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右護法是護法當久了, 連自己是誰的狗都忘了。”云夢歸聽著他的求饒眼中冷意更甚,手中力道一施,似是要將右護法掐死。
正是如此, 右護法只覺呼吸停滯,面色也是通紅一片。
他看著云夢歸想要出聲,可被掐著喉嚨卻是什么都話都說不出。
直待片刻, 云夢歸才收手,他看著右護法猶如一條狗般跪在地上連連喘氣,笑道:“你是我母后的心腹怎么說也該給母后一個面子, 罷了, 我也消了氣,退下吧。”話落微微側身倚在椅背上,眼眸半闔,到是有些乏了。
他也沒再去看右護法,只輕輕撫著手中那朵金蓮。
右護法此時終于是緩和了過來,此番也算是清楚告訴他,鬼道是何人做主。
云夢歸是鬼道少主, 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不是什么人都能忤逆。
這幾日他讓歲云暮給擾亂了心緒,竟是愚蠢到違背云夢歸的意思。
此時一番警告下, 他早已沒了那個心思。
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見他當真是不打算動自己, 這才低頭,“屬下告退。”嗓音有些啞。
他沒有再停留, 快步離開。
只是也才轉身, 便注意到胸膛傳來一抹劇痛,鮮血隨即涌來。
下意識他低下頭, 就見一只手刺穿他的胸膛,鮮紅刺眼。
看著這,他又想轉過頭去。
可卻被瞬間掐斷脖頸,掉落之際呈現扭曲,雙目大睜,里頭也都是震驚。
云夢歸也在此時收回手,上頭染滿鮮血,有些厭棄地甩了甩手,而后道:“拖下去喂狗,真臟!”話落皺著眉坐回原位。
不過就是他母后的一條狗,也敢違抗他的命令。
與此同時,有侍女端來清水供他清洗。
至于右護法的身體也被幾名鬼兵帶走,丟去亂墳地喂狗。
一直候在行宮外的軍將此時已經走了進來,看著右護法被拖出去眼中神色半分未變,他到了云夢歸跟前。
見云夢歸正在清洗,眼中厭惡極深。
稍稍低頭,行禮道:“少主。”
“老東西要出來了?”云夢歸聽到了他的喚可卻并未抬頭,甚至嗓音中也都是不悅。
軍將聽著沒有出聲,待片刻后才點頭道:“還有幾日,鬼后讓少主去魔窟等候。”
“呵!”云夢歸聽聞冷笑一聲,漂亮的鳳眸也隨即一挑看向底下的人,見它恭敬低頭,冷然道:“他們到是感情深。”
“可要屬下去回稟鬼后?”軍將聽出了他話中不悅,下意識出聲。
云夢歸此時已經洗凈,雖仍然覺得臟。
他從高位上起身,同時手中金蓮順勢放入衣袖間,越過底下軍將徑自離開行宮。
軍將見狀并未作聲,只一直留在原地,待到云夢歸離開行宮他才跟隨離開。
一路行至魔窟,紅光籠罩,四周彌漫濃郁血腥味,更有怨念之氣盤旋其中。
魔窟外有鬼兵留守,見前頭行來男子,忙上前,“少主。”
云夢歸沒有應聲理會,徑自入了魔窟中。
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擾的他皺起眉,薄唇緊抿一路朝著魔窟深處行去。
越是往深處行,血腥味便更濃郁,惡臭撲鼻。
約莫走上片刻,便見一條血河出現,湍流奔涌環繞于魔窟之中。
他看著眼前血河眉宇皺的極緊,直到身側軍將上前,他才脫衣入了血河中。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你們這些魔鬼,還我命來!”
凄厲的喊叫聲出現,一聲聲喚著要他們償命,怨氣充斥,使得那些喊叫聲也是更為清晰。
下一刻,一口血木棺材順著血河出現,數不清的怨念之氣也都盤旋在上頭。
*
歲云暮正睡在醉須君懷中,香爐內青煙渺渺,直入云頂。
也是這時,他只覺腹部一陣劇痛,似是要將他撕開一般,疼得他渾身一顫。
他也在這陣劇痛中睜開眼,下一刻快速轉身,一口黑血徑自吐在身側席面上。
而他的面色早已蒼白一片,額間布滿汗漬,隨即又吐出一口血。
“咳——”
連著吐了兩口血,喉間傳來不適,咳嗽出聲。
他看著吐在席面的血,思緒有些混沌,竟是緩不過來。
“怎么了?”睡在邊上的醉須君也在他動作時睜開眼,起身時卻見他吐了血,且還是黑血。
快速將人攬到懷中,又伸手穩住他的心脈,然后才去探脈。
只是脈象平穩并未有其他的,于是他又施加術法去探他的身體。
靈氣涌入體內,歲云暮腹部的疼意也隨即散去,最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又咳了一聲,然后道:“沒事。”
“我讓穆云煙看看。”醉須君抱著他從床榻上起身,隨即身影消失在屋中,再出現已是在藥閣。
這會兒也才正午時分,穆云煙正坐在一側軟榻上看藥冊。
突然注意到動靜時抬起頭,見醉須君抱著歲云暮過來,兩人衣裳隨意穿著有些凌亂。
又見歲云暮慘白著臉倚在醉須君懷中,唇角還染了血。
知道這是出了事,放下手中藥冊讓出軟塌,然后她道:“怎么了?”
“突然吐血,你瞧瞧可是還有其他暗傷。”醉須君說道間抱著人坐在軟榻上,同時又將他的衣裳微微攏了攏。
指尖輕撫著他蒼白的面龐,后頭還將他落在唇邊的血一一拂去。
穆云煙見此去探他的脈,后頭則去探他的暗傷。
也是這時,她發現歲云暮體內竟是又有一處暗傷,至于前頭探到的暗傷已經痊愈,可現在卻有新的暗傷出現。
只是探脈時,這人的身子并未有任何傷,真是奇怪。
她皺著眉收手,抬眸去看醉須君,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出聲,“他體內還有暗傷。”
“什么意思?”醉須君說著眉頭皺的極緊。
穆云煙聽聞沒有立馬作聲而是又去看歲云暮,見他微閉著眸,有些虛弱。
如此,她才道:“之前前輩你發現的那處暗傷已經痊愈,但方才一探發現他體內還有別的暗傷,之前未發現,可現在卻是出現了。”
“想必是因為這幾日調養,讓一直沒有發現的暗傷漸漸浮了出來,而且這處暗傷有些厲害,時間有幾年之久。”說著語氣都沉了下來,數年的暗傷,到現在才剛發現。
也就是說,歲云暮這具身體,怕是比先前探查的還要嚴重。
而這些暗傷都夾雜著鬼氣,之前一直留在鬼道,歲云暮身上都沾染了鬼氣,所以暗傷中的鬼氣沒有對他的身體有太大的創傷。
但他畢竟是仙體,回人境后一直以仙體調養,體內仙氣靈氣開始匯聚,鬼氣侵蝕之下兩者碰撞也就生出了排斥。
現在歲云暮的身體在開始排斥仙氣,就像之前排斥醉須君的仙息一樣。
醉須君又哪里聽不明白,眉宇一擰,道:“你想讓他用鬼氣去療傷?”
若是以鬼氣療傷,他想歲云暮寧愿讓這暗傷一直留著,也不會想
要用鬼氣療傷。
畢竟長此已久,定是會被影響。
“那倒不必。”穆云煙搖了搖頭,后頭又道:“讓他重新適應仙息就行,暗傷恐怕還不止這幾處,應該還有其他的,我會重新給他安排藥浴,海木香不能再用,我會再備。”
若不是今日所查,她都不知道歲云暮的身體如此差,體內暗傷一處又一處,且還排斥仙息。
若是鬼體也就罷了,偏偏還是仙體。
好在前不久一直在調養,不至于讓他在暗傷爆發出來時如此被動,至少不必真用醉須君這法子。
她喚了弟子去取藥,然后又道:“前輩與先者近日可是有過雙修?”
“可是不妥?”醉須君聽聞抬起頭。
穆云煙見狀知道這是誤會了,搖了搖頭,道:“他雖然在排斥,不過這幾日調養下來不至于完全排斥,要他去適應前輩的仙息是極好的。”
“好。”醉須君也聽明白了,點了點頭。
低眸時又見歲云暮纏了紗布的右手,憶起右手的藥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于是他又去看穆云煙,道:“微云用在右手上的藥已經見底,仙子可否再備些?”
“我先瞧瞧。”穆云煙沒有立馬應答而是去看歲云暮的手,隨著她的動作,衣裳滑落露出他白皙的手臂來。
上頭落了幾個吻痕,手腕上紗布緊緊裹著。
她沒有去解而是伸手輕捏了捏,后頭又用術法一探。
越探她的眉頭就皺的越緊,待片刻后她才收起,然后抬頭去看醉須君道:“我記得瑤臺仙境內有一處龍泉,龍泉內有活水。”
“你的意思是,要用到龍活水?”醉須君順著出聲。
穆云煙點了點頭,又道:“聽聞龍活水可生骨鑄肉,前輩那一處龍泉是否也可以?”
“你想把微云的手斷了重鑄,他的手真的已經廢了?”醉須君此時哪里還不明白她的意思,歲云暮的右手這是已經徹底廢了。
除了能夠拿一些尋常物,已經不能再持劍。
而穆云煙想要斷了歲云暮的手用龍活水重塑,倒不是不行,可重塑要受的痛不是常人能受得了。
穆云煙知道他這是明白自己意圖,也沒有多藏拙,點了點頭,道:“不瞞前輩,先者的手是因為重傷后又中了毒,本就已經斷了他的一脈,又因為毒,算是徹底廢了。”
“若是同凡人一樣持物并無大礙,可若是持劍,已經沒有可能了。”
第 72 章
醉須君聽聞眉宇皺的極緊, 低眸時看向歲云暮的手。
其實他之前也有感覺,從歲云暮對右手沒有太大的念想時,他也明白歲云暮的右手怕是養不回來了。
伸手間輕撫著他的手腕, 動作格外小心。
歲云暮的手是因他廢的,若是能斷了重新鑄造自然是好,可斷手重鑄的痛卻是常人難以承受。
他不愿歲云暮承受這些, 寧愿自己替他疼。
沒有作聲,只輕輕撫摸著他的手。
“斷吧。”
也在同時,說話聲傳來, 將他的思緒喚回。
側眸看去, 見歲云暮不知何時醒了,伸手撫上他的面龐。
歲云暮也在他伸手間微微撇過頭,貼著他的掌心然后才抬眸去看他,道:“若真有法子了,那便斷吧,拖的越久越難。”
方才兩人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也清楚, 如今只有這一個法子可行。
“好。”醉須君見狀知道他這是已經確定了,也沒去駁他,看向穆云煙, 道:“要如何做?”
穆云煙聽聞先看了一眼歲云暮, 許是因為暗傷發作, 這會兒有些虛弱。
見他點了頭,她才道:“需將他的手骨都打碎, 就連經絡也都要重新斷了, 然后再用龍活水去續。”
“手骨要打碎?”醉須君聽著眉頭又皺了起來,本以為只是斷了手骨以及經絡就好, 誰曾想這是要把骨頭都給打碎了。
見穆云煙點頭,清楚這是一定要打碎。
他低頭靠在歲云暮的額間,輕聲道:“早知那時就不用他的身體了。”
歲云暮明白他的意思,若不用君和的身體,兩人應該不會遇上,畢竟君和那具身體出生時就夭折了。
沒有遇上也就不會被宴痕要挾,他也不會入鬼道替他尋仇,也不會積累如此多的暗傷以及廢了一只手。
只是道講因果,命中他就是會與醉須君有一劫,即使醉須君沒有附身君和,同樣也會在其他的人身上,也會同他相遇。
就是換了個人罷了,結果都是一樣。
不過這話他自是不會同他說,抬眸笑了笑,道:“無妨,若能換回右手,這些痛倒也不算什么。”
比起廢了一只手,斷骨的痛倒也并沒有太厲害。
見他不出聲,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沒去理他而是側眸看向穆云煙,道:“可要現在動手?”話落稍稍起了身。
“再過兩日吧,你體內暗傷爆發,還得再修養兩日。”穆云煙到是覺得今日斷也可以,不過看醉須君的模樣這是不舍得他連著重創,也就沒有應歲云暮。
再者,右手只是不能持劍尋常持物還是可以,比起體內暗傷來,右手到是輕了許多,所以也并不急。
“好。”歲云暮點頭應了一聲,后頭又道:“那暗傷的藥,仙子備好后我再來取吧。”話落打算離開回別院去。
不過才要起身,一雙手就已經攬在他的腰上,微微一施力就把他抱著又給坐了回去。
甚至這回直接給坐在了醉須君的腿上,同時這人從身后貼了上來,額頭抵在他的后頸處。
知道這人是怎么了,他有些無奈,回眸輕聲道:“回別院去,好嗎?”
