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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第31章 午飯

    “小雙, 快些,火已經燒旺了。”裴容和孟冬立馬停止了閑聊,三人一同聚集在泥灶面前。

    “冬哥兒, 這泥灶是裴大哥糊的嗎, 我怎么覺得有些不結實。”秦小雙探著頭繞著泥灶一圈看了看, 果然看到了一些裂縫。

    “是嗎?”孟冬一直以為裴大哥做的東西都很好。

    裴容哪里顧得上泥灶壞不壞的事,他捧著這一大堆螃蟹都要累死了, 連忙把兩人喊開, “小雙, 你把鍋架上去。冬哥兒, 等油熱了,你把花椒和蔥頭扔進去。”

    “好。”聽裴容這么指揮著,他們兩人心中也有了些緊迫感。再也不敢耽擱時間, 聚在泥灶前眼也不眨。

    火勢很旺, 小鍋里的油逐漸冒起了小泡,裴容伸手在油上面探了探,而后示意孟冬把調料放下去。

    干花椒和小蔥一入油鍋,濃烈的香氣立馬四散開來, 孟冬被香味吸引, 不由得多聞了幾口。

    花椒爆香之后,裴容讓他們兩人都先離開以免被油濺傷, 他瀝干竹簍里的水分,趁著油熱, 把小半個竹簍的螃蟹全都倒了進去。

    這些螃蟹早上來時裴容已經處理過, 入油鍋一炸, 螃蟹的青殼很快就變成了紅通通的顏色,看起來十分酥脆。

    裴容用竹筷時不時攪拌一下, 讓每一個螃蟹都受熱均勻,不一會兒,炸螃蟹的油香味愈來愈濃,孟冬和小雙對視一眼,兩人都跑到了裴容身后觀看。

    裴容的廚藝很好,他用竹筷按了按油鍋中的小螃蟹,便判斷這一鍋螃蟹差不多都炸好了。

    孟冬拿過竹簍準備將剩下的一半倒進去,秦小雙用筷子一個個地夾出來放在另一個干凈的簸箕中,出鍋后他還灑了一些鹽巴。

    螃蟹一炸好,秦小雙就迫不及待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個。

    孟冬接過屬于他的那一個,他還是不敢一下子入口,掰下蟹鉗看了看而后才放入口中,外殼已經被炸至酥脆,內里的蟹腿肉雖然很少依舊鮮嫩,吃起來有一股獨特的風味。

    他回頭一看,小雙已經好吃到手舞足蹈起來,繞在裴容身邊轉來轉去。

    “好了,嘗一個試試,這還有大半鍋沒做完呢,現在急著吃以后就沒得吃啦。”裴容一邊看火一邊催促道。

    孟冬小心放下螃蟹,去給他幫忙。

    炸螃蟹的油香味飄出好遠,自然也被趕回來的裴應川給聞到了。

    他昨日走得最早,并沒在鎮上停留多少時日,因此今日回來時剛好中午,一回來便看見草屋門前的三個人正圍著泥灶做些什么。

    這味道很香,他甚至聞出了花椒的香味。

    據他所知,這里的人多用花椒作為調料,他來之后并沒有看見過辣椒植株,應當是還未引進。看著那邊熱鬧的三人,他提著剛買的瘦肉,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第二鍋螃蟹下鍋時,孟冬和小雙也不怕了,兩人都聚在油鍋旁邊看裴容動作,談論起這螃蟹的吃法。

    “只要不讓它受潮,這些炸螃蟹可以放很久的。”裴容提醒道。

    孟冬接過竹簍,認真詢問道:“那我可以把螃蟹包起來掛在房梁上嗎?”

    裴應看了看草屋,“也可以,不過夜里有露水,要不把它放在火堆旁邊吧,能保存得久一點。”說罷,他用竹筷一個個瀝了油裝起來。

    泥灶里火漸漸小了,等油涼去掉花椒便可以裝起來繼續用。

    秦小雙接過所有炸好的螃蟹,倒出一大堆放進了裴容的籃子里,而后和孟冬平分了剩下的一些。

    三個人等著油涼,順便給螃蟹撒鹽,秦小雙已經偷偷吃好幾個了。

    孟冬還拿著他剛才那一個沒吃完的猶豫著要如何下嘴。

    “冬哥兒,我回來了。”裴應川拎著東西出現在了孟冬身后。他將瘦肉和工具都掛在了土墻上,同裴容和秦小雙一一打著招呼。

    孟冬正學著秦小雙的樣子大口咬下,聽見他的話音便立刻停了手。

    “螃蟹性涼,千萬不要多吃。”裴應川不放心地叮囑道,他其實是怕孟冬吃多了受不住才特意開口,并不是故意要掃他們的興致。

    “裴、裴大哥。”秦小雙費勁地咽下一大口。

    孟冬同他點頭示意后立馬跑去洗了手,他的手油乎乎的一點也不舒服。

    “裴大哥,借你的泥灶一用。”裴容笑著說道,這幾日他與冬哥兒這大哥也算是相熟了,便覺得他人也不似之前那樣冷淡,是個性子十分沉穩的人。

    “你們盡管用,不用特意告知我。”裴應川回答道。

    “裴大哥,你既然回來了不如和我們一起吃午飯。我來下廚。”裴容今日來的時候就有此意。這鍋有了菜也有了,不如中午就在草屋這里吃飯算了。

    孟冬不想麻煩裴容連忙開口:“裴容,你忙了一上午了,還是我來吧。”

    “好啊,冬哥兒,我來給你幫忙。”秦小雙立刻往快要熄滅的泥灶里塞了些柴火。

    眼看著孟冬他們都忙了起來,裴應川哪里還能拒絕,只能洗了洗手,做起了切肉的活。

    于是又是煙熏火燎地一頓忙活,半個時辰后,他們四人便做出了四個菜。一道木耳炒瘦肉,一道野菜干雞蛋湯,一盤炒青菜,外加剛剛炸好的螃蟹,主食是雜糧米飯。

    如此,兩個小木凳拼在一起成了飯桌,四人一人一邊吃起了米飯。

    今日這瘦肉是他去了肉攤買的,瘦肉價格比肥肉便宜,他買了一斤多一些,花了三十幾文。

    他們三個哥兒有說有笑,時不時便與裴應川搭幾句話,這一頓飯自是和和樂樂。

    飯后,裴容和秦小雙還不愿意離去,他們用孔春良留下來的鋤頭幫孟冬把韭菜根和蘿卜種子都種了下去才肯離開。

    幸好今日是陰天,中午種植也沒有問題。

    孟冬待他們離開后便同裴應川一起給這方小菜地全都澆了水,至于新挖上來的那攤土,兩人都還沒動。

    整個下午的時間,孟冬一直在忙著編那個大竹筐,裴應川去找了秦二郎,同他又進山采了藥,只是今日何大夫和溪哥兒仍未回來,他們采的藥都先拿了回來。

    裴應川這次去才知道他和秦二郎上次采藥賺了那么多純屬是運氣好,何大夫和溪哥兒每次收購到一定量的草藥后便不收了,那日恰逢溪哥兒要的分量少,他們回去地最快,這才把草藥都賣了出去。

    不過秦二郎說今日采的這些藥也可以先曬干儲存著,等到過些日子城里的商戶會來收購,到時候各人的草藥記了分量拿到村里,再由村長交涉全都賣給城里的商戶,最后按量分錢。

    既然如此,裴應川便打算時不時進山一趟,除了草藥也能順便找找有什么別的東西。

    晚上裴應川又去了林子一趟,孔春良并不在屋里,他問孔大娘,她便閉口不談,一個字不肯透露孔春良的下落。

    不過他去了灶房查看了一番,這孔大娘仍做了兩個人的飯菜,便知曉這孔春良一見他來就躲了出去。

    裴應川倒不意外,以后日子還長,慢慢來。

    待他回到草屋天已經蒙蒙黑了,屋頂上用來壓住茅草的石頭不知為何掉下來了幾個。他一一撿起堆在了墻角處。

    晚飯時孟冬告訴他這泥灶已經有了裂縫,他還未來得及查看,便趁著這最后一點光亮,按照孟冬說的地方一一檢查,幸好縫隙還小,一時半會不會裂開,等到哪天糊墻就用泥巴一起糊一遍。

    屋內,孟冬不知在做些什么,一陣接一陣的響聲傳來,裴應川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火坑里的火明明滅滅,孟冬正在擺弄那個水壺。

