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動作,歲云暮瞧見了,不過卻是并未出聲只看著前頭。
黃石山間,熾熱無比。
待到片刻后,他才因為疲憊閉眸歇下。
許是因為這一路行來都未曾好好歇息,亦或者是身上的傷拖的太久,他這么睡下后竟是許久未醒,面龐上的倦意極深。
醉惟?闯隽怂钠v,也不敢再出聲,同樣的也不敢睡,只坐在邊上守著。
這地方是鬼道,雖然這兩日行來再沒遇上什么鬼人,但也不難保今日不會遇上。
所以他是格外警惕,目光四下瞥著。
歲云暮醒來時已是幾個時辰后,想是睡得沉,精神到是養了些回來。
察覺到身側涌來一抹氣息,手中劍已經架在身側人的脖頸上,只要他稍稍一施力道便能割下此人首級。
“別!”
與此同時,一聲驚呼傳來,驚散了四周的寂靜。
歲云暮自然也聽出是何人,止下了動作,然后才抬眸看去。
許是才醒,他眼中的倦意還未散去,見醉惟桑蹲坐在他的身側,正一臉驚嚇地盯著他手中的劍。
此時他也終于是清醒過來,眉宇微擰,道:“你做什么?”詢問出聲,但架在他脖頸上的劍仍是未收回。
這人蹲坐在自己身邊,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若是他再出聲慢些,現在地上就已經多了顆頭。
這也使得他眉頭皺的極緊,片刻后才收回劍。
醉惟桑自是明白,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今日要身首異處了,好在并沒有。
微微松了一口氣,他才道:“我怕你熱,幫你扇扇風!闭f著又用布塊扇風。
之前歲云暮歇息時大多就只睡上一會兒便不再睡,這會兒好不容易睡下,此地這么熱,他怕歲云暮睡得不舒適,這才想著給他扇風。
誰曾想,險些自己死在他劍下。
“不必做這些!睔q云暮皺著眉出聲,后頭又道:“我睡了多久?”
“應該有幾個時辰!弊砦┥km是看不出現在是個什么時辰,但歲云暮睡下到醒來多久大概還是能看出來,有一二個時辰了。
正是他的這番話,歲云暮聽聞微愣了片刻,然后才去看天際。
本以為自己只睡了片刻,卻沒想到竟是睡了幾個時辰。
鬼道內危險重重,他從不會讓自己睡沉,更不會睡久。
因為一旦他睡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現在他竟是睡了幾個時辰,下意識伸手揉了揉眉間,待到眼底的倦意散去后他才抬起頭來。
又見醉惟桑坐在邊上看著自己,也知道方才睡下后應該是他守著,道了一聲謝后便道:“走吧!痹捖涮釀ζ鹕黼x開。
至于留下的醉惟桑有些愣著,他沒想到歲云暮會主動同自己說話。
下意識回眸看去,見他已經走出幾步之外,這才忙跟了上去,同時心里邊兒也是極其高興。
*
后頭走了幾日,他們才走出修羅道。
過了修羅道后便又是滿地黃沙,狂風巨浪,吹得人睜不開眼。
此地名喚惡狗道,與陰陽鬼生道并不同,鬼生道在人境的交界處,還殘留著些許生氣。
而這惡狗道內卻是一片死寂,風沙飛舞,悄無人聲。
歲云暮看了看手中羅盤,確定了方向后便繼續往前行。
約莫行了有一二個時辰,前頭出現一座鬼城,濃濃死氣盤旋,更有極淺的血腥味傳來。
這氣息.......
他聞著飄散而來的血腥味微微皺眉,隨后才往鬼城行去。
跟在后頭的醉惟桑也瞧見了鬼城,又見歲云暮往前去,哪里不知這是要去鬼城。
于是他忙跟了上去,看著歲云暮略微蒼白的面龐,輕聲道:“還不知鬼城內狀況,不然我們還是歇息一會兒再去吧。”
自那一日在峽谷后他就發現歲云暮的面色一直都很差,可見傷勢已經極其嚴重。
現在又要入鬼城,傷都未好,貿然入內唯恐會出事。
歲云暮并未理會他的話,只徑自往前去。
正是如此,醉惟桑也知道這是根本勸不住,也就只好跟在后頭。
很快,兩人便已到了鬼城外。
方才還在百米之外他便已覺察到濃郁死氣,此時到了鬼城外,那死氣是愈發厲害,竟是比之前在鬼生道時瞧見的死氣還要濃郁。
也不知里頭發生了什么,竟是會有如此厲害的死氣。
歲云暮瞥了一眼四周,隨后才將目光放在城墻上。
城墻上空空蕩蕩,什么都未有。
沒人?
他不由得低喃了一聲,然后才抬步走上前。
城門半掩,隱約能夠瞧見里頭的景象,同樣是空空蕩蕩,寂靜不已。
停頓了片刻,他才推門入內。
也正是如此,一股濃郁的死氣撲面而來,擾的他下意識撇過頭去。
待到死氣稍稍散去,他才抬眸看向四周。
鬼城內房屋齊聚,街道上還掉落了幾只鐵籠,但卻是半個人都沒有,靜的出奇。
地上還有殘留的腳印,有些凌亂,能看出是鬼人的。
此地死氣雖然濃郁但還是能探出些生氣,可見這死氣并不是長此已久蔓延,而是突然出現。
也就是說,這鬼城內前一刻還有鬼人在,但下一刻便都不在了。
且看地上的腳印,應該是匆忙逃走,是遇上什么了嗎?