這會兒畢竟是在藥閣,穆云煙也在跟前,別一會兒又開始發瘋才好。
他對此很是無奈,但見他就這么抱著也不說話,輕嘆一聲。
穆云煙看出了兩人的親昵,輕咳一聲,然后道:“我現在去備藥吧,先者若是不急,在這兒坐會兒,我去取。”說完也不等歲云暮回應,她就先走了。
藥閣內這會兒本就沒什么人,在她走后,廳內也很快靜了下來。
歲云暮這才回過身去,見他低垂著眸,儼然是不高興了。
知道他是因為自己傷,笑著道:“醉大劍仙是要我哄?”
“你要哄?”醉須君抬起頭,眼中神色暗淡。
歲云暮見此不由得想到,這人在南城時也曾露出過這番神色,因為自己有事要回道門,原是答應了要在南城住上兩日,但因為有事只能回道門去。
那時,這人也是這樣看著自己。
當時還不明白這人為何會如此,可現在是明白,是想自己哄他高興啊。
他輕笑一聲,然后低頭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淡淡的甜香一同而來。
退離時,他還用指尖撫了撫上頭殘留的血跡,然后道:“現在好些了嗎?”
“有點。”醉須君應著出聲。
歲云暮聽聞低頭又添了一吻,道:“現在呢?”說著啟口吻了上去。
連著幾個細吻后,他便適應著去與他纏綿。
他極少會主動去吻,先前雖然有過一回,但也是昏了頭。
之后也有過被醉須君帶動,但大多都是順著,真正主動去吻也不過只有一兩回。
以至于這個吻格外青澀,甚至比之前昏頭時還要厲害,極其勾人。
醉須君原本還因為自責心中氣郁,可隨著他的親吻,到是散了些。
他下意識攬上他的腰,順著他的衣擺探入其中,輕撫著他的腰間。
歲云暮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這幾月以來,他也算是了解這人。
稍稍起身退開,然后道:“仙子該回來了。”
醉須君也在他退離時皺起眉,有些不高興。
但也知道這兒是藥閣不是別院,也就沒有動作,只攬著他的腰靠在他的頸項邊。
發絲間染滿淡香,很是好聞。
他輕輕嗅了嗅,然后道:“道門的事我會處理,微云以后就留在瑤臺仙境,好嗎?”
不想他繼續為道門賣命,一千年了,也該夠了。
說道間,他又將人抱緊了些。
歲云暮察覺出了他的
不安,倒也沒有去駁他,只順著他應了一聲,低眸靠在他的肩頭。
兩人誰也沒有再出聲,廳內靜了下來。
約莫片刻后,穆云煙才過來。
見兩人相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歲云暮察覺到了她的靠近,回頭看向她,見她手上提了許多東西,只覺有些無奈。
之前在鬼道時,他根本就不去處理那些傷,由著它好壞,頂多就是包扎一下。
本以為這都好全了,回來也只要調養幾日,吃幾日藥便好。
結果這一吃就吃了幾月,現在還要吃,他也是無奈。
但也清楚,他若是不吃,醉須君定是又得自責了。
他笑了笑,道:“多謝仙子。”后頭他才領著醉須君回了別院。
床榻上留了兩攤血,他這會兒就坐在桌邊,看著醉須君整理,后頭還去煎藥。
等回來時已是片刻后,藥碗有些燙,熱氣緩緩升起。
入口時苦澀難耐,下意識就皺起眉。
待全部喝完后,一顆蜜棗被塞到了口中,頓時甜膩的氣息涌來,拂散了口中的苦澀。
他將藥碗遞了回去,道:“還有其他的嗎?”
“有。”醉須君說著又取了幾個藥瓶子,倒了藥丸子出來。
歲云暮一見有些頭疼,但還是都一一吃了,后頭又吃了幾顆蜜棗,才不那么的難受。
體內暗傷此時也已經壓下,到沒有同先前那般的難受。
醉須君就坐在他的邊上,見他將藥都吃完了,這才抱著他回床榻上。
此時席面已經換掉,就連被子也都一同換了。
他抱著歲云暮坐在床邊,伸手撫上他的腹部,送了些靈氣入他的身體。
方才穆云煙的話他還記得,要歲云暮重新適應仙息,只能每日為他渡仙息。
正是如此,仙息落入丹田間,最后蔓延于奇經八脈乃至全身。
不過因著暗傷,靈氣剛入體時,歲云暮便因為不適皺起眉,指尖輕顫著到最后身子都開始發顫,薄唇緊抿壓下了那股子不適。
直過了片刻,才稍稍適應了一些,可還是難受。
但比起方才來,這會兒到是好了許多,他睜開眼看向醉須君,見他一臉認真的幫自己輸入靈氣,不免有些想笑。
事實證明,他真笑了,然后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應該不難受。”
“什么?”醉須君聽著他的話疑惑地出聲。
歲云暮見狀知道他這是真沒聽明白,眼底地笑也溢了出來,后頭又道:“穆云煙不是問你可有同我雙修,還說你的仙息是最適合的,意思不就是雙修也可以,那時不難受。”
說著,他笑了起來。
原本面色還有些蒼白,這會兒到是有了些氣色。
醉須君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也沒舍得去駁他,且看他的面色好了許多,攬著他往床榻里頭去。
手上靈氣未散,待片刻后才按著他的腹部小心揉著。
歲云暮也在他的動作下舒適了許多,體內靈氣也沒有再排斥。
后背貼著他的胸膛,還有陣陣暖意涌來。
不知是不是湯藥里邊兒有助眠的功效,他這么躺下后,就有些乏了。
眼眸半闔著,他又往醉須君懷中靠了些。
醉須君察覺出了他的困乏,輕哄著道:“我陪你睡會兒,等夜里喝藥時我在喚你。”
“好。”歲云暮點了點頭,然后才沉沉睡下。
屋中也很快靜了下來,醉須君哄著他好一會兒,確定他睡下后才起身去換了寧神香,后頭出門離開。
很快,屋中也只余下他一人,青煙渺渺,隨同輕紗飄散于其中。
歲云暮睡得極沉,發絲微亂散落于身側,輕紗飄動,云霧縹緲。
“這不是我們的小微云嘛,快起來了,怎么還睡。”
第 73 章
“小微云, 小微云,快醒醒,小微云。”
“小微云怎么還賴床了, 再不起來,小心大師兄罰你。”
耳邊說鬧聲不斷,更有笑聲傳來。
歲云暮睡得昏昏沉沉的, 突然察覺到有人在推他,同時也聽到了說話聲。
他緩緩睜開眼,然后就見自己的床邊站著幾人, 此時外頭天色大亮, 暖光順著屋門涌入其中,將幾人的身影照亮。
“醒了醒了,可終于是醒了。”
說話聲再次傳來。
歲云暮也隨著說話聲抬起頭,終于是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他的幾位師兄。
而在最前頭的是他的二師兄,若丹青。
“二師兄?”下意識,他出了聲, 眼中迷茫極深。
若丹青見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后頭還屈指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彈,道:“哎呦, 小微云這是睡蒙了嗎?”
這一彈有些疼, 將歲云暮的思緒都喚了回去。
他又看向四周, 是自己的住所,而前頭湖面的蓮花開的正盛, 朵朵蓮花簇擁著甚至連一側廊下都挨了上來。
而后他又去看床邊的幾人, 皆是熟悉的人。
只是師兄們都已經死了,為何現在會出現。
他仍是回不過神來, 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怎么,這眼神是不喜歡師兄了?”若丹青見他這喚了一聲后就沒再動作,有些不高興了。
小微云什么都好,就是不禁逗。
歲云暮沒有應他,仍是看著他,直到幾位師兄打趣著大笑起來,他才道:“二師兄你”還活著嗎?
后頭的話他沒有問出口,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手變小了,就連衣裳也都是如此。
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識想要去尋銅鏡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還未等他動作,若丹青到是先有了動作,只聞他道:“好了,二師兄不逗了,快起來洗漱,二師兄可是特意來喚你去上早課,快些。”
“早課?”歲云暮疑惑地出聲,但隨即便被幾位師兄催促著洗漱。
等到他離開別院前往長生殿時已是片刻后,路過武斗臺,見數名弟子正在練劍,不遠處便是云海,晨光初現籠罩整座不塵山。
練劍的師兄師姐們也都瞧見了他們,笑呵呵地打趣著。
“呦,小微云都多大了,怎么還要二師兄領著去上早課啊。”
“別上早課了,來同師兄師姐們練劍吧。”
“小微云好好上早課,午間師兄給你留魚啊,是荷花池里的魚。”
“胡說什么呢,小微云才不吃魚,因為魚會吃小微云。”
說笑聲不斷,白衣皓雪,手中銀劍也在晨光下泛著銀光。
歲云暮從看到二師兄時到現在還有些恍惚,只覺自己好似在夢中,不若為何已經死了的師兄師姐們怎么會出現。
以至于眼前師兄師姐們的打趣他也是半句未聽進去,只癡楞楞地看著他們。
待到片刻后,他才回過頭,見二師兄正牽著他的手往長生殿去。
許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若丹青回過頭來,見歲云暮看著自己。
那張面龐生的精致,臉上還有些肉,摸起來時軟乎乎的,看著更是可愛,白白凈凈。
門內生的最好看的就是他這個小小師弟了,只是看著就忍不住想逗他玩。
此時見他傻愣愣地看著自己,笑著道:“這么看著二師兄,是想二師兄抱你去上早課?”說道間,他就要去抱。
歲云暮見他伸手來時本該是要退離,可也不知怎得,渾身沒了力氣,最后已經被二師兄抱在了懷中。
同時,屬于活人的氣息也隨同而來。
他還記得那一日大雨中看到二師兄被抬回來時的模樣,死氣沉沉,沒了聲息,甚至還被斷了一臂,就死在亂草叢中。
而現在,二師兄的氣息又有了,沒有死氣也沒有血腥味,是二師兄。
想要醒來,可他發現自己根本醒不來,莫不是自己回到了從前?
他不知道,但這一刻他希望自己回到了從前,回到不塵山還在的時候。
這般,
他笑了笑,輕喚一聲,“二師兄。”
“這是睡醒了?”若丹青見他喚自己也沒有多想,笑著應他。
歲云暮沒有應聲,若丹青見狀,知道這是睡醒了,抱著他就去了長生殿。
長生殿內坐滿弟子,大多都是年歲較小的弟子。
隨著兩人的入門,紛紛將目光放了過去。
見是若丹青,乖巧地喚著二師兄。
若丹青見了也是笑呵呵,只覺這些個小蘿卜頭真是乖。
他又去看歲云暮,見他還有些迷糊,將人放在位置上后道:“等下早課二師兄再來接你,二師兄帶你去釣龍蝦。”話落他便轉身離開。
歲云暮也在他離開時抬起頭,看著他漸漸離開的身影,心中涌上來一抹慌亂。
不知為何,他憶起了二師兄領命離開不塵山前往‘腐蝕地’的一幕,也是這樣同他說,只是那時說的是回來給他帶魚。
說是魚,其實就是在逗他,因為門內都知道他怕魚。
二師兄總喜歡逗他,可他這一走回來的卻是一具尸身,送回來的人告訴他們人死在雜草叢里,若不是還能看出點模樣,恐怕都認不出那人是誰。
“二師兄!”他下意識喚出聲,然后快步跑出長生殿,尋找方才離去的人。
只是長生殿外一片寂靜,并未看到若丹青的身影。
他步下臺階,尋去二師兄的住所。
但也不知是不是時辰尚早,他這一路行去時,路上竟是沒再見過其他弟子,整個不塵山安靜的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喘氣聲。
終于是在三清殿前看到了離開的二師兄,他的身前還站著一人,身著紫衣道袍,手中持著拂塵。
兩人不知在說什么,待到片刻后那紫衣道袍的人才走。
因兩人離他太遠,他只能看清二師兄,至于同二師兄說話的人他卻是看不清,只隱約知道應該是道門的人。
看著那人,他心中涌現一陣怪異,只是他一時也看不出哪里怪異。
眉頭緊皺,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也是同時,若丹青回過頭來,見歲云暮站在身后不遠的位置微微一愣,但隨即笑道:“小微云這是黏二師兄了啊,走走走,二師兄帶你去釣龍蝦,不上早課了。”邊說邊走了過去。
到了歲云暮身邊后,他就給抱到了懷中。
歲云暮也在他出聲時回過神,他也從那名道者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二師兄,道:“二師兄,那是何人?”