    “怎么了?”裴應川走到他對面坐下。

    “裴大哥,這水壺好像被火燒脹了。有一處凸出來了。”

    裴應川伸手接來水壺,用手摸了摸水壺外壁,那里確實有一處凸起,不過整體依然十分結實。

    “無礙,還能用。”

    裴應川右手使力將那一片凸起給掰了回去,隨手從火坑里掏出幾根木柴,塞進水壺,他又遞還給了孟冬。他接過水壺,起身去了草屋最里側。

    裴應川掏出一節木頭,加快了速度削削磨磨,那節木頭越來越光滑,有了些形狀,和之前那個粗糙物件已經大不相同。

    看來新工具確實是順手些。

    簾子后的草床里,孟冬聽著那時有時無的削砍聲,很快就睡著了。

    裴容房間。他剛端起洗漱的木盆準備去屋外將水倒了,然而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見灶房里他爹正在和他后娘商量些什么。

    雖然話音很小,他依舊聽了個七八成。

    “裴容年歲不小了,你是個什么打算。”這是他后娘林梅月的聲音。

    “我也想有打算,可是容哥兒哪里能聽我的話呢,你也少說些。”他爹話語里也有些不耐煩。

    “我是為容哥兒好,村里那些年歲合適相貌端正的漢子早就被挑完了。”

    裴容一時不明白他后娘這是什么意思,他也懶得深思,索性將木盆里的水嘩啦啦潑了出去。

    水聲一響,那邊的話音立刻消失了。裴容轉身進了屋內。

    第032章 第32章 學堂

    翌日清早, 收拾齊整且手拿板凳的裴應川正站在小河邊的土路上,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前進。

    此刻時間還早,他怕去得太早打擾了徐夫子的清靜。左右思慮一番之后, 他還是提起腳步走進了竹林里。

    清晨露水稍多, 還未等他走近學堂便聽見一聲接一聲的朗誦聲, 已有四五個孩童起早來朗讀文章了。

    裴應川沒有看到徐夫子的身影,便從另一扇門走進了學堂后排。

    他將板凳放于后排空地, 轉而拿出沙盤, 撫平沙子, 等待徐夫子到來。

    然而徐夫子未等到, 先等來的是一群好奇的小孩兒。后來進門的孩子們,一個個總要從他的身邊路過,時不時好奇地打量他幾眼, 也有一些一直盯著他看, 似乎是在疑惑他一個大人為何到了學堂。裴應川只覺得他如今好似動物園里被人參觀的小動物。

    不過很快這群孩子都加入了誦讀之中,倒是沒空來看他了。

    裴應川不知曉他們讀的是什么,只好在沙盤里仿寫他之前在書店里看到的那些字。

    “裴叔叔,你怎么來了。”葉思流來得晚, 坐的位置離裴應川很近, 因此他才開口問了這么一句。

    “同你一樣,自然是來學習的。”裴應川回答道。

    “那你有書嗎?”葉思流盯著他手中的沙盤繼而問道:“這是什么?”

    “這便是我的書。”裴應川輕聲回道。時間不早了, 預計徐夫子快到了,他也沒有同這孩子多說。

    “我的書可以給你看。”葉思流很默契地小聲回應。

    兩人正交談著, 屋子前門處徐夫子拿著一沓書本端坐在了書案旁。誦讀聲也在此時停止。

    徐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人, 他微微點頭,露出滿意的神色, 作為一名夫子他自然喜歡好學的人。

    “甲乙兩班先自行完成昨日的課業,丙班隨我溫習文經。”

    原來徐夫子將學子按照年齡分成了三個班級分開教課,看樣子甲班學子年齡最大,不過裴應川很識趣地把自己分到了丙班里。

    葉思流年歲雖小,已是乙班學子,用不上丙班的文經,于是便悄悄地遞給了坐在他旁邊的裴應川,遞過去的時候還眨了眨眼睛。

    裴應川倒也沒有拒絕,葉思流把書遞了過來便說明他已經用不上了。既如此他也不需要扭捏,何況他與這孩子還有些交情。

    他們倆的一舉一動自然也被徐夫子全都看在了眼睛,不過他沒說什么,特意從頭開始溫習,丙班的學子大都七八歲,那姓裴的漢子自然能跟上。

    如此,他便逐字開始講解。

    裴應川低著頭,一邊拆解筆畫一邊記住字形,好在這些字他都很熟悉,邊認邊記,速度倒是比徐夫子講解得快一些。

    如此約一個小時過去了,丙班的授課結束,徐夫子便去同甲乙兩班的孩子講解文章,不過他放短了講解的時間,留出了更多用于思考和提問的時間。

    裴應川一邊聽著一邊溫習今早所學的知識。一早上他差不多學了兩三頁,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兩個月他便能學完整本文經了。

    上午課程學習完畢后,下午徐夫子開始講解算經上里的內容,裴應川自然也一一聽了,只是很快他就發現,丙班要學的只是些簡單的加減乘除,乙班內容更難一些,甲班則涉及到了應用題和各種定理。

    不過就算是甲班的題裴應川略微思考一番就能得出答案,算不上難,如此他便專心溫習起上午的文經,并打算此后上午來學習下午就留在草屋做活。

    中午他也沒有回到草屋,而是吃了幾個昨日進山采摘的野梨子。山里的野梨子很小,味道也算不上很甜,但是吃起來自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下午放學的時間倒是比上午早一些,他也沒有回去,找出了之前做的簡陋魚竿坐在小河邊釣起魚來,葉思流這孩子也不愿回去,同他一起坐在了小河邊。

    他沉默釣魚,這孩子就在一旁給他挖著蚯蚓,不一會兒就找出來了四五條細長的紅色蚯蚓。見到草繩被拽動他比裴應川還興奮。

    然而前幾次魚兒都是咬了蚯蚓就跑,他倆等了許久也沒釣上來一條。

    “裴叔叔,你把魚鉤往那里甩,那里有小魚,我看見了!”葉思流急得恨不得親自上手。

    “魚鉤大,魚兒小,是釣不上來的。”裴應川解釋道,順便把魚竿向一旁的水草叢里甩了甩,兩人又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了動靜。

    裴應川小心地提起,只見干麻繩做成的漁線被完全繃緊,水面不停地蕩起波紋,用力一拉,一個魚影就顯現了出來,他立刻把魚竿拖到了岸上,以免魚竿承受不了重量斷裂。

    魚兒被摔到了岸上,葉思流扔了手中的蚯蚓立刻跑出去看,“裴叔叔,是那種魚,可以燉湯的。”

    裴應川走近觀察,這魚通體偏黃,個頭偏小,是野生的鯽魚,肉質鮮美卻多刺,拿來燉湯確實合適。

    他用草繩把魚兒穿好遞給了葉思流,“拿著,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好,謝謝裴叔叔。”葉思流接過魚兒看了又看,開心得不得了,把挖來的蚯蚓放好之后便一路小跑著回了家。

    裴應川迎著晚風又在小河邊坐了半個小時,最終收獲了一大一小兩條野鯽魚,他走時還記住了這次下魚鉤的地方,預備著過段時間再來一趟。

    然而等他提著魚回到草屋,卻沒見到孟冬的身影。

    將鯽魚放在竹筒里,他又沿著草屋繞了一圈,仍舊未找到人。

    裴應川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掀開草簾進了屋。屋里的東西仍舊整整齊齊擺著,和他走的時候沒有變化。

    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泥灶里的火早就涼透了,說明人離開后一直未回來。

    短短一瞬,裴應川的腦海里涌出許多猜想,屋子里的東西全都完好,孟冬如果準備離開不會什么也不帶的。他同樣也知曉,依照孟冬的性子,定然不會這樣不告而別。

    或許是去了村里。他這般想著,卻控制不住地向著林子那邊走去,路還未走到一半,自身后傳來的話音讓他立刻止住了腳步。

    “裴大哥,你怎么要往林子里去。”

    是孟冬的聲音。

    裴應川轉身看去,只見他懷中抱著一捧干草正站在草叢中間,身上還沾著許多草籽和細碎的干草屑,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草地里滾過一般。

    “我去找孔春良讓他明日來做活。”見他安好,裴應川也沒把他剛才的猜測說出來。

    “好,這是我去小雙告訴我的地方找到的野雞蛋,有好幾個,今晚炒來吃吧。”孟冬為自己的收獲感到高興,言語中的歡喜快要溢出來。

    “嗯,你小心些,我去找孔春良。”裴應川溫聲回道。

    見孟冬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草屋門前,裴應川才收回目光,他剛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傷痕已經快要消失了。

