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樓折翡心一緊, 整個人都僵住了。
事發突然,他并沒有考慮太多,就出手修復了傳送陣, 沒想到會有今日這一遭。
他打定主意要與姜白結契, 修為之事瞞不了一輩子, 勢必要說出來,但當著幾位長老的面, 顯然不是個和盤托出的好時機。
“砰。”
一聲脆響,拉回了幾位長老的注意力。
白杳把牌一推:“胡了,那傳送陣都幾百年了, 興許出問題了吧。”
幾個長老面面相覷, 大長老淡聲附和:“確實,也可能是我們看錯了,快到飯點了, 你們看看誰去做飯,今日可不能讓人家兩個小輩再動手了。”
五長老跟著嚷嚷:“行行行,誰輸了誰去做飯。”
在白杳和大長老的操作下,這事兒就輕描淡寫的揭了過去。
樓折翡突然有些頭疼, 他開始看不透白杳的心思了。
按理說,騙了人家的兒子, 親爹肯定會指出來, 可白杳明顯是在幫他遮掩。
可是為什么呢?
半天沒思索出個所以然來, 樓折翡索性把這事拋之腦后了, 反正早晚都能弄清楚的。
從傳送陣的話題之后,姜白就神思不屬, 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不知在想什么。
樓折翡估摸著, 八成還是在想傳送陣的事,姜白不傻,肯定是產生懷疑了。
大長老見他倆都不說話,一邊逗鳥,一邊問道:“陪我們這群老家伙待著挺無聊吧,要不要出去逛逛?”
樓折翡勾著姜白的手,在他掌心撓了撓:“我想去,可以嗎?”
姜白一把握住他作亂的手指:“當然可以。”
星壇沒什么好玩的地方,兩人來到了大殿,大殿上空的星盤撒下一片璀璨的光暈。
樓折翡想起來,自己還差一幅壁畫沒看完,正準備去瞧瞧,被姜白拉住了。
“怎么了?”
“阿翡,你說傳送陣有可能出問題嗎?”
樓折翡靜靜地看著他:“你覺得呢?”
姜白撇了撇嘴,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是我先問你的。”
“我可以不回答嗎?”
“不可以。”
樓折翡有些無奈,覺得白杳剛才還不如別遮掩,這不上不下的,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半晌沒聽到回答,姜白悶聲道:“算了,不回答就不回答吧,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依我看,可能又是肉包子動的手腳吧,畢竟它當時也和我們在一起。”
樓折翡:“……”
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姜白念叨完就恢復了平時的狀態,樂呵呵地拉著樓折翡滿大殿逛。
樓折翡恰好是個得過且過的性子,既然姜白沒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他也懶得主動和盤托出。
兩人在大殿里走了一圈,樓折翡如愿以償看到了第六幅壁畫。
第六幅壁畫上,一只通體赤紅的鳥從地面向天空沖去,它的四周鋪滿了金紅色的靈石,青紫色靈石組成的雷電被金紅色吞沒,地面上又恢復了勃勃生機。
樓折翡將第六幅畫和第五幅畫聯系了起來,在第五幅畫里,天降雷電,焚燒大地,就像是上天的懲罰;第六幅畫,赤鳥沖向天空,帶來希望與生機,就像是拯救了這片大地。
見他看得出神,姜白也跟著打量了一番:“這畫的是落楓谷的歷史,大長老給我講過,阿翡想聽嗎?”
樓折翡一個“想”字剛到嘴邊,就被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姜白,阿杳呢?”
姜竺拎著大大的食盒,從門口走過來。
“父親。”姜白說,“爹爹在陪長老們打馬吊,父親是來送飯的嗎?”
姜竺點點頭:“他們打起來就不顧得時間了,哪里有空做飯,走吧,一起進去吃飯了。”
三人一塊進去,看到拎著食盒的姜竺,幾個長老瞬間拉下臉,肉眼可見的不歡迎他。
大長老一聲令下,馬吊牌被收起來,空出桌子,姜竺將帶來的飯菜一一擺開。
樓折翡對長老們的態度好奇不已,偷偷問道:“姜谷主和長老們的關系不好嗎?”
姜白搖搖頭,小聲嘀咕:“父親明面上是送飯過來,實際上是為了搶人,吃完飯就把爹爹帶走了,沒人陪長老們打馬吊,他們自然不樂意。”
“……”
打牌還挺上癮。
樓折翡頗有些感慨,他上輩子聽說過姜竺,也遠遠看見過,但沒想過聞名修真界的天才修士在日常生活中會是這樣的。
姜竺和白杳坐在他對面,兩個人沒有做太親密的動作,但就是能夠看出來,他們之間有一股莫名的親昵感覺,其他人都插不進去。
實話實說,他有些羨慕。
聽姜白說,姜竺和白杳是青梅竹馬,姜竺很小的時候就拜白杳為師了,兩個人一起修煉,一起長大,后來相愛結契,一切都水到渠成。
就連姜白的名字,都是取二人的姓氏得來的。
“阿翡,怎么不吃了?”姜白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他碗里,“你吃的太少了,多吃點。”
樓折翡太瘦,以前在樓氏夫婦的磋磨下吃了十幾年的苦,來到落楓谷以后被姜白養出了點肉,但看上去還是瘦。
修行之人辟谷,吃東西就是個消遣,樓折翡沒口腹之欲,以往總覺得三餐浪費時間。
姜白每天都盯著他吃飯,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扶著碗又吃了些。
用過飯后,姜竺果然把白杳帶走了,還順手捎上了姜白和樓折翡。
這次魔界之旅,讓姜白認識到變強多么緊迫,回來后就一門心思想著修煉,天天去青鸞那里報道。
“青鸞有事外出了,你暫時跟著我修煉。”姜竺頓了頓,又道,“兩個月后就是你的生辰了,聽說你們打算在那時候結契?”
樓折翡看向姜白,后者點點頭:“是的。”
白杳目光溫和:“結契可不能馬虎,得早早開始準備,我和你父親想過了,等你結契之后,就幫你解決本命法器的事。”
姜白眼睛一亮:“真的嗎?!”
他從小用各種兵器,姜竺一直不讓他擇定本命法器,有些時候遇到兵器毀壞,戰斗力會大打折扣。
姜竺頷首:“你剛突破元嬰,得先將修為提升到化神期,然后才能去尋找本命法器。”
樓折翡皺了下眉,且不說三個月內將修為提升一個大境界可不可能,為什么要到化神期才能找本命法器。
難不成落楓谷的修士連本命法器都與外界不同?
姜白好似篤定自己能夠在三個月內到達化神期,神采奕奕:“只要我的修為到達化神期,就可以進入虛無境了,對嗎?”
樓折翡一頭霧水,虛無境又是什么地方?
姜竺“嗯”了聲:“雖然你天賦不錯,但若是不好好修煉,恐怕也做不到。”
“我知道,父親放心吧。”姜白信心滿滿,完全沒有被打擊到。
白杳看向一臉沉思的樓折翡:“白白去修煉,小翡一個人待著也無聊,和我一起去逛逛怎么樣?”
樓折翡自然不會拒絕,他正好想看看白杳是什么想法。
“那阿翡和爹爹去逛吧,注意安全,晚上我們家里見。”
“好,你也是,別太著急。”
樓折翡怕他急于求成,走火入魔。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姜白拉著他的手晃了晃,興沖沖的跟著姜竺去修煉了。
白杳帶著樓折翡在落楓谷里閑逛,從熟悉的街道走到陌生的地方。
樓折翡一言不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
“你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里嗎?”
“到了就知道了。”
白杳性格平和,身上的氣質十分溫柔,笑起來讓人想到柔和的月光和寧靜的湖泊:“你是我見過最沒有好奇心的人。”
樓折翡環視四周,目光落在枝頭將掉未掉的葉子上:“好奇心太重,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白杳不置可否:“那你好奇白白的事嗎?”
樓折翡目光一頓,對上他的視線。
白杳挑了挑眉,像是和他較勁一樣,非要他改口:“關于白白的身世,我和姜竺都是男人,為什么會有白白,你不好奇嗎?”
他神色從容,不似在開玩笑,樓折翡認命般點點頭:“好奇。”
“還好,我還怕你沒有一點好奇的事情。”白杳舒了口氣,無奈地笑了下。
樓折翡定定地看著他:“白前輩何出此言?”
白杳大大方方道:“若是你不好奇,我該怎么和你做交易,用這些秘密來換你的承諾。”
兩人四目相對,不必說話,有些事情就已經明了了。
秋風瑟瑟,將枝頭的葉子卷起,帶著它蹁躚起舞,向深褐色的土地悠然墜落。
樓折翡神色淡然,伸手接住那片葉子,揉在掌心中搓了搓,語氣捉摸不透:“白前輩想要我的承諾?”
白杳微微頷首:“準確來說,應該算是一個請求。”
他態度謙和,加之是姜白的爹爹,樓折翡并沒有感到厭煩:“什么請求?”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保護白白。”
深秋的葉子里不含太多水分,輕輕揉了幾下,就碎成一片片了。
樓折翡拍掉掌心的樹葉碎片,半垂的眸子里閃過暗光:“姜谷主和白前輩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落楓谷里還有無數大能,為什么要讓我來保護姜白?”
他這話并不客氣,有些咄咄逼人,細聽來,能發現其中的些許激動。
白杳并沒有介意,溫聲道:“我本該回答你,因為你要和白白結契,作為道侶,你有責任保護他,亦或者是,白白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應該辜負他。”
樓折翡正視著他,精致的眉眼中泄露出一絲鋒利的氣勢,是久居高位的強者才能擁有的。
他不喜歡被脅迫,無論是任何人,任何理由。
“但那樣我心中有愧。”白杳仿佛沒有發現他的變化,“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歡白白,所以我更愿意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告訴你所有的事情,然后給你選擇的機會。”
樓折翡搓了搓指節,輕笑:“白前輩敏銳聰穎,姜白那小傻子,沒和您學到分毫。”
寥寥幾句話,他就能夠肯定,白杳是一個極擅長玩弄人心的人。
當一分的算計加上九分的真心,那這分算計就令人難以拒絕了。
何況對方還是姜白的親人。
樓折翡懶散一笑:“之前在星壇,白前輩幫了我,您提的請求我自然不能拒絕。不過,就算您不說,我也會保護好我的人。”
“我的人”三個字刻意加重了語氣,能聽出其中濃濃的占有欲。
輪不到別人來為姜白打算,即使是親人也不行,他才是姜白天下第一親近的人。
白杳一愣,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是我的錯。”
既然說開了,樓折翡也沒閑情逸致再裝下去了,開門見山地問道:“關于姜白的身世,究竟有什么秘密?他身上負有的血脈情況,你們都知道,對嗎?”
“你知道?”白杳有些詫異,片刻后無奈一笑,“我們只想著要保護好白白,隱瞞了他很多事,從未想過,他可能早就知道了。”
果然。
樓折翡暗暗在心里不爽了一下,本來還以為是自己和小傻子的秘密,結果到頭來,還有那么多人知道。
白杳目光悠遠,淡聲道:“白白身負鳳凰血脈,生來便是百鳥之尊,他是整個落楓谷唯一的……神明。”
明明是早就猜到的事情,但從白杳口中聽到,還是令樓折翡呼吸一窒:“神明?他不是你們的兒子嗎?”
“他是,他是上天賜予我和姜竺的寶貝。”白杳緩緩解釋道,“嚴格來說,白白并不是我與姜竺所生,只是我和姜竺喚醒了他。當初我二人誤入縱云林,被困在禁地,陰差陽錯之中,血水相融,喚醒了沉眠于那里的白白。”
所以陰差陽錯融進他身體中的力量,確實是屬于姜白的。
樓折翡表情復雜,腦海中浮現出之前見過的紅色晶體,當時他和姜白都覺得那玩意兒像個棺材,原來還真是。
那姜白豈不是挖了自己的墳,開了自己的棺槨?
“他生來就是人?還是個蛋?”
鳳凰是上古神獸,書上并沒有記載過它們是怎么降生的,樓折翡頗為好奇。
白杳沒想到他第一個問題問的是這個,怔了兩秒才回過神來:“是人,和呱呱墜地的小娃娃一模一樣。”
樓折翡不無可惜地應了聲:“這樣啊,然后你們就把他抱回去養了嗎?”
回憶起往事,白杳臉上多了點笑模樣:“對,他救了我和姜竺,當時我們剛結契,便認定他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孩子,經過了這么多年,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姜白很依賴他們,他和姜竺同樣也打從心底喜歡姜白,盡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血脈聯系,但他們和其他父子并無不同。
不可否認,姜竺和白杳確實是真心疼愛姜白,從幾次接觸中就能發現。
樓折翡回想起樓氏夫婦,表情冷了幾分:“能遇到你們這樣的父母,他也很幸運。”
姜白那么嬌,多虧遇到的是姜竺和白杳,要是樓大這樣的父母,該吃多少苦。
“是我們幸運才對,有幸成為白白的親人。”白杳遲疑了下,最終選擇了和盤托出,“大長老說,白白是救了落楓谷的人。”
樓折翡突然想起在星壇看到的壁畫,有兩幅壁畫上出現過拯救的場面,第四幅和第六幅。
第四幅是鳥群阻擋人類,帶頭的鳥周身一片白色晶體,第六幅是赤鳥阻擋天罰,金紅的晶石與雷電分庭抗禮。
樓折翡捻了捻指尖,融進他身體中的力量是金紅色的,這樣說來,姜白對應的應該是第六幅壁畫上的赤鳥。
白杳娓娓道來:“白白是百鳥之尊,身負天道所不容的涅槃力量,能夠復蘇萬物,當年上天對落楓谷降下天罰,是他犧牲了自己,救回了這片土地上的生靈。”
“那股力量……”
“對,就是在你身上的那股力量。”
樓折翡揉了揉眉心,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么那份力量會融進我的身體中,它應該,既然屬于姜白,那它應該只能融進他的身體——”
他話音一頓,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整個人如遭雷劈。
白杳只當他是在疑惑:“我們也不清楚那股力量為什么會融進你的身體中,可能因為你的體質特殊吧。”
樓折翡滿腦子都是曾經夢到過的畫面,根本沒心思聽他說了什么,敷衍地點點頭。
能夠復蘇萬物的涅槃之力,不就是鳳三擁有的血脈力量嗎。
當時鳳三能夠救活姜翡,那屬于姜白的這份力量,是不是也可以救活一個樓折翡?
暗淵中的日日夜夜,默默陪伴了他幾十年,那團又乖又軟的小家伙,吃了它的血,對他搖尾巴的……霧氣。
樓折翡下意識攥緊了手,其實他根本不是因為禁術重活一世的吧,而是因為那團霧氣。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答案:他的重生是有人刻意為之。
怎么會和體質有關系呢,就算是爐鼎,也不能跨越人與鳳凰的種族差別吧。
在縱云林中,涅槃之力會與他相融,可能是因為,他們之前就融合過。
樓折翡最害怕的事情,逐漸成了真。
救了他的人,可能真的是姜白。
樓折翡情緒不對,和白杳告辭離開了,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他現在需要靜一靜。
他必須好好捋捋,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白杳叫住他:“白白的身世牽扯太多,他現在還小,希望你暫時不要告訴他。”
樓折翡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單音,聲音發啞:“好。”
“還有一件事,初桑和蓮生研制出了藥,可以解除你的爐鼎體質,不會影響身體,你想用嗎?”
“我……”
上輩子終其一生,他都在被爐鼎體質牽著鼻子走,他經歷的所有災難,幾乎都來自于這個體質。
現在有不必忍受痛苦就可以拋下這個體質的機會,他本應該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但聽到白杳這么問的時候,樓折翡遲疑了。
樓折翡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突然有些迷茫。
白杳體貼道:“藥我帶來了,一并交給你吧,你自己來選擇。我不知道你對于爐鼎的看法,但在落楓谷,在我們所有人眼里,你只是你。”
樓折翡接過他遞過來的瓷瓶,扯了扯唇:“謝謝。”
如果他上輩子遇到的姜白,不是無量,如果他上輩子來的是落楓谷,不是第一仙宗,那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他有沒有可能,不會變成如今這幅心機深沉的樣子?
樓折翡閉了閉眼。
算了,沒有重來的機會,他這輩子已經得到了不同的人生。
—
姜竺比青鸞嚴厲得多,姜白晚上回到家,整個人都累得虛脫了,委委屈屈地抱著樓折翡喊累。
樓折翡自個兒待了幾個時辰,還有些事情沒想清楚,但心態調整好了,不再是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不用那么累,就算你變不了太強,也沒關系的。”
反正我夠強了,可以保護好你。
“不行,我要保護你。”他頓了頓,輕聲補充了一句,“我要配得上你。”
樓折翡心里一軟,怕自己失態,連忙扯開話題:“虛無境是什么地方,你的本命法器要去那里拿嗎?”
姜白坐直了些,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虛無境是一個上古戰場遺址,那里的法器大多有靈,能夠配合主人發揮出最強大的實力,父親和爹爹的法器就是在那里得到的。”
樓折翡沒有法器,對這方面不了解:“只有化神期才能進入嗎?”
姜白搖搖頭:“不是,只是虛無境太危險,化神期修為才能保命。”
“你知道這個虛無境在什么地方嗎?”
“聽父親和爹爹提起過,似乎是在云海夢澤。”
樓折翡驚詫出聲:“云海夢澤?!”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2 章
姜白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么大, 愣了兩秒:“怎么了?”
“沒,沒什么。”樓折翡枕在他肩膀上,干巴巴道, “就是覺得這名字挺好聽的。”
上輩子, 樓折翡曾經去過云海夢澤。
禁術與其他修煉術法截然不同, 那時他剛修煉不久,身體還無法完全適應, 經常會出現類似于走火入魔的靈力亂流現象。
若放任不管,長此以往勢必會走火入魔。
聽聞冰魄玉能夠幫助梳理靈力亂流,樓折翡遂多番打聽, 知曉冰魄玉出自云海夢澤后, 前去尋求過。
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冰魄玉,在結束云海夢澤之旅之后,樓折翡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離開過暗淵, 一直在養傷。
他當時也是化神期去的云海夢澤,僥幸出來,差點葬身在那里。
只能說,云海夢澤遠比想象中更危險。
姜白輕輕笑了聲:“沒錯, 是挺好聽的,聽爹爹說, 那里很漂亮, 特別符合它的名字。”
樓折翡隨口應了聲, 自從聽到姜白要去云海夢澤后, 他的心就揪起來了,上輩子的經歷連番在腦海中浮現, 他實在放心不下。
“你打算什么時候去那里?”
“等我修為提升到化神期, 肯定是我們結成道侶之后再去。”
一提到結契之事, 姜白就歡喜不已,整個人身上都洋溢著興奮和激動。
樓折翡憂心忡忡,聽著他加快的心跳,欲言又止:“非去不可嗎?”
他抬起頭,正視著姜白:“其他地方也可以找到法器吧,為什么一定要去云海夢澤呢?要化神期才能去,那里面肯定很危險,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情……”
“阿翡,你是在擔心我嗎?”姜白多少繼承了白杳的心性,看過來的目光溫柔平和,“別擔心,父親和爹爹會陪我同去的,就算我應付不了,有他們在,我肯定不會出事,會平安回來的。”
姜竺和白杳的陪同也無法徹底打消樓折翡的擔憂,他遲疑半晌,問道:“到時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他的小傻子,還是他自己來看著,才最放心。
姜白當即回絕:“不行,那里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樓折翡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眼睛一轉,埋怨道:“可是你把我一個人留在落楓谷的話,我豈不是要獨守空房?”
螢火燈氤氳出一團朦朧的融光,在深濃的夜色之中,光暈襯得人溫柔又深情。
樓折翡半伏在姜白身上,微仰著頭,神色郁郁:“那時候我們應該剛結契不久,你就要冷落我嗎?”
姜白呼吸一緊:“我……”
樓折翡圈著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身上,眨巴著眼睛,小聲央求:“阿白最好了,帶我去好不好,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沒有哪個人受得住心上人這樣撩撥,被他這樣一勾,姜白整個人都亢奮起來。
身體上的反應是最誠實的。
樓折翡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眼底閃過一絲笑光。
他就喜歡看姜白因為他失控的模樣。
“我不是怕你添麻煩,我是怕保護不好你。”
僅存的理智令姜白勉強保持冷靜,他深吸一口氣,壓制住身下的反應,將人按在自己懷里:“這事沒得商量,阿翡乖,你在落楓谷等著就好,不出一個月,我肯定回來。”
樓折翡:“……”
使盡渾身解數,連色you都用上了,姜白還是沒松口,樓折翡氣了個半死,轉過身背對著他,自個兒生悶氣。
姜白盯著他的背影,臉上蕩開笑意,扶著他的瘋肩膀晃了晃:“阿翡惹了我,又不管我了嗎?”
