深，光滑的表面上出現一道道傷痕。光明的力量對于懷抱惡意接近的一切都有著強大的凈化作用，而現在，希望用魔藥將姐姐占為己有的他，也被歸為了“惡”。

    可那又怎樣呢……即便深受光明神的眷顧，可莉莉婭畢竟才剛接觸光明魔法，她無意識打下的光明烙印不可能堅持很久。

    他遲早會侵蝕它，污染它，抹除它……最后得到她。

    得到他最夢寐以求的珍寶。

    ……

    清晨，瑟拉維雅從沉眠中蘇醒，感覺身體非常疲憊。

    腦袋暈暈的，嘴唇有些發麻，身上各處的關節也像被拆開重裝過一樣，酸痛不已。最讓她費解的就是，明明月經上周才剛來過，腹部卻像墜了塊石頭一樣，冷冷脹脹，很是難受。

    是不是生病了呢……

    她撐著虛軟無力的身體從床上爬起，轉過身看到大開的窗戶，愣了一下。

    真粗心，昨晚她睡覺怎么沒關窗，肯定是吹了夜風受涼了。

    待會兒去醫務室看看吧。

    瑟拉維雅強打精神，收拾穿戴好走出了級長專屬的個人宿舍。

    行走在校園里，一路上，不斷有低年級學生和她打招呼。瑟拉維雅因為身體不適，回應時表情難免有些僵硬，然后不出所料，關于她“冷漠高傲不近人情”的傳聞，又一次長了腿一樣飛速在低年級學生間流傳了開去。

    算了，一直被誤解，都已經習慣了……

    走到學生餐廳門口時，正對面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瑟拉維雅本不欲理會，卻聽到周圍人群的議論中帶有“一年級級長”等字眼。抬起的腳不自覺放下，瑟拉維雅轉頭望去，發現在幾名低年級學生的簇擁下，新上任的級長莉莉婭和菲尼緹斯正并肩朝這里走來。

    “他們看起來可真相配，一大早就黏在一起，是不是在戀愛呢？”

    “噓……你瘋了吧，沒看到那個瑟拉維雅也在嗎！”

    有兩個低年級女生躲在人群中，以自以為無法被聽見的聲音竊竊私語。

    人群之中，還有更多的議論聲沒有被捕捉。

    她們是不是也和這兩名女生一樣，覺得莉莉婭和菲尼緹斯很相配呢……應該是吧，畢竟他們走在一起的畫面實在是太唯美了，就連路邊的楓蘭樹都在為兩人造勢，少年少女所經之處，樹上紛紛揚揚飄灑下無數粉色的花瓣。

    隨隨便便截一幀下來，就是一張美好的游戲CG。

    熟悉的酸澀和些許不甘浮上瑟拉維雅心頭，不愿再看下去，她轉身打算離開，卻不料莉莉婭早已看到了她，隔著人群熱情地舉手同她打招呼。

    “前輩，雅拉前輩！等等我們！”

    于是，盡管不情愿，瑟拉維雅還是同兩位新出爐的級長一起用了早餐。

    她發現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昨天就下定決心，以后要放下執念，和菲尼緹斯做一對單純的“姐弟”，時機成熟就解除婚姻。然而，用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是不自覺會被對面的少年吸引。

    菲尼緹斯吞咽的時候，她癡癡看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喉嚨發緊；菲尼緹斯眨眼的時候，她專注凝視他又長又密的睫毛，想象它落在指尖會是什么觸感；菲尼緹斯舉杯喝水，她毫無理由開始嫉妒少年手中的骨瓷茶杯——那么美的一只手，那樣艷的一雙唇，如果觸碰親吻的是她而不是茶杯，那感覺該多么美妙……

    “……前輩！雅拉前輩！”

    被莉莉婭從浮想中喚回意識的時候，瑟拉維雅羞恥而崩潰地發覺，大白天的，自己居然因為腦中荒唐的幻想而起了反應。

    “我、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她撐著桌面，猛地站起，不顧兩人的挽留，執意離開了二樓餐廳。沖到樓梯口時，因為沒來得及看路，差一點與一道金色的人影撞個滿懷。

    “小心。”