他又往前行去,很快就到了城中心。
同之前在鬼生道的鬼城一樣,城中心擺了個巨大爐鼎,凹渠內還有鮮血流淌。
至于爐鼎外則擺了許許多多的鐵籠,不過此時這些鐵籠已被損毀,看模樣好似是什么利器毀壞。
地上堆積著許多鬼人的尸軀,方才他嗅到的血腥味,正是鬼人身上的。
低眸時又去看腳下的鐵籠,上頭還殘留著一道痕跡,是劍痕。
“是道門的人來過了嗎?”他皺著眉低喃了一句,隨后才拾起地上的鐵棍,細細端詳。
這劍痕上還有極淺的仙氣,看來此地應該是有道門的人來過,這些鬼人也都是道門所殺。
看四周痕跡,來者還不止一人。
他又往四周去,尋著痕跡。
醉惟桑跟隨一塊兒,同時還在地上撿了一把斷了刀尖的匕首,將上頭的血擦干凈后便放置在腰間。
又見歲云暮往兩側房屋行去,他也跟了上去。
各處房屋內都極其安靜,他推門走進去,在里頭翻找著能吃的東西。
這么大個鬼城,怎么說也能找到一些食物。
他手上能吃的已經快見底了,若是再尋不到,可真是得餓死在鬼道中。
好在,他這么找了一會兒還真找到一些,是幾塊面餅,就是有些發霉。
他也不在意,把發霉的位置撕了,剩余完好的則小心翼翼地藏在包袱中。
注意到歲云暮離開,他忙從屋中出去,接著又去了另一處。
這回運氣好,尋到的吃食都還算完好,全給一一藏了起來。
啪嗒——
也在這時,耳邊傳來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將他正在翻找的思緒給喚了回去。
下意識他回頭看去,就見自己身后擺了幾口水缸,里邊兒沒有水只有黃沙。
而水缸邊蓋著一床草席,微微隆起,就好似里頭藏了什么東西。
他方才聽到的動靜,正是這草席后傳來的。
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下意識拔出斷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
與此同時,那草席竟是又傳來一番動靜,微微輕顫了起來。
“里邊的是誰?”他看著草席,啞著音出聲。
他沒有在屋中聞到鬼人的惡臭,想必躲藏的應該不是鬼人,是人嗎?
想到城中那些被劈開的鐵籠,還有那口爐鼎,他想應該和之前的鬼城一樣,籠子里的都是被抓來的凡人。
所以,躲在里頭的,也是人嗎?
他不知道,攥著斷匕的手都不由得收緊,雙目緊緊地盯著那張草席。
終于他伸出手攥住草席的一邊,指尖微微一顫,下一刻猛地掀開草席,同時手中斷匕也跟隨著快速往前刺去。
“別吃我,別吃我.......”
驚呼聲傳來,里邊兒還夾雜著驚恐,兩名女子蜷縮著躲在角落中。
在看到刺來的斷匕時,她們嚇得又往角落中躲去,眼中的恐懼也愈發的深。
“是人?”醉惟桑在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是人時,他便立馬收住斷匕。
好在并沒有出事,他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氣,然后道:“你們怎么躲在這兒?”
看著這兩人,他也知道應該就是被抓來這兒的凡人。
只是他有些不解,這兩人怎么躲在這兒,此地是鬼城,即使這會兒鬼人不在,但不保證一會兒會不會有其他的鬼人出現。
兩名女子此時早已被嚇得魂不守舍,以至于他的詢問是半句未聽進去,只蜷縮在角落中。
醉惟桑見狀也不知該說什么,回眸想告訴歲云暮。
但外頭哪里有人,他忙跑了出去,就見歲云暮在前頭不遠的位置。
他松了一口氣,這才迎了上去。
歲云暮注意到他匆匆跑來,回眸看去,“怎么了?”
“那兒有兩個人!弊砦┥Uf著指了指方才他尋到的屋子。
“還活著?”歲云暮聽著他的話疑惑地應了一聲,而后才將目光放在他所指著的位置,眉宇微微一擰抬步走了過去。
按說道門來過,被關押的凡人應該都被救出去了才是,還會留在這兒的也就只剩下死人了。
但看醉惟桑點頭,也知道那兩人還活著。
那可真是奇怪了,是沒被注意到嗎?亦或者說當時還發生了什么。
很快,他就已經到了屋中,果真見兩人躲在角落中。
在看到他入門時,蜷縮著又躲藏了一些,瑟瑟發抖。
看著這兩人,歲云暮又四下瞥了瞥,確定并未躲藏其他什么,他才出聲,“你們可知方才發生了什么?”
能確定的是道門來過,但其他的事卻是不知道了。
只是也不知這兩人是不是被嚇得不行,卻是連句回應都沒有只一個勁念著別吃他們,眼神更是空洞無光。
歲云暮見此也知道是真的被嚇到了,想來也是,被鬼人抓來鬼道,又親眼看過鬼人吃、人,又哪里會不怕。
看來此行是問不到什么了,他看了看站在身側的醉惟桑,然后才又去看這兩人,道:“別怕,我會送你們回人境!
這話才落,方才還有些渾渾噩噩的兩人竟是看了過來,空洞的雙眸在此時染上了淚光。
“真的會......送我們回去嗎?”女子顫微著出聲,顯然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不是真的,后頭又道:“不會和他們一樣丟下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