“恩?”若丹青聽到詢問疑惑地應了一聲,而后才回過頭去,見那道者已經走遠他也知道歲云暮問的是何人。
他笑了笑,道:“是道門的人,來尋師尊的。”
歲云暮聽聞也未多想,既然是道門的人,又是來尋師尊的,定然是道門有事。
后頭他就被帶著去荷花池釣龍蝦,池中養了許多錦鯉,每每師兄們就喜歡拿池中錦鯉嚇唬他。
那時年歲小,被嚇多了,漸漸地對魚也沒了什么興致。
之后千年,他已經沒了那股子懼怕,但畢竟已經根深蒂固,難免還是會有些不適。
此時站在池邊,見鯉魚全往岸邊游,多不勝數,惹得他直皺眉。
“一會兒釣了送去外門,讓他們給你做炒龍蝦。”若丹青將竹竿遞到他的手中,扯過魚鉤掛了只死掉的青蛙,說道著就給丟到水里去了。
錦鯉也跟隨著過去,但很快又見水中飄來魚食,最后也沒去追下去的青蛙而是去吃魚食。
歲云暮以前就常常被二師兄帶著到處晃,所以對于釣龍蝦也是有些輕車熟練。
不過一會兒,他就已經釣了半簍子。
他低頭瞧了瞧,此時魚鉤上的青蛙已經被龍蝦抓的爛成一團不能再用,于是他又去看二師兄,想他幫自己換一只。
只是方才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二師兄,在他抬頭時,人卻是已經不在了。
“二師兄?”他下意識喚了一聲,而后又看向四周。
蓮花池周圍寂靜一片,也是同時,天色暗沉竟是下起雨來。
他的衣裳很快就被淋濕,至于若丹青的身影卻是如何都尋不到。
大雨傾盆,周圍彌漫著一股死氣,遠處殿堂更是掛起了一縷縷白綾,雨幕下更顯陰寒之氣。
看著眼前的白綾,他手中竹竿攥緊,隨后才離開荷花池去了白綾所在的地方。
原以為只有那一處掛了白綾,可一路行去后他卻發現到處都是白綾,甚至于連樹上都掛了許多。
心中涌上來一絲恐慌,就連呼吸都有些亂了。
終于是在片刻后,他到了山門前,見那兒站滿了弟子,身穿白袍喪服。
雨幕之下,只能看到一片雪色。
人群中的是一口黑木棺材,里邊兒躺著一人,一襲白衣染滿鮮血泥污,面龐潰爛只隱約還能看出面貌。
他認得里頭的人,是二師兄。
只是二師兄不是在陪自己釣龍蝦嘛,為何躺在棺木中。
“二師兄?”他下意識喚了一聲,也是這時,那些身穿喪服的弟子全部回過頭來。
正是如此,他眼中涌現詫異,就見所有的弟子都是面目潰爛,鮮血淋漓。
白衣在瞬間被鮮血染紅,連帶著地面也同樣是通紅一片,猶如血河般隨著清雨流淌入山間白玉臺階傷。
血海瀑布,直入山下。
整座不塵山被濃郁血腥味籠罩,怨念之氣自眾弟子身上沖出,清雨在瞬間化為血雨,殷紅刺眼。
不過片刻間,他的衣裳被染紅,面上布滿鮮血。
“為何我還活著?”
正在這時,耳邊又傳來一道詢問聲。
第 74 章
山中一片寂靜, 除了雨聲便是這一聲詢問。
歲云暮也在這聲詢問傳來時快速看去,然后就見棺木前跪著一人,同樣是穿著白衣, 手上拿著牌位。
與此同時,那人抬起頭來,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竟是他自己。
眼眸暗淡毫無神色,看來時,里邊兒甚至沒有一絲光亮, 就好似早已經麻木了般。
許是看到了站在人群開外的人, 他再次出聲,“我為什么沒有死,師尊死了,大師兄死了,三師姐死了,二師兄也死了,我為什么還活著?”
他說著眼中神色愈發暗沉, 猶如死水般,駭人。
而他的一番話,歲云暮聽得清清楚楚, 目光又落在周圍的眾弟子身上。
那一張張潰爛的臉, 那一件件被血染紅的衣裳, 就像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人般,甚至他還能從他們的身上嗅到泥土息。
也是這時, 原本還圍在棺木邊的眾弟子朝著他走來, 嘴中喚著他的名,“微云, 微云,你為何不帶師兄回不塵山?”
“微云,忘山關好冷,你為何這么多年都不來看我們?”
“微云,微云,你何時來接大師兄,微云”
“小微云,師姐的手好疼,你來接我回不塵山好不好?”
“微云,二師兄給你帶了魚”
一直躺在棺木中的人也在此時起了身,那身衣裳上布滿泥土雜草,腿骨折斷。
他無法行走,最后只能爬過來,而他僅剩下的一
只手上還提著一條魚,一條同樣已經潰爛的魚。
歲云暮看著眼前不斷喚他名的師兄師姐們,只覺心尖劇痛不已,思緒也是一片混沌。
他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是在不塵山還是在道門。
看著二師兄爬過來,看著他給自己帶的魚,心口的疼意也是愈發的深。
身形一顫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手上沾染的鮮血,輕顫出聲,“為什么我還活著?”
為什么,為什么忘山關那一日他要留在不塵山,為什么那一日沒有去。
若那一日去了該多好,就不會只留他一個人活著。
他看著自己的手,思緒愈發混沌。
“微云,微云,微云”
正在這時,耳邊再次傳來輕喚,將他混沌的思緒喚了回去。
他快速轉頭,透過圍在他周圍的師兄師姐們看向身后,也是在剎那間,他睜開了眼。
見醉須君就在自己的眼前,眼中都是擔憂。
只是還未等他開口,便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下一刻他快速起身撲在床邊,嘔出一口血。
暗黑色鮮血瞬間染紅地面,更有血腥味彌漫。
“微云!”醉須君見狀快速將人攬在懷中,然后去查探他的狀況。
見歲云暮體內靈氣混亂,儼然是有些壓不住,暗傷鬼氣一直在他的體內流竄。
意識到這,他取了續命丹給他喂下,然后又將自身靈氣注入他的體內,將那混亂的鬼氣壓制,而后梳理他的靈氣。
歲云暮此時面色蒼白一片,眼中神色暗淡。
胸口的劇痛還在傳來,可此時他卻是半分未去在意,甚至覺得還不夠痛。
腦海中都是師兄師姐們慘死的模樣,他以為這么多年了,自己也該記不得了,可他發現自己記得清清楚楚。
“沒事了。”醉須君見狀知道他這是做噩夢了,方才入門時就聽到他一直在喊二師兄,后頭還喊了師兄師姐。
無論怎么喚他,都喚不醒。
好在這會兒終于是醒了,看著他暗淡的神色,收了手中靈氣他才低頭靠在他的額間,落了個淺吻。
輕哄聲也隨即落下,時不時還輕撫著他的背脊替他順氣,后頭道:“已經沒事了,只是夢,都過去了。”
正是他的一番輕哄,歲云暮的思緒也漸漸收攏回來。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看著他倚在自己的身前,輕喚出聲,“君和?”
“恩。”醉須君見狀知道他這是醒轉了,輕應著點了點頭。
歲云暮此時也終于是清醒過來,只是腦海中師兄師姐們的身影卻是如何都散不去,甚至他還能憶起二師兄爬過來的模樣。
他下意識攥緊他的衣裳,然后道:“君和,你要我好嗎?求你了。”說著還仰頭去吻他。
那些身影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他不塵山弟子死在忘山關,告訴他死的有多凄慘。
只要一想到那些,他便渾身發抖,胸口的劇痛也隨即涌了上來。
他攬著醉須君的頸項,求著他能要自己。
“別怕,只是夢而已,別怕。”醉須君見他如此知道這是夢中之事驚擾到了他,雖不知具體夢到了什么,但也能看出定然極差。
不然也不會變成這樣,想要用雙修來麻木自己。
他將人抱緊了些,手上輕撫的動作卻是未散,小心哄著他。
“你要我好不好,求你好不好,求你。”歲云暮不愿去回想夢中的事,明明二師兄在陪他釣龍蝦,明明答應了回來給他帶魚。
想到那條滿是腐肉的魚,他眼中涌上來一抹濕潤,就連眼尾處也都泛起了紅暈。
他不知道要怎么辦,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們,他一個人茍且活了一千年。
雙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裳,求著他要自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不那么難受。
醉須君見狀心疼不已,指尖輕撫著他的面龐,試圖將他混亂的思緒都喚回來。
終于在他求了數遍后,他才攬著人躺入床榻中。
屋中傳來極淺的哭聲,低吟聲不斷,更有濃香涌來。
醉須君見他落淚愈發的心疼,從未見過歲云暮落淚,哪怕是傷的昏厥都不曾。
可現在卻是哭了,還哭的如此讓人心疼。
他稍稍收了動作,低眸輕吻著他的眼,道:“可是疼了?”
歲云暮沒有應聲,他只在醉須君低身而來時微微仰頭,清淚順勢滑落,染濕了發絲。
半倚在他腰間的雙足也隨之往一側倚去,不過隨后就被攬住。
他也隨之往醉須君的懷中陷,雙手則緊緊攥著他的衣裳,片刻后才啟口,可卻是半句話都未有只有淺淺的清音。
纏綿一直到了夜里,他才終于是清醒過來,面龐上落滿淚痕。
在醉須君的動作下微微抬頭,而后還伸手幫著將其一一抹去。
歲云暮也在此時抬眸看向他,那雙本就勾人的桃花眸,因著一日的纏綿如今是愈發的漂亮,里頭情、意不散,勾人心魄。
他看著醉須君,最后卻是半句話未有,而是靠在他的頸窩處。
青絲落于他的身后,此時已被汗漬打濕了一片。
醉須君伸手輕撫著,感受著青絲在他的指尖流傳,而后才低眸去看他。
見他沒有動作,想是累了,安撫著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道:“能說說,你夢到了什么嗎?”
歲云暮聽到了他的詢問,不過他沒有作聲,只閉上眼。
待到片刻后,他才收了倚在他腰上的腿,轉身往床榻里頭去。
不過這才動作就被抱了回去,同時耳邊傳來一聲輕應,道:“別動,一會兒都沒了,可怎么生小微云。”
正是此番話,歲云暮才沒有再動,眼眸半闔就靠在他的懷中。
醉須君見狀知道他這是聽進去了,攬著他又往自己懷中抱了些,使得兩人愈發親昵,他才伸手去揉他的后腰。
一日的纏綿,估計這會兒身子都不大舒服。
動作格外小心,時不時還輕輕拍著他的背。
歲云暮緊繃的身子也隨著他的動作漸漸放柔了下來,眼中暗淡稍稍散了些,可里邊兒的無措卻仍然是極深。
醉須君雖看不到他的無措,但從他的舉動還是能感覺出來。
低頭在他的發絲間落了一吻,然后他才道:“不想說那便不說吧,我陪你睡會兒,那兒也不去,好嗎?”