樓折翡整個人身上都透著煩躁,聞言哼了聲:“松開,我們還沒結契,別靠我太近,得發乎情,止乎禮。”
看他是真的生氣,姜白也不敢繼續打哈哈,起身下床。
樓折翡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聽見開門聲后,探出頭瞥了眼。
好啊,以前還知道撒嬌哄人,現在掉頭就跑,脾氣見長。
樓折翡舔了舔牙根,暗戳戳的在心里記賬,等結契了,他定要好好收拾小傻子一頓。
至于去云海夢澤的事,姜白不依又如何,他若真想去,也沒人能攔得住他。
樓折翡瞇了瞇眼,瞬間就想好了計劃,到時候姜白等人一離開,他立馬跟上去,不讓他去,那他暗中保護就是了。
想的太出神,人回到床邊了,樓折翡才反應過來。
姜白臉上沾著水珠,鼻子有些紅,笑盈盈地看著他:“阿翡在想什么?”
快入冬了,他穿的單薄,出去一趟再回來,身上都濕了,經風一吹,濕氣就變作了寒氣。
樓折翡微微皺了下眉:“你干什么去了?”
姜白搓了搓手,在床邊坐下:“明明是我先問阿翡的,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訴你我干什么去了。”
樓折翡一句“愛說不說”到了嘴邊,對上他圓滾滾的眼睛,頓時氣不起來了:“我在生你的氣。”
姜白彎著眼,好脾氣地笑笑:“不氣了不氣了,都是我的錯,阿翡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見識。”
樓折翡橫了他一眼,算是默認了,語氣驕矜,問道:“你剛才干什么去了,怎么衣服都濕了?”
靈力從丹田中涌出,很快就催散了身上的寒氣,姜白鉆進被子里,黏在他身邊:“阿翡不讓我親親抱抱,我就去自己解決了一下。”
“……”
“照著你曾經在馬車里對我做過的事,自己解決了一下。”
姜白抱著他,臉在他肩上蹭了蹭:“阿翡什么時候長大,我來幫你。”
樓折翡想起自己編過的瞎話,沉默了一會兒,果斷扯開話題:“去泡溫泉了?”
姜白“嗯”了聲:“沒其他的地方可以去,那里比較暖和,泡了一小會兒。”
窗外的風瑟瑟作響,將月光都吹成碎片,融了一屋子的冷意。
許是身負鳳凰血脈的緣故,姜白很快就暖和過來,整個人熱烘烘的,像個小火爐。
樓折翡任由他抱著,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等我們結契的時候,就是冬天了,冬日里太冷,適合泡溫泉,屆時要不要一起去泡?”
結契嘛,一輩子只有一次,越特殊越好,床什么的太普通,他看溫泉就挺不錯的。
“好啊。”
姜白修煉一天累得不行,打著精神陪他說了這么久的話,早就支撐不住了,聲音越來越小:“都聽阿翡的,泡溫泉也好,怎么著也行,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
身后的呼吸聲漸漸平穩,環繞在耳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意味。
樓折翡突然有些恍惚,重生到現在,不過才大半年,他是什么時候習慣了和人一起睡的呢?
姜白已經睡熟了,樓折翡緩慢地轉過身,用目光描摹著他的眉眼。
不怎么費力,他就將姜白和上輩子那團霧氣劃上了等號,雖然事實還沒有完全明朗,但他心里已經認定了,就是姜白救了他。
細細想來,那團霧氣和姜白相同點很多,都挺粘人的,有點慫,又非常可愛。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都很喜歡他。
當初在暗淵見到那團霧氣的時候,他孑然一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默認了那團霧氣跟在自己身邊。
這輩子,他輕而易舉就接受了姜白,一顆心叫這人占得滿滿當當。
歸根究底,在姜白面前,他總是控制不住會心軟。
樓折翡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偏愛,他篤定自己和姜白曾經有極深的淵源,就像是姜白一直掛在嘴邊的,他們是命中注定的愛人。
雖然他還沒弄清楚是什么淵源,但曾經在夢境中,那個聲音說的話就是最好的佐證。
證明他們確實在之前就認識,亦或者是,在之前就相愛。
——“不要怪我擅作主張,好不好?”
——“我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死。”
——“無論重來多少次,我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們的曾經,究竟發生過什么呢?”
樓折翡輕聲呢喃。
他不急,這個人確定是他的,他們來日方長,總可以將一切都弄清楚。
—
魔界進攻第一仙宗的消息不日就傳開了,第一仙宗傷亡慘重,令整個修真界震驚不已。
青鸞出去一趟,帶回來不少消息,其中有一條是落楓谷與魔界為伍,殘害正道修士。
“消息是從陳家傳出來的,世家圈子里都傳遍了,說我們投身魔界,助紂為虐,還說要聯合起來,討伐我們落楓谷”
青鸞越說越氣,捏著杯子的手骨節泛白。
白杳拍了拍她的手腕,解救下差點被捏成碎片的杯子:“陳家?”
樓折翡雙手扶著茶杯,淡聲道:“縱容菜包子傷人的修士叫陳元青,是陳家的人,菜包子也是陳家抓的。”
趴在一旁的妖獸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毛絨絨的大腦袋,在樓折翡腿上蹭了蹭。
他們把老虎帶回了落楓谷,為了和肉包子作伴,起了個菜包子的名字。
白杳思忖片刻,表情冷了幾分:“應當是第一仙宗沒辦法和陳家交代,就將所有事情推到了我們頭上,總之死無對證,任他一張嘴胡編亂造。”
青鸞咬牙切齒:“關敬那狗雜碎,簡直無恥至極,那魔尊怎么就沒把他弄死?”
樓折翡微垂著眼皮,擼了把菜包子的腦袋。
確實,風重也太沒用了,帶著那么多人氣勢洶洶的殺過來,結果連個關敬都沒弄死。
“世家各自為戰,到底松散,任他陳家再忽悠,也不會傻乎乎的過來給別人當刀使。”白杳雙手交握,語氣篤定,“他們暫時還不敢來。”
說罷,他看了眼樓折翡,兩人目光相對,心照不宣。
這段時日來,姜白忙著修煉,樓折翡每日都和白杳在一起,除去姜白的身世,白杳還告訴了他不少事情。
青鸞完全沒有安心,憂愁道:“那之后呢,兄長,等我們都……”
她看了眼樓折翡,收住話頭。
他們似乎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一樣,從白杳請求他保護姜白,到青鸞的欲言又止,種種跡象都透露出這一點。
樓折翡不知道猜測,曾就這件事問過白杳,但沒有得到答案。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白杳把茶杯往她面前一遞,“再來一杯。”
青鸞急性子,硬是讓他給磨得沒脾氣了,拎著茶壺給他倒滿茶水。
“你這次出去,除了打聽消息,可曾解決自己的困惑?”
當時青鸞離開落楓谷,說有重要的事要去驗證一番。
青鸞表情嚴肅了幾分,看了眼一旁的樓折翡,欲言又止。
白杳注意到她的視線,放下茶杯:“小翡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樓折翡不摻和他們兄妹間的話,低著頭逗菜包子,好似自己是個透明人一樣。
當初在第一仙宗,菜包子掙脫馴獸環后,跟發了瘋似的,狂暴不已,但到了落楓谷,它很快就寧靜下來,乖得不行。
樓折翡估摸著,菜包子八成是被他們的威壓所迫,才如此乖順。
挺好,他就喜歡識時務的妖獸。
當然人也是這樣,識時務的交流起來才省心。
青鸞糾結了沒幾秒,就和盤托出了:“我一直懷疑,白白他們在上仙峰遇到的女子,是我認識的人。當時我去上仙峰,隱約感覺到了她的氣息,不過時隔多年,我也不敢確定。此次出谷,就是為了驗證這件事。”
樓折翡動作一頓,抬起頭。
從青鸞的反應來看,這女子好像和自己有什么聯系一樣。
白杳點點頭:“結果如何?”
青鸞抿了抿唇:“是她,我去上仙峰埋葬修士尸體的地方看了看,在一些尸體上發現了屬于她的氣息。”
樓折翡一噎,剛才喝的茶,吃的茶點都差點吐出來。
敢情青鸞這次出去,是翻尸體去了。
白杳皺眉:“她姓甚名誰,是什么身份?”
“姓氏不明,我只知道她叫瓷央,她……”青鸞抿了抿唇,“她是個爐鼎。”
菜包子被擼得很舒服,翻過身,露出下巴,收起爪尖的毛絨絨大肉墊輕輕拍打著樓折翡的小腿,催促他繼續動作。
樓折翡滿腦子都是青鸞說的話,沒空搭理它,隨手把在一旁打瞌睡的肉包子薅過來,放在它肚皮上。
肉包子和菜包子不對付,湊到一塊就打架,常常鬧得雞飛狗跳。
兩只妖獸對上眼,肉包子清醒了,菜包子炸毛了,一鳥一虎十分有默契,蹭的一下就躥到了旁邊,掐了起來。
樓折翡目光沉沉:“關于這個瓷央,還有其他的信息嗎?”
白杳看出他的急迫,問道:“怎么了,你認識她嗎?”
“就是覺得有些熟悉。”樓折翡捏著杯子,聲音很輕,“明明沒有見過她,卻覺得很熟悉。”
白杳和青鸞對視一眼,后者有些猶豫:“我遇到瓷央的時候,她正遭人欺辱,我出手救了她,我們因此成了朋友。她身上靈氣充裕,卻沒有一絲修為,我當時并不知道她是爐鼎,只覺得怪異,遂帶她找了相熟的醫修。”
“當時我們已結伴同行半個月,看她衣著談吐,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她精神和身體都不太好,整日神思恍惚,經常做噩夢。我本打算帶她見完醫修朋友就回落楓谷的,她也同意了,結果在見完醫修之后,她就不辭而別了。”
樓折翡呼吸一緊:“醫修檢查出了什么?”
他有預感,一切都和檢查出來的結果有關。
青鸞定定地看著他,輕聲道:“醫修診出,她已有身孕。瓷央很瘦,當時有孕不過月余,若非醫修診脈,從身形上根本看不出來。”
樓折翡已經聽不進她都說了什么,注意力全都被瓷央有孕的事吸引了:“你是……什么時候遇到她的?”
青鸞嘆了口氣:“那段時間我過得渾渾噩噩,出谷也是為了散心,記得并不太清楚,大概是十六七年前吧。”
“萍水相逢,瓷央不辭而別,我也沒往心里去。”青鸞頓了頓,看向失神的樓折翡,“前段時間白白帶你來找我檢測有沒有修行天賦,你的身體狀況和瓷央很像,我當時就想起了她。”
“后來發生了縱云林的事,你和白白都受了重傷,我為了了解你的身體狀況,找到初桑,經過詢問,才知道你是爐鼎體質。正因此,我明白了當年瓷央身上的種種怪異之處,猜到她應該也是爐鼎體質。”
樓折翡一言不發,回想起在上仙峰大殿中見過的女人。
如果真如青鸞所說,她就是瓷央,那他莫名而來的熟悉感也就得到解釋了。
肉包子和菜包子打的越來越厲害,白杳支開青鸞,讓她去處理一下,他自己則拎著茶壺,給樓折翡又倒了一杯水。
茶水熱氣裊裊,澄黃的茶湯上浮著一片葉子,熏開淡淡的茶香氣。
“還好是熱的,白白特地囑咐我,你身子差,不要給你喝涼水。”
“……”
亂七八糟的思緒被突然冒出來的小傻子打亂,樓折翡無奈一笑:“您可別打趣我了。”
白杳笑意溫潤:“我說的可是實話,聽說我把結契大典的事務都交由你,那沒良心的小家伙特地讓姜竺給我捎話,說你什么都不懂,都放著等他來。”
樓折翡心尖發熱,臉不紅氣不喘:“我確實不懂,沒結過契,不了解,阿白修煉太忙,結契大典,還望前輩多多幫助。”
白杳哭笑不得:“你們倆啊,這躲閑的架勢一模一樣,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樓折翡勾了勾唇:“嗯。”
他們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喝完茶,樓折翡就告辭了。
離開的時候,白杳問道:“小翡,你在意自己和瓷央之間有沒有關系嗎?”
樓折翡沒問他是什么意思,語氣很平靜:“不在意了。”
可能會好奇,會想要弄清楚,但是不在意了。
瓷央能給樓折翡的東西,是上輩子的他,乃至于剛重生的他都渴望的,但放在現在的話,也是真的不需要了。
“我已經有了姜白,他會是我的唯一。”
樓折翡是個內斂的人,他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表達自己的感情。
一時心血來潮,才說出這么一句話,緩過來后,有些掛不住臉:“我先走了。”
白杳神色微頓,怔怔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青鸞分開了肉包子和菜包子,帶著一身老虎毛和鳥毛回來:“兄長,關于樓折翡的身世,要不要再查一查?”
白杳收回視線,搖搖頭:“不用查了,他會是白白的道侶,也就是我們落楓谷的人,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身世。”
青鸞有些詫異,但見他一臉認真,也沒有再說什么。
—
在姜竺的教導下,姜白的修為突飛猛進,三個月內要突破化神,是完全有可能的。
結契日子將近,姜竺給姜白放了假,讓小兩口團聚。
樓折翡到底沒把結契大典的事都推給白杳,一是因為他閑得無聊,二是因為終究是自己和姜白的結契儀式,通通交與別人,他不放心。
落楓谷的結契大典和其他地方的不同,還有祭祀等儀式,加之還是姜白的成年禮,事務繁多。
樓折翡忙了一個多月,整個人處在即將暴躁的邊緣,得虧姜白有了空閑時間,這才沒讓他炸了。
落楓谷雖處于中立位置,但也與一些勢力交好,姜白作為谷主的兒子,結契自然要宴請這些相熟的朋友。
兩人在落楓谷里待膩了,遂攬了這項差事,親自去送喜帖,順便還能逛一逛。
樓折翡心氣不順,加之被姜白寵慣了,性子嬌了不少,一路上悶悶不樂的,不見一點笑模樣。
姜白整天想著怎么逗他開心,路上耽擱了些,兩人到達詠蝶鄉的時候,比預計的時間遲了兩日。
詠蝶鄉,顧名思義,盛產蝴蝶,這里的修士將蝴蝶視作神明,服飾用具上都是蝶樣的圖騰。
姜白御劍帶著樓折翡,緩緩落下:“詠蝶鄉的修士擅長用蠱,阿翡千萬別亂碰這里的東西。”
“蠱?”
這玩意兒新奇,樓折翡只聽說過,并未見過。
“什么情蠱,合歡蠱,子母蠱……亂七八糟的。”姜白收起劍,牽著他往里走,“對了,詠蝶鄉的少公子是個傻子,你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樓折翡揚了揚眉。
姜白小聲嘀咕:“他這人吧,喜歡裝成女孩子,特別煩人。”
樓折翡沒聽過他在背后詆毀人,不禁對這位少公子起了點興趣:“當真如此?”
銀鈴聲叮叮作響,面前的樹上垂下一片殷紅的衣擺,上面用銀線繡滿了蹁躚的蝶。
編著滿頭小辮子的人抱著胳膊,坐在樹杈上,背著陽光,看不清神色:“呵,跑到詠蝶鄉來詆毀英明神武,玉樹臨風的少公子,真是膽大妄為。”
他飛身落地,手腕一翻,一大把亮晶晶的銀粉,對著樓折翡和姜白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晚一點,大概十一點左右。
結契馬上就來,接下來是作精阿翡的舞臺。
第 63 章
“失光蠱?”
姜白面色一寒, 一把摟住樓折翡,帶著他后退一步,凝實的結界隔絕了銀粉。
那人腰間掛著個彩塤, 眉心用朱砂勾了一個彩蝶的圖案:“你們是什么人?”
樓折翡在第一時間就查探了這人的修為, 金丹后期, 接近元嬰,不足為懼。
他懶懶地靠在姜白懷里, 這些日子里,姜白身量抽條,已經和他只差半個頭了。
姜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遲疑道:“曲云蘅?”
那人一愣, 皺起眉:“你是?”
樓折翡感到摟著自己的胳膊瞬間收緊,耳邊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是你祖宗!”
曲云蘅:“……”
樓折翡:“???”
—
詠蝶鄉,竹樓。
姜白摟著樓折翡入座, 話沒多說,直接將喜帖甩了過去:“我七日后結契,曲云蘅,你也甭去了, 直接把賀禮給我就成。”
曲云蘅接過喜帖,并沒有看, 直接放在桌上:“白白, 你可太傷我的心了, 這么久不見, 你就不想我嗎?”
“不想,會用失光蠱的孫子, 誰會想?”姜白越說越氣憤, “要不是我動作迅速, 你還想再把我弄瞎一次嗎?”
再?
樓折翡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曲云蘅小聲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在背后說我壞話的,再說失光蠱又不會把人弄瞎,只是讓人暫時失明,你以前不是試過嗎,半個月就會恢復。”
姜白跳起來,想去揍他:“半個月,我七日后結契大典,瞎著上去嗎?”
樓折翡攔住他,看向一襲紅衣的人:“這位就是詠蝶鄉的少公子嗎?”
曲云蘅看向他,眼睛一亮:“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曲云蘅是也。你認識我嗎,你好漂亮,你是誰?”
他一連串的問題,把樓折翡給弄懵了,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剛見到姜白的時候。
能和姜白成為朋友,果然性格相近,都很自來熟。
詠蝶鄉位于南方,即使是秋冬季節,太陽也很大,日光從外面投進竹樓,灑下一片淡淡的金輝。
姜白噌的一下站起來,擋在樓折翡身前:“他是我的道侶!”
曲云蘅眨了眨眼,摩挲著腰間的彩塤:“你小時候不是答應了,要與我結成道侶嗎?”
樓折翡目光一凜,隔著姜白,鋒利的目光仿若刀刃,剮在曲云蘅臉上。
“你別胡說八道,那明明是你自己說的,我只說過要和阿翡成為道侶。”
“哦,原來是叫阿翡啊。”
姜白一愣,氣急敗壞:“你不許這么叫他。”
“我不要,我就要這樣叫。”曲云蘅歪了歪頭,露出個笑,“阿翡,別和白白在一起了,做我的道侶吧。”
姜白:“……”
好不容易送走了祁千離和清月,他娘的,送個喜帖還能給自己送出一個情敵,姜白在心里將曲云蘅翻來覆去罵了個遍。
姜白拉著樓折翡起身:“看在曲前輩的面子上,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曲云蘅沒追上去,繼續問道:“阿翡,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做我的道侶,我比白白長得好看,比他會的東西多。”
樓折翡被倆人稀里糊涂的罵戰鬧得頭大,好不容易緩過來,瞧了他一眼:“不要。”
曲云蘅表情沒變,頗為好奇:“為什么,我不好嗎?”
話到嘴邊,樓折翡又咽了回去,勾起唇來笑了笑:“姜白對我很好,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走路他抱著,想要什么他都給我買,還不介意我的身世體質,非我不可,為了我和別人立下生死挑戰令,什么都順著我,你能嗎?”
曲云蘅表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姜白:“傳聞都是真的?”
傳說落楓谷姜谷主的兒子姜白找了個爐鼎當道侶,跟被迷了眼似的,為了這個道侶與第一仙宗大打出手。
一路走來,樓折翡和姜白也聽了不少傳聞,現在他倆在外人眼里,就像是昏君和寵妃。
討論這些傳聞的人大概能分成三類:一類人好奇姜白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湯,一類人好奇樓折翡有什么能耐,還有一類人,根本不相信這回事。
樓折翡趴在姜白懷里,輕輕哼了聲:“阿白,走路好累,要抱。”
姜白自然不會拒絕,俯身抱起他:“喂,別發呆了,趕緊去給我們安排個住處,再想著撬墻角,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曲云蘅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在對上樓折翡挑釁的目光后,握著彩塤的手緊了緊:“如果我也能做到,像他那樣對待你,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樓折翡似笑非笑,回道:“不會,因為我們非彼此不可。”
樓折翡和姜白在一處空的竹樓住下了,路上耽誤的時間太多,為防錯過結契大典,休息一晚,明天他們就要趕回落楓谷了。
詠蝶鄉一到晚上就會變冷,姜白把水弄熱后,才拿著浸濕的帕子幫樓折翡擦手和臉。
樓折翡任由他擺弄,突然道:“你答應要和他結為道侶,是怎么回事?”