    孟冬這幾日試著不用樹枝行走,慢慢地走路已經比之前要穩多了。他把撿來的野雞蛋帶著干草放在了竹籃里,正準備倒水煮粥的時候卻驚喜地發現竹筒里擠著兩只小魚。

    應當是裴大哥帶回來的。孟冬摸了摸魚身上的鱗片,聞到了一股腥味。

    這種魚他之前倒是見過,煮的湯味道很香,據說吃了還會變得聰明。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之后,孟冬輕車熟路地準備起晚飯,等到泥灶的火燃燒起來時,修理過孔春良的裴應川也趕了回來。

    孟冬燒粥,他便準備起今晚的菜。

    “今日做蒸蛋可好。”他在泥灶的另外一邊蹲下身,詢問孟冬的意見。

    “好!”蒸蛋孟冬只見過卻沒吃過,自然很是期待。

    兩人一人燒火一人炒菜,配合十分默契。

    ……

    次日,昨晚被裴應川“修理”過一頓的孔春良早早地就來到了草屋報到,他縮著手腳站在門前等待孟冬吩咐。

    他不知道裴應川去了學堂,還以為人還在下面的窯洞干活。

    不過經過昨日裴應川的“好心勸告”就算他真的不在,孔春良也不敢亂跑。

    “上次你只做了半日的活,今天就先補齊這半日吧。”孟冬坐在石頭上吩咐道,“裴大哥在修整窯洞,你就把這黃泥和一和,把土墻外面破損的地方都糊平整。”

    孔春良也知曉這哥兒雖然腿瘸也是個心狠的人,上次還用燃著的樹枝燙他,此刻只能期盼著趕快做完活,最好能早點回去。

    見到今日要做的只是糊墻的活計,他倒還覺得好受些。

    裴應川這邊,他聽完早上的課就去后山砍樹,去除樹枝后分段挑出最合適的帶回草屋。

    這幾日孔春良每日都來做活,他身上的擔子也輕了些。

    如此他就過上了這樣的生活:早上去學堂上課,下午回來倒騰那些木材。傍晚時或是去釣一會兒魚,或是同孟冬一起去矮草叢里找一找野雞蛋和菌子,又或是時不時與秦二郎約好去后山采草藥,夜里回來繼續趕工,總之每日都過得十分充實。

    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過后,那些木材都被他分割開來做成了一些玩意兒,他也琢磨出了一個賺錢的法子。

    第033章 第33章 買賣

    入夜, 裴應川拿出一沓樹葉挑挑揀揀后遞給了孟冬,這是他這幾日學習的成果,一些較難的文字他都刻在了樹葉上, 孟冬見他溫習也會一起跟著看, 時間長了他也認得了幾個字。

    裴應川知曉孟冬聰明, 因此溫習時也會順便教他,若是他無空就把沙盤和樹葉都留給孟冬, 讓他一個人寫寫畫畫。

    譬如他今晚就沒有時間復習, 只好先讓孟冬隨便看看之前的。

    他起身看了看放糧食的地方, 那里的雜糧已經所剩無幾。算算手中的銀錢, 賺錢的事已經迫在眉睫,再不能等下去了。

    裴應川抓起地上削了一半的木材,抓緊趕工。

    這些日子孔春良每隔一日回來做活, 有裴應川看著他也不敢偷懶, 不僅幫他們平整了草屋的外墻,還修了泥灶,挖了窯洞,總之當初約定好的做十日的話他都已經完成了。

    與此同時這幾日裴應川除卻學習就是留在草屋做東西, 木材有限, 他做了二十幾把木梳,還有一些小玩具。

    這些玩具有他之前在博物館看到的鳩車和七巧板之類的傳統玩具, 還有一些寶劍,大刀之類的木制武器玩具。總之除了那個鳩車費了他一點心思研究, 其他的制作還算簡單。

    那二十幾把梳子都是他用來練手的, 前幾把十分粗糙, 到后來熟練了他便給其中一些刻上了花紋,又給梳子柄部設計了獨特的形狀, 比如遠山形狀和兔子形狀。

    除了留了一把普通的放在草屋他自己用外,也給孟冬準備了一把小些的刻有花紋的,剩下的二十幾把他都打算帶去城里賣掉。

    之前他在城里各家鋪子閑逛時,并沒有看到在買梳子的路邊攤販。他這些練手之作定價低些也是有一定市場的,日后閑暇時間可以多做一些就當是多一門生意。若是做熟了還能嘗試多弄些花樣,也不知葉大哥收不收。

    裴應川原來還想多做些玩具,但是這些小玩具不僅費時費力,價格也不好定,也不是城里人生活的必需品,只能滿足他自己的創作癮罷了,就先做了幾個出來試一試水。

    賣力氣的活不能日日干,但是做木工他倒是十分歡喜,只是不知道做的時候舒心,賣的時候能不能一樣舒心。

    眼下這一批夠他未來一個月賣的了,裴應川停下了打磨的動作,他不祈求能一下子全都賣出去,但愿能夠賺回買器具的錢。

    孟冬知曉他明日要去鎮上,便把他做的那個大竹筐拿了出來用來裝那一大堆的梳子和玩具。裴大哥做東西時也不避諱著他,孟冬也知曉他的意圖。

    ……

    第二日清晨,徐夫子依舊往常的時間進了學堂,只是他一眼就發現原先那個來旁聽的漢子今不知為何并沒有來。

    這個姓裴的漢子,剛來那些日子聽課還算認真,奈何過了一段時間后下午便不來了,今日早上也不見了人影。

    如此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不知他為何要來旁聽。徐夫子搖了搖頭,沿著屋內踱步一圈,他停下腳步,在葉思流的身邊停留了一段時間。

    這孩子素日與那姓裴的漢子交好,這幾日的課業倒是進步了許多,尤其是算術一門,也不知是不是突然開了竅。

    他捋了捋胡子,短嘆一聲。作為小溪村的夫子,他自然希望能夠更多孩子能走出小溪村,識字成材,考出個功名,只是大多數孩子都想要多認識一些字,好找些糊口的活計罷了。

    若是真有那成才之人,倒也能圓了他一番心愿。

    與此同時,裴應川已經來到了離城門口不遠的地方,他背的這一大筐東西屬實有些重,若是按照往日的速度,這個時辰他應當早就到了城里。

    不過今日似乎是大集的日子,路上的人和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差不多多。

    緊趕慢趕又走了半個小時,他終于看到了賣胡餅的老伯。

    裴應川照舊買了一個胡餅當做早餐。

    “你這小子又帶的什么東西。”攤主老伯今日忙多了,不過仍要擠時間看一眼他的竹筐。

    裴應川看他找錢結錢還有空來看他,倒也沒有隱瞞,這老伯沒什么壞心眼可以結交。

    “老伯,我這是一筐木梳,不知道能不能在你旁邊擺個攤。”

    “成啊,你來這里擠擠也行,只是這攤位是交了銀錢的,你可得補我一些。”老伯邊忙邊與他商討,“少說也要六文錢。”

    他這話一說,旁邊來買餅的攤主就開始拆臺道:“李老頭,你一日也就交六文的銅錢,還讓這個年輕漢子全都給你出了不成。”

    老伯也就是李老頭聽他這話也有些不好意思,遂改口道,“你做半日生意,就給我兩文罷。”

    他們這攤擺在城門口,攤位費自然也低一些,主要是和那些進城的村民做生意,城里人一般不會特意出城來買,賺的自然要比城里的攤販少一些。

    既然這老伯姓李,裴應川也知道了為何那日李老頭非讓他在李鐵匠那里買東西,兩人應當是一家人。

    裴應川此前就觀察過這里的人流量,花兩文錢擺攤還算劃算。

    于是他便遞了兩文錢給李老伯,抖了抖薄布,掏出了幾把木梳和玩具。

    李老伯這會兒也忙完了,遂坐在他的身邊拿起這些木梳一個個看起來,裴應川拿了個最便宜的遞給他看,“李老伯,可要買一把,四文錢。”

    這種最便宜的只是沒有花樣,且形狀方正了一些,只是看著不如他后做的那些好看,并沒有什么質量問題。

    李老頭看了看他手中的,搖了搖頭。“這種三文錢還差不多,這個倒是有趣,要幾個銅板。”

