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滯。
可可安沉默了片刻,干笑:“他的數學好像不太好,我們明明只有兩個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一個字落下的時候,不受控制的帶了顫。
洛斯沒有說話,握緊了手上的花瓶。
npc的意思很明顯,不知在什么時候,他們中間多了一個人。
燭光被遮住,客廳里的時間流速仿佛被按下了暫緩鍵,大片陰影像傾塌的大傘,從身后籠罩過來。
洛斯一把推開可可安,飛快地轉過身,掄起胳膊砸了下去。
“砰——咔嚓!”
花瓶砸到實處,碎裂的脆響在夜里尤為清晰,濺落的瓷片從他的臉側擦過,帶起一絲鋒利的刺痛。
洛斯毫無所覺一般,彎腰拔出腿上的匕首,腳往后蹬了下墻壁,以肩膀為撞擊點,朝身后撞去。
意料之中的臉出現在眼前,是……
“c號房的異變者!”
可可安舉起燭臺,火焰照亮了面前的人。
7棟里一共住了四位客人,b號房異變者已經在植樹體驗中變成了五塊,可可安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有問題,唯一剩下的就是c號房異變者。
npc開口的時候,洛斯就想到了這一點,他并不意外c號房的異變者突然出現,他意外的是npc的措辭。
——“你們三個人中,有一個是鬼。”
活人是不可能被稱為鬼的,毫無疑問,c號房的異變者已經死了。
這里發生了這么多怪事,死人能跑能動已經不值得驚訝了,洛斯沒心思去分析c號房的客人為什么會死,將匕首狠狠插進他的手臂中。
殺不是人的鬼和怪物,他沒有心理障礙。
異變者保有行動能力,卻沒有痛覺,幾乎是下一秒就揚起胳膊,沖洛斯揮出一拳,拳風狠厲,帶著新鮮的血氣。
異變者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好很多,傻子才去硬碰硬,洛斯沉著臉就地一滾,和他拉開距離。
c號房異變者的感染特征并不太明顯,他是罕見的植物類感染,肌肉外面包裹的不是皮膚,是一層類似于植物莖皮的物質,具有韌勁,防御性很強。
剛剛那一刀扎下去,只刺破很淺的傷口。
異變者的目標很確定,追著洛斯在客廳里繞圈,完全忽略了舉著燭臺的可可安。
洛斯慪得慌,見可可安還在神游,差點氣吐血:“回神了!”
“嗷!來了來了!”可可安環視四周,抓起沙發旁邊的三腳凳沖過去,“垃圾異變者就該待在垃圾棺材里,看我不砸死——!”
異變者突然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
可可安保持著舉起凳子的姿勢:“哈哈哈晚上好,這么巧又見面了,你是來干嘛的呀?”
異變者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
偷襲還嚷嚷那么大聲,你是什么品種的憨批?!
洛斯嘴角抽搐,正準備過去救他,就見可可安猛地跳起來,將凳子狠狠捶在異變者腦袋上,完成了被打斷的偷襲。
“我猜,你他媽是過來送死的!”
力道之大,異變者腦袋都凹進去一個角,深綠色的血液狂噴四射,他身體一晃,重重地倒了下去。
洛斯:“……”
這也行?!
可可安渾身虛軟,扶著沙發臉色煞白,不像是砸人的,倒像是被砸的,他抬起頭,虛弱一笑:“我我剛才是不是帥呆了?”
洛斯沉默許久,比了個大拇指:“帥我一臉。”
可可安那膽子,他根本就沒指望過,不料對方這次非常給力。
“我最討厭的就是異變者了,呸。”可可安恢復了力氣,對著倒在地上的異變者踹了兩腳,“讓你嚇人,當我們是吃素的啊?”
洛斯抽了幾張紙擦拭匕首:“差不多行了,你別再把他踹詐尸了。”
可可安差點一頭栽下去:“別立這種flag啊!尤其是他剛詐過一次尸的情況下!”
洛斯不置可否:“洗澡的時候還好好的,他為什么會突然死了?違反了哪一條規定?”
可可安剛準備說話,突然頓住,用力嗅了兩下:“你有沒有聞到什么怪味?”
好像是,燒焦的味道。
兩人對視一眼:“燭臺!”