    一雙手扶住女孩的肩，穩穩止住了她前沖的勢頭。瑟拉維雅站穩身體，抬起頭，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微笑的“光之王子”尤利烏斯。

    他抬起頭，朝上方專屬于級長和教職員工的餐廳深深看了眼，詢問說：“瑟拉維雅學姐怎么神不守舍的，發生什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急事要處理，所以走得快了些。”

    “我來的時候，聽到同學說今早莉莉婭和菲尼緹斯是一起過來的餐廳，學姐有看到嗎？”尤利烏斯繼續追問。

    瑟拉維雅皺了皺眉。

    這表現實在不像尤利烏斯。

    印象中的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無論面對什么情況，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是個智商與情傷都很高的天生領導者。在她已經用語言暗示了自己“有急事”的前提下，按理說，尤利烏斯應該不會繼續抓著她問問題才是。

    她思考了一下，想起假日的最后一天，在街頭與莉莉婭的偶遇。當時，莉莉婭說她和尤利烏斯、賽維勒約好了一起購物……原來如此，尤利烏斯也喜歡莉莉婭，他這是發現情敵，感到不安了。

    瑟拉維雅非常理解尤利烏斯的心情，便朝對方點了點頭。

    “是的，他們兩人是一起來餐廳的……”話說到這理應結束，但在某種連自己都無法分辨的情緒影響下，瑟拉維雅停頓片刻，補充了后半句，“路上看到的學生很多，大家都覺得他們很相襯。”

    尤利烏斯的微笑有了片刻的凝滯。

    “這樣可以嗎？”他抬眸，碧綠如寶石的眼珠直直望進女孩的眼底，“菲尼緹斯不是你的婚約者嗎，被人將他和莉莉婭扯上關系，學姐甘心嗎？”

    “……”

    真是犀利的反擊。但很可惜，她已經決定放棄了……

    瑟拉維雅憐憫地看了尤利烏斯一眼，臉上露出一個矜持的笑：“我沒關系的，畢竟這個婚約只是權宜之計。如果菲尼緹斯希望和莉莉婭在一起，那我愿意為兩人讓步。”

    “……”尤利烏斯這回徹底笑不出來了。

    “真沒想到，學姐還是個富有自我犧牲精神的圣人。”

    他梗了半天，生硬地說。

    第88章 B結局

    “真沒想到，學姐還是個富有自我犧牲精神的圣人。”——不知道為什么，都已經過去了一個白天，尤利烏斯的這句話依舊像擁有魔力一樣，不斷在瑟拉維雅腦內閃回。

    她，瑟拉維雅，公認的學園惡女，居然也會有和圣人扯上關系的一天嗎？

    呵，真是好笑……她才不是什么圣人，不過是提早預見了失敗的命運，不想輸得太難看，所以明智地選擇了放棄而已。

    她不是圣人，是個懦夫。

    這樣的念頭讓瑟拉維雅感到胸口悶悶的。心情不佳，梳洗過后，她早早爬上了床，本以為會因為各種雜亂的念頭難以入睡，沒想到，幾乎是頭剛沾到枕頭，濃重的睡意便如一張厚實的簾幕一般重重落下，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瑟拉維雅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咔嗒”，深夜，一片黑暗中，窗口上鎖的銅銷忽然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撥開。緊閉的窗扇無聲打開，夜風“呼——”地灌入屋內，當朦朧的月光透過云層，照射進屋內時，床頭的地面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黑影。

    “姐姐……”

    人影低聲呼喚著，每向前一步，落在地上的影子就多向外延伸出幾條扭曲的長條狀觸手。當他成功抵達床幔低垂的床前時，優雅矜貴的少年身姿，已然與膨脹怪異的觸手徹底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團蠕動的人形怪物。

    紫紅的觸手一條條爬上潔白柔軟的床鋪，順著床幔下方的空隙，怪物鉆進了蕾絲環繞的純潔花園。

    “今天，姐姐悄悄看了我好久……魔藥正在逐漸生效，我好高興……”