    他拿的是裴應川做的鳩車,只有三個。

    “這個是鳩車,前面套根繩子便能拉著走,是給四五歲的孩童玩耍用的。李老伯若是把那把梳子一起拿著,一共就算三十五文錢。”

    裴應川這鳩車形狀特別,中間是一個圓頭圓身有著長長尾巴的木鳥,鳥的兩側裝上了可以旋轉的木輪,輪子上刻有花紋,鳥頭鳥身都刻有羽毛等紋樣,還算可愛。

    只不過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沒上桐油,看著顏色不太好看。他原本準備今日賺了錢就去村里買些桐油。

    李老伯把那鳩車放在薄布上推了推,說道:“你這車要是有個鈴鐺就好了,年歲小的孩子準會喜歡。”

    “加了鈴鐺可就不是這個價錢了。”裴應川回答道。

    李老伯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掏錢。三十五文,他要賣二十個餅才能賺回來。

    裴應川沒說什么,把東西一一擺開,等待來客。

    很快就有一個被鳩車吸引的孩童拉著大人來到了他的攤子上,只是可惜兩人都覺得這定價太高,沒有購買。

    過后一個小時內,他倒是賣出去了七把不同價格的梳子,全都賣給了十三四歲的少年,進賬四十八文錢。

    李老伯趁著閑暇時間又來與他搭話。“年輕人,我看你這小玩意應該拿到城里賣,就去酒樓那一條街的后街,那里孩子大多都在那里玩耍。木梳子不如讓我給你看著,你給我一把貴些的木梳子當做報酬如何。”

    裴應川也知道他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進城的村民們會花錢買梳子卻不會花大價錢給孩子買個玩具。如此這老伯的提議倒也可以采納。

    他與這老伯也做過了幾次生意,也能看出這老伯雖然有些小心思卻沒什么壞心眼,應當不會做出拿東西跑路之類的事情。

    而且這老伯的餅攤在這里擺了那么長時間,周圍也有攤主也看見他交了攤位費,也不用怕這老伯翻臉不認人,眛下他的東西。

    裴應川略微思考后,挑出了一把他定價十二文的梳子,而后又給老伯講解了這不同的梳子的定價。

    “行,這一把如何。其他的梳子是這樣定價的,這些四文一把,這些九文,這些十二文,剩下的二十文,這把最漂亮的四十文,都不改價。”若是改了價就不好計算銀錢了。

    他說完還請了剛才出聲提醒的那個攤主做了個見證,對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他這些梳子里,九文和十二文的最多。四十文的那一把就是兔子形狀且有鏤空雕花的那一把,梳子尾部也就是兔子尾巴上開了一個小洞,可以綴上自己親手做的繩結。

    裴應川知曉梳子也可用作定情信物,便想著往定情信物那個方向制作。

    這次二十多把梳子若是全賣出去能有三百多文。

    李老伯接過那梳子看了看,有些糾結,“若是我添點銀錢,能否把這個梳子換成那個鳩車。”

    “都行。要是您能幫我都賣出去,我免費給您留著。”裴應川不知道他要添多少錢,只能先給李老伯留著,不過這老伯看起來是真的喜歡那鳩車。

    如此他便把梳子放在薄布上鋪好,不過還是把最貴的那把帶在了身上,收拾了一番便帶著竹筐進了城。

    裴應川走后,卻見那老伯招招手,對面攤鋪上立刻跑來一個人,兩人對著那一堆木梳算了半晌也沒算出多少銀錢。

    “爹,這些咱也算不明白啊。等那人回來咱拿的銀錢萬一不夠數怎么辦。”李老伯身旁的那個男人回答道。

    李老伯挨個數了數,他也不會算術,“不如這樣……”

    第034章 第34章 生意

    “不如這樣, 你就假裝來買,我來賣,咱一個個對。”李老伯商量道。

    “哎呀, 快些吧, 我那邊的攤子只有小童看著, 走不得人。”李二毛回答道。

    “急什么,慢慢來。幸好那年輕人不懂事。這么多梳子, 你大哥收了, 不管是帶去城里巷子還是拿到下面的村子里, 一個加兩文, 少說也是五十文,還有剛才你收的那些……”

    李二毛這才沒有繼續焦急下去。李老伯又隨便抓出來一些放到了另一側,兩人匆匆算了剩下那些該賣多少銀錢。算夠了之后便把剩下的梳子一包, 帶到了李二毛的攤位上。

    想著還能多拿一個鳩車給自家的小孫子, 李老伯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他之所以沒收那些玩具是因為那東西確實不好賣。

    李家大兒子整日走街串巷,專門收購低價的物件,再由其他方式提高價格賣出去,以此掙些銀錢, 他什么都收, 經手的也能很快賣出去。

    李老伯每日也不只在城口賣餅賣茶水,還負責打探消息。

    有些離得遠的農戶或是村民走到鎮上已經是大中午了, 城里的人都散了大半,東西不好賣又得趕著回去, 因此就有了他們這些撿漏的人。

    小到雞蛋青菜這樣的食物, 大到牲畜家具這些東西, 他們都會收,價錢也是好商量, 因此做了這么些年也沒出過事,也算是方便了那些老遠來一趟的村民們。

    裴應川剛來不久,自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不過若是他知道,倒會感謝李老伯快把他的木梳全都包圓了,省得他還得費勁多來幾趟。

    那邊裴應川帶著東西來到了老伯所說的酒樓所在的那一條街上。這條街十分熱鬧,大多數都是吃食鋪子,來往人流量很大,街頭巷尾凡是個空地都擺滿了小攤。

    他不知道這里要不要收攤位費,便就近找了個小哥問了一番。

    “這里不收,誰來得早誰便有位置,不過若是你占了人家商戶的位置就要拿錢,還是趕早來好一些。”小哥給他指了指兩人背后的一家面店。

    “多謝。”

    小哥見他面容和善還背著一個大背簍,心中難免好奇,“你要賣些什么,常來這里的人都是來買吃食的,別的東西都不好賣。”

    “我不是來賣吃食的,我要往后街去。”裴應川解釋道。

    “后街,那里一點也不熱鬧,都是些賣書畫的窮書生,還有滿街亂竄的小娃娃。”

    裴應川也沒解釋,謝過之后便繞到了這條街的后方,嘈雜的聲音立刻消失了大半,雖然比前街冷清許多,但街上的行人也不算少,確實也有許多玩耍的孩童。

    他放下背簍,找了個明亮寬敞的地方放下了那些玩具。

    旁邊賣字畫經書的書生見有新人到來也很是好奇。這條街極少有人來,只有他們這群窮書生想來賺錢,又拉不下臉去街口賣字,才會躲到這里來謀求生意。

    裴應川的玩具一經展示,立刻吸引了那些纏著書生給他們念故事的娃娃們。

    這些孩子聚在一起商討,最終派出了那個最大的孩子前來察看。

    那個打頭的孩子很勇敢,一走近就開始翻看起來,裴應川拿出鳩車和七巧板,給他展示用法,然而這孩子的目光都在那些小木劍和小木刀身上。

    他抓起一個小木劍問起價錢來。

    “這個多少錢,我的錢很多的。”他信誓旦旦地說道。

    這種小木劍裴應川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做出來一個,只是打磨用的時間稍多,不過價錢也不高,一把六文錢。

    六文錢,能夠買一個大糖人了。那孩子小小地糾結了一番,又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們,還是從口袋里摸出了六個銅錢遞給他。

    裴應川收了錢,把小木劍擦了擦遞給了他。那孩子接過之后一溜煙跑去炫耀去了。

    其他的孩子聚在一起十分羨慕,你一把我一把地摸起那把小木劍。

    裴應川邊清理東西邊聽那群孩子講話。原來他們都是這一條街上商戶的孩子,平日上午生意好時家里人顧不上照看他們,也不放心他們去熱鬧的街上亂跑,便開了后門,讓孩子在這邊玩耍。

    商戶們生意好,孩子們手里也多多少少有些銀錢,不過裴應川不打算常來這邊,畢竟孩子手中的銀錢不多,他也不打算再做玩具了。還是琢磨著做些木凳子木椅子還有木桶什么的,雖說找木材費勁,但成品也好賣一些。