一個燭臺放在櫥柜旁,可可安偷襲的時候順手把另一個放在桌角,此時桌子上空空蕩蕩。
兩人在桌下找到了倒著的燭臺,好事是火苗并沒有燒毀家具上,引起火災,壞事是《住戶守則》燒成了灰。
“奇怪,太奇怪了,竟然燒不著,這些東西都是防火的嗎?”可可安將燭臺扶正,“嘶,你這表情怎么跟家被燒了一樣?”
洛斯語氣幽幽:“我猜,《住戶守則》被燒了比家被燒了更麻煩。”
可可安:“……你別嚇我啊!”
話音剛落,客廳里就響起嘈雜的吼叫聲,仿佛進了動物園一般,咆哮聲震耳欲聾。只見在兩盞燭燈的照耀下,客廳里的家具和裝飾品開始緩慢變形,長出四肢、利爪……不消多時,客廳里就多了十多只種類各異的野獸,顏色各異的豎瞳里閃著幽光。
“臥槽!家具成精了!”
沙發變成了兇猛老虎,桌子變成了斗牛,就連抽紙盒都變成了爪鉤鋒利的黑貓……不可能成為可能,死物都活了過來。
可可安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你不是好奇天花板上的眼睛是什么樣的嗎,就是它們這樣的。”
洛斯一噎,被他的樂觀感染,也開了個玩笑:“你現在可以繼續說遺言了。”
可可安:“……”
遺言沒來得及說,野獸們就一股腦撲上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客廳里大件不多,只有沙發和桌子變成的野獸個頭比較大。兩人分開往相反的方向跑,在沒了家具后變得空曠的客廳里瘋狂逃竄。
跑著跑著,可可安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他回頭一看,身后空空蕩蕩的,所有的野獸都追著洛斯去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洛斯此時也發現了這個操蛋的事實,郁悶不已:“它們怎么不追你?”
可可安挪到客廳角落,不確定道:“難道是看我太帥?”
洛斯:“……”
“它們肯定是想先解決武力值高的,你等著,我這就來幫你!”可可安張望了一圈,悲催的發現客廳里的大部分東西都獸化了,沒有可以拿來當武具的,他沒辦法,只能端起燭臺追過去。
客廳里的人獸兩方逐漸形成了畫風迥異的追擊與被追擊關系,野獸追著洛斯跑,可可安追著野獸跑,每當蠟燭靠近的時候,野獸們都會驚慌退避。
可可安驚喜不已:“它們好像怕火,你來我身后,我保護你!”
這么折騰一晚上不現實,在追擊鏈底端的洛斯拿起另一盞燭臺,認命道:“不用,我回房間。”
和一只野獸獨處總好過被一群野獸追。
可可安毫不懷疑他的決定:“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你待在客廳,別忘了熄燈后禁止串門。”將房門關上前,洛斯囑咐道,“千萬別回你的房間,就待在客廳里!”
房門毫不留情地合上,可可安端著燭臺,和追過來的野獸們尷尬對視。
野獸們似乎也很懵逼,對著房門又撓又撞,不得其所,有種呆頭呆腦的感覺。
可可安起初也害怕,怕洛斯離開之后,野獸們會換目標,等了一會兒發現,野獸們對他視而不見,只要他不主動招惹,就不會靠近他。
沙發什么的都沒了,可可安端著燭臺坐在d號房門口,洛斯千叮嚀萬囑咐,他自然不會心大到回房間。
房間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一點動靜都聽不到,可可安摸了摸門,小聲嘀咕:“一定要活著出來啊,我還不知道你和白濋那瘋子是什么關系呢。”
一門之隔,洛斯一臉麻木地舉著燭臺,和兩雙獸面面相覷。
沒錯,兩只。
關門的時候動作慢了一瞬,抽紙盒化成的黑貓動作靈敏,跟著他進了房間。
這是一只紅眼睛的貓,兩個巴掌大小,爪鉤很尖,剛才還在他衣服上留下了幾道勝利的破口。
嗯,就是剛被他威脅過的抽紙盒獸化變成的黑貓。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瞧這貓的眼睛就知道有多想報仇了。
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等離開永生軌之后,他一定要去求神拜佛,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氣。
洛斯苦中作樂地想,提議道:“我只有一個人,要不你們兩個先較量一下,贏了的來殺我?”