    人形的怪物趴伏在熟睡的少女上方，湊近女孩的耳側喃喃自語。睡夢中的女孩不安地皺了皺眉，怪物伸出一只手，蒼白的指尖輕輕按上女孩的額頭。

    屬于睡眠魔法的光芒亮起又暗下，紅發的女孩面頰泛紅，重又陷入了沉沉的酣夢。

    再一次使用魔法將人催眠后，怪物卻沒有收回他的手。

    長指留戀地徘徊在女孩臉上，拂開她紅色的卷發，順著女孩纖挺的鼻梁、雪白的面頰緩慢向下，來到她淡紅的唇瓣上。

    姐姐的唇既溫暖又柔軟，用牙齒輕輕吮咬的時候，她會加重呼吸，在睡夢里發出小動物一樣的“嗚嗚”聲，非常可愛，非常……迷人。

    光只是觸碰，他就不自覺回憶起了昨日夜晚的那個吻。

    怪物知道，在這兩片唇瓣下，隱藏著如何迷人的風景。那雪白的、貝殼一樣可愛的牙齒，看似堅硬，其實很弱小。昨晚，他的觸手因為太過激動，無意中入侵太深，觸動了身體的自動防御，于是她咬了他，用她可愛的牙齒淺淺嚙咬，在觸手表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牙印，引發一陣鈍鈍的疼。

    那么笨拙，那么軟弱……啊，他簡直要溺死在她引發的疼痛里了！

    怪物眸色漸沉，喉結難耐地上下滾動，環繞在周身的觸手也失去了控制，像發倩的長蛇一樣游動、翻滾、彼此絞纏，表面分泌出大量透明的黏液，在床鋪留下一道道芬芳的濕痕。

    離開前喝下的魔藥，似乎快“釀”好了。

    怪物的手指用了些力，掰開女孩緊閉的唇齒。

    契訂儀式是每一只摩涅狄特羅一生只能施展一次的魔法。通過獻祭自己的部分視力，摩涅狄特羅將獲得一雙“魔性之瞳”，僅僅通過對視，就能俘獲智慧生物的神智。

    菲尼緹斯的父親，就是這樣得到的他母親。

    這導致生下觸手怪物后，母親發覺自己的愛人與孩子都不是“人”，精神差一點崩潰。父親為了安撫母親，親手把他丟進了大海。

    自小在人類世界長大，又在瑟拉維雅的啟蒙下，閱讀過無數有關愛情的文藝作品，菲尼緹斯曾經對“愛情”充滿憧憬。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使用契訂儀式得到姐姐，若他和她能夠自然相愛并結合，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可是，在溫室外聽到的那番話擊碎了他的幻想，也摧毀了菲尼緹斯的理智。

    如果注定無法得到她的愛，那么，就主動去創造、去灌輸愛情吧。

    哪怕是虛假的，可它終究是愛，不是嗎？

    在強烈而瘋狂的嫉妒與占有欲操縱下，他獻祭一部分視力，得到了施展契訂儀式的機會——但他搞砸了。因為太過急躁，太急功近利，他忽視了姐姐身邊那個討厭的、被光明神眷顧的莉莉婭。

    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就這樣被浪費。

    但也不是毫無作用——契訂儀式雖然失敗，但它成功在姐姐的精神層面打開了一道罅隙。

    在過去的魔藥研究中，菲尼緹斯曾經偶然發現過一種古老的“愛情魔藥”的殘方，藥品的說明中寫到，只要將摻入自己體夜的魔藥交給喜歡的人喝下，對方將很快愛上自己。

    得到藥方后，不知出于何種考慮，菲尼緹斯偷偷對它進行了研究，試圖將幾件失傳的配方補齊……現在看來，或許他一早就在為今天做準備吧，畢竟他是那樣喜愛姐姐，喜歡到哪怕用盡一切辦法，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經過半年的研究，愛情魔藥失傳的幾味藥材已經被還原了大半，但仍有兩位藥材始終沒有找到，這導致藥劑的效果大打折扣，不但效果不穩定，生效所需要的時間也變長了很多。

    好在，并不是沒有解決辦法。契訂儀式已經在姐姐精神上固定了一層錨點，在它的幫助下，他只要一半藥性，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身為深海生物的摩涅狄特羅，為了適應惡劣的捕食環境，在漫長的傳承中，進化出了獨特的濃縮與提煉功能。

    捕食的時候，它們可以利用觸手末端的吸盤與尖牙，在獵物身上留下傷痕，通過傷口將獵物的體夜抽出，提純為高濃度的營養物質。這讓它們的捕食非常高效，消耗的能量也比單純的捕捉吞食少得多。

