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云暮聽到聲響微微抬眸,然后才看向聲音的來源。
就見他身側幾步之外的沙丘邊出現幾條蛇影,灰黑色身軀細長盤旋在沙丘中,殷紅的蛇信子輕輕吐著,此時正緊緊盯著他。
與此同時,另一側也傳來了細碎聲,幾條蛇影出現,金色的瞳孔泛著駭人的冷光。
看著從四面八方過來的響尾灰蛇,他緩緩起身,紅衣順勢落于地面,上頭的金絲蓮花雖被血水浸染,可卻仍然是開的極盛。
醉惟桑在他起身時跟著抬頭,同時也看到了他提在手中的劍。
不知道怎么了,他迷糊地道:“怎么了?”
歲云暮沒有應聲,他已經到了幾步外。
正是如此,那幾條響尾灰蛇竟是下意識往后退去,就好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他看了一眼,手中劍微微抬起,下一刻在沙土中劃出一道劍痕來。
待到片刻后,他才又坐了回去。
幾條響尾灰蛇看著他離開以及地上的劍痕,一時間有些不知何意,本以為他會殺它們,可卻并沒有。
互相看了看,它們才爬動著靠近歲云暮。
只是在靠近劍痕時它們卻是注意到一陣劇烈的氣息,也是在同時,便聞一聲巨響,靠近的蛇被全數炸成血沫,漸染黃沙。
不過片刻間,周圍已彌漫起濃郁血腥味,凡是靠近的響尾灰蛇全成了血沫。
這也使得還未靠近的響尾灰蛇紛紛往后退去,但它們也沒有離開,而是匍匐在不遠處緊盯著他們。
醉惟桑看著他坐下然后才去看前頭,見那兒一片沙地已被血沫染紅,地上到處都是蛇的殘肢。
方才只顧著煮蛇肉,他到是沒注意到周圍異樣,此時一看真是有些被驚著,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蛇。
猛地他就想到歲云暮方才說的,說那條蛇是探子,莫不是這些也是?
于是他又去看歲云暮,詢問著道:“它們也是探子?”
“恩。”歲云暮點頭應了一聲。
正是如此,醉惟桑知道自己并沒有想錯,這些蛇也是探子。
只是怎么會有這么多的探子,之前他跟著歲云暮時并未見過什么探子,這會兒怎么出現這么多。
隱約間,他覺得心里邊兒有些不安,好似是從歲云暮留在此地開始便有了,就像是有什么事要發生一般。
他忙搖了搖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歲云暮有他的想法,還是莫要再想這些。
又搖了搖頭,他才去看霽月爐里的蛇肉湯。
歲云暮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此時正看著那些虎視眈眈的響尾灰蛇,眼底的暗色極深。
本以為鬼道的探子都出現了,宴痕也該找來了才是。
誰曾想這人還是同以前一樣膽小,就像只老鼠一般,縮在暗黑的角落中不敢出來。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才閉上眼。
也是在這時,鼻息間涌來一陣濃香,他下意識睜開眼看去,見醉惟桑捧著霽月爐過來。
那霽月爐上還有熱氣不斷涌出,同時香味也更濃了。
醉惟桑走到他的跟前,見他看著自己,忙將霽月爐遞了過去,笑道:“我做了燉湯,里邊兒還放了之前儒林給我的果子,你嘗嘗。”邊說邊又將那霽月爐往他跟前遞。
湯?
歲云暮聽聞低眸看去,見霽月爐內盛著滿滿一爐子的蛇肉湯,水還在不斷沸騰,里邊兒幾塊蛇肉若隱若現。
他看著,隨后才微微搖頭,“不必了。”
“別!”醉惟桑一聽他說不必有些急了,忙湊到他邊上,將那霽月爐又往他跟前遞,小心翼翼地道:“不然就吃一點,我煮了好一會兒,就一點好嗎?”