    幸好他手中的這些小玩意不多,若是今日賣不完就送給村里的孩子們,抑或是問問葉大哥收不收。

    小木劍小木刀各有十五把,還有兩架鳩車,七巧板只有一套,他預備留給嬸子家的小兒子,梳子他也擺了出來。

    心態改變之后,裴應川倒也不急著賣了,偶爾還與旁邊的小攤主聊些閑事。他隔壁是一位賣紙筆的年輕漢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話語還算投機。

    如此過了一會兒,不知為何那群孩子全都湊在一起走了過來,一個兩個盯著他竹筐里的東西看來看去。

    孩子心性簡單,裴應川便拿了一把出來給他們試玩。

    小孩子們的嘰嘰喳喳之中,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小女孩走近了他的攤位,那女子身上還有油煙味,應當是剛從灶上下來。

    “你要哪個,娘給你買。”小女孩指了指鳩車還有小木劍,說她兩個都要。

    裴應川報價三十五文。那女子也爽快地付了銀錢,臨走時目光卻放在了那梳子上面。

    她拿起來仔細欣賞,又在小女孩頭上比畫一番,問了價錢,看起來是真心喜歡,隨后痛快地掏了錢帶著孩子匆匆離去。

    此后也時常有一些好奇的大人來攤位前觀看,或是停下來駐足把玩,或是也買一把帶回家去。幾個孩子也湊錢買了小刀和小劍。

    總之,太陽升至半空之時,除去九把小刀和四把小木劍,剩下的全都賣了出去。

    今日這些玩具加上那把梳子共賺了二百文,裴應川覺得還算可以,畢竟都是練手之作,這活做著也不勞累。

    他收拾了一番同旁邊的漢子告別之后就離開了城里,向著城門出發。

    不多時他就看到了正坐著攤位上打著瞌睡的李老伯。

    “李老伯。”

    聽見這聲音,李老頭立刻醒了過來,連忙把身下的木梳擺放整齊。“是你呀,你這些梳子都賣得差不多了。你數數銀錢。”

    裴應川走近,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他沒想到這木梳竟然賣出去了這么多,僅僅剩下了三把。

    他不動聲色暗自觀察,然而李老伯沒等他開口就把一大串銅錢遞了過來,“年輕人,你數數數目可對。”

    裴應川接過數了數,有些小差錯,少了兩文錢,“老伯,少了六文錢。”

    “是嗎?”李老伯被他盯著有些慌神,只好找借口解釋道:“許是剛才和我賣餅的錢弄混了。”

    這錢只少了兩文,他之所以那樣說也只是為了看李老伯如何回應,若真是一個個賣出去的,銀錢自然不會有差錯。

    之前他曾把草繩也賣給了這老伯,裴應川猜想這人可能是把他的梳子也打包買走了。

    他原以為這老伯只收些小玩意,沒想到近三百文的東西他也吃得下,看來這“胡餅生意”也能賺錢。

    裴應川倒是不在意,遂又說道:“李老伯,這鳩車你若還想要,那六文便不要了再補我二十文即可。”

    李老伯一聽還要補錢才能拿到便有些不想要了,可是他心虛不想被這漢子看出來。這漢子是有些手藝的,若讓他知曉了此事以后再收這人的東西就不好壓價了。

    今日他也是看這漢子的木梳價格比城里的要低才有了收購的心思。

    “我這是小本生意,錢不好賺,我這還有一些胡餅都給你可好。”

    裴應川隔著蒸籠數了數,一共十個,這胡餅他早晨吃一個就飽,還算劃算。便包起剩下的梳子放到了竹簍里,把鳩車給了他。

    “李老伯,過幾日再見。”裴應川把餅子收好,笑著說道。他倒是還想繼續和這老伯做生意,只要對方能將他的東西全都收下。

    他走后,李老伯才抹了抹額上的汗,他明明沒做什么,怎么感覺好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一般。

    如此,裴應川來這一趟竟然賺了五百多文錢,這下買米糧的錢是不用發愁了。不過這五百文是他忙了小半個月的時間賺來的,還是不如打短工來錢快。

    但是那些活也不是日日都能等到的,如此一想,裴應川也不再糾結了,加快了腳步準備回家。

    兩個多小時后他走到了小溪村,不過現下還有另一事要辦。他先是去了村長家里,把梳子和七巧板分別留給了嬸子的兩個孩子。而后拐進村里去了葉長生家里。

    之前葉大哥又出去了一趟,算算日子他應該回來了,此刻約是下午兩點,他應當在家。

    裴應川一口氣走到了葉家門前。

    葉思流這會兒正關了院門要去學堂,見到是他十分驚訝,悄悄地跑了過來,“裴叔叔,你今天早上怎么沒有去學堂,徐夫子在我身邊站了好久呢。”

    裴應川摸摸他的頭,解釋道:“今早我有事去了城里,這個給你,快些去學堂吧。”他從背簍里取出小木劍遞給葉思流。

    葉思流攥在手心里看了看,他和他大哥也有這種小木劍,是他爹用桃木做成的。禮貌地道謝之后他一步三回頭地向小河邊走去。

    他實在是好奇得緊,不知道裴叔叔怎么會突然跑到了他家門前。

    第035章 第35章 同行

    “葉大哥, 是我,裴應川。”他隔著院子喊了一聲。

    葉長生似乎剛剛睡醒,隨意披上了外衣就走了出來。“是裴兄弟, 你這個時辰過來可是有什么事?”

    “葉大哥, 我是來問問, 我做的這些東西你收不收。”裴應川把竹筐放在了兩人面前。

    “這是什么。”葉長生蹲下身來仔細翻看,“這些小玩意做得倒是有趣, 你出多少價錢, 這在村子里可不好賣。”

    裴應川思忖片刻, 也蹲下身來同他商議, “葉大哥覺得呢,只要能賣出去,也不拘于幾文錢的事。”

    “這樣, 要不你來挑些東西吧, 這些小玩意村民們大概不會花錢買,都是拿些糧食來換,我也可以給你換成米糧。”

    這倒也好,也省得他再去買米了。“葉大哥, 除了換些米糧, 我還想換些油。”

    葉長生起身拿起竹筐帶他進了屋,“油也行, 我都給你裝一些吧。”

    他們兩人邊走邊商議,最終葉長生決定給他四斤雜糧米加一小碗的豬油。這雜糧米是從村里收來的, 成色不好, 所以他多給了一些。裴應川離開時還被李嫂子贈送了一把青菜。

    忙活了大半個月, 今日下午倒是可以去看看那個未完成的窯洞了。

    裴應川把糧食和油小心放好,又向之前買雞蛋的那位老人家買了十幾個雞蛋, 踏上了回草屋的路。

    然而,等他走到小河邊時,卻見葉思流不知為何沿著小河一路小跑了回來,他身后還有許多孩童。

    難不成是徐夫子給他們放了假。

    小路上的葉思流自然也是老遠就看到了裴應川,他抱緊身上的小布包,勢必要在裴應川離開之前追上他。

    “裴叔叔!”葉思流緊趕慢趕終于追上了他。“你剛才是不是去找我爹了。”

    “我去同你爹商議一些事,可是學堂出了什么事,今日回來得這樣早。”

    “徐夫子說今日讓我們回去溫習,這兩日他要進城一趟。”葉思流乖乖回答道。

    “好,快些回去吧。”這孩子聰明為人誠實,裴應川和他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嗯,我走了。”放假的孩子總是開心的,葉思流蹦蹦跳跳地走遠了。裴應川也沒把此事放在心上,轉身離開。

    走到村口時他還同背著鋤頭準備出門的村長說了一會兒話,村長告訴他,過些日子城里的商戶就回來收些夏日里村民們曬好的藥草,讓他找個時間把曬的草藥送到家里去,統一稱重,之后再分錢。

    裴應川前幾日時不時同秦二郎去后山,所采的藥材越來越少,但是也積攢了一些,就是種類繁雜,數量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賣上價錢。

    葉正榮知曉他擔心什么,“放心,無論什么藥,那些商戶多多少少都會收一點的。”