也不知道這些成了精的動物們智商有沒有進化,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他愿用白濋十年單身,換這個可能。
為什么是白濋,就怪他認識的人太少了吧,總不能讓莫莉·艾來受這份苦……啊不,福氣。
悶騷的大長官看著也不像會喜歡一個人,洛斯許愿許得毫無心理負擔。
不知是該說他幸運,還是白濋不幸,一大一小兩只獸竟然真開始沖對方亮爪子了。
洛斯傻眼了,他要是活著出去了,該不會被白濋弄死吧?
黑貓和人身獸爪的怪物打得有來有往,絲毫未落下風,成功將洛斯的注意力吸引到戰局上。
去他媽的許愿,反正白濋不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洛斯舉著燭臺,饒有興趣地火上澆油:“撓他!對對對,就沖眼睛撓,你打不過他可太廢物了,廢物是沒辦法找我報仇的哦。”
黑貓憤怒:“喵嗚!”
沒有人能接受“廢物”的評價,也沒有人能逃過激將法,成了精的動物也不例外。
黑貓越打越兇,仗著動作靈敏在怪物腦袋上留下不少傷口,眼皮都給撓破了。
這一場戰斗到后面幾乎是壓倒性的,黑貓贏了。
洛斯不可謂不意外,對著倒下的怪物搖了搖頭:“廢物,就這樣還想和我共享床鋪。”
怪物倒下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和當初搶他房卡的男人一樣,是憑空消失。
洛斯心頭一墜,因為這個聯想有些不舒服,然而不等他細究,戰勝的黑貓就來撓他了。
爪子劃過帶起令人牙酸的聲音,洛斯拔出匕首擋在面前,黑貓的爪子足足有四五公分長,和npc有的一拼,在匕首上擦出滋啦滋啦的火花。
在洛斯看來,黑貓比怪物好對付,他一手執著燭臺,逼得黑貓退縮,另一只手握著匕首立馬揮下,目標直指黑貓宛若紅寶石的血色豎瞳。
即將觸碰到的一剎那間,宣傳標語的后半句浮現在腦海中。
——愛護動物,人人有責。
洛斯動作一頓,黑貓尖利的爪子就落到了他的脖頸上。
“刺啦——”
鮮血涌出。
—
鮮血噴射在空中,呈霧化狀,織出一片浪漫又艷麗的粉色。
白濋抬手蹭過眼尾,看著暈開在白色手套上的鮮血,勾起唇角:“你該不會以為能傷得了我吧?”
他擦過的地方,皮膚光潔如初,血跡是屬于別人的。
屬于眼前的怪物。
燕戮扛著槍從車上跳下來,咧嘴一笑:“長官,剛才那一刀太酷了!”
現在大多數人都用熱武器,他從來沒見過誰的刀玩得有白濋這么溜,他曾試著練過,很難。
白濋用刀尖挑起怪物身上的金屬銘片,上面刻著a557,余光瞥見穿著防護服靠近的人,他眼底漫開一片冷意。
防護服上的標志很眼熟,屬于研究所。
毫無疑問,這些人組成了一支研究小隊,和進入玫瑰之城的研究隊類似。
為首之人道:“你,你們是哪個安全區的?!”
燕戮自覺攬下溝通的任務:“道謝就不必了,日行一善是我們長官的座右銘。”
白濋聞言笑罵一聲,眼里彎出點笑意。
他們途徑荒原,遇到了失去意識的異變者,以及這支研究小隊。
異變者攻擊力很強,兩人當即出了手。
“道謝?你知不知道你們剛才做了什么,那是研究所的重要受試者,而你們毀了他!”
“我們沒有請求幫助,你們貿然插手研究所的事情,違反了規定。”
“你們該接受軍區的審判!”
“嘖。”白濋收刀入鞘,抱著胳膊看過來,“你們是不是只會這么幾句威脅,我都聽膩了。”
研究隊臉色難看:“你……”
白濋拿起車上的軍裝外套,披在身上,緩緩走到研究隊面前:“根據《異變者管理條例》,失去人類意識的異變者應當立即擊斃。這位受試者的異變程度遠超記錄水平,研究所最近的實驗是否過于激進了?”
沒理會他們變了的臉色,白濋拂過閃著金屬光澤的肩章,笑容優雅完美:“我來自玫瑰之城,期待你們能讓我接受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