雖然知道歲云暮的意思,他不需要吃這些,但想到他吃過君和做的,就也想他能吃自己做的,哪怕就一口也好。
這也使得他的動作是愈發的小心翼翼,嗓音也都是壓低了,深怕一時不察惹惱了他。
歲云暮見他如此堅持也是有些不解,之前幾回給吃食時也沒有這么堅持,怎么這蛇肉湯如此堅持。
他皺了皺眉,然后才側眸去看他,見那雙鳳眸中流露著些許小心,可若是細看還能瞧出一絲期待。
此時他發現,醉惟桑與君和最相似的不是他的面龐,而是他的那雙眼。
若不是知道這兩人并不是同一人,他甚至都要以為這人就是君和,也難怪上回昏沉時他會認錯人。
又瞧了瞧他手中的蛇肉湯以及他眼中暗藏的期待,終于是妥了協,他接過湯勺從里頭允了一勺,輕抿。
“如何,可好喝?”醉惟桑一見他喝了眼中的笑意也隨之溢了出來,但更多的還是期待。
他還想問問是自己的好喝,還是那個君和的好喝。
不過他也知道若是真問了,怕是又得惹他不高興。
所以他沒敢問,只等著他答復。
濃湯入口極鮮美,并沒有什么腥、臭、味,想來是同霽月爐有關,不然醉惟桑手上也沒什么東西,難將那股子、腥、臭去掉。
至于味道,倒還可以。
所以在聽到醉惟桑詢問時,他難得的點頭應了一聲。
“當真!”醉惟桑見他點頭有些歡喜,以至于出聲時也沒個收斂。
后頭他干脆將霽月爐放在他跟前,然后才又笑著道:“這些都給你,我再去抓兩條來。”說著便要起身去。
反正周圍多得是蛇,抓兩條吃也可以。
說來之前他還餓的沒東西吃,這會兒卻是送上來這么多。
“不用。”歲云暮見他起身就要去抓蛇出了聲,這蛇湯雖味道不錯,但他根本就不需要吃這些,于是又道:“不必給我準備,留著你自己吃便好。”
醉惟桑聽聞也知意思,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后就又坐了回去,看著他喝湯。
只是歲云暮并沒有多喝,只喝了一兩口便不再喝。
他還想讓他喝,但都被推拒了,也只得將霽月爐給收了回去。
爐中還剩了滿滿一大碗的湯,若不是他看著歲云暮喝,怕都要以為根本就沒動過。
沒辦法,他也就只好自己喝。
只是這湯勺才剛碰到唇他便愣了,好半天后才低頭去看,湯勺里邊兒的湯已經被喝了小半口,還有些許剩余。
他看著這湯勺猛地就想起來這是歲云暮喝過的,現在他又喝,所以這算是接吻了嗎?
恍惚間,他只覺心里邊兒有些甜膩,之前因為君和而有些吃味的心思這會兒都散了,抬眸時偷偷地去看歲云暮,同時目光有意無意的往他的唇上瞥。
微紅的唇上還留著些許水漬,在光亮下顯得格外曖昧,讓人有些移不開視線。
這一看,他是直看出了神,坐在那兒好半天沒動作。
歲云暮察覺到他盯著自己,且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眉宇微微擰了擰,然后他才看過去,道:“瞧什么?”
“啊?”醉惟桑聽著也終于是回過了神,見他皺著眉看著自己當即便知自己這是盯著他出了神。
以前也不是沒有盯著出神過,但這才接了吻后卻是第一回,下意識趕忙低下頭,“沒什么,沒什么,喝湯喝湯。”說著才開始喝湯,時不時還夸贊兩句。
歲云暮見此眉宇皺的極緊,但卻也沒再詢問,閉眸歇下。
也是在同時,醉惟桑卻是再次抬起頭來,見歲云暮安靜坐著歇息,目光下意識又落在他的唇上。
不由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唇,就好似當真是發生了什么一般,癡癡笑了幾聲。
而他的那些心思歲云暮并不知,他此時正在調息體內靈氣。
*
在此處待上了一二日,劍痕外已然是一片血沙,響尾灰蛇的肢體滿地都是。
歲云暮也有些失了耐心,他是有意讓鬼兵找上門來,有意等宴痕。
可他要等的人遲遲未來,甚至只敢放幾個探子過來,連個鬼兵都未瞧見。
他提劍起身,準備離開這兒。
既然人家不敢來,那也就只好他自己尋上去了。
正在挑完整蛇肉的醉惟桑察覺到身后動靜,回頭看去,見他提劍起身,忙出聲,“要走了嗎?”
歲云暮沒有出聲,只點頭應了一聲,然后才抬步離開。
正是如此,醉惟桑知道這是要走了,在這兒待了這么久他還以為得再待上幾日,結果現在要走了。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忙將挑好的蛇肉放在布塊包起來都給塞到包袱中,又將地上一些東西都整理后,他才跟上去。
隨著他們的離開,一直盤旋在他們四周的響尾灰蛇卻是下意識往兩邊散去,儼然是在怕他們。
但在他們走出幾步之外后,那些蛇卻又跟了上去。
歲云暮見狀并沒有理會,自顧自往前去。
不過他們這還未走上多遠,便注意到方才還緊跟著的響尾灰蛇卻是快速散去,不過是片刻就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走了?”醉惟桑不解,他看了一眼后才去看歲云暮,很是疑惑。
這剛剛還一副一定要跟著他們的模樣,怎么轉眼就走了。
也是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狂沙飛舞,萬馬奔騰。
約莫片刻,萬馬便已到了他們的跟前,馬上是身著破舊鎧甲的鬼兵,身形魁梧,兇神惡煞。
鬼兵在到他們面前時并沒有停下,而是徑直從他們邊上快速離開,激起一片塵土。
但也在這時,領頭軍將卻是快速勒馬停下,后頭的鬼兵也都齊齊停下,疑惑地看著軍將。
“將軍,怎么了?”左副將領見此詢問出聲。
鬼兵軍將并沒有理他只回頭看去,此時歲云暮兩人已經走出幾步之外,而邊上則是數不清的鬼兵,同樣都看著他們。
只是它們的目光中充滿了嗜血與貪婪,就好似要將他們撕碎了吃掉一般。
鬼兵軍將看著那兩人,尤其是歲云暮的一身紅衣,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宇微微一擰,然后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