姜白動作一頓:“那都是誤會,你別聽他瞎說。”
樓折翡挑了挑眉:“所以是怎么回事?”
“真要聽?”姜白把帕子放下,坐在床邊,“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曲云蘅那傻子就是為了膈應我,才故意提起的。”
樓折翡抬了抬下巴:“不是說沒什么秘密是我聽不得的嗎,怎么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不能告訴我?”
姜白爬上床,將人圈進懷里,委屈巴巴地嘟噥:“沒有不能告訴你,就是怕你覺得我挺蠢的,會少喜歡我一點。”
樓折翡勾著他手指玩,摩挲著他手上的疤,沒把心里想的話說出來。
小傻子還以為自己多聰明啊,要真因為你蠢就不喜歡你了,那我就不可能喜歡上你。
“當時曲前輩帶著曲云蘅去落楓谷,他小時候打扮得跟小姑娘似的,也像現在一樣,扎著滿頭的小辮子,頭上還帶著花環。爹爹覺得他可愛,隨口打趣,問他要不要嫁給我。”
樓折翡瞇了瞇眼,眸底閃過一絲冷光。
嘖,還是青梅竹馬呢。
姜白偏過頭,在他頸側親了一下:“本來就是隨口打趣,但我太較真,當場拒絕了,然后就把曲云蘅氣著了。之后他就故意作弄我,往我身上撒那銀粉,就是失光蠱。”
樓折翡抬起頭,撫了撫他的眼尾:“這么漂亮的眼睛,多虧沒傷著。”
姜白只當他是在夸自己眼睛好看,笑意盈盈:“對,不然就看不見阿翡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失明了,當時我不知道失光蠱有時效性,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看不見了,特別害怕,曲云蘅說要是我答應和他結為道侶,就幫我治眼睛。”
樓折翡手上用了幾分力,語氣也沉下來:“你答應了?”
即使是小孩子的玩笑話,他也受不了,如果姜白真的答應過,那他恐怕會忍不住對曲云蘅動手。
“當然沒有。”姜白連忙解釋,“有初桑婆婆和蓮生爺爺在,還有父親和爹爹,我怎么可能會相信他的話。”
樓折翡滿意地點點頭,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我們阿白這么聰明,哪里有犯蠢?”
竹樓的窗戶沒關,夜風吹進來,有點涼。
樓折翡下意識往姜白懷里拱了拱,姜白扯過被子,將他包起來:“我沒答應他,但是特別害怕初桑婆婆也治不好我,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會偷偷哭好久,導致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睛是腫的。當時落楓谷里的小孩子,就是俏俏他們,都嘲笑我是愛哭包。”
姜白有些不好意思,埋頭在懷中人頸窩,悶聲道:“谷里的人一直叫我哭包,我知道他們只是想逗逗我,但我很不喜歡,十歲的時候,在爹爹的制止下,他們才沒繼續這樣叫。”
“我就是覺得,總是哭一點都沒男子氣概,所以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姜白小聲道。
樓折翡轉過身,兩手拽著被子角,跨坐在他身上,笑得意味深長:“我沒有告訴過你嗎,我很喜歡看你哭,最喜歡……你因為我而哭。”
如果是被我欺負哭的話,一定美極了。
姜白愣了一下:“嗯?”
樓折翡披著被子,將愣神的人一塊裹住:“無論你哭還是笑,我都覺得可愛,都會更喜歡你。”
姜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咬住了下唇。
他們的親吻已經愈發熟練,舌尖相觸,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夜里,將曖昧的氣氛烘開。
大圓滿境界的修士,即使心神都被接吻占據了,也不會影響神識的施展。
察覺到站在窗外的人忍不住離開,樓折翡輕輕勾了勾唇。
不管是愛慕還是好勝心,跟他斗,都太嫩了些。
—
樓折翡和姜白在詠蝶鄉住了一夜,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離開,結果又被留下了。
曲云蘅的父親曲佑外出回來,硬是要再多留他們一天,姜白多番推辭,最后答應留下來吃午飯。
姜白和曲云蘅不對付,話都不想多說,拉著樓折翡在詠蝶鄉里閑逛。
樓折翡瞧了眼不近不遠跟著他們的人,軟著聲音撒嬌:“阿白,我想要那只藍色的蝴蝶,你能幫我捉來嗎?”
曲云蘅冷嗖嗖道:“那蝴蝶有毒,他捉不來,你親我一下,我幫你捉,怎么樣?”
樓折翡拉住火冒三丈的姜白:“不要,我就要阿白捉的。”
“我都說了,那蝴蝶有毒。”曲云蘅皺了皺眉,“你想害死他嗎?”
樓折翡泫然欲泣:“阿白,我沒有想害你。”
姜白登時慌了手腳:“阿翡不哭,我知道你沒有,沒事沒事,我去給你捉蝴蝶。”
曲云蘅氣得不行:“他蠢你也蠢嗎?那蝴蝶有毒,你想死嗎?”
姜白沉聲道:“我愿意為了阿翡做任何事,你罵我可以,但你不能罵阿翡。”
樓折翡抽抽噎噎:“阿白,不要因為我和他吵架,他只是吼了我,還污蔑我想害你,我沒關系的。”
曲云蘅氣得不輕:“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姜白沉默了一會兒:“你三番五次挖我墻角,又插手我們道侶間的事,你很閑嗎?再說了,我們之間有什么感情?”
“我們從小就認識,你剛認識他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他不過就是一個爐鼎,哪里值得你——”
“曲云蘅,慎言。”姜白面沉如水,打斷他的話,“他是我的道侶,別讓我再聽到你說這種話,不然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樓折翡沒理拂袖離去的人,見姜白臉色難看,捏了捏他的手:“別生氣了。”
姜白收斂表情,扯出一個笑:“還要蝴蝶嗎,我去給你捉。”
樓折翡搖搖頭:“本來也不想要,我就是故意折騰你的,順便氣氣那個人。”
“我知道。”他了解樓折翡的性子,根本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樓折翡靠在他懷里,懶散一笑:“那怎么還生上氣了?”
姜白悶聲道:“我不喜歡別人因為你的體質輕視你,但我沒辦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不僅僅是曲云蘅,還有很多人,他們會拿這件事來詆毀你,阿翡特別特別好,不該被這樣對待的。”
“又不是重要的人,管他們說什么干嘛。”在選擇不用白杳給的藥的時候,樓折翡就想開了,“他們嘴上詆毀,心里指不定怎么羨慕我呢,我憑借爐鼎體質搭上你,往后一輩子衣食無憂,逍遙快活。”
姜白被他逗笑了:“都說過了,我可不是因為這個喜歡你的。”
“不想走了,要阿白背著。”樓折翡趴在他肩上,“別人又不知道,他們興許覺得你傻到家了,被灌了迷魂湯,才和我在一起……”
用過午飯,兩人就辭別曲佑,啟程回落楓谷了。
曲云蘅一直沒出現,八成是被氣著了。
詠蝶鄉和落楓谷相距甚遠,花了足足三天,兩人才趕回落楓谷。
還有兩天就是結契大典了,梧桐苑是喜房,重新裝飾了一番,紅彤彤的煥然一新。
兩人剛到,還沒來得及好好歇息一下,就被白杳抓去試喜服了。
兩人都是男子,故而并未做嫁衣,做的是一模一樣的紅色喜服,上面繡著鳳凰紋樣,精致華美。
活了兩輩子,加起來幾百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但在換上喜服那一刻,樓折翡還是忍不住激動了一下。
頭一遭。
兩天之后,他就會穿著這身衣服,將他的小鳳凰娶回家了。
他們會百年好合,長長久久,他們會結發為夫妻,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們會同生共死,再也不分開。
兩人分開換的衣服,樓折翡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人。
姜白眉眼明媚,手上把玩著什么東西,見他出來,瞬間揚起笑:“阿翡好美,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也好了,要不要試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耗費全部老婆本/聘禮準備的禮物要出場了,寶們要不要猜一下是什么?
第 64 章
樓折翡看到他手上的東西, 挑了挑眉:“這就是你花了給我的所有嫁妝準備的禮物?”
他對那一袋子金葉子耿耿于懷,過了這么久還惦記著。
“不是嫁妝,是我給你的聘禮。”姜白上前一步, 把手里的東西對著他比了比, “我聽聞民間嫁娶, 新娘子要穿戴鳳冠霞帔,越貴重越能顯示出夫君的重視。阿翡是男子, 不能穿霞帔,但可以戴鳳冠,所以我就用那一袋子金葉子打了這副鳳冠。”
姜白眉梢帶著笑意, 聲音清朗:“我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都交與你。”
鳳冠小巧精致,不似平常女兒家的繁重,看起來很大氣, 金光璀璨,不顯女氣,與喜服十分相配。
樓折翡眸色微動,指尖碰了碰鳳冠上顫動的鳳翼:“你所擁有的一切, 包括你自己嗎?”
姜白一愣:“嗯?”
“鳳冠我可以為你戴,霞帔也可以為你穿, 甚至我可以嫁給你。”樓折翡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眼底燃著灼亮的光, “你愿意把自己交給我嗎?”
雖然哄騙小傻子很有趣, 但他更希望取得姜白的同意,他喜歡姜白自己送上門來。
姜白眨了眨眼:“我本來就是你的啊。”
樓折翡愣了一下, 無奈輕笑:“說的也是, 是我鉆牛角尖了。”
“好了好了, 走,我給你戴上鳳冠試試。”
姜白興沖沖地催促,樓折翡懶散地應了聲,任由他推著自己進屋子,按在桌前。
姜白站在他身后,拆開他的發帶,一點點將披散下來的長發梳順:“青絲即情絲,等結契當晚,就將我們的頭發剪下來,纏在一起,意為結發一生。”
樓折翡一怔,想到自己剪下來的金發。
當時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漂亮,那縷頭發現在還放在他身上。
姜白應該是特地去學過怎么戴鳳冠,梳頭發的動作并不太生疏,很快就將鳳冠戴好了。
銅鏡中映出樓折翡的臉,他眉眼本就濃烈鋒利,被紅色一襯,愈加邪肆張狂,配上鳳冠,又多了一絲矜貴。
樓折翡揚了揚眉:“會不會太張揚了些?”
比他上輩子做魔尊時的裝束都扎眼,放在人群之中,指定旁人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他,最重要的是,不像什么好人。
“不會,很好看。”
姜白彎下腰,下巴擱在他肩頭,指尖順著他的眼尾向下輕點,一直劃到嘴角:“阿翡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穿這一身喜服最好看,讓我忍不住想,如果你穿的是嫁衣,會不會更好看。”
兩人的目光在鏡子中交匯,樓折翡張開嘴,咬住他的指尖:“想讓我穿嫁衣?”
姜白很誠實,頂著一張臊紅的臉,吐露出自認為不那么純良的期望:“想,想讓你為我穿上鳳冠霞帔,在世人的艷羨目光中,風光大嫁。”
樓折翡垂下眼皮,輕輕地笑了笑。
若是擱到從前,樓折翡絕對想不到有人敢對他提這樣的要求,是活膩了還是不要命了?
“要不不要喜服了,我換一身嫁衣,嫁給你如何?”他一臉似笑非笑,辨認不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姜白的目光有些狐疑,含著掩飾不住的期待:“真的嗎?”
手指被咬了下,動作不重。
緊接著,姜白感覺到指腹被牙齒磨了兩下,磨得他呼吸一緊,整個人都僵住了。
樓折翡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挑著眉問道:“喜歡嗎?”
因為嘴里咬著東西,聲音有些含糊,但能聽出其中蘊藏的明顯笑意。
姜白指尖微動,壓住他的舌尖,輕輕揉了揉:“喜歡,喜歡你。”
樓折翡眼中蘊著笑,舌尖輕勾,重重地咬了一下作亂的手指:“我也喜歡,想吃了你。”
他抬起胳膊,繞到后面,圈住姜白的脖頸,牽引著他靠近。
鏡面昏黃,映出交疊擁吻的身影,好似一副古舊的老畫,永久的停留在歲月之中。
“那嫁衣……”
“嫁衣隨你,你隨我。”
—
結契大典前的兩天,樓折翡和姜白被強行分開,結契的習俗和民間嫁娶類似,在儀式之前,新人不能相見。
樓折翡不信神佛,對這樣的習俗嗤之以鼻。
到冬天了,沒有小鳳凰做暖爐,一個人睡有些冷,若是凍病了,就會耽誤結契大典。
樓折翡權衡利弊,當天晚上就溜出房門找姜白了。
姜白這兩天不必修煉,將梧桐苑的兵器房收拾出來了。
以前一個人住,留著也無妨,結契后要照顧道侶的感受,樓折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萬一走錯了臥房,被磕著碰著就不好了。
兵器房被改造成了臥房,和姜白的臥房是同樣的布置。
不過有兩間臥房也不是那么回事,白杳打趣,說萬一他們吵架了,就可以分房睡。
氣得姜白當即拿了把大鎖,把新收拾出來的房間給鎖上了,借以表示他們不會吵架的決心。
樓折翡被拘在姜竺和白杳那邊的院子里,兩邊院子加了結界法陣,禁止出入。
為了隔開他們兩個,讓結契大典的習俗得以順利實施,兩位老父親可謂是煞費苦心。
不過并沒有什么用。
樓折翡閑庭信步地走過結界,還不忘遮掩,順手將湊在一起打架的肉包子和菜包子帶上了。
甭管小傻子有沒有懷疑,他現在還不想放棄偽裝,且敷衍著。
肉包子個頭小,被捧在手上,菜包子塊頭大,唯唯諾諾地跟在樓折翡身后,頗有些受了氣的模樣。
肉包子自覺勝比菜包子更受寵,得意洋洋地沖著它撲騰翅膀,像個戰勝的將軍一樣啾個沒完。
樓折翡一臉無語,拍了拍它的腦袋,將趾高氣揚拍成了乖順懂事。
“你說說,你倆一只鳥,一只老虎,種族都不同,八竿子打不著,整天打什么打?”
“啾!”
“吼!”
“……”
嘖,聽不懂。
一個鳥語,一個獸語,總之沒一個說人話的,他絕對是被姜白傳染了,傻了才會發問。
樓折翡放棄交流,往他家小傻子住的地方走去。
月上梢頭,看時辰,姜白應該還沒休息。
離了他,怎么著也得像自己一樣睡不著吧?
樓折翡默默腹誹,心道等下若是看到小傻子睡夢正酣,沒有一點不習慣的模樣,他必然要好好記上一筆。
梧桐苑用作新房,姜白住的是后邊的院子,比梧桐苑稍小一些,看起來也更偏僻些。
樓折翡并沒有急著進去,站在院子門口,朝里面打量了一番。
黑漆漆的,沒點燈。
難不成真睡了?
樓折翡舔了舔牙根,手上用了幾分力,將肉包子擼疼了,扯著嗓子啾了沒完。
寂靜的夜里,肉包子叫得格外凄慘,天可憐見的。
菜包子一雙獸瞳閃著幽光,搖頭晃腦,仿若在嘲笑它。
樓折翡不知道一鳥一虎私下里的交鋒,只覺得肉包子煩得很,隨手將它往后一扔,丟到了菜包子的背上。
菜包子塊頭大,后背寬闊,毛團子形態的肉包子在上面滾了兩圈,安安穩穩的,沒有掉下去。
兩只妖獸又掐起來,礙于樓折翡在場,兩只獸很自覺的壓低了聲音,生怕吵著他,被好好收拾一頓。
樓折翡走近房間,循著開著的窗戶朝里看了一眼。
意料之外的,床上并沒有人,被褥平整,沒有被躺過的痕跡。
不在?
樓折翡揉了揉眉心,暗道自己真是被傳染了傻氣,竟然忘記放出神識。
神識籠罩著整個宅院,樓折翡很快就發現了姜白的所在地,他彎了彎眸子,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他早該想到的,他的小鳳凰離不開他。
樓折翡離開院子,沒搭理掐在一起的兩只妖獸,不太穩重地往來時的路趕去。
宅院里七拐八繞,小路頗多,加之他走得太專注,根本沒有發現悄悄溜到他那邊的姜白,兩個睡不著的人正正好好的錯過了。
不過沒關系,錯過的時間不長,兩人很快就碰面了。
在梧桐苑附近的石徑上。
月色朦朧,一年四季不落的花朵縈繞著淡淡的光暈,營造出一種極適合約會的氛圍。
樓折翡站定,瞧著朝自己跑過來的人,心里頭生出一點歡快的情緒。
他最近總是容易高興,姜白的微小舉動都能牽動他的情緒,這不是什么好兆頭,意味著他會有一個軟肋。
但樓折翡甘之如飴。
“阿翡!”
“嗯,干嘛去了?”
姜白是跑過來的,身上出了汗,帶著暖烘烘的熱氣,將縈繞身旁的花香氣息都沖散了。
樓折翡穩穩地接住了他,按著他的肩胛骨:“跑那么快,都是要結契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
姜白摸了摸鼻子,他身上自帶一種天然的純真感,和年紀修為都不成正比:“我去找你了,你不在,我就猜到你可能是來找我了。”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跑著的話,就可以快點見到你了。”
樓折翡感情空白了幾百年,頭一遭心動,就遇上姜白這種熱情似火的類型,他不覺得不合適,反而很歡喜。
大抵是一個沉穩一個活潑,兩人的性格正好能夠南互補。
亦或者是,無論什么性格,只要這個人是姜白就好。
樓折翡向來不做不確定的回答,但他私心里覺得,應該是第二個答案。
“我想你可能會睡不著,所以來看看你。”
“誒?”
樓折翡輕輕笑了下,話里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得意:“事實證明,我猜對了,你果然睡不安穩。”
姜白沒拆穿他,自如地應了下來:“對,你不在身邊,我睡不安穩。”
夜風微涼,樓折翡不是個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人,習慣了有姜白在身邊,越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穿著單薄的衣衫就跑出來了。
經風一吹,才發覺冷了不少。
“怎么不多穿點?”姜白皺皺眉頭,不贊同地教育道,同時牽著他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一時不看著你,你就不讓我省心。”
樓折翡從沒被這樣教育過,加之對方還是比自己年紀小的小傻子,他覺得新奇,故意道:“你兇我,還說會對我好一輩子,現在就開始擺譜了,日后不如你意了,不還得對我動手?”
梧桐苑張燈結彩,門口貼了大大的紅色喜字,那字是姜白親手寫的,樓折翡陪著他一塊貼上去的。
紅彤彤的喜字和喜聯,帶著溫柔的月色,一起映入眼眸,既喜慶,又讓人心生歡喜。
在這一刻,樓折翡真切的體會到,自己是真的要有一個家了。
一個他和姜白共同組成的家。
“別胡說。”
“哪里胡說了,你修為那么高,馬上又要突破化神期了,到時候抬抬手,不,是動動手指就能讓我招架不住,你若是要欺負我,想對我不好,我可沒地方說理。”
邁入梧桐苑的門,悶頭走路的姜白忍無可忍,轉過身,將滔滔不絕的某人壓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上。
梧桐樹年歲已久,樹干寬大,有大半張床那么寬,輕而易舉就遮住了兩人。
樓折翡憋著笑,瞟了眼馱著肉包子踟躕不前的菜包子:“當著它們的面,要對我動手?”
姜白扭頭看了一眼,滿臉無奈地嘟噥:“它們怎么跟過來了。”
“若不是它們,我可沒辦法離開院子。”樓折翡睜著眼睛說瞎話,“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對上你們這種修士毫無勝算,全靠它們幫幫忙了,才能從結界法陣中出來找你。”
不知姜白是信了還是沒信,并未對他這番話發表意見:“承認是特意來找我的了?阿翡想我了,對不對?”
樓折翡鮮少說情話,因而更顯得珍貴,姜白牟足了勁兒,想多得到幾句。
“不想你。”樓折翡還惦記著做戲的事,故意捉弄他,“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現在就兇我,等結契之后,是不是還要對我動手?”