這話落下,歲云暮仍是未作聲。
待到片刻后,他才出聲,“我夢到了二師兄。”說著嗓音有些啞。
醉須君聽出了他嗓音中的嘶啞,也知道是因何緣由,是因為雙修時他一直在迎合自己,又哭了這么久,哪里能好。
他無奈地靠在他的發間,道:“然后呢?”
“我夢到二師兄被抬回不塵山,夢到他爬過來給我魚。”歲云暮說著緊攥著他的衣裳,指骨也都泛起了白暈,后頭又道:“在忘山關之前他領了道門的指令去腐蝕地救人,他說回來給我帶魚,還說是不會咬人的魚。”
“可是二師兄一去不回,等到消息送來時,二師兄已經死了,道門的人是在亂草叢中發現的他。”
“二師兄的腿被打斷了,還被斷了一手,眼珠被挖,什么都沒了。”
“可明明什么都沒了,他卻還記得要給我帶魚,帶不會咬人的魚。”
他說著嗓音是愈發暗啞,清淚也隨即落下,打濕了醉須君的衣裳。
二師兄死在腐蝕地,為了那些凡人死在了亂草叢中,要是沒有入世該多好。
想著這,他抬起頭來去看醉須君,眼中清淚滑落,他道:“君和,他會不會恨我?”
會不會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去腐蝕地接他,沒有護好不塵山,也沒有護好師尊。
他緊攥著醉須君的衣裳,后頭又道:“你知道嗎?大師兄他也來了,我最不敢見的就是大師兄,他也來夢里了,他在喊我。”
第 75 章
“他問我何時接他回不塵山, 大師兄他和其他一部分師兄師姐們一樣都失蹤了,我去過忘山關,沒有找到大師兄。”他說著嗓音沙啞無比, 眼中也都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想接大師兄回不塵山,可他根本就找不到大師兄, 就像是被鬼兵吃干凈了一般,連骨頭都沒有留下。
只要一想到這些,他便覺得渾身發冷, 身子也開始發抖。
醉須君見狀抱著他往懷中陷, 伸手輕拍著他的背脊安撫,“沒事了沒事,都是夢,都是夢,你師兄師姐們怎么會恨你,沒事了。”說著又將人抱緊了些。
他知道歲云暮夢到的事厲害,卻沒想到竟是如此, 忘山關
的事儼然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若是不牽引出來還好,一旦牽引出來足夠讓他崩潰。
安撫了一會兒,他才伸手撫上他的后頸, 在上頭輕輕揉捏, 試圖讓他放松下來。
不過夢中事情對他的打擊太大, 一時竟也有些難安撫下來。
于是,他在揉捏時渡了些靈氣入他的體, 將他體內混亂的靈氣徹底壓下, 安撫般流淌入奇經八脈。
等到做完一切后,他才又輕撫他的背脊, 時不時還在他的耳邊落下幾個吻,更有輕哄聲不斷。
知道歲云暮現在情緒不定,只能先哄著。
隨著體內靈氣的壓制,歲云暮一直緊繃的思緒終于是開始消散,耳邊還有輕哄聲傳來,格外親昵。
那一場夢魘幾乎是抽走了他所有的氣力,之后又求著醉須君要他,以至于這會兒放松下來只覺疲憊不堪,眼眸微闔好一會兒后便已緩緩閉上。
他緊攥著醉須君的衣裳,昏昏沉沉的想要睡下。
只是之前的夢魘讓他不敢睡,怕一睡,他會再次看到師兄師姐們慘死的模樣,讓他痛不欲生。
“睡吧,我在這里。”醉須君看了出來,輕聲哄著又吻了吻他的耳垂,動作格外輕柔。
歲云暮也在他的話下抬起頭,眼中一片迷茫。
他看著眼前的人,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醉須君一見笑著在他的眼眸上親吻,連著幾個吻后又去吻他的唇,唇上紅腫,還有牙印留著。
他小心咬了幾回,然后才道:“別怕,我一直在這兒。”
歲云暮沒有作聲,只看著他,等到片刻后才又看向他的脖子,那兒白皙的未染一絲瑕疵。
下意識,他伸手撫了上去,然后道:“君和,你那時恨我嗎?”話落,眼中落下了清淚。
在不塵山的人都死絕了后,他一度將君和當作了寄托。
他知道君和對他有情,同樣的他也清楚,自己與君和絕無可能,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死了。
即使自己不死,君和也不過只有幾十年的壽命,到時又是他一個人守著那些墳墓。
在君和為他自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千年前的不塵山,他親手將最后的寄托埋入地下,就如同當初親手埋下師兄師姐們一樣。
有時候想,自己若是一同去了忘山關,一同死在了那兒,是不是就不會牽連君和。
“我怎么舍得恨你。”醉須君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其實他清楚歲云暮,忘山關一事是他的心魔,而自己死在他面前的事便是他的心結。
從來就沒有解開過,哪怕自己恢復了真身,也從未在他心中解開,因為那時自己真的死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不塵山那些弟子一樣。
讓他一個人送了數千人,最后又讓他送了自己,如何能承受得住。
他怎么舍得恨他,他甚至不舍得讓他一個人承受。
起身時攬著他往床榻中躺,此時已是整個人都倚在他的身上。
不過又怕會壓著他,收了些重量,后頭又將他倚在自己腰間的雙足稍稍攏了攏,這才去吻他。
雙手輕撫著他的發絲,小心安撫般吻著他。
正是這般親吻,歲云暮也有些被哄回來了,輕啟口迎合他,雙手則攬上他的頸項。
如此依附親昵,惹得醉須君心尖微動,他纏著他又吻了好一會兒,然后才道:“等人境的事結束,我們就回仙境,再不入世了,好嗎?”
“好。”歲云暮輕輕點頭,同時又注意到這人動作,只覺兩人此時是愈發親昵了。
這么好一會兒,他眼底的情|意早已經消散,以至于他這一動作,下意識皺起眉。
“不舒服?”醉須君瞧了出來,笑聲詢問。
歲云暮輕點頭,目光也隨之看去,但因兩人貼近什么都看不見,于是他又抬頭去看他,道:“要出去嗎?”
“那就不能生小微云了。”醉須君聽聞有些失落,后頭還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軟綿綿的。
他揉了揉,同時耳邊傳來不適的輕應,他才收手看向歲云暮,見他緊皺著眉,笑著咬了咬他的唇。
歲云暮在他的啃咬下沒有動作,順從的由著他,待片刻后,他才道:“你若是想要,我吃靈幻果?”
仙境顧名思義便是仙人之鏡,里頭的奇珍異寶多不勝數,靈幻果便是其中之一。
曾有人吃靈幻果生育,雖然他不喜歡,但若醉須君想,他也不是不能試試。
“鬧你的,那東西吃不得。”醉須君對于他難得的順從很是喜歡,軟綿綿的微云,摸起來也是軟綿綿的,說話時更是如此。
而且竟然還能想到吃靈幻果,他都沒想到,那東西雖然是仙品,但終究是會損傷身體。
只是故意鬧歲云暮罷了,他又如何舍得讓他吃這些亂七八糟的,倒不如尋塊泥土給捏一個出來就是。
他又纏著在他的身上落了幾個吻,然后才哄著他睡覺。
歲云暮本就累的厲害,隨著他輕哄很快就睡了過去。
只是夢中變化卻又讓他睡得不踏實,眉頭皺的極緊。
醉須君見狀心疼不已,搭在他的后頸處又渡了些靈氣穩下他。
正是如此,歲云暮才漸漸睡沉,眉宇也隨之松開了。
他瞧著心疼地出聲,“睡吧。”話落抱著他又哄著。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下,屋中濃香消散,有暖風從屋外飄入其中。
又哄了一會兒,確定人已經睡熟,他才退身下床。
見床榻上留了些許痕跡,就連歲云暮的身上也都有殘留,他小心擦拭了一番,后頭又給歲云暮裹了件衣裳,便離開。
道門住了兩日,歲云暮便病了兩日,不是暗傷發作就是夢魘,折磨的夠嗆。
所以他不打算讓歲云暮再留在此地,抱著人回了瑤臺仙境。
*
人境,朝陽鎮。
天色漸暗,集市上有些熱鬧,行人路過,至于一些小販則開始收攤。
“還剩下幾個包子沒賣掉,拿回去當晚飯正好。”
包子攤小販看著蒸籠中剩下的幾個包子喃喃自語,然后才將蒸籠蓋又給蓋回去,打算收攤回家。
只是這才蓋上,就見攤子邊不知何時趴著個小孩兒,模樣生的可愛,瞧著也就六七歲,身上穿著白衣道袍,正大睜著眼睛看著他。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他一個激靈。
忙拍了拍胸脯,他看向周圍,但卻并未見到有其他與這孩子相熟的人,他才揮手不耐煩地道:“哪里來的小孩,快走快走,別擋著我。”
阿九也在他的驅趕下往后退了一步,同時抱緊藏在懷中的東西,可目光卻仍是盯著前頭的蒸籠。
想是餓了,整個人瞧著還有些懨懨的。
又是一番驅趕后,他才乖乖地退到了邊上,見那兒還蹲著幾個乞丐,此時也都緊緊盯著他。
這讓他有些不敢過去,縮著小腦袋往別處去了。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只余下三兩個還在。
又走上片刻,見一側店鋪中傳來一道說笑聲。
“我這簪子是相公第一回給我買的,斷了以后就一直沒拿出來,還以為修不好了,還是李老的手藝好,這就給修好了。”
“夫人滿意便好。”
“自然是滿意的。”
隨著幾番話,阿九轉頭看向邊上的店鋪,是一家首飾珍寶閣。
他看著那名夫人頭上的釵子,又聽到她說修理,這兒能修東西嗎?
下意識又抬頭去看店鋪名,不過他看不明白,最后站在店鋪門口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又過片刻,那名婦人從鋪子里出來,面上帶著笑,顯然是極其滿意。
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阿九,本就心情不錯,此時又看見個如此可愛的小娃娃,當即笑了起來,道:“這小娃娃生的
真好看,可是你們家的?”說著回頭去看隨同一塊兒出來的掌柜。
掌柜也看到了門口的阿九,只覺這娃娃生的精致,又聽到婦人詢問,他搖了搖頭,“哪兒能,興許是哪家的公子。”
他說著去看阿九,道:“小孩兒,你爹娘呢?”
阿九在看到掌柜低身時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同時又將懷中之物抱緊,雙眸大睜半句話未言。
正是如此,兩人互相看了看,只當這小孩兒是哪家的孩子,自己跑出來玩的。
也就都沒有在意,離開。
掌柜回了鋪子,此時就站在柜臺上翻看首飾分類賬冊,正當翻頁之際卻又注意到柜臺前站著一人。
阿九的身子小小一只,連柜臺臺面都未到,但從掌柜的方向卻是能瞧見。
他有些疑惑,這不是方才的小孩兒嘛,怎么到這里來了,莫不是他的娘親在這兒。
意識到這,他道:“小孩兒,可是來尋你娘親?”