    既然這樣,裴應川便打算回去好好將那些藥材處理一番。

    草屋這邊,自此孟冬腳傷好些了之后,他便時不時去村里找裴容一起做些閑散的活。

    孟冬也是才知道裴容不僅飯食做得好吃,養雞養鴨樣樣都不差,裴車夫的那幾頭牛有時還是裴容照看著。

    大半個月過去了,他們幾個小哥兒之間的情誼漸深,每日一起做活一起玩耍,也算得上日日快活。

    今日上午,孟冬還在裴容家里見到了那位桑哥兒,桑哥兒性子溫和,勤快能干,就是話少了些,不過同裴容他們談起他的婚事時也沒有什么埋怨,還說他對那位漢子還算滿意。

    聽他如此說,三個小哥兒才算是放下了心。

    午時孟冬早早地就趕了回來,他記掛著裴大哥,想著提前做好飯食等著他回來。雖然他知道裴大哥一般都是下午才回。

    這幾日他前些日子種下的韭菜都長了起來,青翠鮮嫩,隨便炒一炒都很好吃。孟冬割下了頭一茬韭菜,就著雞蛋炒了炒,滋味不錯,他只吃了一點,剩下的全都在泥灶上溫著,等著裴大哥回來。

    余下的時間他一直在山坡下的洞里待著,幫忙把洞里的土運到外面,然后再裝起來拉到草屋邊的空地上。

    這大半個月來天氣愈發冷了,他的腳也好了五六成,若是離開,他或許還能在入冬的時候找到一個棲身之所。

    孟冬倚靠著洞壁休息,手指無意識地拂去墻上的泥屑,呆呆地著洞口處出神。

    他知道這窯洞是裴大哥專門挖出來留著冬日的時候住的,窯洞很小,差不多剛好能放下一張草床加一個火灶,沒有空間給別的人。

    他之前承諾過,傷好了就會離開。

    可是若是離開,他再也遇不見這樣好的人了。他的心情陡然低落下來,小小地嘆了口氣。

    就算他貪心好了,只要裴大哥不開口趕他走,只要小溪村的人不罵他,只要裴容他們還愿意把他當朋友,等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就去村里問一問村長,再問一問裴大哥,他能不能留下來。

    若是不能他就求求村長,讓他在春天的時候離開。只要撿夠木材,哪怕冬天下雪他一個人住在茅草屋里也是能活下去的。等開了春他就往南邊走,去找他娘的故鄉。

    孟冬整理了情緒,用掃把把窯洞的大土塊全都掃到了角落里,而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去了草屋。

    剛走到草屋前就看見了他親手編織的那個大竹筐,竹筐里除了米糧和一個小碗的豬油,還有好多餅子。

    裴大哥應當把東西都賣出去了。孟冬輕快一笑。

    把米糧拿出來,豬油放好,他這才四處尋找起裴應川的人影來。

    裴應川也沒讓他等待,將臉和手洗干凈后便回到了草屋。

    “裴大哥,你做的梳子和玩具都賣出去了嗎。”孟冬的眼睛亮晶晶的,劉海似乎是被剪短了一些。

    裴應川淺淺一笑,回應道:“今日運氣好,差不多都賣了出去,剩下一些同葉大哥換了些糧食。”

    “那就好!”孟冬把還溫熱著的粥菜端了出來,“中午的菜還熱著,裴大哥,你還吃飯嗎?”

    裴應川應聲看去,孟冬似乎比他還要激動,便點了點頭,迎合他的話。

    “冬哥兒,這是上次你借予我的錢,收著吧。”他從懷里掏出用草繩串著的一大串銅錢,放在了草屋面前的大石頭上。

    “好。”孟冬把錢收了起來,轉而在不遠處坐下。他這幾日不僅跟著裴容學了許多本事,還試著用挖出來的泥土做些小玩意兒,比如泥盆,泥碗之類的,一來打發時間二來是想試試能不能做出瓦罐來。

    裴應川偶爾會和他一起做,這會兒草屋門前已經擺放了許多陰干的小泥碗。

    這泥巴肥力不高,倒是挺結實,拿來糊墻做東西都可以,就是不能種東西,裴應川準備明年春天往泥巴里摻些河沙和淤泥,增加土壤肥力。

    草草吃完午飯后,他同孟冬將之前采摘的藥草全都找了出來再進行晾曬,這些藥草雖然是他采回來的,但是清洗,晾曬的活大多都是孟冬做的,所以若是掙了錢,也有孟冬的一份。

    “晚些時間我要進山一趟,冬哥兒,你可要同我一起去。”裴應川知曉孟冬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才如此詢問,每次他背著竹簍從山里回來時孟冬都十分好奇,日后天氣轉涼,就不好再往山里去了。

    去采藥的那條路不算崎嶇,讓他慢些走也是沒問題的。

    裴應川之前詢問了村長如今是何月份,他換算了一下,如今大約是十一月初,秋意漸濃,快要入冬,草屋前的空地上落葉也越來越多。也許是因為小溪村所處的地方靠近中原,四季變化還是較為明顯的。

    孟冬聽他如此說自是十分開心,他也想去山里采些東西回來。

    兩人商議過后,便一人背著一個小背簍下了小山坡。

    也許是今日去的時候不巧,兩人走到秦二郎家時沒有看見他的人影,裴應川稍微等了一會兒沒見來人,想著左右進了山也會遇上他,就先帶著孟冬離開了。

    山路到底不比平地,進山后不多時孟冬便覺得腳上有一股酸脹感,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看著前面給他開路的裴應川,孟冬不想拖累他。

    “裴大哥,我走得太慢,還是先留在這里,你快去找秦二郎吧。”孟冬停下腳步,對著前方正拿刀砍著藤蔓的裴應川說道。

    “可是腳傷又疼了。”

    孟冬點了點頭,裴大哥都給他找好了借口。

    “沒事,就在這里停下吧。這是一處平地,我們可以采些野菊花。你留在這里休息,我去附近看看。”

    此處算是山林外圍,不會有什么大型野獸出沒,而且地上的草清理干凈之后便不會藏蛇,正因如此他才會放心孟冬暫時留在這里。

    裴應川把竹筒裝著的水遞給了他,把周圍的雜草全都砍光叮囑幾句后便挑了個方向去探路了。

    孟冬接過水喝了一小口,便把竹筒收了起來。這里有很多黃色的野菊花,他之前還在裴容家里的院子里看到過。從枝干上可以看出被采摘的痕跡,說明這野菊花已經被村里人采過一回了。

    第036章 第36章 采花

    孟冬揉了揉腳踝, 休息了一會又站了起來,既然裴大哥去別處探路,那他便把這周圍的野菊花都采了。

    他放下竹簍, 一棵一棵采摘起來, 這種黃色的野菊花有一種特殊的香味, 聞多了還有一些不舒服,他采幾朵便要緩一會兒。

    裴應川安頓好孟冬后就一路向前, 走得稍遠了一些, 然而還沒等他找到采摘的目標, 倒是先發現了一處十分奇特的地方。

    距他右前方不遠處, 只見密密麻麻的雜草處忽然出現了一個裸露的怪圈,那圈里沒有任何植物,裴應川心下生疑, 折了一根樹枝當作武器緩步走了過去。

    十幾步之后, 那怪圈的面貌也全部顯露了出來,怪圈最外層是一層青灰色的石壁,向下凹陷著,石壁上長著一些苔蘚類的植物, 旁邊還有一棵被連根砍起的樹。

    這石圈中有一個巨大的縫隙, 以免萬一,裴應川撿了個小石子扔了進去, 幾秒過后,只聽“撲通”一聲, 石頭墜入了水中。

    根據下墜的時間來看, 這縫隙下面很深, 沒有流水聲,應當是之前的雨水沿著石壁流到了底部的洞穴里, 逐漸積累成了水潭。

    他用樹枝探了探周圍的石壁,確認石壁十分結實后才靠近了些,林中樹木茂盛,天光昏暗,他蹲下身,向著縫隙里看去,底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不過靠近洞口的石壁上卻掛著一件舊衣。

    莫不是之前有人掉下去過。

    裴應川沒有再看,去別處撿了根枯木扔到了洞口,而后繼續前進。

    他一路走一路看,順便還采了些疑似草藥的植物,接著走了一百米之后,林中的樹木分布逐漸稀疏,視線盡頭是一個陡坡,陡坡下方積聚著厚厚的樹葉,上方正中長著一棵較為低矮的樹,這樹上結著許多紅色的小果子,吸引了兩三只鳥兒來采食。

    此刻離得稍遠,他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果子,便出聲驚飛了那些鳥兒,走近后摘了一些下來。