在摘星樓住了近百年,也見過鬧別扭的情兒,那些人總愛說這種矯情的話,樓折翡厭煩得不行,只覺得他們吃飽了撐的。
時至今日,才發覺其中樂趣。
和有情人逗趣,本就樂在其中,撒撒嬌,鬧鬧別扭,膩膩歪歪的最快活了。
畢竟會哭,會撒嬌的人才會被千百倍寵著。
樓折翡越說越來勁:“你會喜歡我一輩子嗎?你會寵著我慣著我一輩子嗎?萬一你哪天不喜歡我了,是不是要像凡間的男女一樣,把我休了?我一個人孤苦無依,漂泊,唔……”
這個吻帶著一絲情緒,和姜白以往的溫柔作風不同,像是在氣惱。
樓折翡笑彎了眼,張開嘴,任由小傻子在自己口中橫沖直撞。
偶爾乖軟的吃慣了,換成又兇又狠的,也挺帶勁。
樓折翡對自己調/教出來的人滿意不已。
“不許再胡說了!”姜白貼著他的唇,輕輕廝磨,“我只是怕你冷,沒有兇你,以后也不會欺負你,對你不好,更不會不喜歡你。”
樓折翡從鼻腔中哼出一聲,算作應答。
兇巴巴的小鳳凰用委屈巴巴的聲音感嘆著:“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歡你。”
樓折翡反客為主,摟著他轉了個身,將他按在梧桐樹上:“我知道。”
月光從梧桐樹的枝葉中落下,連斑駁的光影都顯得溫柔。
“我知道你有多喜歡……多愛我。”
從過往的夢中,從近百年的無聲陪伴中,從不顧自身的救贖中……我無比清楚,你有多么愛我。
樓折翡抵著姜白的額頭,目光中是破碎后重新凝聚起來的光,他跨越兩輩子的歲月,終于找到了這束光的來源。
“我的小鳳凰,我可以親親你嗎?”
姜白瞥了眼不遠處直勾勾盯著他們的肉包子和菜包子,一陣羞赧:“你們出去!”
兩只妖獸沒動彈,像是被眼前發生的事震驚到了,直到樓折翡輕輕笑了聲,它們才回過神來,一溜煙跑沒影了。
樓折翡俏皮地眨眨眼:“沒人了,現在我們可以偷/情了嗎?”
“偷/情”兩個字將姜白鬧得面紅耳赤:“胡,胡說什么。”
“不能相見的愛人,背著其他人,偷偷在一起親熱……”樓折翡惡劣地笑了笑,“不是偷/情是什么?”
姜白沉默了一會兒,將頭往他肩上一磕:“別說了,你……還要不要親了?!”
逗得過火了。
放在以往,樓折翡就收手了,可今日的姜白太可愛,他忍不住想多欺負一下。
最好將人欺負到,哭出來才好。
“要親,當然要親。”
姜白正準備抬起頭,迎接他的吻,猝不及防被抱了起來,直接瞪圓了眼睛:“干什么?”
樓折翡看著瘦弱,力氣卻不小,抱著他也不顯吃力:“偷/情嘛,總得刺激一點,我覺得這樣抱著親親,會更有感覺。”
“……”
確實更有感覺。
一刻鐘后,被吻得暈暈乎乎的小鳳凰在心中想到。
姜白將樓折翡送回了房間,哄著人睡熟了,才悄悄離開。
姜竺和白杳什么修為,直接將姜白抓了個正著,明令禁止,嚴防死守,結契前一天,愣是沒讓兩人見面,到底遵守了結契的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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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和樓折翡的結契大典辦得很隆重,不僅詠蝶鄉,還有一些世家宗門都送上了賀禮。
不過落楓谷一向神秘,外人都沒有進來,只派人將禮品收了。
樓折翡看著放在桌子上的兩套衣服,后知后覺地頭疼起來。
當時過了嘴癮,放話出去要為小傻子穿嫁衣,沒成想,姜白真找人趕制了嫁衣出來。
鳳冠霞帔一整套,不由得他拒絕。
白杳笑了一會兒,解圍道:“不想穿就不穿,白白不會生氣的。”
樓折翡隨口應了聲:“白前輩怎么一直在我這里?”
見他要換衣服,白杳自覺地走到屏風后:“結契說白了就是成親,要由父母將新人送過去的,你那些個父母都來不了,我作為長輩,將你送到白白身邊,也合適。”
樓折翡動作一頓,輕輕應了聲:“白前輩細心,有勞了。”
“今日就結契了,還叫前輩?”
“……”
“不逗你了,不過幾個時辰之后,真的該改口了。”
“……嗯。”
樓折翡換好衣服,從屏風后走出來。
白杳面上閃過一絲驚艷,笑道:“這要是走出去,誰不得說一句,白白高攀了你。”
樓折翡玩笑道:“該說我狐媚,勾引了他才是。
吉時已到,白杳收住話頭,將紅綢遞給他:“我牽著你出去。”
走了兩步,樓折翡突然停下腳步:“差點忘了這個,好了,走吧。”
宅院入門處設置了祭祀臺,結契大典在祭祀臺舉行。
白杳帶著樓折翡到的時候,姜白已經在等候了。
祭祀臺四周圍滿了人,落楓谷里所有的人都來了,他們手里拿著各色的花,準備結契時為這對道侶送上祝福。
聽到四周傳來的歡笑聲,樓折翡捏著紅綢的手愈發用力,罕見的緊張起來。
結契,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當著無數人的面,懷著滿心愛意和另一個人共許一生,在這件事真的發生時,他心底沒由來的有些慌亂。
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靠近,順著紅綢,一只溫熱的手握過來,捏了捏他的掌心,最后勾住他的手指,帶著他往前走去。
樓折翡松了口氣,提起的心慢慢落下。
由大長老主持結契大典,繁瑣的流程一步步走下來,樓折翡非但沒有厭煩,反而愈加興奮。
姜白的成人禮已經先進行過了,接下來兩人要一起祭祀,跟隨著大長老的指引,一同上香。
然后就是拜天地了,落楓谷的結契將拜天地與拜高堂結合在一起,和平常的成親拜堂不同。
大長老高聲唱道:“一拜天地,敬日月神明,保佑平安康寧;二拜天地,敬生靈草木,祈求和睦坦途;三拜天地,敬父母尊長,感念生養恩長。”
三拜之后,大長老收走了兩人牽著的紅綢:“經神靈見證,你二人結為道侶,同生共死,永世不離。”
“我宣布,結契禮成。”
沒有凡間瑣碎的風俗,在禮成之后,姜白就揭開了樓折翡蓋在頭上的紅紗:“我沒想到你會戴這個。”
觀禮的人將手中的花扔到小路上,兩人踩著花朵,一步步走向新房。
樓折翡未施粉黛,出眾的容顏被繁復秀麗的嫁衣襯得更為奪目,抬眼間風情萬種:“那你喜歡嗎?”
姜白被勾得呼吸都亂了,不必回答,答案已然明晰。
結契是在傍晚舉行的,落楓谷沒有鬧洞房的習俗,接下來就是闊別兩日的小情侶相處時間。
姜白把自己的道侶牽回了梧桐苑,如愿以償地進行了結發禮,將系在一起的頭發放進荷包里:“這樣我們就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樓折翡拿過桌上的酒杯,遞給他:“該喝交杯酒了。”
酒是普通的果酒,不醉人。
喝過酒后,樓折翡攔住往床榻走去的人:“還記得之前答應過我什么嗎?”
姜白微愣:“嗯?”
樓折翡勾著他的腰帶,笑得意味深長:“嫁衣都為你穿了,是不是也該陪我……泡個溫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準備工作的材料了,到家比較晚,來遲了,抱歉抱歉,發紅包哈~
明天要去報道,更新也推遲到十一點之后。
第 65 章
“泡溫泉?”
樓折翡沒多解釋, 攬著懵住的姜白往外走。
溫泉池在梧桐苑內,之前他們泡過,布置新房的時候, 姜白又重新修葺了一下, 往里頭添了不少東西。
樓折翡揚了揚眉, 撫摸著新放置的軟榻:“怎么想到弄這個的?”
姜白興沖沖地給他介紹:“阿翡喜歡泡溫泉,以后我們可以常泡, 我還在旁邊放了暖爐,設置了防風的法陣,泡完之后就可以在這里休息了, 還不會冷。”
“這軟榻是特地定做的, 上面鋪的厚絨毯子,毛絨絨的,躺起來特別舒服, 你過來摸摸。”
樓折翡眸光微閃,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放在軟榻上摸了兩下,腦海中浮現出幾個少兒不宜的畫面。
有了防風的法陣, 就不用怕不穿衣服著涼了,另外這軟榻的高度很合適, 正好齊腰高, 適合彎腰趴在上面。
“……阿翡?”
“嗯, 怎么了?”
姜白又重復了一遍:“我說, 你覺得這軟榻怎么樣,喜不喜歡?”
“喜歡極了。”樓折翡按住他的肩膀, 指尖輕輕點了幾下, “等下我們就試試。”
姜白一頭霧水:“啊?試什么?”
樓折翡沒回答, 胳膊向下,環在他腰上,解開了系起來的腰帶。
喜服被一層層剝開,姜白想自己來,被樓折翡拍開了手:“別亂動,我自己脫。”
姜白:“……”
你自己脫,脫你自己的啊,脫我的衣服干嘛?
溫泉池中泉水溫熱,氤開的白氣帶著似有若無的草木清香,池邊多了個木架,上面放著各種皂角,還有一籃殷紅的除憂花。
樓折翡隨手抓了一把花,揚在溫泉池中。
姜白被剝得干凈,喜服胡亂扔在軟榻上,穿在最外面的罩紗從軟榻上滑落,沾了地面帶著濕氣的泥土,洇出更扎眼的紅。
樓折翡把攔住想去撿衣服的小傻子,掐著腰就把人放進了溫泉里:“別亂跑,乖乖待著。”
有幾片花瓣粘在姜白背上,仿若新雪中落了幾點朱砂,他渾然不覺,抹了把濺在臉上的水,催促:“你快下來啊,泡完了咱們就回去……休息。”
樓折翡寬衣解帶的手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只是休息?”
姜白視線游移,沒說話,矮了矮身子,半張臉埋在池水中,用余光瞄他。
此地無銀三百兩,樓折翡心中好笑,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脫下繁復的嫁衣。
和姜白比,樓折翡的身形更瘦弱些,來到落楓谷后,營養不良的膚色逐漸養好了,是一種很健康的白。
姜白偷瞄的視線逐漸停滯,眼睛一眨不眨:“阿翡,你的腰好細。”
樓折翡淡淡地撩起眼皮:“沒關系,就算你的腰不細,我也能握住。”
姜白:“?”
甫一進入溫泉池中,樓折翡就舒服地喟嘆出聲,結契大典儀式繁重,一趟走下來,還是很累的,泡泡溫泉正好能夠緩解疲勞。
當然,泡溫泉還有其他的妙處。
樓折翡倚著池壁,勾了勾手:“過來。”
除憂花鋪開在水面上,組成一幅濃淡相宜的畫面,畫中人應聲而動,緩緩靠近。
姜白的臉泡得發紅,像醉了酒一般,眼神發直。
樓折翡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看到自己沾了水珠的鎖骨。
嘖,小色鬼。
樓折翡懶得再遮掩,直接抬手將人撈進自己懷里:“只是看有什么意思,要不要親一親?”
臉皮薄的小傻子不禁逗,說不定會紅了臉,然后將臉埋在他懷里,不抬起頭……!
樓折翡渾身一震,被溫泉水放松的身體僵住,只能感受到一點溫熱的潤濕觸感,從鎖骨處擴散開,攫取了他全部思緒。
他怔怔地低下頭,只看到一截沒來得及全部收回去的舌頭。
姜白舔了舔唇,略有些嫌棄:“味道不怎么樣。”
樓折翡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近乎蠻橫地捏著姜白的下巴,用手指撬開他的唇齒,勾弄著舌頭:“怎么什么都吃,這么貪嘴,喂你點不一樣的東西,怎么樣?”
有手指阻擋,姜白怕咬疼他,一直張著嘴,沒有閉上。
晶瑩的涎水順著他的唇角滑下,落在溫泉池中的除憂花瓣上,震開微小的漣漪。
樓折翡沒給他回答的機會,或許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要聽姜白的答案。
因為無論答案是什么,都改變不了他已經做好的決定。
水面上蕩開一圈又一圈晃動的波紋,隔著細碎如星子的花瓣,隱約能看到水下的動作。
不一會兒后,樓折翡甩甩手,指腹按在姜白嘴唇上,重重地揉了下:“你把水都弄臟了。”
淡淡的細小斑點浮在水面上,為樓折翡的話添了一分佐證。
姜白羞紅了臉,抿著唇去捂他的嘴:“不會臟,溫泉水是活水,等下就會變干凈的。”
樓折翡握住他的手腕,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好,不臟,讓親嗎?”
他的思維太跳躍,加之掌心傳來的細微摩擦感,令姜白整個人都處于混沌之中,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樓折翡禁錮住,無法動彈。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樓折翡的吻很輕很熱,落在姜白的掌心,順著指根,一點點吻到指尖。
無名指與心臟相連,在親到姜白的無名指時,樓折翡心中微動,想起上輩子在暗淵的時候。
那團黏人又乖軟的霧氣總是膩在他無名指尖,急切而渴望地等待著吞食他的血液。
他們果然是天生一對,命中注定吧,不然怎么可能早早就融進了彼此的骨血之中。
姜白眼睫輕顫,仿若一只即將振翼的蝶,脆弱又惹人憐愛。
把小鳳凰變成小哭包,那樣一定很有趣。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樓折翡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他一邊不忍,一邊又忍不住親得更重,細碎的吻落滿姜白的眉眼。
姜白皺緊眉頭,呼了聲痛,樓折翡恍然回神,松開被他不小心捏紅的手腕。
懷里突然撞進來一個暖烘烘的小傻子,樓折翡愣了下,笑了:“弄疼了,還往我懷里鉆?”
姜白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逗得樓折翡大笑出聲:“哪里再去找像你這樣的小傻子。”
疼了還不舍得離開他,不是傻是什么?
姜白勉強拉回思緒:“還沒泡完嗎?該休息了,還要做更加親密的事。”
他說完反應過來,更加親密的事,不就是脫光了親親抱抱,和現在似乎沒什么區別。
樓折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勾了勾唇:“是泡得差不多了,可以做更親密的事了。”
泡了這么一會兒,整個人都泡軟了,抱起來軟乎乎的,特別適合接下來要做的事。
樓折翡壓著姜白又親了一會兒,才帶人離開溫泉,上了岸。
在暖爐和法陣的作用下,感覺不到一點冷,樓折翡拿來嫁衣,將姜白整個包住,推搡著到軟榻旁邊。
姜白皺皺眉頭,不無可惜道:“都弄濕了。”
這嫁衣是緊急趕制出來的,但并不廉價,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細細繡出來的,襯得人眉目明熠。
樓折翡很輕地笑了下:“濕了才好看。”
姜白:“……?”
樓折翡不知從何處摸出來一個小木盒,擱在軟榻上:“阿白最乖了,別亂動,知道嗎?”
姜白不明所以,手撐著軟榻,回頭看他:“不是要做更親密的事嗎?”
“沒錯,是要做更親密的事。”樓折翡打開盒子,揩了一塊凝固的黃白色膏體,“阿白想和我天下第一親密嗎?”
姜白下意識點頭:“想,但我們不是已經結契了嗎?”
結契了,生死不離,就是彼此最親密的存在。
樓折翡沖他曖昧地眨了眨眼:“那只是名義上的親密,還有實際上的親密。”
姜白懵了:“實際上的……親密?”
樓折翡抵著他的額頭,輕聲道:“都交給我就好。”
軟榻旁擺了好幾盞燈,燭焰將四周照得很亮,好似一場綺麗的舊夢。
樓折翡親了親微滯的小傻子,從后面擁住他,指尖勾起嫁衣下擺:“合該阿白穿嫁衣的,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姜白滿臉不贊同:“你穿的好看。”
樓折翡輕輕笑了聲,沒搭話。
他一只手就能捏住姜白的兩只手腕,以往總是要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時至今日,才能以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姿態,將人抱進自己懷里。
藥膏是之前準備的,活血化瘀,很適合治傷。
以樓折翡的臉皮,做不到去配春宮圖冊上專門的藥膏,只能旁敲側擊,從蓮生那里討了一盒傷藥來。
都能用,效果也差不了多少,左右端看他的技術。
樓折翡信心滿滿,那一整本春宮圖冊,他硬著頭皮都看完了,還看了好多遍。
只差今日的實踐了。
藥膏和想象中的效果相差無幾,姜白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小,皺著眉頭,卻沒有掙扎:“好奇怪,這是要做什么?”
“做……”平日里瞎話信口拈來,此時此刻,對上姜白認真的眼神,樓折翡覺得自己沒辦法胡編了,“做能讓我快樂的事,我努力一點,也能讓你快樂。”
姜白一臉懵逼:“?”
這他娘的,說了和沒說一樣。
樓折翡失笑,八成也發現這是廢話了,低頭親了親他,不再言語,繼續自己要做的事。
姜白對樓折翡有著超乎想象的信任,樓折翡說一句“能讓我快樂”,他就乖乖的,任由擺布。
直到受不住了,才露出一點委屈巴巴的神色。
心里情緒滿漲,樓折翡覺得自己好似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心疼又憐惜著小傻子,一半叫囂著占有。
他無法融合兩個自己,只好將一切都拋之腦后,逮著人重重地親起來。
經過一系列的學習,樓折翡做的很出色,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步。
他壓抑著心里的暴躁心情,將呼吸紊亂的小鳳凰撈進懷里,溫柔地貼近,直至將人徹底揉成自己的一部分,再不分開。
姜白瞪大了眼睛,腦海中有驚雷劈下,醍醐灌頂,所有的一切都聯系起來了:“你,你騙我!”
什么更親密的事,什么脫了衣服親親抱抱,都是假的,真正的親密是融為一體,而他已然知曉了如何達到這種親密狀態。
樓折翡長出一口氣,低頭吻了吻他的后頸:“沒有騙你,我問過你可不可以把自己交給我,你答應了。”
姜白:“……”
誰知道你是這種意思?!
燭燈模糊了視線,姜白被撩起的嫁衣蒙住了頭,抵著軟榻晃得厲害。
樓折翡心念一動,停下動作,俯身湊到他耳邊:“阿白,你像不像戴著紅蓋頭?”
穿著嫁衣,戴著紅蓋頭,成為我的新娘子。
樓折翡是霸道的,就連姜白攥緊的手都被他掰開,十指相扣。
小鳳凰失了所有的氣焰,含含糊糊地爭辯:“我,我才是夫君!”
樓折翡挑了挑眉:“好,你是夫君,作為夫君,可不能輕易喊累,就算受不了了,也得忍著,知道嗎?”
姜白:“……”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傳出來,隔一會兒就上演一次。
“唔,阿翡,你不冷嗎?”
“不冷,有暖爐和防風的法陣,特別暖和。”
“……”
“站著好累。”
“那就躺一會兒,這軟榻特別舒服,我抱你上去。”
“……”
到最后,姜白已經麻木了,整個人蜷在樓折翡懷里,小聲嗚咽著。
他是修士,雖然精神上疲憊不已,但身體的承受力很強,完全不會受不了。
溫泉是活水,沒過多久就換了一池子,不見之前弄出來的各種東西。
樓折翡將累得話都說不出來的人打橫抱起,來到溫泉邊:“出了一身汗,得好好洗一洗。”
姜白指尖發顫:“不用洗……”
“那可不行,阿白得做一個愛干凈的人。”
斑駁的嫁衣被丟到一旁,樓折翡一手圈住姜白的腰,另一只手肆無忌憚地幫他洗澡。
頭一回做伺候人的事,樓折翡咂摸了一下,滋味還不錯,以后可以多做幾次。
姜白嗚咽了聲,趴在他懷里,眼尾和鼻尖都是紅的,跟被人欺負了一樣。
樓折翡勾著唇角,得意從眼角眉梢透出來:“小哭包又哭了嗎?”
“……沒有哭!”
“是嗎?”