阿九縮著脖子看著他,待片刻后才伸出軟乎乎的小手,將一直藏在懷中的東西放在柜臺上。
但因著他人太小,著實費了好大的勁,然后才糯糯地道:“修”
第 76 章
“什么?”掌柜沒有聽清他說的什么, 疑惑地出聲。
之后又低頭去看他放上來的東西,但在看清柜臺上的東西時,嚇得渾身一哆嗦。
他猛地往后一退, 然后伸出手,顫微著道:“這這”
就見柜臺上放著一條小青蛇,蛇頭與蛇身被砍斷, 這會兒就明晃晃放在那兒。
嚇得他是連話都說不清,大睜著眼看著桌面,只覺氣都有些喘不上來。
“掌柜的你怎么了, 掌柜的!”有伙計發現了兩人的動靜, 忙上前去。
然后也看到了放在桌面的小青蛇,同樣也被嚇得不清。
不過比起掌柜來他到是鎮定許多,忙拿了木棍要將那小青蛇給丟出去。
“快丟出去,快丟出去!”掌柜的見伙計拿著木棍,忙道。
阿九看到伙計的動作,慌忙爬著將小青蛇給抱在懷中,然后縮著脖子往后躲去。
正是如此, 伙計又將目光放在掌柜身上,不解地道:“掌柜,這是”
“把他轟出去, 這是來鬧事的, 不知道哪里來的瘋子。”掌柜在小青蛇被拿走后也緩了過來, 但面色仍是煞白。
原本看阿九時還有些笑意,這會兒全沒了, 只當他是哪里來搗亂的瘋子, 畢竟哪里有小孩拿著一條被砍了腦袋的蛇到處走,而且還明晃晃放在他的面前, 這不是觸他眉頭嘛。
此時他也不想去理會,只想阿九趕快走。
伙計見狀也有些明白了,但見阿九一臉警惕,手里還抱著小青蛇,到是有些可憐。
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怎么就跑來這兒,還拿著條青蛇。
他看著,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紅糖,道:“這個給你,快出去吧,不然一會兒真的得轟你了。”
阿九有些怕他,尤其是他手上還拿著木棍,只是遞到跟前的紅糖卻又好香。
他忍不住湊上前輕嗅了嗅,發現紅糖越來越香,可又怕眼前人會打他,就像他剛剛要打小蛇一樣。
抬頭又看了一眼,他才伸手去接,探舌舔了舔,有些甜。
“快走吧,快回家去,天都要黑了。”伙計見他接了這才又將他往外頭推。
阿九見狀也隨著他的動作往外頭去,待到了臺階下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見伙計擺了擺手要他回家,他才轉頭跑走。
這會兒已經入夜,街道上黑漆漆的,半個人都沒有。
他一個人走在街上,懷里捧著小青蛇,手上則拿著那小塊紅糖,輕輕舔著。
正在這時,他的衣領間傳來了一番動靜,下一刻一條小青蛇探出腦袋,緊接著又有幾條探出腦袋。
它們也看到了那塊紅糖,吐著蛇信子上去一塊兒吃,時不時還傳來細碎聲。
一人六條小蛇,很快就把那小塊紅糖給吃了干凈。
但他還是餓,摸了摸小小的肚子,有些懨懨的。
又走了一會兒,他蹲到了角落中,懷里還抱著斷了頭的小蛇。
他委屈的縮著脖子,眼中涌上紅暈,下一刻哭著出聲,“我要爹爹。”話音中的哭腔極濃,小臉也是聳拉著。
幾條小蛇見狀互相看了看,然后便去哄他。
*
夜色漸濃,醉須君抱著歲云暮回了瑤臺仙境,境內桃花開得正盛,入眼看去一片花色,令人心曠神怡。
亭臺樓閣立于高山之上,云霧縹緲,輕紗飛舞。
玉清殿前落滿花瓣,一路延伸至殿門外。
推門入內,里邊兒是一片清冷,許久未住人,連熏香都沒有點。
歲云暮身上只披了件外衫,這么入門后只覺一陣寒意涌上來,冷得他蜷縮了起來,雙足也順勢微抬,圓潤的腳趾此時泛起病態的蒼白。
他緊緊挨在醉須君的懷中,然后才被這突然涌上來的冰冷給鬧得醒轉過來,眼眸輕抬看向眼前人。
也是同時,他被抱著放入被褥間,這才稍稍驅散了些許寒意,但還是有些冷。
又見醉須君起身要走,他下意識伸手拉住他的衣裳,輕喚道:“君和。”話音輕柔。
“恩?”醉須君聽到他的喚回過頭去,見他睜眼看著自己,里邊兒還都是迷茫。
知道這是剛醒,握住他的手然后攬著他一塊兒躺了進去,指尖輕輕撫著他的發絲,哄著道:“吵醒你了,再睡會兒。”邊說邊又探上他的頸項,便見指尖下一道暖流。
歲云暮方才還覺得有些冷,這會兒暖流入體,到是不覺得冷了,只覺很是舒適。
他忍不住輕吟一聲,而后才閉眸沉沉睡去。
醉須君見狀并沒有立馬起身,而是一直陪著,直到確定了他沒有睡的不舒服,才起身去。
屋里仍是一片冷清,而隨著他的步子,屋里邊兒很快便暖和起來,更有了些許生氣。
擺在窗臺邊的蘭花也在此時開花,雪色花朵,更有淡香涌來。
他很快就到了香爐邊,從懷中取了顆雪色香丸,丟入其中。
下一刻,陣陣青煙自香爐中升起,屋中也很快便被熏香所環繞。
知道歲云暮睡不好,他用了安神香,里頭摻了助眠的香料。
等都處理妥當后,他才出門去。
此時門外已經候著一名小童,見他出來低頭行禮。
醉須君見狀停下步子,然后又回頭去看屋中的人,確定他沒有再醒來才關門。
低眸又去看身側小童,道:“里頭那位要是醒了就傳信告訴我,然后把小五帶過來,但不要讓它吵到那位。”話落踏云離開。
一路乘風,行至南城他才止步。
城內一片荒蕪,亂石堆積,房屋破敗,入眼看去沒有一絲人跡。
曾經的繁華如今只剩下凄涼,也不過才過去了十年之久。
這幾日下雨,地面堆積泥污,所過之處衣裳上也隨即沾染。
他去了君府,府門早已經腐朽倒在兩側,府內花木枯萎只余下亂石還在。
走上片刻,尋到了他之前身為凡人時所在的住所,只有院墻還在,院中翠竹枯萎,房屋倒塌哪里還有原來的面貌。
很快,他就站在其中,指尖輕抬便見閉合的土地在瞬間裂開,下一刻一口黑木棺材出現,周圍還開著朵朵金蓮,將其牢牢纏繞。
重見天日之際,金蓮在瞬間化為腐朽,同時棺木騰空最后落在一側地面。
至于裂開的口子也在此時愈合,連一絲痕跡都未有,仿佛方才看到的一幕只是幻覺。
棺木打開,就見里邊兒躺著個身穿云紋白衣的男子,模樣俊美,身形纖細,可面色卻是蒼白的可怕。
他的手上握著一枚蓮花玉佩,上頭仙氣繚繞,其中還殘渣著一絲生氣,是
人死后殘留的氣息。
因著雙笙玉是仙品,在保尸軀不腐的同時還將他最后一絲氣息都吸收,這才導致仙氣中摻了生氣。
這是歲云暮送給他的第一份禮,是歲云暮應他的來生之約。
不知雙笙玉是何物時,他只是將其當作歲云暮送他的禮,那時看著他都癡笑不止。
之后他死了,歲云暮便把這枚雙笙玉拿來給他陪葬,保他尸身不腐。
如今憶起來,他才知道歲云暮在當初送了他雙笙玉時就已經回應了他的情,今生是不可能在一起,但卻把他歲云暮的來世給了他。
他明白歲云暮有他的責任,注定今生都不可能去碰情,且還是與凡人的情,也就只能拿來世還。
伸手取過雙笙玉,也是在同時,躺在棺木中的人在瞬間化為白霧,隨同雙笙玉入了他的身。
原本白凈的頸項上多出了一條疤痕,是當初他為了歲云暮不被牽制而自縊留下的,疤痕很淺但仍是能看得清。
他沒有將這條疤痕去掉,既然當初歲云暮沒有想過去掉,那他便也留著。
又將棺木收起,他才攥著雙笙玉離開。
此地也很快恢復寂靜,又過上片刻下起了雨,清雨洗刷之下將地面痕跡全數洗凈,連一絲都未留下。
回到瑤臺仙境時已是片刻之后,推門入內,見小五坐在床邊吃桃子,小小紙人晃著雙腿很是愜意。
瞧著這,他輕輕挑眉,而后又看向床榻里邊兒。
見歲云暮背對著還睡著,然后又去看小五,道:“去外頭候著吧。”話落還從衣袖間取了顆白碧果丟給它。
小五也在白碧果丟來時忙去接,但隨即手中桃子卻是滾到了地上。
它歪著腦袋看了看地上的桃子,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白碧果,到是有些可憐了。
“把桃子也帶出去。”醉須君瞧著地上的桃子輕皺眉,地面已經沾了桃汁,有些臟。
在小五邁著小腿出去時,伸手一拂,便見地面桃汁已經被清理干凈。
小五出去后,將殿門一同關上。
屋里靜了下來。
醉須君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見他還睡得沉,脫了衣裳便一塊兒入榻。
也是同時,歲云暮似是有所察覺,在他入榻時微微側身,蜷縮著入了他的懷。
醉須君也沒想到他會如此依賴自己,竟是在熟睡中依附上來,這還是第一回。
他忍不住笑了笑,順著他的身子又將他往懷中抱,低頭時抵在他的發頂,時不時還輕撫他的后背,哄著他睡覺。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歲云暮第一次在睡夢中依賴他,而他現在才與那具凡體融合。
所以
第 77 章
所以, 歲云暮現在如此依賴他,是因為那具凡體?
想到這般,他心里邊兒又開始反酸了, 就像是打碎了醋壇子般,有些不高興。
雖然知道兩者都是自己,可歲云暮這般的依賴卻是因為另一個自己, 心里頭是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他看著懷中安睡的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是什么力都沒打到。
頓時便有些無奈了, 輕嘆一聲氣,道:“罷了,左右都是自己。”
話是這么說著,但醋勁卻是一點沒消。
他伸手將歲云暮落在面龐邊的發絲捋到耳后,見他的面色還有些差,可不就是之前給鬧的。
小心撫了撫后又去看他的右手,上頭還裹了紗布, 不過因為之前的纏綿,紗布被汗漬打濕了,這會兒就緊緊黏在上頭。
伸手就將上頭的紗布給解開, 丟棄時燃起明火, 瞬間紗布便已燒盡, 什么都未留下。
他也順勢又去抱歲云暮,只穿了一件外衫, 熟睡之下衣裳凌亂, 露出他里邊兒纖瘦的身子來。
之前每回抱他時就覺得歲云暮瘦了很多,后來他是想了法子又給養回來了一點, 藥膳藥浴一刻未停。
可誰曾想,不過短短兩日的折磨,竟然又瘦了許多。
他是心疼不已,攬著他往自己的身上抱,使得歲云暮此時已經半趴在他的身上。
而后他的手才又撫上他的后腰,知道每回行事后,這兒都不舒服,小心幫他揉著。
與此同時,輕吟聲傳來。
知道他這是舒適,力道稍稍加重了些,直揉了好一會兒才換地方。
外頭早已夜半,仙境內一片寂靜。
直到了天明時分,才傳了聲響,雀鳥飛過落在桃枝上,枝葉間藏著幾顆白桃。
雀鳥在枝頭停留片刻,然后才去吃桃子。
不一會兒,桃子上就被啄開一個洞,里邊兒的果肉顯露出來,鮮美可口,桃香四溢。
正在這時,桃林間走來幾名小童,手上還提著竹籃子,說笑聲也一同而來。
雀鳥也在幾名小童的到來低下頭,腦袋輕輕歪了歪看著,直到一名童子摘桃,它才快速飛走。
小童摘了其中一個桃子,可桃子背面卻是被鳥給吃了個大洞,忙道:“哎呀,怎么讓鳥給吃了,這可是三千年的白桃。”
“哪兒?”