    這棵樹樹身上沒有任何葉子,枝頭上全是一粒一粒的紅色小果子,頗具觀賞意味,裴應川摘了一個放在指尖碾碎,聞了聞,有一股酸澀的味道。

    這果子與他認識的那種有些相似,不過現在他也不能確定。

    手掌忽然有些疼,他連忙把汁水擦盡。這汁水流到了他前些日子做木工活留下的傷疤上,酸性的汁液與皮膚相遇,有一種皮膚被腐蝕了的痛感。

    他的手掌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看來采這果子的時候要格外注意。裴應川雖然不確定這是什么果子,不過他也不打算放過,摘一些回去問問二郎,若是值錢,下次再來多采些就是。

    他爬上陡坡時又看見了幾棵蘑菇,看顏色與菌蓋應當是無毒的,就一起采了放進背簍里。

    此后半個小時,這棵樹下半部分的果子都被他采了個干凈,把背簍的底部都鋪滿了。

    裴應川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發現了一些比較顯眼的植株,有一棵開著紫色花朵的細葉寒蘭,看顏色應當是紫燕,旁邊還有一株小些的。

    裴應川估算這株蘭花應當價值一兩銀子左右,不過他不能保證把這株蘭花活著挖回去。

    取來一根枯枝當做鏟子,裴應川沿著蘭花周圍開始輕挖,蘭花嬌貴,還需小心一些,不能傷著它的根系。

    又過了一些時間過后,他把蘭花底部用樹葉包好,隔去泥土后放進了竹簍里。那些果子擠到了蘭花四周。

    這一趟倒是收獲頗豐,裴應川也沒多做停留,辨認了方向之后準備返程。然而他剛剛起身便覺得一陣頭暈眼花。

    等到眩暈感消失之后,他扶著身旁的樹干慢慢直起身來。

    這里的伙食不比現代,他的身體狀態也因此下降了不少。這株蘭花若是能賣出去,他也不用那么操勞了。

    即便裴應川喜歡這種身處農村的自由生活,可是數月的奔忙,讓他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覺得十分疲累。

    無論身處何地,想要過上輕松悠閑的生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還需要慢慢適應。

    調整好心態和身體后,他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眼四周的景色。

    忽然,一粒水珠毫無征兆地落在了他的鼻尖。裴應川抬頭看去,這才發覺天空中烏云密布,似有一場大雨要來。

    他心下一緊,馬上背好背簍,大步跨過草叢向孟冬所在的地方趕去。

    與此同時,焦急等人的孟冬也與剛從林子跑出來的秦二郎撞了個正著。

    “是你,冬哥兒。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快要下雨了,裴大哥呢?”秦二郎用外衣捂著頭走近了些問道。

    孟冬有些慌亂,裴大哥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他本想著沿著痕跡去找他的,只好開口解釋道:“裴大哥往那里去了,現在還沒回來,我、我想去找他。”

    秦二郎聞言一驚,那里可是有一個深坑,裴大哥莫不是掉到了深坑里。他越想越后怕,也顧不上安慰孟冬了,丟下一句話便朝著林子跑了進去。

    “冬哥兒,你快些回去,我去找裴大哥。”他的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孟冬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一時不知道要怎樣才好。

    一路飛奔的秦二郎很快就走到了那個深坑旁邊,這坑邊還有腳印,正中間橫著一根枯枝,看來裴大哥人沒出事,只是還沒回來。他沿著地上的痕跡一路向前,終于看到了不遠處的人影。

    “裴大哥!是我!”他蹦起來招手道。

    裴應川無奈一笑,秦二郎性子當真活潑,為了回應對方只好也招了招手,也不知這人怎知道他在這里,或許是孟冬告訴他的。

    兩人都加快了步速,很快就在陡坡上相遇。

    秦二郎見他無事又把外衣披在了腦袋上,同他解釋道:“裴大哥,你去了多久,冬哥兒擔心得都要哭了。”

    裴應川才不信他的胡話,他知曉孟冬雖然擔心他倒也不至于快哭出來。“我知道了,快些回去吧,要下雨了。”

    “對了,裴大哥,那深坑上的枯樹是不是你放上去的。”秦二郎跟在他身后問道。

    “嗯。二郎,你可知那坑里為何有人的衣物。”

    秦二郎聞言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事兒我也問過我娘,她不告訴我。”說罷他加快步伐跑到了裴應川前面,“裴大哥,再不快些就要淋雨了。”

    他的話音剛落,原先還是一滴兩滴的小雨立刻變大了起來,秦二郎頓時后悔不迭。“早知道我不說了。”

    裴應川護好身后的背簍,最后看了眼暗沉沉的天空,跟上了秦二郎的步伐。

    兩人差不多一路狂奔,終于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孟冬看到他們一同回來,心中的擔憂立刻消散,拿起背簍前去迎接。

    裴應川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秦二郎就疑惑問道:“冬哥兒,你怎么還沒走。”

    “沒事,你的腳傷好些了嗎,雨勢漸大,若是不行,我背你回去。”裴應川看向孟冬。

    孟冬此刻還記掛著臨走時曬著的草藥,糾結了一會后點了點頭,他不想勞煩裴大哥,可是只有這樣才能快些回去。

    見他點頭,裴應川把他的背簍遞給了秦二郎,“二郎,麻煩你幫我提著,小心些。”

    秦二郎一把接過,“行行行,快些回去吧,晚了就不好辦了。”

    如此,孟冬整個人連著背后的背簍被裴應川背了起來,秦二郎在前面開路,一路順利地出了山林,不過一出山林,雨勢頃刻變大,水珠砸在臉上,讓他們連路都看不清。

    如此跑了十來分鐘后,三人終于回到了草屋。裴應川剛把孟冬放下,他立刻冒著雨把竹筐里的晾曬的草藥拿了回來,裴應川都沒能攔得住。

    秦二郎站在草屋門口,一邊甩水一邊抱怨,“這雨來得太突然了。”他一路跟到草屋來是想把背簍也帶過來,省得雨停后裴大哥還得去他們家取。

    秦二郎可不想讓他娘見到裴大哥,要不然日后他少不了被拿來和裴大哥比較。

    孟冬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把竹筐里的草藥放在了火坑邊,等待晚上燃火的時候烘干。

    裴應川見狀冒著雨去泥灶里取了沒熄滅的樹枝,把火坑里的火升了起來。

    他們的衣服都濕了一些,秦二郎濕得最多,孟冬帶著背簍又被裴應川背著,除了頭發濕淋淋的,身上其他地方都沒沾上多少雨水,裴應川也只是胸前染了一大片水痕。

    火一升起,秦二郎立刻坐在了火坑前烤衣服,順便與他們閑聊。

    “裴大哥,冬哥兒,這草屋都是你們修整的?這屋子好像變了一個樣子。”幾日不來,他都有些不確定,這還是原來那個破爛的草屋嗎。

    裴應川解釋道:“前幾日花了些時間修補了一下,不然冬日住不了人。”說著他把背簍里面的紅果子拿給了二郎看,“二郎,你看看這是什么東西,有沒有毒。”

    孟冬也看向了那圓潤的紅色小果子,顏色十分鮮潤,不像是有毒的樣子。

    “這個?這果子應當沒毒,溪哥兒說這也是味藥材,不過何大夫沒有收過,好像是用來補身體的。”秦二郎也記不清了,他好像看見過裴容用這個泡水喝。

    “那好,過幾日我去問問溪哥兒。”聽他這么說,裴應川覺得這果子應當就是山茱萸的果子,一般為曬干保存,用以泡水喝。

    第037章 第37章 生病

    火坑里的火逐漸燃起來了, 孟冬撥弄撥弄淋濕的頭發,專心致志地將竹筐里被雨淋的草藥都挑出來,擺放在薄布上一一烤干。

    他一邊做一邊聽裴大哥和秦二郎說一些田間地頭的事。

    “裴大哥, 之前我聽葉大哥說北邊打了勝仗,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起碼還有田地,不用當個流民。”秦二郎想問這事很久了。

    裴應川記得他之前曾在官府的告示牌上看到過這個消息, 只是他回了北邊也一樣是個流民, “回不去了, 誰知道哪年又要打起來。”

    “也是, 你和冬哥兒在草屋里住著也挺好的,要是我,沒有田地我怎么活都活不踏實。”

    秦二郎看了眼草簾外的雨勢, 小聲道:“這雨好像小些了, 等會兒雨停了我就回去。”

    “不用著急,把衣服烤干再說。”裴應川出聲留他。

    “好。”秦二郎笑了笑,往火坑前挪了挪,“對了, 裴大哥, 你要是不想回去不如想想辦法辦個戶籍,或許過幾日官府就要發告示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急于一時。”