姜白悶頭不說話了,身上被溫泉蒸得泛紅,樓折翡深吸一口氣,撫摸著他的后頸:“千萬別哭,我會忍不住想欺負你的。”
姜白又氣又惱,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用行動表達了對這句話的不滿。
些微的刺痛更令樓折翡激動起來,手上用了幾分力,將人按在自己懷里,又開始了新一輪令他快樂的親密事宜。
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節奏,在姜白又被逼出眼淚的時候,悄悄解開了丹田上的修為封印。
充盈澎湃的靈力仿若潮水,一股腦兒涌向精神恍惚的人,同時濺起了池中的溫泉水。
姜白被涌進身體的靈力沖得頭腦發蒙,連識海被入侵了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倍于身體的刺激感覺反映在識海中,他才找回一絲清明。
“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姜白有些著急,身體中一陣陣強烈的感覺令他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急促地喘息著:“靈力,你為什么會有靈力?”
還這么多,這么強大。
樓折翡一臉無辜:“你在說什么呢?什么靈力?啊,對了,我是爐鼎體質,難不成是之前在縱云林中,那股融進我身體中的力量,回到你的體內了?”
他早就想好了要把這股力量還給姜白,他的小鳳凰,可不能一輩子沒辦法變回原樣。
最重要的是,姜白想要變得足夠強大,來保護他,他自然樂意幫助。
那股力量已經完全融進他的身體中了,與他的靈力合二為一,樓折翡思索了好幾天,才想出這樣一個辦法:利用他的爐鼎體質。
如果沒辦法分開,那就把他的靈力也一并分給姜白,他修為高深,用靈力養一只小鳳凰綽綽有余。
姜白怔怔地念叨著:“爐鼎,爐鼎體質……”
樓折翡抱著他,一邊動作著,一邊放開神識,去接觸姜白的識海。
上輩子的霧氣吞了他的血,這輩子的姜白吞了他的靈力,他自然要為自己謀點福利。
比如,神魂相融。
神魂接觸帶來的感覺比想象中更猛烈,他不甘于身體和心的占有,還要將姜白徹徹底底地打上自己的標記。
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這只小鳳凰,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
強大的修為輕而易舉就侵入了識海,兩人的神魂如同身體一樣,在交融的識海中相擁。
神魂相融帶來不一樣的感覺,樓折翡抱緊了懷里的人,輕輕吻了吻,心滿意足地感慨:“是我的了。”
兩人在溫泉池折騰了許久,直到后半夜,樓折翡才抱著姜白回到新房。
喜房里點的紅蠟燭已經燃盡了,燈油落在桌上,凝成深紅色的蠟塊。
樓折翡整個人快活不已,眼角眉梢盡是喜色,將人好好安置下,掌心貼著姜白的丹田,查探了一番。
只聽聞過爐鼎體質的效用,沒有見識過,樓折翡怕自個兒的靈力太多,對姜白的身體造成傷害。
丹田內一切正常,并沒有受到沖擊,就是他傳送給姜白的靈力過多,沒辦法立刻吸收完。
神識相融過,查探丹田洞府很方便,樓折翡一并瞧了瞧,在看到他丹田中的景象后,忍不住笑了。
多余的靈力都在充盈在姜白的丹田中,緊緊包裹著不久前剛結成的元嬰,那些靈力中帶著樓折翡的氣息。
看上去,就好像是他霸占了姜白的元嬰一樣。
這種聯想令樓折翡的心情愉悅不少,從心到身體,再到藏在丹田里的元嬰,姜白從頭到腳,每一寸都是屬于他的。
樓折翡躺在床上,將身體內外充斥著自己氣息的姜白摟進懷里,等了這么久,終于成為他的了。
—
昨天夜里折騰得太晚,毫無疑問,第二天早上兩人都起晚了。
落楓谷沒那么多規矩,不用給長輩敬茶,早起晚起都無所謂。
樓折翡罕見的睡了個好覺,醒過來的時候,姜白還在睡,整個人窩在他懷里,乖的不行。
到底是落楓谷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公子,即使從小修煉,身強體健,但那一身皮肉還是細嫩,昨晚太過火,留了一身的印子。
被褥輕軟,蓋起來很舒服,樓折翡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剛好露出兩人肩頭。
昨兒個有一次,他一時激動,將人按在軟榻上,沒注意力道,導致姜白后頸和肩膀被吮出一片青紫。
“有點過分了啊。”
樓折翡輕聲喃喃,微揚的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滿意。
他正欣賞著自己的杰作,熟睡的姜白突然皺起眉頭,面上浮起一片驚恐:“不,不可能……”
怎么回事,是做噩夢了嗎?
樓折翡眉心一緊,將人攬進懷里。
姜白像是沉在夢中,眉頭緊鎖,聽不到他的聲音,只一個勁兒地掙動著,唉聲驚叫。
樓折翡輕輕拍著他的肩:“阿白,別怕,別怕,都是假的。”
“不可能的,不是他,不要……阿翡!”姜白猛地睜開眼,眸底一片不敢置信。
樓折翡抱著他坐起身:“別怕,來,看著我。”
“阿翡?”姜白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兩秒,目光才聚焦,“阿翡!”
樓折翡接住撲進自己懷里的人,溫聲哄道:“我在,阿白不怕,不怕啊。”
姜白聲音里帶著一絲驚懼:“我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夢。”
被子滑落,整個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氣中,房間里不像溫泉,沒有放暖爐,有些冷。
樓折翡用被子將驚慌失措的姜白包得嚴嚴實實,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他的腰:“大概是昨晚累慘了,所以做噩夢了,阿白不怕,夢都是假的。”
姜白逐漸緩過神來,緊緊抱住他的腰,仿佛要用這種方式來確認他沒有像夢中一樣出事。
樓折翡倚著床頭,頗有些無奈:“小傻子,再抱下去,就要出事了。”
他并未自詡清心寡欲,一朝食髓知味,身體的反應比心里來得更強烈,根本沒辦法坐懷不亂。
姜白后知后覺地發現兩人的姿勢不太合適,腰腹的酸脹感提醒著他昨夜的瘋狂:“……我不抱了。”
樓折翡嘖了聲:“用完就丟,是你說不抱就能不抱的?”
“……”
抱不抱不是姜白說了算,樓折翡用行動證明了這一點,又鬧了一番后,兩人才起身穿衣。
去吃飯的路上,樓折翡隨口問道:“具體做了個什么樣的夢,把自己嚇成那樣?”
姜白心有余悸:“我夢見你走火入魔,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救命,這都能被鎖。
第 66 章
樓折翡渾身一震, 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窟窿里,從心底躥起一陣涼意:“你說什么?”
姜白的注意力都在做的夢上,并未發現他的異樣:“我夢見你一個人, 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不知怎么走火入魔了, 掙扎不停,滿身都是血……”
聽著他的描述, 樓折翡的腦海中緩慢的浮現出上輩子臨死前經歷過的事,每一幀都能對上。
他腳步頓住,怔怔地看著面前殷紅的除憂花, 從心里冒出一個猜測。
“只夢到我死了嗎?有沒有夢到其他的東西, 比如……你在我身邊?”
“沒有,只有你。”
可以確定是團霧氣救了自己,且那團霧氣與姜白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 能逆天改命的力量,應當就是不為天道所容的涅槃之力吧。
等姜白把所有的力量都吸收完,是不是也會想起上輩子作為霧氣存在時的記憶?
“還好你沒有修煉,也不會走火入魔, 一切都是假的。”
“……嗯。”
樓折翡輕聲附和,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沒錯, 都是假的, 我好好活著, 還娶了你。”
姜白鼓了鼓臉:“是我娶了你, 我是夫君!”
樓折翡摩挲著他手腕上的紅痕,眼底閃過暗色:“好, 你是夫君。”
姜白被他輕描淡寫的態度氣到了, 又想起昨晚的事情, 不爽道:“昨晚是個意外,不能告訴別人,我是夫君,下次我要在上面。”
白杳說夫君是在上面的,他昨兒個一直被樓折翡壓在下面,可見是出了問題。
姜白信心百倍,相信只要自己下次在上面,就可以保住夫君的地位。
“好。”樓折翡爽快答應了,“下次一定讓你在上面。”
姜白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說話算數,不能騙我,也不能撒嬌勾我。”
樓折翡一臉真誠:“當然,保證讓你在上面。”
春宮圖冊里百八十種尋求快樂的姿勢,其中不少是承受方在上,他之前還怕姜白不愿意,可好,小傻子自己提出來了。
送上門的小鳳凰,自然要好好滿足。
早上的噩夢小插曲多少影響了樓折翡的心情,吃飯的時候都沒太有胃口,姜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個勁兒地投喂他:“再吃一點嘛,吃這么少怎么能長身體。”
樓折翡好笑地看著他:“我都多大了,還長身體?”
“不大啊,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心肝。”姜白面不改色,低頭攪動熱粥,“多吃點,長胖點,就是我的大心肝,胖心肝。”
樓折翡整個人一悚:“……”
他還是接受不了姜白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聽起來渾身不自在。
盛情難卻,樓折翡又喝了半碗粥,故作嫌棄道:“不吃了不吃了,吃個飯還要喂,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姜白被他夸張的表情逗笑了:“再回去一點,我來回抱著你走路,把你當小孩養。”
樓折翡白了他一眼:“……你養姜翡還沒養夠嗎?”
當時在夢里,姜白借著鳳三的身體,把身為姜翡的他寵上了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走兩步就抱著,可不就是當小孩養嗎?
姜白夾了一片肉:“養你怎么會夠呢?來,張嘴。”
樓折翡下意識張開嘴,嚼著肉的時候想起剛才說的話,暗暗唾棄自己立場不堅定,說不吃了不吃了,結果又被美色迷惑,吃起來了。
兩輩子都沒一頓吃這么多,可見小傻子的美色多么有沖擊力。
樓折翡揉了揉肚子:“好撐。”
“要走走消消食嗎?還是我背你?”姜白眼睛亮了亮,調侃道,“背著不好的話,抱著也行,阿翡想要哪種?”
樓折翡努力克服美色的誘惑,一臉嚴肅:“都不要,你扶著我就行了。”
姜白拗不過他,無奈點頭:“行吧,那你走不動了就告訴我,我背著你。”
“……”
樓折翡心里一陣恍惚,突然有些迷惑,究竟是誰被睡了?
春宮圖冊上說承受方會疲憊不堪,他昨晚做了那么多次,這小傻子怎么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若不是那身印子還沒消下去,他都要以為昨晚是自己做的夢了。
姜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沒心情去猜,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身體中的變化。
之前忙著喂飯沒注意,現下一查看,好家伙,丹田里全都是靈力,他好好煉化了,擇日就能突破化神期。
爐鼎都這么厲害的嗎?
許是這些力量的影響,他現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只有那個難以言喻的部位還有一點點酸脹感,可以忽略……好吧,沒辦法忽略。
“阿翡,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一夜就吸收了這么多力量,他怕把自己的道侶給吸干了。
樓折翡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戳著他的額頭:“你是傻子嗎,合該我問你有沒有不舒服才對。”
姜白不明所以:“我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是修士,不像你那么脆弱。”
“哦?”樓折翡一臉玩味,“昨晚一個勁兒撒嬌喊累的不是你?”
姜白極堅強又極嬌氣,擴張的時候從來不叫喚疼,接受他的時候也乖順極了,只有被做到失神的時候,才會犯迷糊,跟只黏人的小獸似的,硬往他懷里鉆,嬌氣地喊疼。
軟得他心肝都有些遭不住。
樓折翡舔了舔唇,盯著姜白的發旋:“昨晚把阿白弄哭了,是我不好。”
姜白:“……”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畫面,本來忽略不了的部位也給出了反應,得,這回更沒辦法控制了。
姜白木著臉,一把抱起樓折翡,任他掙扎也不放下,直直地往梧桐苑走去。
路上遇到相攜而來的姜竺和白杳,瞥見兩人,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姜白沒把人放下,跟他倆問了好。
姜竺面色古怪,目光在樓折翡過分妖冶的臉上流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白杳遠沒有他能克制,臉上滿是震驚:“小翡你這……咳咳,白白竟然是……夫君嗎?”
姜白不明所以:“爹爹你在說什么,我本來就是夫君。”
身后又酸又軟,怪異得很,隱隱還有些難以言喻的感覺,他表情古怪,急忙道:“我,我們先回去了。”
姜竺和白杳的議論聲從身后傳來,不知有心還是無意,聲音很大,離開很遠還能聽清楚。
樓折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他娘的有口也說不清了。
到了梧桐苑,姜白放下樓折翡,就拿著衣服去了旁邊的房間。
之前為防吵架鎖起來,沒成想結契第二天就打開門了。
樓折翡被他的行為弄懵了,想跟著去看看,卻被攔在門外。
嘖,這是背著他有小秘密了啊。
偷偷養了個人的可能性不大,樓折翡也不慌,慢悠悠轉回房間里,故技重施——神魂離體。
誰能想到,他來了落楓谷后用了兩次神魂離體,都是為了進這間屋子。
姜白沒發出什么聲音,樓折翡的神魂剛進入房間,就僵住了。
剛剛還氣勢洶洶抱著他的人,正彎著腰,背對著銅鏡,觀察自己的身體。
畫面太具沖擊感,樓折翡一個激動,差點直接回魂。
姜白苦著臉,小聲嘀咕:“好煩,為什么會自己冒出來。”
樓折翡思索了會兒才明白他在煩什么,暗暗在心里罵了句臟話,還能因為什么,因為你食髓知味,想那檔子事了唄。
幸虧是神魂離體的狀態,如果他人在這里,親眼看到這一幕,定然也會控制不住有反應。
樓折翡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銅鏡,悄悄離開房間,給要面子的小鳳凰留了最后一塊遮羞布。
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在落楓谷的日子里無憂無慮,也不用修煉,樓折翡閑著無聊,又掏出那本成年人的書籍。
他的領悟能力不錯,昨晚兩人都很盡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夠細心,事后只看了下沒有流血,忘了幫姜白仔細檢查一番。
樓折翡痛定思痛,認真反省了自己的疏漏,開始認真學習,打定主意下次要做到盡善盡美。
姜白很快就回來了,應當是整理好了。
他頂著一張臊紅的臉,爬上床:“你在看什么?”
樓折翡一臉諱莫如深:“我在學習,要不要一起?”
“好啊。”姜白湊過來看了眼,臉都綠了,“這,這不是……”
之前他還看不明白,經過昨晚的事情后,早已經清楚了所謂更親密的事,也知道了這畫冊畫的是什么。
樓折翡失笑:“是啊,怎么了?”
許是他的表情太過理所應當,姜白一時間有些語塞,也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只咿咿呀呀地點點頭:“沒怎么。”
“那還要學嗎?”
“……不學了。”
樓折翡也沒勉強,不學正好,省得日后在這方面變機靈了:“昨晚累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姜白搖搖頭:“我睡飽了,對了,要不咱們去拆賀禮吧!”
他們結契收到不少賀禮,都堆在庫房里,還沒拆。
“看看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再給你打幾套首飾。”
“……”
樓折翡哭笑不得:“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姑娘家,要那么多首飾干嘛?”
姜白振振有詞:“男人怎么就不能戴首飾了,阿翡長得這么好看,不戴就虧了。”
樓折翡啞口無言,聽起來好像是那么回事。
姜白興奮不已:“好了好了,一起去拆吧,聽爹爹說賀禮挺多的,咱倆現在過去,估計得拆幾個時辰。”
拆幾個時辰,太夸張了吧,樓折翡只當他是在夸大其詞:“行吧,陪你去拆。”
“不是陪我,是我們一起拆。”姜白糾正道,“這是送給我們兩個人的賀禮,你可不能推卸責任!”
姜竺和白杳將孩子養的很好,從對道侶的愛護尊重就能看出來,樓折翡頗為動容,捏了捏他的手:“好,是我們兩個人的。”
見到庫房里的賀禮后,樓折翡整個人都懵了,姜白完全沒有夸張,甚至還往少了說了。
庫房是有梧桐苑兩個大,送給他們的賀禮都堆在一起,滿滿當當的,大小不一,能放滿兩間屋子。
這么多,別說幾個時辰,拆到晚上估計也拆不完。
收禮的清單記了整整一個冊子,密密麻麻的,姜白翻開看了看:“主要是谷里的人給我們準備的禮物,那邊的十幾箱子都是父親和爹爹給咱們的。”
樓折翡暗自咋舌,姜竺和白杳可夠大手筆的。
他回憶起自己當魔尊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這么驕奢,可見落楓谷是真的家底豐厚,財力強大。
“咱們兩個一塊拆,還是分頭拆?”
“一起吧。”
樓折翡頗有種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跟在姜白身后,暗暗腹誹,自己這一不小心還抱了條極為粗壯的大腿。
就姜白這么傻,多虧沒喜歡上別人,像他這樣不貪財只好色的好道侶哪里找去。
思及此,樓折翡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
世家宗門送過來的大多都是天材地寶和法器,也有不少金銀珠寶,一溜兒拆過去,兩人都有些麻木了。
兩人坐在地上,樓折翡靠在姜白身上:“好累。”
姜白偏過頭,蹭了蹭他的臉:“那還拆嗎?”
“拆吧,還剩這么多,總不能一個好玩的東西都沒有吧。”樓折翡拿過旁邊的木盒,端詳了一下,“這么小,誰送來的?”
木盒巴掌大小,比起剛才拆的賀禮,屬實太小了些。
姜白接過來看了看:“好像是詠蝶鄉送來的,誒,剛才不是拆到一個詠蝶鄉的了嗎?”
他拿過賀禮清單看了看,明白過來:“剛才那個是曲伯伯送來的,這個是曲云蘅送的,他倆怎么還分開送?”
曲云蘅單獨送來的?
樓折翡瞇了瞇眼,伸出手:“給我,讓我來拆。”
姜白有些猶豫:“曲云蘅不知道鬧什么幺蛾子,萬一又是作弄人的東西怎么辦,要不還是我來拆吧。”
樓折翡不為所動:“我來,結契大典的賀禮,他多少該懂點分寸,不會亂來的。”
“好吧。”姜白把盒子遞給他,囑咐道,“那你小心點。”
盒子是木頭的,并不精致,上頭用小銅鎖鎖著,鑰匙掛在鎖旁邊。
樓折翡解下鑰匙,打開鎖,挑了挑眉:“這是……紅豆?”
盒子里襯著絨布,上頭放了兩顆圓滾滾的紅豆。
“誒?”姜白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我只聽說過送有情人紅豆,意為相思,他這是什么意……他該不會還沒對你死心吧?!”
樓折翡臉色冷下來:“他敢。”
姜白看不出來,他卻看得明白,即便是相思,也不是給他的相思,而是給某個小傻子的。
姜白氣憤不已,罵了曲云蘅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他要是想挖我墻角,送兩顆紅豆干嘛,不該送一顆嗎?”
樓折翡一愣,點點頭:“這倒是,難不成這紅豆有什么玄機?”
他正想伸手去碰,突然發現那圓滾滾的豆子動了起來,好似活了一般。
姜白眼疾手快,一把打掉木盒:“小心!”
木盒掉在地上,從盒子里掉出一張紙條。
樓折翡和姜白面面相覷,撿起紙條看了看:“紅豆相思,緣淺情長,有情人種相思蠱,上窮碧落下黃泉,可成眷屬。”
姜白語氣驚詫:“相思蠱,曲云蘅竟然養出了相思蠱!”
拆了半下午,只這一個有意思的賀禮,兩人也懶得繼續,拿著相思蠱就回了梧桐苑。
路上,姜白給樓折翡講了關于相思蠱的事。
“詠蝶鄉有個傳聞,有兩個人一見鐘情,彼此愛慕,許下了非卿不可的承諾,但無奈世事無常,女子患了絕癥。女子是個孤兒,不忍心拖累愛人,在彌留之際留下絕筆書,欺騙男子自己已經對他沒有感情了,要離開此地。”
“男子思念成疾,在女子離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就郁郁而終。男子死后,家人將他葬在他生前選好的墓地,過了幾年,他的墳頭突然長出了一株紅豆,枝繁葉茂,卻不結果子。”
“家里人怕紅豆樹的樹根破壞他的尸身,特地請人來砍樹,結果一斧子下去,樹干上竟然流出血來。他們又驚又慌,怕招來邪祟,特地請了大師去查探。”
“大師到墳頭轉了一圈,連連嘆息,讓他們避開紅豆樹,挖墳開棺,同時又在不遠處圈了塊地,讓人一并往下挖。”
姜白停頓了一下,問道:“阿翡要不要猜一猜,后面發生了什么事?”
這故事比男鬼和游俠的精彩多了,不像是姜白能編出來的水平,樓折翡聽得入迷:“在圈出來的地方挖到了女子的尸骨?”