其余幾名小童也跟了上來,果真見桃子背面被吃了個大洞,又道:“那可真是糟了,三千年的桃子讓鳥給吃了,快瞧瞧別處還有沒有,別都讓鳥給吃,這可是要送去那些仙門享用的。”
話音一落,幾個小童便匆匆去查看。
好在,被鳥吃了的只有那幾個而已,其余的桃子到都完好。
他們也才松了一口氣,不若肯定得受罰。
后頭也沒再歇息,他們開始摘桃,林間又傳來了說笑聲。
而在此處桃林之外的便又是千里桃林,桃花紛飛,直入云霄。
*
飛仙橋上,一小童快速跑過,匆匆忙忙。
很快他就到了玉清殿前,不過他也沒敢上前敲門,只站在原地等著,手里還攥著書信。
屋中有些靜,安神香不斷,香氣宜人。
歲云暮睡了這一日精神好了許多,但面色還是有些差,醒來時屋外天色大亮。
腿上的揉捏還在傳來,很是舒適。
他也隨著這番舒適稍稍起身,但下一刻卻又被抱了回去,同時耳邊又傳來聲音,道:“再睡會兒。”
“恩?”歲云暮聽著他的話迷糊地應了一聲,不過卻也沒有再起身,只轉過頭貼上醉須君的頸項。
發絲間還夾雜著一絲清香,很是熟悉。
他這么又睡了片刻,才睜開眼,入眼便是醉須君的頸項,白皙不染瑕疵。
但也不知是不是睡恍惚了,他竟是在上頭看到了一條極淺的疤痕,就像當初君和自縊時留下的。
只是這兩人雖魂是同一人,可身并不是同一人,怎么會在醉須君的身上看到君和的傷。
這讓他覺得自己是睡糊涂了,下意識還伸手撫了上去。
指尖輕觸,又見喉結上下輕輕滑動,那條疤痕也是愈發的清晰。
“怎么了,睡不著?”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詢問聲。
他也在詢問聲下抬起頭,見醉須君看著自己,然后又去看他脖子上的傷疤。
見傷疤還在,并不是自己看岔了眼,于是他道:“你這兒的傷是”
后頭的話他沒有再落下,而是被攬著翻了個身,此時他已經躺在床上,而醉須君則靠在他的身前。
親吻也一同而來,勾著與他嬉鬧。
下意識他啟了口,雙手也順勢攬上他的頸項,順從的與他纏綿。
直到了片刻后,親吻才散,他再次去看醉須君脖子上的傷,只覺愈發相似了。
醉須君見狀知道他這是已經認出來了,心里邊兒又有些反酸,對他的東西到是記得牢。
他有些不高興地去咬他,似是要將他的注意力都搶奪回來,咬的還有些重。
后頭又纏入他的口中,去咬他的舌尖。
歲云暮也終于是察覺到了這人的情緒,美眸一瞥看向他,然后道:“怎么了?”只是指尖仍是落在他的頸項上。
“我去了南城。”醉須君有些酸澀的出聲,之后又去咬他。
歲云暮聽聞并未作聲,只看著他。
正是如此,醉須君這心里頭的酸意是更甚了,這是連話都不想同自己說了。
他只覺渾身難耐,可卻又不知道怎么辦。
最后只能去咬他,同時手上去扯他的衣裳。
本就只穿了一件外衫,這么一扯衣裳就被扯開了,他也隨即咬上他的頸項。
那兒本就留了數道牙印,這么啃咬下,是愈發厲害。
明明就知道自己與君和是同一個人,可有時候就是忍不住吃那個人的醋。
微云是自己的,誰也奪不走。
他要了歲云暮,然后才在他的耳邊道,“微云,你是我的,對嗎?”
歲云暮也在這人的動作下皺起眉,不過也大概知道這人是怎么了,這是在吃自己的醋。
醉大劍仙真小氣。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誰知道這人會不會發瘋,畢竟這人發起瘋來他也難哄。
無奈之下,他也只好點頭,道:“你的。”
此時他也明白,醉須君脖子上的那條疤應該是君和的,所以兩人是相融了嗎?
他沒有去問,只等著醉須君自己出口,同時纏綿讓他有些疲憊,但為了哄他也只能去迎合他。
屋中布滿濃香,直過了片刻后才散。
歲云暮低垂著頭靠在他的肩頭,聽著他淺淺地呼吸聲,以為他這是睡著了。
知道他夜里應該沒有睡,畢竟醒來時,這人還一直在幫自己按摩,現在又纏著行了一回,估摸著也撐不住了。
于是他沒有出聲,打算陪他睡會兒,至于南城的事,等他想說了再說也不遲。
正當他打算陪醉須君睡會兒時,卻聽到耳邊傳來聲音,“微云可想要這條疤留著?”說著抬起頭來,那條疤痕也是展露無疑。
從歲云暮的方向看去,很是清晰,延伸至兩側,可見當時下手有多決絕。
歲云暮也在他抬頭時看向那條疤痕,眼中流露出一絲愧疚,后頭還伸手去觸碰。
終究是他欠了君和,哪怕他如今是道門的劍仙,也磨滅不了自己欠他的。
他看著那條疤,指尖下的觸碰也都帶上了顫意。
先前只是猜測這疤是那具凡體的,現在聽醉須君這么一提,也確定了就是他的。
抬頭時,他小心吻了上去。
淺淺一吻后他就退身,目光又落在上頭,道:“融合后可疼?”
正是此番話,醉須君心里邊兒的那些郁氣都散了,知道歲云暮并沒有將自己當作別的人,也沒有將自己當作那具凡體。
他笑著將他抱在懷中,道:“傷都好了這么多年了,哪里會疼,你若想我便留著吧。”說著還貼上他的發頂親昵廝磨。
“好。”歲云暮聽聞輕輕應了一聲。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
只是身上的人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似是不打算去理會。
歲云暮下意識推了推他,道:“都在外頭等了這么久,說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從方才醒來時他就知道外頭等了人,都過了這么久了還在,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醉須君聽聞仍是不怎么想去理會,纏著歲云暮又想要他。
“別鬧,去瞧瞧什么事,我有些餓了。”說餓不過就是想把他的注意力引走,不若他定是又會繼續。
剛剛那兩回,腹部不大舒服,只覺之前的酸脹感又有了,興許是因為暗傷吧。
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催著人起身。
“想吃什么,我讓他們給你做。”
果然,醉須君聽到他說餓了也沒心思再纏他,稍稍起了身。
歲云暮見他起身終于是緩和了些,然后才出聲,“做魚吧。”
“魚?”醉須君沒想到他會想要吃這個,一時愣了神,畢竟他可清楚歲云暮對魚有多反感,哪怕過了這么多年也都記著。
但也只片刻,他就清楚為何了,那一日歲云暮提到若丹青在夢中給他帶回來的魚。
想清緣由后,他抱著他輕吻了吻,然后道:“不然一會兒帶你去釣魚,今年湖里的魚養的極好,正好去散散心,如何?”
總在屋子里養著也不好,說不定病情會更厲害。
歲云暮也知道意思,點頭應了一聲好,之后便起身打算去沐浴,衣裳隨意披著。
醉須君見狀也未作聲,起去了門邊。
門外小童注意到殿門推開,見醉須君出門忙低下頭,道:“主人,是萬花谷送來的信。”
第 78 章
萬花谷?
醉須君看著遞到跟前的信件有些疑惑, 不解萬花谷為何會遞信過來。
伸手取過,他沒有去查看而是看向眼前小童,道:“藥可煎好了?”
“已經好了, 可要現在送來?”小童點了點頭。
醉須君應了一聲,然后才關門回去。
此時殿中已無人,知道歲云暮已經去了后殿, 他持著信件一同過去。
后殿內霧氣彌漫,眼前是一處浴池,池中落滿桃花, 朵朵花瓣驚艷絕倫。
池邊擺了衣裳, 是才換下的。
此時歲云暮就坐在池中,背靠在池邊,一頭青絲落于池水中,同那身側桃花融為一體。
他將信件隨意擺在桌邊,然后去了池邊。
并沒有下水,而是取了錦帕幫他洗。
歲云暮也在他靠近時看了過去,見他笑顏漣漣地看著自己, 也不知道在笑個什么勁。
沒去搭理他,側眸又去看桌上的信,道:“誰送來的?”
“萬花谷。”醉須君說著將他的手抬起, 瞧著他白凈的手臂, 用錦帕細細擦拭。
清水浸染下, 那是愈發的惹人。
歲云暮看著那封信然后又去看身側人,道:“你與萬花谷有聯系?”
萬花谷不屬于三門, 自成一派。
與藥王谷不同, 萬花谷擅長制毒,以毒術修煉, 門下弟子數千。
門派所在之地百里周圍都是毒物,且谷內錯綜復雜,稍有不慎便會迷途其中。
谷內門眾排外,極少會參與仙境的事。
現在卻是遞信給醉須君,不知為了何事。
醉須君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沒什么聯系,可要看看?”
“既然遞來了,那便看看吧。”歲云暮點了點頭。
醉須君見狀收了幫他擦拭的動作,然后才去將那封信取來。
不過他沒有查看而是給了歲云暮,他則繼續幫他洗澡,只覺自家微云生的可真好看。
后頭又嫌在岸邊洗不到其他的位置,干脆一塊兒下了水,抱著人坐在懷中。
正是如此,他的手又搭在了歲云暮的腹部,摸起來很是柔軟。
“別鬧。”歲云暮被他鬧得極其不適,美眸一瞥瞪了他一眼。
醉須君瞧著知道這是要惱了,也沒敢再胡鬧,乖乖地咬了咬他的耳垂,然后道:“留著你會不舒服,我幫你清理。”說著才去動作。
這回歲云暮到是沒有再瞪他,但也沒有由著他胡來,又去瞥了他一眼。
見他真是乖乖地幫自己清理,也就沒再去搭理他,而是去看手中的信。
信上有花香,聞著是萬花谷的情花,然后才拆開信件。
“說了什么?”醉須君見信拆了,低眸靠在他的肩頭,同時看向信。
歲云暮也在他低頭時稍稍軟了些身子,使得自己完全依附在他的懷中,然后將信往他跟前遞。
信上只寫了幾個字,邀醉須君前往萬花谷一聚。
他又去看醉須君,道:“可要去?”
“你想去嗎?”醉須君笑著又將問題給丟了回去,他與萬花谷沒什么交集,現在萬花谷突然送信過來,必定是有事相求,就不知道是什么事。
歲云暮自然也清楚,道:“去看看他們有什么事求你?”
“也好,正好去問他們要些雪參,甜的,你應該喜歡。”醉須君知道歲云暮喜歡吃
甜的,那雪參極好,正好可以給歲云暮補身子,味道也不錯,他想歲云暮會喜歡。
就是雪參千年才得一株,萬花谷不一定舍得多給,到是麻煩。
他不悅地皺起眉。
歲云暮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也明白他是怎么了。
輕笑一聲,他道:“難道你還想把雪參都要來不成,怎么說都是他萬花谷的珍品,吃一株就少一株,你都要了,你要他谷內如何是好。”
那雪參是珍品有奇效,味道確實可以,但畢竟是人家萬花谷的珍品,怎么也不可能都要來。
能得一兩株便夠了,哪里不要臉的都拿了。
“那便看看他求得是什么事。”醉須君到是不以為意,雪參再珍貴也不過就是株草藥,雖成熟的時間太長,但并不是僅此一株。
若他萬花谷此行所求之事極其嚴重,這雪參估摸著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但若只是小事,雪參到又成了稀罕物不會送多。
之后也沒再去想,專心幫歲云暮清洗。
又過片刻小童送藥來,吃了藥后,歲云暮體內的不適才散去了一些,就連酸脹也都消失了。
他換了身紅衣,才隨同醉須君一塊兒出門去。
“我讓他們備了早膳,魚等午膳再吃,好嗎?”醉須君牽著他的手,輕聲詢問。
歲云暮也不在意,點了點頭。
*
龍湖在瑤臺仙境桃林深處,四周桃樹環繞,湖面清澈,有龍影游動。
兩側岸邊落了許多桃花,還有蓮花種著。
幾只蓮藕精此時就趴在岸邊玩耍,說笑聲不斷。
兩人到時,天色還早,湖面涌起薄薄云霧,還有涼意襲來。
一側湖邊擺了石桌,桌上放了早膳。
醉須君領著歲云暮坐下,便幫他去擺碗筷,夾了個水晶包到他的碗中,“嘗嘗。”
“好。”歲云暮看著放到碗中的水晶包點了點頭,然后才去吃。
水晶包入口極化,肉香濃郁,味道還可以。
又見醉須君看著自己,笑著道:“味道還可以,你嘗嘗。”話落去幫他夾了一顆。
在打算放到他碗中時,卻見他已經咬了上來,微微一愣。
直到這包子都入了他的口,他才回過神。
“味道還可以。”醉須君笑著點頭,只覺這水晶包味道確實可以,下次還可以再做,讓微云喂自己便更好了。
歲云暮見此哪里不知他那點心思,也懶得說他。
正在這時,湖中傳來一番波動,陣陣水波漣漪快速涌來,仿佛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水中一般。
很快,水波已經到了岸邊,但在靠近蓮花時卻又快速散去。
而一直在湖邊玩鬧的蓮藕精一見,忙給躲了起來,只敢探著腦袋張望。
也是在剎那間,便見水面一道黑影,下一刻一條巨型白龍沖出水面。
湖水翻涌,蓮花跟隨搖擺。
在它出水的瞬間,湖水隨即又往湖邊濺灑,猶如傾盆大雨般落下。
不過這些雨水在即將觸碰到兩人時卻又快速散開,以至于周圍已是濕漉一片,兩人身上卻是未沾一點湖水。
又過片刻,落下的湖水才散。
歲云暮側眸看去,見白龍探著脖子在湖邊,而龍身還在湖中。
銀色龍鱗在晨光下泛著耀眼的光亮,宛若世間至寶,晶瑩剔透。
只是龍身上卻是留了許多傷痕,這會兒都還沒有痊愈,瞧著有些厲害。
他知道這是醉須君的坐騎,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醉須君,道:“它的傷可是在禁地中留的?”