    現在，這項技能被菲尼緹斯用來“精煉”不完整的愛情魔藥。

    他以自身為“藥爐”，飲下大量的愛情魔藥，利用特殊的提煉能力去掉無用的雜質，將最精華的部分與自身的體夜混合，“釀造”出成品藥劑，再用觸手將藥劑反向輸出，喂進姐姐的口中。

    這樣釀成的愛情魔藥在原有基礎上，增加了一種獨特的香味。

    這種氣味只有飲用過藥劑的人才能嗅到，它可以勾起人心底最隱秘的渴望，讓人不自覺拋棄理智，追尋著這股芬芳，沉溺在一片香艷的幻夢中。

    而現在，因為藥劑的浸泡，他的身體正逐漸染上這股氣味……他正變得和姐姐一樣，有相似的香氣。

    光只是想到這一點，他就沒能忍住，嗅著姐姐身上的氣味，精神攀至了頂峰。

    第89章 B結局

    瑟拉維雅做了個夢。

    一個難以啟齒的夢。

    夢里，她和她的弟弟……不，早已經不是弟弟，而是未婚夫，名存實亡的未婚夫。

    想到這，瑟拉維雅控制不住扯了扯唇。明明都已經下定決心放棄了，為什么還會做那樣的夢？

    她和他，身體緊貼，一咝不掛，像母體腹中的嬰兒一樣，雙腿蜷曲，彼此擁抱。與兩人雪白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環繞在四周無數條紫紅黏膩的觸手。

    它們像一堵圍墻一樣將他倆包裹其中，圍出一片潮濕、悶熱、黏滑的空腔。

    而弟弟就蜷縮在空腔里，睜著他新獲得的、比黑夜還黯淡的眼眸，專注地用目光描摹著她的輪廓，用癡狂迷醉的嗓音一聲聲呼喚她的名字，伸出長長的、充滿非人異樣感的長舌，用舌尖撬開她緊閉的唇，攫取她口中的芬芳……

    混亂中，一股帶著誘人香氣的水液被注入她的口中。

    那無與倫比的芳香，像有魔力一樣，縈繞在她的周身，帶走了她的思維和理智，讓她頃刻忘記了一切，只知道隨著眼前的少年一同墜落，墜落，墜落……

    落進深海，落進黑暗，落進未知的瘋狂。

    好香，好香啊……

    那魔性的香氣如跗骨之蛆，無論她去到哪里，都能嗅到它的影子。時淡時濃，時而縹緲如霧氣，時而濃郁如熏香。

    當她呼吸的時候，它 浸潤在空氣里，沿著鼻腔進入肺部；當她吞咽的時候，它化開在唾液中，順著食道流入體內；當她因體內突然涌現的疼痛，不自覺彎曲指尖，抓破少年的肌膚時，它又從菲尼緹斯的骨縫與血管中噴涌而出，帶著越發難以忽視的魅惑力量，蛛網一樣把她纏緊，捆縛，包裹……

    然后她發現，纏緊，捆縛，包裹自己的原來不是香氣，而是那些紫紅的觸手，那些從少年后腰生長出的，猙獰可怕、卻相當溫柔的觸手。

    “啊……很痛苦吧……忍一忍，姐姐……”菲尼緹斯壓低身體，咬住她敏感脆弱的耳垂，將香氣濃郁的呼吸吹進她的耳朵，“疼痛只是暫時的，我發誓，很快……”

    余下的話，被她越發高昂的痛呼所遮蓋。

    一片黑暗中，少年安靜擁抱著哭泣的紅發少女，長長的觸手模仿著母親的動作，安撫地輕拍她纖弱的脊背。

    快了，再過不久，光明的烙印就會被侵蝕殆盡。

    等到魔藥的力量徹底生效，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

    “雅拉學姐，回神啦！”一聲嬌俏的呼喚，將瑟拉維雅從回憶中驚醒，“真是的，天氣也沒有很熱，怎么學姐的臉這么紅？”

    紅發的少女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餐桌，還有一旁擔憂地看著自己的菲尼緹斯和莉莉婭，遲鈍的大腦反應了一陣才慢半拍想起，這里是級長專用餐廳。