“對。”姜白嘆了口氣,“女子孤苦無依,連尸骨都沒人收斂,紅豆樹的根分了兩股,一段深深地扎進了男子的棺材里,另一段纏著女子的尸骨。”
“情深緣淺,生前不能同床,死后才在地下同眠。大師讓他們把女子的尸骨收斂,與男子合棺而葬,就葬在紅豆樹旁邊。合棺的第二年春天,紅豆樹終于結了紅豆果。”
“傳聞相思蠱就是用這株紅豆樹上結的果子養出來的,種在有情人身上,可使兩人壽數相連。”
姜白摩挲著木盒:“我是聽爹爹講的,他和父親結契的時候,特地去詠蝶鄉找過這種相思蠱,但沒有找到。”
樓折翡沉默了一會兒:“曲云蘅竟然送了這么一份大禮過來,出乎我的意料了。”
姜白眼睛亮晶晶的:“阿翡,我們種下這相思蠱,好不好?”
之前他就找過共享壽數的書,相思蠱是其中一個法子,但白杳都尋不到這東西,他也就放棄了,去考慮其他法子。
沒成想,曲云蘅竟然給他們送來了相思蠱。
興許是死過一次,樓折翡并不介意生死,沒怎么猶豫:“我都可以,不過要先查探一下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對身體有沒有危害。”
姜白點點頭:“行,那我們現在就去找父親和爹爹!”
說做就做,姜白當即拉著樓折翡往東院去。
姜竺和白杳正在下棋,見到他們兩個,頗有些意外。
白杳不無擔憂地望著樓折翡,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他腰間:“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樓折翡被看得有些暴躁,恨不得拉著小傻子當場以正視聽。
“父親,爹爹,我和阿翡過來是有件東西想讓你們看看。”他把木盒放在棋盤旁邊,“這是曲云蘅送給我們的賀禮。”
白杳放下棋子:“有什么問題嗎?”
姜白搖搖頭,又點點頭:“倒也沒問題,就是……”
樓折翡直截了當道:“這是相思蠱,我們不知道真假,想讓……爹爹幫忙看看。”
樓折翡下了半天決心才叫出來的稱呼,完全沒有被重視,白杳的注意力都在木盒上。
“相思蠱?!”白杳一把抓過盒子,端詳半天,罵道,“曲佑說這玩意兒養不出來,他娘的,他誆我!”
白杳素來溫和有禮,從不罵人,可見是激動急了。
樓折翡和姜白對視一眼,明白這相思蠱八成是真的了。
姜竺并沒有太驚訝,只在聽到相思蠱的時候微滯了下:“好了阿杳,那是曲云蘅送給姜白他們的賀禮,跟曲佑又沒關系。”
白杳怒氣沖沖:“怎么沒關系,曲云蘅不是曲佑的兒子嗎?”
姜竺一噎,失笑:“好好好,都是曲佑的錯,你趕緊把那盒子放下吧,不知道還以為你要搶兒子的結契禮物呢。”
白杳臉上流露出一絲渴望,嘴硬道:“我怎么可能會搶,再說了,白白他們也不一定要種,放著也是……”
“我們種。”樓折翡笑得燦爛,“我和姜白已經決定了,要種下這相思蠱,同生共死。”
他還能看不出白杳那點小九九嗎,樓折翡向來記仇,就沖白杳一開始問候他不休息的話,他也得種下這相思蠱。
白杳:“……你們確定要種?”
姜白興沖沖地點頭:“確定!”
見兩人打定了主意,白杳也無話可說,只囑咐道:“種下相思蠱總共要七七四十九天,每隔七天取一次心頭血喂養蠱蟲,等到第四十九天,再將蠱種進身體中就好了。”
見兩人巴不得立馬回去取血,姜竺皺了下眉:“取心頭血對身體損傷很大,姜白你要盡快突破化神期,等從虛無境回來再著手種蠱吧。”
姜白想了想,頷首:“父親說的是,我應該這幾日就能突破化神期,屆時我們就可以啟程去虛無境了。”
“這么快?”姜竺抬起手,查探了一下他的修為,驚詫出聲,“元嬰后期,你的修為怎么提升得這么快?”
他怕姜白像陳元青那樣用什么速成的法子,對身體造成傷害。
白杳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白白,是怎么回事?”
樓折翡挑了挑眉,昨晚上還是元嬰中期,一天下來,就吸收到后期了嗎?
姜白摸了摸鼻子:“就……洞房嘛。”
姜竺和白杳愣了愣,看向樓折翡,后者一臉無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杳最先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原來如此,照這個速度,你很快就可以突破化神了,準備一下,等你突破了我們就前往云海夢澤。”
檢查完了,兩人帶著相思蠱離開。
姜竺和白杳的說話聲斷斷續續,落在身后。
“我也想要相思蠱,我想和你同生共死,為什么偏偏我找不到,不行,我得再去詠蝶鄉一次。”
“阿杳,即使沒有相思蠱,我們也會同生共死的。”
“可是……”
“沒有可是,阿杳相信我。”
……
—
和之前估計的差不多,結契大典后的第三天,姜白突破了化神期。
姜竺和白杳早就做好準備了,在姜白突破化神期的第二天,直接帶著他往云海夢澤而去。
樓折翡都沒來得及再看看他的小傻子,央求一番,姜白就被帶走了。
三人御劍而行,姜竺和白杳不知怎么了,十分急迫,一路上都沒怎么休息過。
得虧樓折翡知道云海夢澤在哪里,不然一準跟丟了。
姜白不想讓他去,樓折翡也不打算現身,只悄悄跟在后面,權當讓自己安心了。
有姜竺和白杳在,需要他出手的可能性不大。
此時正值云海夢澤開啟之際,三日后這里就會暫時關閉,也就是說,他們要在三天內出來。
樓折翡想起自己上輩子來尋找冰魄玉的事,當時誤打誤撞,沒來得及出去,在這里待足了七個月。
姜竺和白杳對這里十分熟悉,進去之后,直接帶著姜白往虛無境所在的方向趕去。
樓折翡對虛無境不感興趣,有姜白在,他也用不著法器。
不過跟過去看看也行,如果他記得沒錯,循著這個方向走下去,正是他上輩子找到冰魄玉的地方。
冰魄玉不僅能夠梳理靈力亂流,也是個好東西,睡在上面對修煉有幫助。
本著不要白不要的態度,樓折翡偷偷跟著姜白等人看了看虛無境在什么地方,然后直接折回去,找冰魄玉去了。
回去后就把冰魄玉丟進庫房里,反正里頭那么多賀禮,誰也記不清有沒有一塊冰魄玉。
云海夢澤內星辰浮沉,一片湛藍,冰魄玉在一片冰林中。
冰林,顧名思義,是冰雪的樹林,這里的每一棵樹都是由冰晶構成的,一眼望去,又亮又透。
甫一進入冰林,便從四面八方涌過一股寒氣,樓折翡閑庭信步,絲毫不慌,款款地走進去。
直到冰林開始移動,面前再沒有路的時候,他才停下腳步。
天地間一片空茫之色,純白的雪片取代了星辰,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仿佛要將人永遠埋葬在這里。
眼前是熟悉的一切,和上輩子沒有一點出入。
樓折翡好整以暇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確實很爽。
怪不得人人都想重活一次,不僅僅是想過不一樣的人生,還因為這樣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就像他,上輩子為了那一塊冰魄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輩子有了一次經驗,就不會再上當,不會再傻乎乎的弄傷自己。
耳邊傳來一道道碎裂的聲音,樓折翡定了定心神,抬眼看去。
很好,上輩子走過的彎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我好粗長啊,可把我牛逼壞了。【叉腰jpe】
阿翡:超記仇,上輩子的彎路也是渣。
第 67 章
冰樹寸寸炸開, 破碎的冰晶像是花瓣,紛紛揚揚地漂浮在半空中。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通體雪白的女子從天上落下來, 踏著冰晶, 一步步來到樓折翡面前。
女子不怒自威, 剛準備說話,就被樓折翡堵了回去:“把冰魄玉交出來, 不然弄死你。”
女子:“……”
上輩子他找到這里,被女子差遣著做了三件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完成, 結果這人出爾反爾, 并不打算把冰魄玉交給他。
最后他忍無可忍,直接動手,拼著沒了半條命的代價, 把這人弄死了,成功拿到冰魄玉。
出去后才知道,這人根本不是什么看守冰魄玉的神明,而是在云海夢澤中修煉的雪妖。
哄騙來尋冰魄玉的人為她做事, 然后伺機吸取靈力修為,用以提升自己的修為。
樓折翡懶得多廢話, 先發制人:“小小雪妖, 把冰魄玉交出來, 我可以留你性命。”
女子瞳孔一縮, 很快就冷靜下來:“我乃此地守玉靈,并非你所說妖邪, 你要取冰魄玉, 須得通過我的考驗。”
樓折翡嘲弄一笑:“守玉靈?你也配?”
守玉靈是存在的, 玉長久的放置在靈氣充足的地方,可以孕育出有自我意識的靈物,和妖獸修成妖修是相同的,可以看作是“玉修”,又稱為守玉靈。
這套說辭和上輩子一模一樣,若不是曾經經歷過,說不定又要被她唬住。
樓折翡想到上輩子被誆著做事,臉都黑了,這雪妖果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他也不介意給她一個教訓。
任誰被三番五次挑釁,心情都不會好,雪妖臉色難看:“口出狂言,看來得給你點教訓瞧瞧了!”
她抬手一指,漂浮在空中的冰晶碎片都調轉方向,飛快地刺向樓折翡,好似沖著他撒了一把鋒利的暗器。
樓折翡眼都不眨,一揮手就將冰晶都攔下了。
雖然將靈力傳給姜白不少,但可能是那股力量本來就屬于姜白的緣故,他的修為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比起剛重生的時候,還是有所提升的。
雪妖見他輕而易舉就化解了自己的攻擊,大驚失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禁術能隱秘氣息,雪妖根本查探不了樓折翡的修為,他一出手,那股強大的氣勢就隱藏不住了。
樓折翡閑著無聊的時候就好斗,在落楓谷里又找不到可以動手的,只能外出尋覓幸運兒,雪妖算是一個解決手癢的好工具。
他憋了一肚子壞水,一股子地問道:“你剛才想騙我幫你做三件事,對吧?這第一件事,是讓我將靈力注入冰林,你說你不喜歡純潔無瑕的環境,想見識一下光的顏色。”
雪妖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這人怎么會知道她的打算?
樓折翡沒忽略她臉上的震驚,繼續道:“第二件事,是讓我去幫你毀掉冰中焰,因為你是由雪修煉而成,這玩意兒能殺死你,你會故意騙我,說冰中焰是這冰林中的邪祟,這是給我的試煉。”
雪妖臉上顯出一絲驚懼,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樓折翡想到上輩子自己被冰中焰燒得血肉模糊,原本玩笑的心思淡了,生出一絲殺意。
如果他修煉的不是禁術,怕是沒辦法活下來,只能該為鬼修和骨修。
“第三件事,是讓我代你過觀心幻境,幻境會投射出人心中最害怕的東西,誘發心魔,若非意志力強大,是無法從幻境中醒過來的。無論我醒不醒過來,你都可以吸收我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殺死我。”
雪妖的反應如何,樓折翡已經沒心思去看了,他最痛恨被別人窺伺內心,上輩子的觀心幻境,讓他備受折磨,將受過的苦痛和折磨都重現了一遍。
遇到姜白之前,他能活下來,全憑一腔恨意。
“你應該不止騙過一個人吧?”
樓折翡緩緩走近,雪妖想逃,被他禁錮在原地。
即使是身處冰林之中,不占環境優勢,強大的修為依舊可以彌補這一切。
樓折翡輕聲笑了:“完成這三件事的,只有我一個,對嗎?”
雪妖恐懼又迷茫的表情已經給了他答案。
樓折翡是個固執的享樂主義,說的不好聽點,也是個不知悔改的人。
重活一次,別人大抵都會盡力避免重蹈覆轍,不要走上上輩子的不歸路,但他偏不。他不后悔自己所選擇的一切,即使是再一次滿手血腥,他也學不會以德報怨。
“說起來,我該謝謝你的。”他解開禁錮,在冰林中設下結界,“你讓我在無聊之中找到了一點樂趣。”
雪妖四處逃竄,卻怎么都避不過他的攻擊,不消多時,雪妖就遍體鱗傷,整個人變得透明了幾分。
舒展了筋骨的樓折翡心情不錯,好整以暇地問道:“陪我練了這么久的手,我也送你一份大禮吧。”
當著雪妖的面,他慢條斯理地往存放冰中焰的地方走去,有賴上輩子的經驗,這次他沒有被燒傷,輕松取到了冰中焰。
雪妖是雪化成的妖,要想真正殺死她,必須要用冰中焰將她融化,否則再接觸到冰雪,她都會重新活過來。
“你,你想做什么?”
脫力令她的氣息變得很微弱,說話聲有氣無力的。
樓折翡蹲下身,將冰中焰捧到她面前:“明知故問不是一個好習慣,不過你運氣不錯,遇到的是我,我脾氣好,不介意再跟你解釋一遍。”
雪妖臉上空白一瞬,冰中焰的強烈威脅感令她恐懼害怕,但她的內心還是在此刻冒出一句話:你脾氣好個鬼!
樓折翡笑意溫柔,他不笑時有種冷淡的美感,一笑起來,就好似春水初生,瞧什么都是深情款款的模樣:“我啊,想殺了你。”
在冰中焰接觸到身體的時候,雪妖奮力一搏,樓折翡早有防備,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想殺了我,我先發制人,不為過吧?”
雪妖沒有辦法回答,冰中焰迅速融化著她的身體,她沒有血肉,只能聽到一陣又一陣細小的碎裂聲。
就像是,冰晶迸濺的聲音。
當雪妖消失后,冰中焰向四周蔓延著,周遭的冰天雪地一點點崩裂。
湛藍的星海從天空傾覆下來,流淌了一地碎星,不像九星天那樣是純粹的星塵,其中還夾雜著淡綠色的光點。
強橫的靈力包裹住全身,樓折翡正準備去拿冰魄玉,突然有一個晶瑩剔透的光團從遠處撞過來。
光團的氣息很純粹,甫一靠近,就帶來一股純凈的感覺,仿若置身于靈力充盈的山水秘境,感覺不到一絲污濁。
樓折翡一愣,伸手接住那光團,他能感覺到這光團對他并沒有惡意:“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光團幻化成小小的精靈,兩只眼睛剔透玲瓏,親昵又依賴地蹭著樓折翡的掌心:“謝謝你救了我。”
“嗯?”
樓折翡有些迷惑,上輩子可沒冒出這玩意兒。
小光團跟個大頭娃娃似的,朝遠處望去一眼:“你是來找冰魄玉的嗎?”
樓折翡對除姜白以外的可愛免疫,不過此時心情好,搭了句話:“對,你要阻止我嗎?”
小光團搖搖頭,驚喜道;“那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冰魄玉自發地飛過來,小光團從樓折翡的掌心中跳下去,落在上面,虔誠道:“我是守玉靈,謝謝你從雪妖手下救了我,為了報答你,我愿意讓你帶走冰魄玉,成為我的主人。”
像是怕他不相信,小光團特地融進了冰魄玉中:“我可以操縱冰魄玉變大變小,主人,可以將我一并帶走嗎?”
樓折翡花了幾秒鐘消化這件事:“為什么?”
守玉靈不同于雪妖,如果它愿意,完全可以玉石俱焚,讓自己得不到冰魄玉。
“因為您很強大。”它像是天生不會撒謊,真誠道,“我剛出生沒多久,十分弱小,我需要一個強大的力量來保護自己。”
利益永遠能夠保證忠誠,這遠比花言巧語和歌功頌德更讓樓折翡滿意:“那你呢,你能帶給我什么幫助?”
守玉靈遲疑了下:“我可以告訴主人一個秘密。”
“說來聽聽。”
“您先答應我,我才能說。”
樓折翡嗤笑出聲:“答應了也能出爾反爾。”
守玉靈搖搖頭:“您身上有一股我很喜歡的力量,代表著新生和希望,我相信您不會騙我。”
樓折翡搓了搓指節。
守玉靈說的八成是那股屬于他家小傻子的力量,他一身用禁術修煉得來的修為,斷然不會吸引到如此純凈的靈物。
“好,我答應你。”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秘密。
守玉靈跳到他面前,親吻他的指尖:“我們會訂立契約,您就是我唯一的主人了。”
修真界中的契約有很多種,樓折翡涉獵廣泛,當即警覺道:“訂立什么樣的契約?”
守玉靈迅速解釋道:“主人放心,是主仆契約,我不會對您造成任何威脅。”
樓折翡玩味道:“聽起來似乎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不。”守玉靈眸光閃爍,“訂立這個契約的目的,是我想要借您的力量修煉,是我借了您的光,如果日后您覺得麻煩或是不滿意,可以隨時單方面解除契約。”
樓折翡無意產生太深的羈絆,守玉靈的提議讓他很滿意,最重要的是,主動權都在他手上。
契約很快就完成了,樓折翡坐在冰魄玉上:“說吧,是什么秘密?”
“云海夢澤其實并不存在,這里是被刻意制造出來的秘境,強大的上古神明創造了這里,用以金屋藏嬌。”
樓折翡挑了挑眉:“金屋藏嬌?”
守玉靈還沒來得及解釋,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響聲,強大的力量沖向天際,促使星河流轉。
樓折翡皺了皺眉,那異像發生的地方,正是虛無境所在的方向。
別是姜白出了什么問題。
樓折翡正準備起身趕去,守玉靈突然焦急喊道:“主人,有人要毀了云海夢澤,我們得阻止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8 章
樓折翡定下心神:“什么意思?你知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守玉靈點點頭, 焦急不已:“云海夢澤是神明創造出來的,我感覺到有人要取走這里的力量根源。”
樓折翡暗自斟酌著,將冰魄玉收進芥子空間, 然后帶著守玉靈往虛無境的方向趕去。
有姜竺和白杳在, 他不太擔心姜白的安危, 趁此機會問道:“你能感覺到云海夢澤中發生的事嗎?”
“對,主人拿走的冰魄玉是云海夢澤中除力量根源以外最珍貴的靈物, 我在這里誕生,對發生的一切有微弱的感應。”
它越焦急,樓折翡越閑適, 慢悠悠地趕著路:“那你說的力量根源是什么?”
守玉靈一滯, 搖搖頭:“我不知道,只是自我誕生以來,就能夠感覺到它的存在, 它很強大,支撐著整個云海夢澤的運轉。”
“如果它被取走的話,這里會怎么樣?”
“可能……會消失吧。”
云海夢澤中有特殊的禁制,神識無法鋪展開來, 故而樓折翡也不知道姜白現在的情況。
虛無境方向的動靜越來越大,要不是這里與世隔絕, 怕是會引起大動蕩。
樓折翡隨口問道:“如果他們要帶走這里的力量根源, 你打算怎么阻止他們?”
“我……”守玉靈頓了頓, 目光中帶著一絲期待, “主人可以幫忙阻止他們嗎?”
樓折翡笑得一臉溫和:“不可以。”
守玉靈傻了,一個勁兒地追問:“為什么不可以, 他們要毀了這里, 這是屬于主……你如果不出手的話, 這里會徹底消失的。”
它話里轉折生硬,樓折翡挑了下眉:“你這么著急,你去阻止唄,我不攔著你。”
守玉靈瞠目結舌:“我,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那些人一瞧就很厲害,我為什么要與他們為敵。”
“可是他們要毀了這里!”
樓折翡笑了笑:“可這里跟我又沒有什么關系,你說是不是?”
守玉靈沉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埋在他掌心里頭,像是自閉了。
趕到虛無境入口后,樓折翡先查看了一下四周。
他比姜白等人后過來,在入口留了標記,標記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可見并沒有其他人進入虛無境,里頭的異象是姜白他們弄出來的。
樓折翡在入口處徘徊不定,守玉靈以為他改變主意了:“主人是打算阻止他們嗎?”
“不是。”姜白一切順利,樓折翡心情不錯,語氣戲謔,“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也許我和他們是一伙的呢?”
“不可……”守玉靈的聲音越來越小,看看他,又看看虛無境的方向,可憐兮兮道,“所以是主人要毀了這里嗎?”
只是取走一件法器,不至于毀了吧?