“恩。”醉須君知道他說的是什么,點了點頭應了。
正是如此,歲云暮知道這傷也是為了師尊的遺物受的,見它盯著桌上早膳,知道這是要吃。
隨手取了顆包子,他就遞了過去。
白龍見遞過來的包子沒敢動而是看向醉須君,直到醉須君點頭它才化形成了一條小龍,不過只有手掌那般大小。
小龍一下就到了歲云暮的手中,咬著包子就往口中吞。
‘哇——’
與此同時,桌邊又傳來一番驚嘆,小五正盯著那條白龍。
醉須君看著白龍纏在歲云暮的手中有些不悅,輕哼一聲便將其拎起,丟到了小五的邊上。
這也惹得小五又是一聲驚嘆,下一刻還伸手去抱它。
白龍在被抱住之前就一個轉身直接躲開,而后騰空飛起,纏在小五的身上。
兩人玩鬧起來,不亦樂乎。
醉須君也沒去理會這兩人,徑自掏出錦帕替他擦拭。
“這醋也吃。”歲云暮被他的舉動給惹得很是無奈,白龍是他的坐騎,結果這人也吃醋。
在這么下去,他瑤臺仙境豈不是得成醋境。
醉須君沒有作聲,仍是自顧自擦拭,待上頭屬于白龍的氣息都消失后,他才起身去了歲云暮的身側。
在歲云暮不解的目光下,攬著他的腰就給抱了起來,而后坐在自己的腿上。
確定不會有其他什么碰到他,這才滿意的去用早膳。
歲云暮對于他這時不時的醋勁也是沒辦法,由著他了。
等用過早膳后,兩人才坐在湖邊釣魚。
小五則騎著白龍在湖中到處亂竄,那是玩的不亦樂乎,但卻不敢去攪和兩人釣魚。
*
離開瑤臺仙境去萬花谷時,是在第三日午后。
谷外繁花三千,四周是高懸峻嶺,濃霧纏繞,有飛鶴自濃霧之中飛過,傳來陣陣鶴鳴聲。
兩人踏云行至萬花谷境外,便見谷中籠罩一層稀薄結界,肉眼難見,可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歲云暮在落地時便嗅到空氣中波動的靈氣,結界是近期才鑄。
他微微皺眉,而后看向身側的人,見醉須君看著眼前濃霧,知道他也察覺出來了。
按說門派結界只會加固不會撤銷重鑄,可現在萬花谷結界卻重鑄了。
正在這時,濃霧下又行來一道身影。
不過片刻間,身影快速沖出濃霧,就見一名身著紫袍的弟子匆匆而來,腰間配奪魂雙環,頭發由發帶束起,是個記名弟子。
紫袍弟子看到了他們,又注意到兩人身上的氣息,憶起師尊交代的,想必應該就是讓自己接的貴客。
于是他快步迎了上去,待行至兩人跟前才止步,行禮道:“弟子孟闕,見過兩位前輩,前輩可有引薦信。”
但終究是沒有見過,所以仍是謹慎詢問。
第 79 章
醉須君也在他出聲時, 從懷中取出之前遞來的信,交于他。
紫袍弟子見狀伸手接過,仔細瞧了瞧, 見確實是自己谷內遞出去的信件。
于是他再次行禮,道:“兩位前輩請隨弟子來。”話落先一步入濃霧去。
醉須君見狀,牽著歲云暮的手, 跟隨著入內。
濃霧后是一片毒霧林,林中毒氣纏繞,若是尋常人入內, 怕是要不了一會兒便會毒發身亡。
穿過毒霧林后出現了花田, 其中花品各異,模樣艷麗,同樣的毒性也不相同。
花田深處出現青磚圍墻,而花田盡頭便是圍墻宮門,圍墻繞著花田被圈成一朵巨型花朵,里邊兒是亭臺樓閣,華麗壯觀。
此時各處殿堂之上掛了紅綢, 好似門內何人結親,很是喜慶。
歲云暮看著四周景物,莫不是萬花谷此行遞信, 是為了讓醉須君前來參加婚宴?
又走上片刻, 兩人才隨同紫袍弟子入了一處院中, 院中奇花異草,美不勝收。
弟子推開殿門, 然后才回身看向兩人, 道:“兩位前輩此行前來定是乏了,請暫留此地歇息, 屬下這就去喚師尊。”
“恩。”醉須君點了點頭,牽著歲云暮入了殿。
隨著殿門關上,屋里也隨之靜了下來。
歲云暮看了看殿門,注意到門外紫袍弟子已經離開,他才看向身側的人,道:“萬花谷莫不是尋你來參加喜宴?”
“卻有可能。”醉須君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掛滿整個萬花宮的紅綢,確實瞧著是什么人要結親。
他攬著歲云暮就坐到一側桌
邊,持著他纖細的手輕輕捏了捏,后頭又道:“之前聽聞萬花谷谷主有個十分疼愛的女兒,正好也到了適婚的年歲,也許今日是他女兒成婚的日子。”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歲云暮之前兩百年都是在不塵山,極少會下山,即使是下山也只是跟著師兄們出去游玩以及陪著師尊見人,對于其他的事知曉甚少。
知道有萬花谷,但卻不清楚萬花谷谷主還有個女兒。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醉須君,只覺這人知道的還挺多,連人家有個女兒,且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這些事都知道。
而他的話,惹得醉須君一陣輕笑,鳳眸輕挑,然后道:“有點酸。”
“什么?”歲云暮一時沒回過神他的話,疑惑地出聲。
醉須君見狀知道歲云暮對感情的事并不太在意,所以也沒打算說清,但心里邊兒卻是甜膩。
原來歲云暮也會吃醋,是個好兆頭。
他笑著去吻他,又想在他的頸項上添個吻痕。
歲云暮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一推,道:“才消下去,別添。”說話間還皺起眉。
醉須君也只好作罷,但指尖卻是一直流連在上頭。
待到片刻后,他才收手。
也在這時,別院外傳來聲響。
“有人來了。”歲云暮聽了出來,先一步從醉須君的懷中起身,同時又攏了攏自己微亂的衣裳。
也不知道醉須君是個什么毛病,一坐下就喜歡扯他的衣裳。
而在他起身的剎那,敲門聲出現,伴隨而來的便是詢問聲。
“劍仙前輩可在?”
隨著他的話落,歲云暮并未作聲,只側身坐到了醉須君的身邊,而后取了擺在桌上的茶盞倒了杯茶遞給他。
醉須君瞧著擺到自己跟前的茶笑了起來,然后小聲道:“給我的?”
“恩。”歲云暮聽聞應了一聲,后頭又道:“外頭的是萬花谷谷主?”
他對萬花谷了解不深,所以猜不出外頭的人是何人。
醉須君也沒應聲,只看著歲云暮手上喝了一口的茶,眼眸染笑又道:“我要你那杯。”
正是此話,歲云暮聽得眉宇一挑隨即看向他,見他撐著下頜笑顏漣漣地看著自己,哪里有他威嚴劍仙的模樣,倒像個傻子。
這模樣與他在南城時相差無幾,也是這個傻子樣。
他沒轍,將手中的茶給他,道:“不去開門?”
“來的是谷主的兒子花鈺和,兩兄妹是雙胞胎。”醉須君拿著他喝過的茶樂的高興,也就將萬花谷的人脈理順道出。
等片刻后,他才起身去開門。
屋外站著幾人,為首的身著紫金長袍,頭戴紫玉發冠,生的俊朗清秀,面目柔情,眼尾處點了顆淚痣,男生女相。
要說男生女相,歲云暮的面容也同樣如此,但歲云暮身上卻未有一絲陰柔之氣,反而是傲氣凜然,更襯得他那張面容俊美。
眼前的花鈺和雖生的好看,但卻缺了那一絲傲氣,也就瞧不出有多好看了。
花鈺和在殿門打開時快速低下頭,然后就見一鍛白衣出現,知道出來的定是劍仙。
他微微低眸行禮,然后道:“晚輩花鈺和見過劍仙前輩,今日是舍妹大喜之日,家父暫時難抽身,所以特意命晚輩前來迎前輩移步前廳,家父已備了酒宴。”
“既然是谷主千金大喜的日子,那便去吧。”醉須君也沒有駁了他的意,既然是人家女兒大喜的日子,來都來了豈有不去的道理。
他又看了一眼花鈺和身后幾名弟子,然后才回屋去。
歲云暮也在此時回過頭,見他回來,道:“看來真是那位小姐成婚的日子。”說著輕輕挑眉。
難怪結界重鑄,既然是成婚的大日子,自然是要萬無一失,難保不會出現偏差。
“好酸。”醉須君聽著他的話輕笑出聲,然后在他要出聲時咬上他的唇,直將他的話都給壓了回去。
纏綿親吻好一會兒,他才道:“去看看。”說著牽起他的手,去了外頭。
花鈺和也在兩人出門時抬起頭,然后就見歲云暮側眸看來,那雙桃花眸似是勾人般,很是漂亮。
他下意識一愣,直到察覺到醉須君的目光時,他才回過神。
本以為此行只有醉須君一人來了,卻沒想到還有一人。
他快速低下頭,然后道:“請隨晚輩來。”話落走在前頭,其余幾人也一同跟上。
醉須君此時正緊攥著歲云暮的手,心里頭有些不高興,側眸又瞥向歲云暮,見他看過來,忙收回目光。
只是在歲云暮轉頭后他又看過去,那是愈發的不高興,一臉要哄的模樣。
歲云暮又哪里察覺不出這人在鬧別扭,指尖輕勾了勾他的掌心,然后用著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要吃糖?”
雖不知道這人好好的怎么又別扭上了,但也知道這人是在等著自己哄他,多大個人了,居然還要自己哄。
他有些無奈,然后從衣袖間取了顆流蘇糖,道:“來時藏的,可要?”
醉須君見他哄自己心里邊兒的郁氣早散了,下意識就要去拿流蘇糖。
但注意到前頭時不時會回頭看來的花鈺和,他卻又收了手,然后道:“你喂我。”說著張口,那是一定要他喂著吃。
歲云暮見狀是愈發無奈,但還是將糖喂了過去。
只是下一刻卻是被他咬了手指,連著舌尖以極快的速度舔過,留下一道水痕。
然后這人才笑著轉過頭吃起了糖,心情也好了很多。
歲云暮沒辦法,由著他胡鬧。
到是走在前頭的花鈺和卻是身子一顫,面色也是有些差。
還以為只是隨同醉須君一塊兒來的,可看現在的模樣好像并不是,兩人的關系恐怕還要更親昵。
方才歲云暮的那一眼著實驚艷,結果還沒生出一絲情、愛心思,這會兒卻都被掐滅了,頓時有些失落。
但今日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哪里敢表露出來,可腳下凌亂的步子卻是顯露出了他心中的意思。
醉須君自然是瞧見了,笑了起來。
又走上片刻,他們才到前廳,此時能看到有眾多賓客到場。
不過一眼望去,沒什么相熟的人,都是一些制毒世家以及各門派弟子。
“前輩,請。”花鈺和領著他們去了主位,待坐定后他便又匆匆離開。
在他離開后,周圍落座的賓客紛紛將目光投來,似是在猜測兩人的身份。
不過醉須君閉關千年,現在在場的大多都是小輩,哪怕其中有那么一兩個輩分大的,可與醉須君比起來卻又差了一大截。
所以他們根本未見過醉須君,也就更猜不透他的身份,竊竊私語起來。
一同坐在主桌上的幾位年邁老者見此皺起眉,似是有些不悅,也不知哪里來的三流小輩,只覺萬花谷的小輩做事真是不嚴謹。
“哼!”