    自己剛剛是在用餐——為了與莉莉婭和菲尼緹斯錯開，她今天專門早退了10分鐘，沒想到午餐還沒吃完，這兩人突然一起出現在了餐廳里。

    又是連體嬰一樣，一起出現在她眼前……好刺眼，好嫉妒，心口好難受。

    所有一切負面情緒終結于兩人走近后，因為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從兩人中不知誰的身上傳來。

    再然后，她就被香氣所引誘，不自覺忘卻了現實的一切，眼神發直，陷入了那段香艷的椿夢中……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瑟拉維雅唾棄自己的饑渴，面對真切擔憂著自己的友人莉莉婭，更有種難以言說的心虛。

    像天使一樣，溫柔，善良，純潔的莉莉婭肯定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劣的一個人。當她一心關注著自己的情況時，自己卻在意淫朋友的男友。

    昨晚上，自己甚至做了個以菲尼緹斯為主角的椿夢……

    越想越難堪，瑟拉維雅逐漸覺得食難下咽，想要嘔吐。

    “抱歉，我可能是生病了，有點不舒服……你們兩人先吃吧。”她狼狽地放下刀叉，朝面前兩人虛弱一笑，轉過身想要逃離。

    “等等，雅拉！”手腕忽然一緊，一股拉力止住了女孩的步伐。

    瑟拉維雅詫異回頭，撞上了一雙滿是壓抑與煩躁情緒的漆黑雙眸。

    “菲……”她下意識張口，想詢問對方為什么要突然攔住她。但就在此時，比先前更為濃重的香氣忽然席卷而至。

    這一次，瑟拉維雅能很清楚地感知到，這股香氣的源頭就是眼前的少年。他就像墜在枝頭一顆成熟的蜜桃，幽幽散發著迷人的果香，吸引無數狂蜂浪蝶前赴后繼。

    瑟拉維雅無法抗拒這美妙的氣味，她控制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像一個成癮者那般，瞇起一雙濃綠的眼睛，瞳孔微微失神，向外擴散。一抹熏醉的紅暈悄無聲息浮上少女的臉頰，她嘴角勾起，在無與倫比的快樂中逐漸喪失了抵抗的意志……

    不知道為什么，僅僅是一轉頭的工夫，紅發少女忽然呼吸急促，雙腿發軟，看起來竟好似下一秒便要暈倒！

    “雅拉前輩！”莉莉婭見狀驚呼了一聲，她飛快跑上前，企圖接走瑟拉維雅。但是，先她一步，一道金發人影從斜刺里閃出，擋住了菲尼緹斯伸出的雙手，也攔在了莉莉婭前進的路線上，以比誰都迅疾的反應速度，將瑟拉維雅穩穩攙扶住。

    “沒事吧，雅拉。”

    隨著少年身上好聞的男士香水味一起襲來的，是對方溫柔悅耳的詢問——這聲音，居然是尤利烏斯王子？！

    少年溫熱的身軀隔開了菲尼緹斯身上那種濃烈的香氣。在他的攙扶下，瑟拉維雅大力喘息著，混沌的頭腦逐漸恢復了些許清明。

    “啊……謝謝您，尤利烏斯殿下。我這是怎么了呢，突然就有些暈眩……”

    “不用謝，應該的。”金發的王子低頭，朝女孩溫和一笑。

    光之王子的笑容總是如陽光一般帶著十足的暖意。看到他的笑臉，瑟拉維雅不自覺勾起唇角，也朝他露出一個笑。

    這一幕像一柄燒紅的尖刀，深深刺進菲尼緹斯眼中，讓他周身籠罩上濃濃的陰郁。

    “雅拉的身體不舒服，請讓我送她去休息。”他向前一步，朝尤利烏斯伸出雙手，試圖將虛弱的瑟拉維雅接過。

    “還是我來吧，雅拉前輩是女孩，你這樣抱著她不好！”莉莉婭一直警惕著菲尼緹斯的一舉一動。發現了他的意圖，她眉心微蹙，立刻毫不客氣地跟著擠了過來，用身體把少年往側面頂。