樓折翡懶得糾正,順勢問道:“怎么,我毀不得嗎?”
守玉靈喪氣不已:“毀得,主人想怎么辦都可以。”
樓折翡嘖了聲:“你剛才嚷嚷得那么大聲,我還以為你會阻止我呢。”
守玉靈小聲嘟噥了一句話,樓折翡沒聽清楚,虛無境中的異象突然停止,他斂了眸子,化作一縷微光飄進入口。
一進入虛無境,凌厲的風刃便刮了過來,這里不同于云海夢澤的其他地方的寧靜,處處充滿著危機。
怪不得要突破化神期才能進來,不然一準被這里的風刃撕成碎片。
虛無境不大,是一整片廢墟的形象,入目處盡是斷壁殘垣,隱隱還能看到燃燒的火光。
火光并不真實,佐證了守玉靈說的話,這里是被創造出來的,從細枝末節處可以看出端倪。
樓折翡很快就找到了姜白三人,姜竺和白杳在一旁護法,姜白獨自站在廢墟當中。
他手中握著一道湛藍色的劍,仿佛是星辰組成的一般,明亮又耀眼。
不必靠近,只是遠遠觀望,樓折翡就能感受到從那把劍上傳來的壓迫感。
毫無疑問,這是一把很強大的劍,和白杳用的兵器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不愧是支撐云海夢澤存在的力量根源。
對于守玉靈說的話,樓折翡已經信了九成九,他心里為姜白高興。
如果能得到這把劍,姜白的修為一定會更上一層樓,屆時恐怕會比姜竺更早突破修為大圓滿境界。
樓折翡看著不遠處的身影,心中動容不已。
和初見時想比,如今的姜白成長了許多,雖然在他面前,小傻子還是黏糊糊的孩子,但離開他,姜白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
他頗有一種吾家有妻初長成的欣慰感覺。
姜白面色凝重,右手被劍染上了一點藍色,他正在與一股力量抗衡,靈力不間斷地涌向劍中。
如果想要讓這把劍成為他的法器,他必須征服這把劍。
姜竺和白杳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一旦發生危險,立刻就會切斷姜白與那把劍的聯系。
他們每年都會來云海夢澤,為的就是摸透這里的玄妙之處,十幾年如一日,只要姜白能夠帶走這把劍,所有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樓折翡不知道這把劍有什么不同,法器在他眼中只是外物,他信奉自己的力量。
不過姜竺和白杳肯定不會傷害姜白,他們這樣做,定然有自己的道理。
對于白杳說過的話,樓折翡一直耿耿于懷,需要他來保護姜白,難不成姜竺和白杳會出事?
樓折翡暗自思忖,最近并沒有聽說修真界有什么大動靜。
陳家慫恿世家不成,打消了針對落楓谷的念頭,第一仙宗損傷慘重,閉門休養生息。
還有魔界,風重貿然出兵攻打第一仙宗,雖然大獲全勝,但也損失不少魔修。第一仙宗到底是正道宗門,這一戰使得其他宗門都聯合起來,緊盯著魔界的動作。短時間內,風重不會再鬧什么幺蛾子了。
因為對方是姜白在乎的親人,樓折翡愿意勻出一點耐心,去思考一下。
至于白杳的請求,他樓折翡的道侶,旁人若是想碰一根手指頭,也得有命承受他的怒火。
即使是同等修為境界,也分強弱,像姜竺就比關敬更厲害,而樓折翡,比姜竺還要強大一些。
他隱匿在虛無境中,并未引起姜竺的注意。
守玉靈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敢貿然開口,一直盯著姜白,眉目間的擔憂愈發明顯。
樓折翡看在眼里,并未做什么表示,反正這小家伙成不了大氣候。
姜白和劍的對峙持續了很久,這是一場旁人無法插手的較量,沒有雪妖胡編出來的試煉,只是單純的力量征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樓折翡從一開始的警惕,慢慢平靜下來,他冥想修煉一坐就是成年累月,并不將這短暫的兩天放在眼里。
只不過……
樓折翡支著下頜,指尖撥弄了兩下蔫頭耷腦的守玉靈,傳音道:“怎么了?”
守玉靈看看姜白,臉上的難過更甚:“他要成功了,云海夢澤就要消失了。”
樓折翡愣了下,笑了:“不是不一定會消失嗎?”
守玉靈搖搖頭:“沒了力量根源,早晚都會消失的。”
這倒也是。
不過樓折翡沒工夫管它的心情,姜白能成功最好不過,距離云海夢澤關閉還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們還得趕回落楓谷呢。
守玉靈的感覺沒錯,又過了幾個時辰,姜白成功征服了這把劍。
他舉起劍,手腕一轉,橫掃帶起的風將遠處虛幻的火焰盡數熄滅。
“父親,爹爹,我成功了!”
湛藍的星光縈繞在他的身上,姜白握著劍快步過來,臉上滿是難以抑制的激動。
姜竺和白杳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他們猜的沒錯,這把劍就是屬于姜白的。
大長老推算出這把劍關乎落楓谷的未來,他們每年來到云海夢澤,都想取走它,但每次都失敗了。
表面上,馴服這把劍靠的是力量,但兩人清楚,并非如此。
論力量,修為大圓滿境界的姜竺可不會輸給剛突破化神期的姜白。
這把劍會選擇姜白,是因為它注定是屬于姜白的。
白杳想摸姜白的頭,卻發現他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了,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白做的不錯,我們趕緊離開這里吧。”
他和姜竺早就決定了,不把真相告訴姜白,關于這把劍的事,也沒必要提及。
“不行,還不能離開。”
姜竺皺了下眉:“怎么了?”
姜白低頭看著手上的劍,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悲傷:“有一道聲音說,如果我們就這樣離開,整個云海夢澤都會消失的。”
樓折翡渾身一震,看向守玉靈:“怎么回事?”
守玉靈也愣了,喃喃道:“為什么他也能感覺到,明明……”
“什么意思?”白杳嚴肅道,“這把劍有靈嗎?”
強大的兵器可以修出器靈,劍自然也有劍靈,只不過劍靈十分稀少,他們也只在傳聞中聽說過,并未見過。
姜白搖搖頭:“不是劍靈,是一道很悲傷的聲音,我也說不準它在哪里,只是能夠通過劍感覺到它的存在。”
姜竺和白杳面面相覷,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樓折翡目光沉沉:“是你。”
他語氣篤定,守玉靈心虛地別開眼。
姜竺思索了一會兒,道:“那道聲音有沒有說怎樣能讓云海夢澤不消失?”
姜白摩挲著劍,語氣有些莫名:“它說讓我把劍留下。”
“不行!”白杳說,“絕對不可以,這把劍一定要帶回落楓谷。”
這是落楓谷唯一的希望。
姜白有些迷茫:“那道聲音在求我,讓我不要毀了這里,它說這里有無數的生靈,如果我帶走這把劍,就會害死他們。”
他頓了頓,語氣晦澀:“屆時我的手上,會沾滿鮮血。”
樓折翡哪里還能不明白,姜白感覺到的八成就是守玉靈,守玉靈是故意那樣說,它想騙姜白放棄帶走那把劍。
這是一方被創造出來的秘境,怎么可能會有無數生靈?
守玉靈托生于冰魄玉,他們訂立了主仆契約,守玉靈肯定要跟他一起離開云海夢澤的,為什么會在意這里是存在還是消失呢?
其中還有蹊蹺。
樓折翡瞬間便想通了一切,這看似純良的守玉靈定然還有事情瞞著他。
他最討厭被欺騙,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令樓折翡心中戾氣橫生:“你真的是守玉靈嗎?”
顧及著不被姜白等人發現,樓折翡并沒有放出威壓,但久居上位養出來的氣勢還是不容小覷。
他一把掐住守玉靈,語氣森寒:“你究竟還藏著什么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關鍵時刻還得阿翡出手。
第 69 章
守玉靈滿臉驚懼:“我, 我……”
樓折翡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姜白,低聲道:“讓他帶走那把劍,不然我先殺了你, 再毀了這里。”
云海夢澤很快就要關閉了, 先離開這里才是最重要的, 拷問守玉靈什么時候都可以,他們已經訂立了主仆契約, 不怕守玉靈逃跑。
樓折翡態度決然,守玉靈遲疑了一會兒,答應下來, 垂頭喪氣地嗚咽了幾聲。
姜白動作一頓, 不明所以地看著手中的劍。
白杳以為他心軟了,沉默一瞬,道:“我們這次過來, 就是為了幫你解決本命法器的事,白白,拿了這把劍,你的修為會更上一層樓, 然后才能更好地保護小翡。”
姜白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爹爹,我明白。”
他來這里, 就是為了得到本命法器, 變得更強, 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其他的所有事, 都要給這個目的讓路。
暗處的聲音消失了,再也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痕跡,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已經做了決定, 姜白并沒有過多在意。
樓折翡帶著守玉靈率先離開了虛無境, 往云海夢澤的入口處趕去。
云海夢澤坐落在三山外,周遭是滿山的梧桐樹,附近荒無人煙。
離開云海夢澤后,樓折翡并沒有走得太遠,停在一棵梧桐樹下:“你究竟還有什么秘密瞞著我?”
守玉靈被丟在地上,瑟縮了一下。
樓折翡取出縮小后的冰魄玉,拿在手上把玩:“這冰魄玉中的靈氣并不十分充沛,比它珍貴的玉種也有很多,從未聽過修成了守玉靈。”
他話里有話,守玉靈縮成一團,小聲辯解:“我真的是守玉靈,我是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才修成的。”
“天時地利人和?”樓折翡回憶了一下,“根據記載,云海夢澤是在千年前出現的,天時地利不見得吧,你不若說說,你的人和是承了哪位貴人的情?”
梧桐樹上的葉子落了大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片掛在樹枝上,偶爾風過,帶起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守玉靈像是想起了什么,臉上浮現出哀傷的神色,泫然欲泣:“主人,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樓折翡指尖一顫:“你什么意思?”
印象之中,他和云海夢澤之間的交集僅限于上輩子來取冰魄玉,但聽守玉靈的話,好似他們之間還有其他的淵源。
難不成,守玉靈是將他當成了創造出云海夢澤的上古神明?
聽守玉靈之前對他身上那股力量的描述,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樓折翡暗自思忖,心道自己應該猜的差不多,有些糾結,要不要將那股力量來自于姜白的事說出來。
守玉靈搖搖頭,朝云海夢澤的方向望了一眼:“主人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這么在意云海夢澤消失與否?”
樓折翡沒回答,守玉靈自顧自地說著:“我力量低微,若不是承了上古神明的情,是不可能修煉成靈的。他是我的恩人,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創造出來的地方被毀滅。”
如此解釋,倒也說得過去。
樓折翡想到一點,問道:“你能夠感覺到云海夢澤中發生的事,是不是也與此有關?”
云海夢澤是被人為創造出來的,守玉靈得到了上古神明的力量,自然會對由這份力量創造出來的云海夢澤有所感應。
“是的,我與云海夢澤,與那把劍同根同源,能夠感覺到其中發生的事。”
“原來如此。”
守玉靈的話真假難辨,關于云海夢澤的事還有待探究。
另一邊,姜白三人已經從云海夢澤出來了,樓折翡將這事記下,悄悄跟在他們后面。
至于云海夢澤,離開前他看了一眼,并沒有守玉靈說得那么嚴重,想來短時間內并不會消失。
許是趕著回落楓谷,姜白三人一路上都沒有停歇,樓折翡無法,只好收起閑逛的心思,也全力趕路。
偽裝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樓折翡不會開落楓谷的結界,只能跟在姜白等人的后面,結界一開,再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梧桐苑。
只希望姜白不要回的那么快,他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再給守玉靈編個來歷。
姜白沒和樓折翡分開過,剛結契就獨自外出,一路上都在想自家道侶。
就在他準備趕回梧桐苑的時候,白杳開口了:“白白,先去趟星壇吧,長老們已經在等著了。”
姜白有些不情愿,但也沒說什么,率先往星壇趕去。
姜竺在后面和白杳咬耳朵:“長老們沒說等著吧,不急于一時,沒看他趕著回去溫存嗎?”
白杳橫了他一眼:“整天跟師父在一塊,怎么一點腦子都不長?”
“……”姜竺伸手把人摟進懷里,“想來需要師父再言傳身教一番。”
姜白在星壇待了一陣子,回到梧桐苑的時候,樓折翡已經收拾完了,正拿著書在看。
屋子里擺了好幾個暖爐,菜包子趴在旁邊,一身光滑的皮毛被烘得熱乎乎的,樓折翡赤著腳,踏在它的毛毛里。
一見到他,姜白整顆心都安定下來了:“阿翡,我好想你。”
樓折翡好笑地拍拍他的后背,將書扔在一旁:“怎么跟個小孩似的。”
姜白蹭在他膝邊,菜包子自覺讓開點位置,用毛絨絨的身軀將他們兩個圍起來。
“此行可還順利?”
“順利,阿翡你怎么一點都不想我?”
樓折翡暗自在心里腹誹,我一直跟著你看著你,時刻不離,還想什么?
姜白自個兒碎碎念:“你一定是不好意思說,我知道的,你特別想我。”
樓折翡無奈失笑,輕輕踢了踢他的腿:“對,我特別想你,過來抱抱。”
姜白樂呵呵地撲過來,跟只黏人的小狗似的,又親又蹭。
樓折翡想起上輩子那團霧氣,越接觸,越覺得它和姜白實在相似。
暖爐烘著,屋子里很暖和,姜白體熱,沒一會兒就出了汗,臉紅撲撲的。
他興高采烈的和樓折翡分享這次虛無境之行的經歷,頗有些得意地拿出剛到手的劍:“這是我的本命法器,阿翡你覺得好不好看?”
當時離得遠,并沒有看得太清楚,現下離得近了,發現這把劍還挺花哨的,劍身幽藍,閃著細碎的星光。
所幸劍上隱隱透出強大的力量,不至于被人當成華而不實的法器。
姜白對自己的本命法器愛不釋手,夸贊連連:“我好喜歡,閃閃亮亮的,感覺特別漂亮。”
樓折翡陪著笑:“挺漂亮的。”
話說小鳳凰是不是就喜歡這種特別閃亮的東西?
小別勝新婚,更何況兩人正在新婚時期,膩在一起也不覺得無聊。
連日的奔波躲避讓樓折翡有些累,想到小傻子修為低,趕路肯定比自己更吃力,遂拉著他一塊睡午覺了。
除去做快樂又親密的事,樓折翡有兩個喜歡的睡覺姿勢,一個是枕著姜白胳膊睡,一個是將小鳳凰團在懷里睡。
不過在姜白有意識的情況下,一般都是用前一個姿勢。
姜白很快就睡著了,樓折翡閉著眼睛,思索接下來的事。
他將守玉靈收在芥子空間里,之前本打算把冰魄玉當成收到的賀禮,但守玉靈的出現,令他不得不重新編一套說辭。
兩人睡到傍晚才醒,姜白興致來了,拉著樓折翡去廚房:“我不在,阿翡有沒有好好吃飯?”
樓折翡裝啞巴,姜白不在,沒人催著他提醒他,他要把吃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猜你就不會好好吃飯,都瘦了。”姜白心疼不已,又有一點小得意,“以后不要想我想到茶不思飯不想,我會心疼的。”
樓折翡:“……”
小傻子的自信一貫讓他刮目相看,唉,自己的傻道侶,除了寵著,還能怎么辦?
姜白有一個很優秀的本質,說到做到。
結契之前,他說要給樓折翡做飯,就真的去學了怎么做菜,不僅僅是燒烤類的,其他菜肴,他現在也能做的差不多了。
樓折翡不注重口腹之欲,在吃食方面,有種隨遇而安的態度,喜好不分明,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不太喜歡吃。
被姜白養了一陣子后,這種情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重點表現在,樓折翡會提要求了。
姜白拿姜準備去皮,樓折翡在一旁看得直皺眉:“不想吃這個。”
姜白拿起剛出土的胡蘿卜,樓折翡連連擺手:“不吃這個。”
姜白準備煮白菜豆腐湯,樓折翡指指點點:“想喝魚湯。”
……
多次之后,姜白放下刀,定定地看著他。
樓折翡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多少有些挑刺,下意識開始撒嬌:“我不是故意的,你做,我不說話了。”
“不行,你得說。”姜白眼睛發亮,“阿翡終于會挑食了,我好開心。”
樓折翡懵了:“啊?”
姜白一邊處理魚,一邊笑:“可算把你給養得挑食了,以前做什么,你都沒意見,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
樓折翡愣了下,看著他不怎么熟練地給魚去皮剃刺,留下白嫩緊實的魚肉。
姜白把魚肉放進燉盅,洗了洗手:“你得多多提要求,我才能知道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樓折翡沉默了一會兒:“這樣你不會煩嗎?”
姜白將魚湯燉上,牽著他去烤火:“當然不會,我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并不是我要把我覺得好的東西給你,而是要把你覺得好的東西給你。”
兩人坐在廚房門口,火盆中燒著木塊,專門用來烤手。
姜白從一旁的籃子里拿了兩個紅薯扔進火盆里,拉著樓折翡的手,在上面寫字。
一筆一劃寫得很清楚,樓折翡心里滿漲著感情,垂著眸子:“是什么意思?”
姜白眉眼彎彎,驕矜道:“我不告訴你。”
他又開始寫,將剛才寫過的字重復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將那句話刻進彼此的心里。
魚湯開鍋,咕嘟咕嘟作響,姜白停下動作,去做其他吃的了。
樓折翡蜷了蜷指尖,盯著自己的掌心,笑了。
做的飯菜比較多,端上桌的時候,天徹底黑了下來,兩人在院里的亭子吃飯,四周懸掛著簾子,燭燈和火盆將亭子照得透亮。
姜白只盛了一碗湯,放在自己面前。
樓折翡眼巴巴地看著他:“我的呢?”
“這就是你的。”姜白坐在他旁邊,端著碗,吹了吹湯,“你自己不會喝,正好我給你挑刺,幫你試溫度。”
“……”
樓折翡拗不過他,“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姜白在某些方面很內斂,別別扭扭地不肯說心里話,在喂湯的過程中,一直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樓折翡,求表揚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樓折翡覺得好笑,裝聾作啞,只當自己沒看到。
姜白吃了辟谷丹,不餓,等樓折翡吃飽喝足后,才把剩下的飯菜吃了:“阿翡,你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樓折翡歪了歪頭,疑惑道:“說什么?”
姜白張張嘴,又賭氣似的閉上了,將桌上的碗碟都收拾干凈,挑出了火盆中的紅薯。
樓折翡撞撞他胳膊:“怎么不說話?”
姜白頗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剝紅薯。
紅薯剛從火堆里拿出來,很燙,靈力裹在手指上,雖然感覺不到痛,但指尖還是被燙得通紅。
樓折翡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放涼了再剝。”
“熱的好吃。”姜白把剝好的紅薯喂到他嘴邊,“咬一口嘗嘗,天冷的時候最適合吃這個了。”
紅薯甜絲絲的,樓折翡吃了一口:“你也吃。”
姜白輕輕哼了聲:“我不吃,我氣飽了。”
樓折翡:“……哦。”
一個紅薯很快就吃完了,樓折翡再沒說話,姜白又要去剝另一個,被握住了手腕:“這是和我置氣呢。”
他拿著帕子,將姜白手上的灰漬擦干凈:“阿白做的飯太好吃,我餓了好幾天,一吃起來就停不下,都忘了夸你,你沒生氣吧?”
姜白偏過頭:“咳,沒有,我又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樓折翡挑了挑眉,合著剛才說自己氣飽了的人不是你?
姜白被他看得不自在,臉上訕訕的,找了個借口就往廚房溜:“這樣擦不干凈,我去洗洗手。”
他跑出去兩步,又跑回來,湊到樓折翡耳邊,小聲道:“意思是,你是我的人間。”
你是我的人間。
我不在乎自己變成什么樣子,手上是不是沾滿了鮮血,我只在乎能不能保護好你。
從云海夢澤回來,姜白一直想著取劍時的事,他不想讓樓折翡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想把這句話告訴他。
單純的想說出來,就算樓折翡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沒關系。
樓折翡看著他跑遠,喊道:“明日我們去捉魚好不好,就去你提過的霧潭,捉融鯉。”
姜白的聲音遠遠傳來,歡快又充滿活力:“好!”