也是這時,便聞一聲冷哼,下一刻其中一名白發老者出了聲,“敢問小友,師出哪門,如今修得何實力了,可入了筑基?”
話里行間都是在貶低他們,似乎是篤定了他們只是小門小派沒什么實力,豈有同他們這些前輩坐到一個主桌上來,且這位置甚至比他們還要更高。
歲云暮知道幾人是在不滿醉須君,只是沒想到他們會說出這番話,筑基?
他雖不知道醉須君實力究竟如何,但他既然能成為道門的劍仙,甚至有時道門的決策還要與他商討便能看出他的實力究竟是何。
現在入了這萬花谷,到是讓人看低了一些,且還被看作連筑基都沒有的小弟子。
說來也是有意思,這幾位瞧著都是有名望的模樣,畢竟都坐在主桌上,即使再探不出他醉須君的實力,也不該說出這些話來。
他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醉須君是練氣的小弟子,眼含笑意,然后側眸看向坐在身邊的人。
醉須君也
在他看來時看過去,見他眼中的笑意極深,氣色也好了很多,果然還是要常出來游玩。
他看著他那雙含笑的桃花眸,只覺真是好看,也難怪那花鈺和一眼就失了魂,想去咬。
不過這兒人多,他是不想讓別人瞧見了他的微云失神的模樣,只伸手將他落在耳畔的發絲捋了捋,然后輕聲道:“想笑就笑,憋著也不難受。”
而他們旁若無人的模樣,更惹得幾位老者心頭不快。
又一聲冷哼傳來,下一刻道:“也不知是哪個小門派出來的,見了前輩也不行禮,一點規矩都沒有。”
第 80 章
他這話落下, 坐在邊上一名白發老者呵呵笑了笑,他撫了撫白胡。
沒有立馬作聲,而是又笑了笑, 瞧著倒還和藹,然后他才道:“誒,老友此話就不對, 人是萬花谷小輩送來的與這兩位小友并無關系,你若是要怪罪也是拿萬花谷怪罪,怎得還拿兩個小輩出氣了。”
此話說著他又看向醉須君, 見他二人似乎是并不知云霧關系, 于是又道:“兩位小友莫要介意。”
“確實是小輩的過錯。”醉須君持著歲云暮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時不時還又與他十指相扣。
但因著兩人衣裳遮掩,倒也看不出什么,反而他低垂著頭的模樣讓幾位老者以為他這是在認錯,當即面色好了許多。
只是下一刻醉須君卻是抬起頭來,懶洋洋的道:“我自是不會同幾個小輩計較,說來, 你們幾位師承何處?”
他那一番話惹得幾人面容一僵,當即心頭涌上來怒意,這是把他們當小輩對待了, 竟是還問師門。
簡直就是目無尊長, 胡言亂語!
啪——
一陣巨響, 便見一名老者猛地一拍桌面,厲喝道:“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老夫就要替你師尊好好管教管教!”說罷伸手就要去抓他。
只是這手在即將碰到醉須君的剎那, 便見一條金絲已經纏上他的手指。
下一刻又聞一聲脆響,金絲直接將他的幾根手指勒斷, 隨后金絲又纏上他的手腕似是要將他的手臂牢牢禁錮。
同時,慘叫聲傳來。
而這一幕震的幾人皆是一驚,再怎么說他們都是仙門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竟是讓兩個小輩動了手。
且甚至連兩個小輩何時動的手都未瞧見,莫不是這兩人身份不一般!
原本還熱鬧的喜宴頓時安靜下來,只余下那名老者的慘叫。
“出了什么事!”
正在這時,萬花谷弟子快速趕到。
見地上躺著的老者紛紛上前去,又見他手上纏滿金絲,試圖將其扯斷。
只是金絲卻是堅韌無比,根本無法將其扯斷,甚至隨著他們的扯動金絲纏繞的也是越來越緊,已經開始嵌入老者的肉里
慘叫聲也是越發厲害。
為首弟子見狀快速回頭看向身后弟子,道:“快去請醫師過來!”
“是。”弟子聽聞離開前廳去請醫師。
為首的弟子這才看向安然坐在主桌前的兩人,也知道事情出在兩人身上。
他并未見過兩人,只當是混進來的人,現在還傷了他門內客人,眉宇一皺當即就要出聲。
只是話未落,便見一身著黑袍的中年男子快步進來,見醉須君悠閑坐在那兒,上前行禮,“驚擾了前輩。”
正是此話,眾賓客紛紛驚嘆,看向醉須君的目光都岔了神。
他們來時就已經見過萬花谷谷主,所以在看到谷主前來時以為是來主持公道,卻不想竟是對著那兩個小輩畢恭畢敬,甚至還喚了前輩二字。
一個個皆是詫異不已,紛紛猜測兩人的身份。
而之前就坐在主桌的幾位老者見此又哪里看不出狀況,尤其是先前勸和的白發老者,他看向萬花谷谷主,試探著詢問道:“谷主,不知這位是”
“混賬,自己去領罰!”萬花谷谷主也在此時起身看向幾名弟子,厲喝一聲。
正是如此,幾名弟子聽聞立馬低身,“弟子領命。”話落離開此地。
至于那幾名老者聽聞卻是面色一沉,誰不知道萬花谷谷主那一聲混賬是在同何人說,明著是指責門內弟子,實則不過就是在警告他們。
這讓他們才壓下的怒氣,此時又升了起來。
萬花谷谷主自然是有所察覺,不過他此時也沒什么心思理會他們。
他看向醉須君,又道:“是鈺和處理不當,驚擾到了前輩,晚輩這就重新擺酒宴,還請前輩莫要怪罪。”
他這般的低聲下氣,醉須君卻是并未理會他。
這也惹得眾賓客疑惑不已,究竟是什么身份能擔得起萬花谷谷主的一聲前輩,還讓他如此的低聲下氣。
地上那人的死活,眾人已經沒了心思,只將目光放在醉須君的身上。
醉須君也在此時側眸看了過去,見萬花谷谷主恭敬立于前頭,道:“重新擺到是不用了,不過就損了幾雙筷子重新擺便是,怎么說今日也是你谷主千金的大好日子,若是因醉某而壞了好事,那醉某可擔待不起。”
“那便依前輩所言。”萬花谷谷主聽聞點了點頭,而后又命人重新擺了碗筷。
至于受傷的老者,也都命人帶下去。
頓時前廳內又陷入了寂靜,經過方才一番鬧劇,此時誰也不敢再造次。
萬花谷谷主也已經落座,又命人備了千年桃花酒。
為其斟酒后,他才道:“前輩此行過來一路可好,聽聞前輩出關,晚輩一直都想去瑤臺仙境拜訪,但一直不得機會,這是谷內自釀的桃花酒,前輩嘗嘗。”
醉須君看著眼前的酒杯,酒水清澈,酒香陣陣。
他沒有喝,而是看向身側的歲云暮,道:“微云可要嘗嘗?”
正是此話,萬花谷谷主也瞧見了坐在醉須君身側的人,面若桃花,俊美非常。
他又命人為其斟酒,說道一番。
歲云暮看著自己眼前的酒杯,眉宇輕擰。
他不怎么喜歡喝酒,但畢竟是人家谷主斟的,不喝到是落了人家面子。
無奈,他也只得接過小喝一口,桃香濃郁可卻也是苦澀不已。
眉宇皺的極緊,在醉須君笑著詢問時,他才道:“味道不錯。”
“既然微云覺得不錯,那這酒定是好的。”醉須君說著接過他手中的酒杯,里邊兒還剩下大半杯,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徑自將那杯中酒給喝了。
味道確實可以,有歲云暮的香。
他又點了點頭,算是應了萬花谷谷主的話。
萬花谷谷主見狀也終于是松了一口氣,都說他道門劍仙醉須君難伺候,現在看來確實難,不過好在有人哄得住。
不免他又多看了歲云暮幾眼,但都被醉須君擋的緊,最后也只得作罷。
而周圍一同落座的幾名老者在聽到萬花谷谷主的話時皆是一愣,那瑤臺仙境他們自然知道,是道門那位的住所。
又聽他提到才出關,最近出關的也只有那位,又是瑤臺仙境,莫不是眼前這位是道門劍仙!
意識到這,他們眼中露出震驚。
終于是在片刻,之前勸解的那名老者出了聲,只見他看向醉須君,起身微行禮,道:“晚輩師承歸元,師尊為乾元真人,弟子徐懷。”
正是此話,除主桌之外的賓客紛紛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是認得徐懷,是歸元門長老,在門內名望極高。
今日萬花谷請來資歷最高的便是這徐懷,結果徐懷竟是對著個年歲瞧著還不及他些許的小輩行禮,且又是喚自己為晚輩。
莫不是說,眼前這位是哪個隱世真人?
醉須君并未去應行禮的人,只夾了塊東坡肉放到歲云暮碗中,去了肥肉只夾了瘦肉。
他見歲云暮面色有些不大好,知道是因為喝酒,也沒想到歲云暮竟是如此不勝酒力,一口就這幅模樣。
之前也沒見他喝過酒,以為是不喜歡,結果是不能喝。
他小
心撫了撫他的面龐,然后才輕聲道:“可要回去歇會兒?”
“不用。”歲云暮搖了搖頭,但眼前思緒卻是有些混沌。
下意識攥住醉須君的衣袖,似是將他當做了支撐,依附在他的身側。
醉須君也有所察覺,頓時有些后悔,早知方才就不忽悠著他喝酒了。
輕輕拉住他的手安撫了片刻,他才去看前頭的徐懷,道:“乾元真人門下的,我記得他從入世開始便因傷閉關,如今可出關了。”
此話一落,徐懷不由得一愣。
誰都知道道門入世那一日各大仙門真人皆入道門商討,但也有許多仙門真人并未前往,大多理由都是因傷閉關。
說白了,就是不打算摻和道門入人境的決策,也不打算將門下弟子送往道門。
其實閉門不予理會也正常,畢竟誰也不想讓自己門下弟子為了一些凡人去送死。
醉須君對于這些從來都不會干涉,若可以,他還真想帶著歲云暮回仙境去,不塵山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死的只剩下一個歲云暮。
若是他也死了,不塵山可謂是徹底絕后了。
但他知道歲云暮不會回去,也只能陪著他留在人境。
現在提及這些,不過就是不想這些人湊上來罷了,徐懷雖有勸和之意,但卻也將姿態擺的極高,不過就是想他們自己走,他也好得個好名聲。
徐懷自然也明白,訕笑了笑,然后道:“師尊傷勢嚴重還未出關,讓前輩擔憂了。”
“恩。”醉須君點了點頭,又道:“傷了這么久看來這傷確實厲害,若缺什么可前往道門,主事定會為你們安排。”
“多謝前輩。”徐懷也沒再說什么,再說下去指不定這位又要說出什么來,道謝后便坐下。
席間幾人原還想上前,但看徐懷如此也都紛紛不敢上前,只當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醉須君也不在意,低頭看向懷中已經有些暈乎的人。
伸手去倒了杯茶,小心遞到他的唇邊,然后哄著道:“喝口茶,應該會好受些。”
“恩。”歲云暮應了一聲,同時茶水入了口。
濃郁茶香涌來,很快就拂散了酒氣,思緒才稍稍緩和了些。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大舒服,渾身沒什么力氣。
一邊的萬花谷谷主也瞧出了歲云暮的異常,忙道:“既然身子不適,不然前輩先回去歇息,一會兒晚輩讓人送些解救湯去。”
醉須君也在他的話下抬起頭,輕應一聲‘好’,這才抱起歲云暮,離開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