    被光明神寵愛的少女一向性格率真，直來直去。她并不知道，自己這一系列動作，在第三者眼中看來究竟有多么親昵，又有多么……勾人妒火。

    看到她與菲尼緹斯的互動，尤利烏斯眸光一暗，胸口翻涌的妒意終于沖破阻礙，噴涌而出。

    莉莉婭就那么喜歡菲尼緹斯嗎？喜歡到向尊敬的前輩橫刀奪愛，喜歡到整天整天黏著他，喜歡到甚至不愿意讓對方觸碰當成姐姐相處了十余年的人……

    明明是他先來的，為什么莉莉婭選擇的會是菲尼緹斯？他到底有哪里比不上！

    痛苦，悲傷，憤怒，失望——以及比前者強烈數倍的嫉妒，濃稠如黑泥的負面情緒似滔滔洪水席卷而至，將王子兜頭淹沒。它們侵蝕著他的心，讓曾經澄澈剔透如水晶的心臟，蛀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呵……原來深受愛戴的堂堂王子，也不過是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可憐蟲罷了。

    多可悲啊，他，還有瑟拉維雅。

    他們都是不被選擇的存在，既然如此，那么——

    “謝謝你們的熱心，不過不用了，還是由我來送雅拉回去吧。”在某種連自己都無法說清的情緒驅使下，尤利烏斯璀璨一笑，緊了緊攙扶瑟拉維雅的那只手，“說來還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和雅拉最近正在交往。”

    “我們是戀人。”他紅著臉，一字一頓道。

    第90章 B結局

    “我們是戀人。”

    尤利烏斯的話響起在耳畔的同時，瑟拉維雅感到攙扶著自己的那只手緊了緊。

    她驚訝抬起頭，正對上尤利烏斯朝下方看來的眼睛。往日如林間草木般清澈無害的碧色眼眸，此刻蘊含了肉眼可見的怒意與妒色，正裹挾著上位者的壓迫力，沉沉壓在瑟拉維雅肩頭。

    “不要否認。”他張口，無聲朝懷中女孩比了個口型。

    瑟拉維雅一怔，出于某種連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心情，竟順著尤利烏斯的想法，乖巧地垂下了頭。

    她這幅姿態，看在其余兩人眼中，不啻于默認了尤利烏斯的話。

    菲尼緹斯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他的雙眼從始至終一直注視著姐姐的一舉一動。如果她和尤利烏斯發生過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么不躲開呢？

    尤利烏斯的手就摟在她的肩頭，她半靠在對方懷中，將腦袋擱在尤利烏斯的胸口，姿態親密又依賴，仿佛兩人已經這樣做過無數次。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他們到底是什么時候交往的！難道就是因為尤利烏斯，姐姐才始終無法接納他，甚至在已經中了愛情魔藥的情況下，依舊頑強地抵抗著他對她的吸引嗎……

    啊，原來如此。

    姐姐喜歡的人原來是尤利烏斯王子……呵呵，真狡猾，居然瞞著他這么久。

    兩人相擁的那一幕如此刺眼，輕易摧毀了少年所剩不多的理智。

    在憤怒的驅使下，菲尼緹斯推開攔路的莉莉婭，上前一步，朝瑟拉維雅伸出手，試圖將女孩奪回自己的懷中。但尤利烏斯扶著瑟拉維雅，巧妙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不必了。還是由身為雅拉男友的我來送她去休息吧。”身姿筆挺的金發少年緊了緊懷中女孩，碧綠的眼眸不閃不避，挑釁地望進菲尼緹斯眼底。

    他的目光陷入了一片濃黑的深淵。

    “恕我直言，殿下。我是雅拉的婚約者，我們的婚約得到了皇帝陛下和公爵大人的認可，是合理合法且神圣的。身為婚約者，在場只有我有權將雅拉送到她的寢室去。”菲尼緹斯直勾勾盯著尤利烏斯，眼底的黑暗濃稠得仿佛要將王子吞噬，聲音更是冷得像冰。

    尤利烏斯一聲冷笑：“不要再裝了。雅拉早就告訴過我，你們的婚約是可以反悔的。在正式舉辦訂婚禮前，你和她中任意一個只要提出異議，這樁婚事就會作廢。雅拉跟我承諾過，等下次歸家日，就會主動向公爵先生提出取消婚約的要求，對吧雅拉？”