—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往霧潭趕去。
樓折翡不是心血來潮,他準備趁此機會,和冰魄玉與守玉靈的來一個偶遇。
昨日姜白先去了星壇,大長老看了劍后,囑托他要好好修煉,穩固根基,不要急著突破進階。
這段日子他修為增長太快,雖然都是正當法子修煉的,但難免心境不穩,跟不上修為境界。
不停下休整,很可能走火入魔,埋下隱患。
故而姜白又被放了假,不必像前段日子那樣忙于修煉,有機會陪自家熱乎的道侶上山摸魚。
樓折翡自然高興,落楓谷的日子太過閑適,他現在唯一的樂趣,就是逗逗姜白。
小傻子越來越禁逗了,很少紅臉,只有聽到床幃之事時,才會害羞。
姜白的害羞不是排斥這方面的事,而是因為不了解產生的羞怯,他除了堅持自己是夫君,在各方面都很配合樓折翡。
包括床上。
修行之人泄身太多傷元氣,樓折翡有心把小鳳凰吃了再吃,但礙于姜白的身體和修為,并未下口。
距離結契已經過了有半月,可以再吃一次了。
樓折翡暗自在心里盤算著,要怎樣把人拐到床上。
他還記得姜白嚷嚷著要在上面,他特地學了幾個姿勢,正好可以試一試。
霧潭在縱云林深處,和禁地的方向南轅北轍。
再次進入縱云林,樓折翡和姜白的心情都變了不少。
百鳥呼號,但上次的鵬鳥沒有出現。
肉包子和菜包子跟在兩人后面,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許是常常一起被樓折翡擠兌,一鳥一虎的關系融洽了不少,不再見面就掐了。
肉包子習慣性使用毛團子的形態,這樣能夠節省力量,鵝黃色的團子窩在老虎頭上,陷進柔軟的長毛之中,幾乎看不出來。
距離霧潭還有一段距離,姜白怕樓折翡累著,提議:“要不要騎老虎?”
樓折翡打量著菜包子,略有些嫌棄:“身上一股子味兒,你抱著我騎。”
姜白就喜歡他依賴自己,當即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它最近總和肉包子一起出去野,把自己弄臟了,阿翡忍一忍,等回去后,我就給它洗澡。”
聽得懂人話的菜包子虎軀一震:你們嫌棄我,還要騎我,問過我的感受嗎?
它敢怒不敢言,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兩人,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
所幸兩人都不胖,且菜包子夠大只,馱他們兩個都不費勁,穩穩當當地走在路上。
霧潭周遭濃霧不散,潭水冰寒,卻終年不凍,融鯉就生長在霧潭底,是落楓谷獨有的魚種。
霧潭水深,沒辦法垂釣,只能下水去捉,很考驗捕捉人的修為和能力。
姜白不讓樓折翡下水,冬日里天寒,怕霧潭邊上的冷氣凍著他,特地找了個山洞,在里頭生起火堆:“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捉魚。”
他把儲物袋中帶著的鍋碗和衣服都拿出來,擺在一旁:“我多撈幾條,咱們在這里吃一頓,再把剩下的拿給青鸞姑姑,讓她做茶水鯉吃。”
樓折翡有些擔憂:“那水會不會太涼了?”
他沒想到霧潭如此冰寒,這種地方夏天來撈魚才合適,冬天太冷,早知道就找其他借口了。
“不會,再說了,你忘記我是什么了嗎?”姜白眨眨眼,“我是鳳凰,怎么會怕冷?”
樓折翡狐疑地看著他:“鳳凰屬火,水火不容,你不是更應該怕水嗎?”
姜白一噎,大手一揮:“你夫君可是化神期修士,全修真界也不過百人,反正你等著吃就好了。”
樓折翡拗不過他:“化神期的阿白最厲害了,你小心一點,如果太冷了就快點上來,別凍壞身體。”
姜白豪氣地揮揮手,留肉包子和菜包子陪他,脫了衣服就下霧潭撈魚去了。
等他下了水,樓折翡才把芥子空間里的冰魄玉和守玉靈拿出來。
守玉靈蔫頭耷腦的,還在為云海夢澤難過。
樓折翡沒閑工夫哄它,觀望四周,把冰魄玉放在霧潭旁邊的一塊石頭后面。
藏得十分簡單粗暴。
他本來是打算把冰魄玉扔到霧潭里頭的,一想到姜白還得花時間撈上來,就打消念頭了。
管他會不會被懷疑,樓折翡現在默認他和姜白是在玩情趣,他裝得漫不經心,被發現也無所謂。
肉包子和菜包子好奇地打量著守玉靈,許是靈物之間有一種相近的氣息,三個小東西站在一塊還挺和諧的。
樓折翡靠在菜包子身上,一邊烤火,一邊問道:“你有名字嗎?”
守玉靈搖搖頭,有些期待:“主人要給我起名嗎?”
讓樓折翡有興趣起名的只有上輩子那團霧氣,別個兒他都不想,肉包子和菜包子都是姜白起的,守玉靈今后要跟著他們,也該有個名字:“等下讓你另一個主人給起。”
守玉靈一愣:“另一個主人?”
樓折翡懶得解釋:“你之前說要借我的力量修煉,是什么意思?”
幫助修煉的方法有很多種,不知道守玉靈是什么打算。
樓折翡是個極溫柔極深情的人,他那點心軟都給了一個人,會喂霧氣血,會寵著小傻子。
旁人想都不用想,他有個好臉都難得,如果守玉靈的要求太過分,要他的血一類的,他不會答應。
“我是由冰魄玉修來,只要冰魄玉在主人身邊,我就能修煉,不用主人做什么的。”
“那行。”
樓折翡問完了,讓守玉靈去冰魄玉里,時辰也差不多了,姜白應該快撈完魚了。
肉包子和菜包子目送守玉靈離開,被樓折翡賞了一記警告的眼神,悻悻地趴下了。
姜白撈了三條融鯉,凍得發抖,一爬上岸,迅速躥到火堆旁。
樓折翡瞥了眼霧潭旁邊被忽略的冰魄玉,有些無奈:“凍著了?”
姜白故作鎮靜,努力讓自己不要發抖:“還好,我身強體健,一會兒就好了。”
你就嘴硬吧。
樓折翡暗道一聲,催他脫下濕了的里衣:“算你有先見之明,知道帶一套衣服。”
姜白像是聽不出他話里的嗔怪,喜滋滋道:“阿翡夸我了,我好開心。”
樓折翡:“……”
媽的傻子。
靈力循環全身,姜白很快就緩過來了,張羅著要煮魚湯:“這融鯉肉質細嫩,鮮美可口,不能烤,等下接點山泉水,煮一煮就好了。”
樓折翡看著他忙活:“這霧潭奇妙非常,會不會有什么天靈地寶?”
姜白忙著收拾魚,隨口道:“或許吧。”
“要不我們一起去霧潭旁邊逛逛,我看那里景色不錯。”
“在這里也能看到,你身子太弱,萬一受了寒怎么辦?”
姜白去接山泉水,完全沒發現霧潭旁邊的冰魄玉。
樓折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恨自己沒把冰魄玉擺在更顯眼的位置:“等下你們兩個引他發現那玉,知道了嗎?”
肉包子和菜包子不敢不從,見姜白回來,就往霧潭跑,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姜白瞥了它們一眼,急吼吼地端著鍋進了山洞:“阿翡餓不餓,融鯉不用煮太久,等下就可以吃了。”
“還好,不太餓,肉包子和菜包子好像有些反常。”樓折翡暗戳戳地提醒,恨不得掰著姜白的腦袋去看冰魄玉。
“沒事,冬天過去就是春天了,他們可能有些急躁。”
“……”
姜白專心于煮湯,連個眼神都沒分給肉包子和菜包子:“阿翡你聞聞,香不香?”
樓折翡一臉麻木:“香。”
他只是想送小傻子一個寶貝,為什么會這么難?!
融鯉味道鮮美,原本樓折翡還惦記著冰魄玉的事,被喂了一塊魚肉后,徹底把這事給忘了。
這魚確實好吃,花那么多工夫撈它沒虧,樓折翡兩輩子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
見他吃得歡,姜白眼睛都笑彎了:“要不再煮一條,剩一條做茶水鯉就好。”
“不用。”樓折翡舔了舔嘴唇,“你不是說茶水鯉好吃嘛,還是做那個吧。”
“也好,都聽你的。”姜白把剩下的兩條融鯉收起來。
外頭傳來一陣鳥叫聲,樓折翡想起自己忘了的事:“肉包子和菜包子還沒回來,去看看它們在干嘛,正好消食。”
兩人往岸邊去,菜包子一見他們過來,就興奮地用尾巴拍著冰魄玉,生怕姜白看不到似的。
浮夸又明顯的動作,也就能騙騙姜白了,樓折翡故作平靜:“菜包子好像發現了什么東西。”
姜白走近一看,驚詫道:“是玉!好大一塊!”
樓折翡長出一口氣,可算發現了。
姜白打量著冰魄玉,暗自疑惑:“我以前怎么沒發現這里有玉?”
冰魄玉原本有一張床那么大,怕那樣太顯眼,樓折翡讓守玉靈將它變得和旁邊的石頭差不多大。
“可能是當成石頭了吧。”樓折翡催促道,“阿白快看看,這是什么玉?”
姜白摸了摸冰魄玉,突然臉色大變,召出劍來。
作者有話要說:
白白:關于我在修為大圓滿境界的冤種“老婆”面前吹自己是化神期特別厲害的事。
第 70 章
樓折翡一驚, 握住他的手腕:“阿白,怎么了?”
劍身上流竄著湛藍色的幽光,噼里啪啦的, 好像縮小后的雷電, 昭示著姜白的情緒有多么激動。
“阿翡, 你離遠一點,這東西不簡單。”
姜白拂開他的手, 舉劍對著冰魄玉,大有一副要直接將玉石劈開的架勢。
肉包子和菜包子被他身上傳來的氣勢嚇到了,連忙躲到樓折翡身后, 生怕和冰魄玉一塊被砍了。
樓折翡被眼前的情況弄懵了, 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就是想給道侶送個寶貝,為什么會發生這么多事?!
“不就是普通的玉嗎,沒什么特殊的吧?”
“它身上有怨氣, 剛才我感覺到一股殺意,有些熟悉,它……”
剛才一摸到冰魄玉,姜白就感覺到一股十分強烈的惡意情緒, 這種感覺很熟悉。
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在他要從云海夢澤中取走劍時也發生過, 正是和那道聲音相同的感覺。
樓折翡還在思索著要怎么攔, 姜白已經舉起了劍, 對著冰魄玉劈了下去。
那道聲音說取走劍會害死云海夢澤中的生靈, 他怕這玉是跟著他們過來報仇的。
冰魄玉是世上至堅之物,神兵利刃都劈不碎, 這一劍下去, 并沒有劈碎冰魄玉, 只是逼出了藏身在其中的守玉靈。
姜白把樓折翡護在身后,警惕地看著守玉靈:“你是從云海夢澤中跟著我們過來的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守玉靈看向樓折翡,惶恐不安。
它見到姜白一時激動,沒控制好情緒,本以為樓折翡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和取走劍的人是一伙的。
看樣子還很親密。
“我沒有惡意,我是冰魄玉的守玉靈,云海夢澤會消失,我是想追隨你。”
它盯著姜白手中的劍,臉上滿是渴望。
修士與本命法器之間會有感應,姜白通過劍,確認了守玉靈身上的熟悉氣息:“但是剛剛,你明明是想殺了我的。”
樓折翡目光沉下來,他知道姜白不會說謊,情緒會如此激動,想必是受了守玉靈態度的刺激。
守玉靈心虛地移開視線:“我剛才想到云海夢澤,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但這把劍已經追隨了你,我也無話可說。”
“你剛才說你是冰魄玉的守玉靈?”
“對,這就是我的本體。”
姜白面色古怪,突然道:“你的本體真的只有這么大?”
“不……”守玉靈搖搖頭,操縱冰魄玉變回了原來大小,“我的本體是世上最大的冰魄玉。”
一張床榻大小的冰魄玉擺在眼前,姜白卻沒心思欣賞。
自從結契之后,他經常會夢見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大多是一閃而過,都與樓折翡走火入魔相關。
他記得其中有一個畫面,是樓折翡躺著的床,通體透亮,像是玉石。
大小,與眼前的冰魄玉無異。
樓折翡推推姜白的胳膊:“阿白,這冰魄玉看上去還不錯,我們帶回去怎么樣?”
姜白想到夢里發生的事,默默垂下眸子:“好,這玉的大小合適,可以送去星壇,做一張馬吊桌。”
樓折翡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做馬吊桌?”
他辛辛苦苦,費了這么多勁,就是為了把冰魄玉送給姜白,結果小傻子要把冰魄玉送給長老們做馬吊桌。
姜白抬眸看他,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我們不把它帶回梧桐苑,好不好?”
樓折翡何等敏銳,當即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溫聲道:“好,都聽阿白的。”
本來打算在這里住一晚,結果出現了冰魄玉的事,姜白情緒不高,兩人收拾東西離開了。
姜白堅持先去星壇,迫不及待要把冰魄玉送出去,樓折翡拗不過他,只好跟著。
這是樓折翡第三次來星壇,已經熟門熟路,姜白去和長老們交代冰魄玉的來歷,他就在大殿中看壁畫。
在猜到姜白可能是那只赤色鳳鳥后,樓折翡著重又看了一下第六幅壁畫。
姜白很快就出來了,一臉郁色。
守玉靈跟在他身旁,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盯著他的右手,想要靠近,又有些害怕。
樓折翡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按理說,守玉靈喜歡他身上那股力量,也應該喜歡姜白,那股力量正是屬于姜白的,可為什么它對姜白一點都不熱絡呢?
云海夢澤是上古神明創造出來的,如果姜白是那位神明,守玉靈不可能是這種態度。
難不成,守玉靈喜歡的不是屬于姜白的力量?
腦海中閃過什么,樓折翡沒有抓住。
“阿翡,等急了吧?”
姜白一見他,就收起了臉上的情緒,掛上一抹笑。
樓折翡搖搖頭:“和長老們說完了?”
提到這茬,姜白有些喪氣:“說了,但他們沒有同意,說我和這守玉靈有緣,讓我把冰魄玉帶回去。”
樓折翡挑了挑眉:“這不是好事嗎,你怎么悶悶不樂的?”
姜白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守玉靈,沒多說,拉著他往外走。
兩人一路回了梧桐苑,姜白把冰魄玉安置在另一個房間里,讓肉包子和菜包子看著守玉靈。
樓折翡戳了戳生悶氣的小傻子:“那玉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就算是云海夢澤的事,守玉靈也已經解釋清楚了,看姜白的態度,分明是還有其他在意的原因。
姜白盤腿坐在床上,摟著樓折翡的腰,黏人得厲害,一點都看不出來取劍時的胸有成竹。
樓折翡摸了摸他的頭:“是不能告訴我的小秘密嗎?”
“不是,沒有小秘密,什么都可以告訴你。”他聲音悶悶的,“阿翡還記得我之前做的噩夢嗎?”
樓折翡目光一凜:“我走火入魔死了的夢?”
姜白應了聲:“我最近總會夢到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那冰魄玉很像是夢中你躺過的床。”
樓折翡明白了:“你是怕夢變成現實,我真的在玉床上出事?”
姜白胳膊緊了緊,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寶貝不寶貝的不重要,我不想你出事。”
樓折翡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氣,是他忽略了。
姜白在慢慢恢復做霧氣時的記憶,他不知道那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以為一切都是預示。
守玉靈在梧桐苑住下了,因為夢境的事,姜白一直不太喜歡它,在樓折翡的呼吁下,才給守玉靈起了個名字——豆包。
守玉靈對這個名字敬謝不敏,但礙于樓折翡的威壓,只得認了下來。
趁著不用修煉,樓折翡和姜白開始準備種相思蠱的相關事宜。
相思蠱要取心頭血喂養,左手無名指連通心臟,要用針刺破指尖取血。
喂養相思蠱并不需要太多的血,三滴足夠,由初桑出手,青鸞做了茶水鯉和其他飯菜來給他們補身體。
這段時間一直拘在落楓谷里,姜白除了修煉,每日窩在梧桐苑里陪樓折翡,看看書,研究做飯。
家里的三只“包子”相處融洽,因為姜白排斥冰魄玉,便宜了肉包子和菜包子,一鳥一虎常常趴在上面修煉。
樓折翡每每看到,都有一種把它們串起來烤烤的沖動,要是知道最后享受冰魄玉的是這兩個貨,他指定不費工夫去拿。
姜白端著洗好的水果回來,看樓折翡坐在院子里發呆:“先吃點水果墊墊,冬天太冷,姑姑獵了羊,叫我們今晚過去涮鍋子。”
樓折翡的臉埋在大氅的毛領里,襯得整個人膚白貌美,有種雌雄莫辨的美:“冷,不想動手。”
姜白把菜包子喊過來,讓它團成一團,四周擺著七八個暖爐,他靠在菜包子身上,伸開胳膊:“來我懷里,我喂你吃。”
樓折翡慢吞吞挪過去,剛才看的書滑到地上,姜白摟著他,撿起書:“在看什……你怎么又在看這個?”
書頁上滿是童言稚語,字跡也歪七扭八的,還夾雜著許多鬼畫符,都是姜白小時候讀書時留下的,現在看來一陣羞恥。
樓折翡輕笑:“這個好看。”
“都看幾天了,還沒看夠……”姜白手里的葡萄掉在地上,狐疑道,“你不是不認字嗎?”
樓折翡笑容一僵:“我看的不是字,是,是……畫!上面那些圖形畫的很好看。”
姜白拿著書打量了一番,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樓折翡閑著沒事就喜歡拿本書看,難不成看的都是他的鬼畫符?
“阿白,我餓了,喂我吃水果嘛。”樓折翡偏過頭,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姜白放下書,重新拿了顆葡萄,暗暗將這事記在心里,準備找個機會驗證一下。
機會來得很快,且不用他費心驗證。樓折翡自個兒就送上門了。
晚上去青鸞家里吃飯,姜竺白杳和初桑蓮生等人都去了,在院子里圍了滿滿一桌子。
四周設了防風法陣,又生了火堆,配上飄著薄雪的天氣,有著別樣的感覺。
家里的三只“包子”在火堆旁邊玩鬧,豆包一開始還很靦腆,和肉包子菜包子混久了,也變得鬧騰了。
青鸞把羊骨頭分成兩份,一份煮了湯涮鍋,一份連皮帶肉煮熟,給菜包子加餐。
肉包子和豆包跟著蹭了幾口湯,滿足得不得了。
有姜白在,樓折翡就是個純純的“廢物”,等著吃就行了。
初桑和蓮生在吵架,樓折翡閑著無聊,頗有興致地圍觀他倆斗嘴。
“你那破盒子上貼了藥名,不就是聽我的話弄的嗎?”
“死老婆子胡說八道!我明明之前就貼過,因為丑才不貼的,不信你問問白杳,十幾年前他從我這里拿的去腐生肌丹是不是貼了藥名!”
姜竺聞言瞇了瞇眼:“去腐生肌丹?”
白杳坐在樓折翡身邊,正和他一起看熱鬧,猝不及防被點了名:“沒,我沒拿!”
蓮生不干了,從儲物袋中翻出賬本,丟過去:“你還不承認,姜竺你看看,在第三十三頁上,是不是有白杳買了去腐生肌丹的記錄。”
白杳撲在姜竺身上:“他不看,他忙著做飯。”
白杳態度反常,姜竺不用看都知道是真的,一把把人薅過來,扛著往屋里走:“你們先吃,我處理一下家務事。”
一群人早就習慣了姜竺和白杳不分場合的親昵行為,沒理他們倆,繼續該干嘛干嘛。
賬本掉在地上,樓折翡撿起來,翻了翻。
姜白端著肉過來:“辟谷丹快吃完了,我忘了上次拿了幾盒,阿翡幫我看看,大概是半年前。”
樓折翡“嗯”了聲,翻了一會兒,道:“四盒新品辟谷丹,花了一個金葉子,總共有四個口味,分別是——”
話音戛然而止,樓折翡意識到什么,放下賬本,默默抬起頭。
姜白對著他露出個笑,伸出手,溫柔地給出選擇:“是我把你扛走,還是你主動跟我走?”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開始掉馬。
阿翡皺眉:小傻子一下子變聰明了,就很突然。
白白笑: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