    瑟拉維雅滿是訝異地抬頭看了眼尤利烏斯。婚約可以取消確有其事，但她從沒跟王子說起過這件事，更別提“歸家日向父親要求取消婚約”這種莫須有的承諾了。

    不過她很快想到，眼前的人是整個洛維塔帝國在皇帝與皇后之下身份最尊貴的存在。生活在王宮，王子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都很方便，婚約的細節估計是從他父親口中得知的吧。

    至于尤利烏斯說的歸家日取消婚約，盡管是謊言，瑟拉維雅卻感覺有將它變成真話的必要。

    畢竟，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了。趁現在意志堅定，早一些斬斷聯系，放兩人自由，不是很好嗎？

    她或許還應該感謝王子幫助她下定決心。

    出于這樣的心理，她并未否認尤利烏斯的說法，而是在菲尼緹斯出言求證的時候，裝作害羞地把臉埋回尤利烏斯懷中，小幅度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了，她告訴自己，一時的難過很正常，只要干脆利落把迷戀斬斷，新生活很快就會開啟……

    瑟拉維雅的承認讓場上空氣陷入了凝滯。

    啊，是這樣啊……姐姐就是因為這個家伙，才會一直一直抗拒他嗎？看來得想辦法拆散他們啊。距離下一個歸家日還有9天，時間緊急，沒辦法，晚上的用藥只能加大劑量了。雖然會讓姐姐感到難受，可誰叫姐姐先犯錯呢……

    菲尼緹斯垂著頭站在原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從外面看，少年的目光深暗又空洞，如同一只沒有靈魂的精致人偶。

    他的身旁，莉莉婭好似被施了石化魔法，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目光在緊密相擁的王子兩人間看來看去。

    雅拉前輩居然和尤利烏斯殿下在交往……她聽到了什么，這怎么可能？！

    可看他們的反應，這件事不像是假的。好奇怪啊，雅拉前輩沒有選擇討厭的菲尼緹斯，而是和她心目中近乎完美的王子殿下在一起，這明明是一件好事。兩個人一個美麗高貴，一個優雅親和，都是非常優秀的人，身份上相配，又郎才女貌，任誰看都是相當完美的一對戀人，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心里會這樣難受呢？

    一片靜默中，莉莉婭愣愣撫上自己胸口。

    那里很酸，很苦，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悶悶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壓出眼淚來。

    啊，真的好奇怪，分明是一件好事……不可以哭，忍住啊！

    被光明神寵愛的女孩緊咬下唇，努力將涌到眼前的淚水壓下去。偏在此時，目光聚焦之處，情侶風波的主人公之一，尤利烏斯王子突然轉過頭，目光復雜地看向了她。

    莉莉婭渾身一抖，在一種強烈無比的羞恥感作用下，她腳步一挪，將自己藏到了菲尼緹斯的身后。

    果然，沒辦法讓她動搖嗎……

    見到這一幕，尤利烏斯唇角勾起，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實在是太難看了，明知道結局是什么，偏還要不信邪，用所謂“戀情”去刺激莉莉婭，期待從她臉上看到哪怕一絲的痛苦……太不像話了，尤利烏斯，你真是個輸不起的卑鄙家伙。

    想到這，王子彎下腰，突然一個公主抱，將瑟拉維雅抱在了懷中。

    “那么，我就先送雅拉去醫務室休息了。諸位晚些時候再見。”

    說完，他長腿一邁，頂著沿途所有學生震驚的目光，抱著不斷掙扎的瑟拉維雅揚長而去。

    “嗚……”

    幾乎是在兩人背影消失的同一刻，莉莉婭嗚咽一聲，雙腿發軟，猛地跪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

    她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睜開的雙眼中，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大滴大滴沿著指縫向外流淌。

    好難受，為什么會這樣……

    女孩就這樣無措地哭了很久。

    她的身旁，柱子的陰影中，菲尼緹斯維持著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用漆黑無光的眼眸注視著哭泣的女孩。

    良久，他扯扯唇，忽然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

    莉莉婭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她一定很喜歡尤利烏斯吧……真可憐，要不要幫幫她呢？被光明神寵愛的少女，被引誘墮落后的樣子，一定會很有趣吧。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