    聽他們商討戶籍的事,孟冬有些猶豫要不要把他的事說出口, 然而很快秦二郎便把話題引向了別處, 孟冬再想說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盯著屋內的草簾, 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外的雨勢忽然又變大了些, 一些雨絲甚至飄進了屋子里,不一會兒草屋里也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四個屋角同時開始漏水。

    這下三人也沒有了閑聊的機會,一人守一個角,先清理雜物,后找來竹筒瓦罐接水,剩下的那一個靠近門口,漏不漏水沒啥差別。

    手忙腳亂地一通忙活后,外面的大雨復又變小,屋外的夜色也漸漸顯露出來,秦二郎站在門口眺望小溪村,決定冒著小雨回家。

    “好了,冬哥兒,裴大哥,你們做晚飯吧我先回去了,若是晚了我娘就要著急了。”秦二郎背起背簍,拒絕了裴應川留他吃飯的提議。

    此刻草屋前積了一灘渾水,外面的氣溫也下降了許多,裴應川穿著草鞋走在泥巴地里,將之前砍好的竹子抱到了土墻邊,今日下了雨,明日土地濕潤,他便把竹籬笆都圍上,這樣也省得挖坑了。

    土墻邊留著陰干的小泥碗這會兒都變得軟塌塌的,只能日后找時間再做一些。

    夜間的寒風一吹,他全身上下都泛起了一股冷意,這種冷是濕冷,涼風一吹,他覺得腦袋都脹了幾分。

    要抓緊時間給他和孟冬準備一件厚實的冬衣了。

    他的草鞋已經臟了,不如順路去山坡下看看之前挖的窯洞有沒有積水或是坍塌。裴應川很關注那個窯洞的堅實程度。畢竟冬天就靠這個窯洞保溫了。

    說起來這編草鞋的技藝還是孟冬跟著裴容學的,然后裴應川又跟著孟冬學,熬了兩個晚上才做出這么一雙,今日一穿就沾滿了泥巴。

    裴應川隨手拿地上的竹子,沿著泥濘的小路走到了挖窯洞的地方。

    原先窯洞外面堆放的泥土如今都被水流給沖到了山坡下,窯洞最外側的土層因為雨水濺落被淋濕也有了軟化塌陷的跡象。

    他用竹子戳了戳,土塊立馬墜落下來。他彎著腰小心避開滴水的地方,走進了窯洞仔仔細細將周圍的土層都查看了一遍,確認沒有漏水就放回了窯洞口。

    這窯洞如今只有個形狀,一旦下雨進出都是個問題,裴應川低著頭企圖快速通過。

    不過此時窯洞上方的水流快速劃過,泥水流至洞口邊緣帶走了一些砂石,迅速自洞口上方向下滴落。

    下一瞬,裴應川很不幸地被滴落的泥漿弄臟了發頂和肩膀。還好這泥漿不多,他揪過一片樹葉匆匆地將發頂上的泥沙擦拭干凈,又用樹枝把肩膀的泥漿清理大半。

    只能怪他一時沒有注意。

    天馬上要黑了,裴應川受不了這臟亂,來到草屋同孟冬說了一聲便立刻跑到水洼邊洗漱去了。

    孟冬正在準備飯菜,也沒聽清他說的是什么,匆匆地點了點頭。

    他正在做蘑菇粥,這蘑菇不僅有裴大哥摘的,還有秦二郎送的,都還新鮮著,孟冬怕破壞了蘑菇的鮮味才選擇了燉粥。

    泥灶上面的稻草被風吹走了,濕淋淋的不好做飯,他便把瓦罐竹筒都帶到了火坑這里,今日就先在這里吃晚飯。

    今天還有餅子,可以和粥一起吃。餅子不大,孟冬吃不了一整個,所以他只拿了一個出來放在火邊烘烤著,空氣里除了蘑菇粥的味道,還有烤餅子的焦香味。

    做完這些后,孟冬一邊等裴應川回來,一邊掂了掂他今日采的野菊花的分量。

    他不知道這些能買多少錢,他想把菊花賣了給裴大哥還有自己都準備一件冬衣。布可以找嬸子買,嬸子家有多余的布匹,裴容說粗布很便宜,但是布衣里面要填充亂麻和棉絮,村里人家里都沒有余下的,讓他去找葉長生問一問。

    想及此孟冬又有些氣餒,就算準備好了粗布和亂麻,他也不會制衣,只能出錢請村里的老婆婆或是么么們幫忙做了,但愿他的錢足夠做出兩件冬衣來。

    孟冬還在發呆,就聽見身后窸窸窣窣的,他回頭一看,裴大哥竟然濕淋淋地回來了。

    “裴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孟冬被他這副樣子嚇到了。

    這些日子裴應川的頭發長長了許多,他早先學著秦二郎的樣子將頭發都扎了起來,如今全都散落下來看起來稍顯凌亂。胡亂地把頭發用草繩綁起來,裴應川這才有空回話。

    “剛剛去窯洞時頭發沾上了泥沙,我去洗了洗,別擔心。”他解釋道。

    “好。”孟冬小聲回應。自裴大哥的頭發長長之后他就再未見過對方散發的樣子。如今他散著頭發忽然出現,火光昏暗,他的大半張臉都被掩在頭發下,裴大哥生得又高大,一言不發的樣子十分有壓迫感。

    “裴大哥,我用菌子做了粥,還有烤餅子。”孟冬介紹道。

    “……好。”裴應川回答道,他覺得有些困了。

    聽他無力的話音,孟冬發現了不對勁。自剛才裴大哥進來情緒就有些不對,以往自己做飯他會幫忙拿好碗筷,還會順便把瓦罐取下來清洗,今晚不知為何,他整個人木木的,回答也慢了許多。

    孟冬沒有出聲,盛好了粥遞了過去,順便觀察著裴應川的動作。

    見到他的發絲還在滴水,孟冬讓開一些,好讓他能更靠近火坑。

    兩人沉默著吃完了今日的晚飯。

    裴應川覺得或許是今夜淋了雨,他有些感冒,頭昏腦脹身體酸軟,好在喝完孟冬做的粥后癥狀輕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早早地去了草床上休息,期望明天醒來時一切如常。

    他之前感冒發燒,大多是休息一夜清晨起來就會痊愈,裴應川覺得這次應當也是如此。于是還沒等孟冬有機會詢問,他就睡了過去。

    孟冬放好水壺,從簾子里退了出來,他看了看縮在被子里的裴應川有些擔心。

    “裴大哥?”這才一瞬的工夫,裴大哥怎么就睡熟了,他的頭發還濕著……

    孟冬悄聲走去火坑那邊添了一些稍粗的樹枝,又在墻角擺好了接水的瓦罐,最終還是沒有再出聲,回到了草屋最里面休息。

    清早時又下了一場大雨,孟冬被風聲吵醒,天還未亮就醒了過來。稻草床很暖和,旁邊還有水壺做成的火爐,夜里一點也不冷。

    只是一起床,寒意便從四面八方涌向身體各處,讓他貪戀起床鋪的溫暖。

    孟冬迅速穿好外衣,起身察看。

    昨日用來接水的瓦罐都滿了,屋頂還在滴滴答答滴著水。

    他現在顧不上這個,三兩步就來到了火坑前,用灰燼里還未熄滅的木炭重新燃起火來。

    風雨聲這么大,裴大哥應當早就醒來了才對。

    孟冬猶豫了一瞬,最終往裴應川的草床方向挪了挪。

    “裴大哥?”依舊沒有人回答。

    孟冬沒有再喊,遠遠地端詳著他的面容,他之前發熱的時候額頭和臉頰都有熱意,可是裴大哥的臉色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什么變化。

    會不會是他過于擔憂了。孟冬想了想,準備等一會兒再喊。

    裴應川其實聽到了孟冬的喊聲,只是他太累了,雖有一絲意識清明還是醒不過來。

    他昨日夜間確實發了熱,半夜被渴醒之后他起床喝了許多的水,喝水時他摸了摸額頭,確認自己是溫燒,而后的事他就沒了記憶,如今全身酸痛,十分疲累,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睡,難受極了。

    就在他再次失去意識之前額前忽然傳來了一絲涼意,一只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動作很輕柔,是孟冬。可惜裴應川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睡了過去。

    只有孟冬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現在才確信裴大哥沒有發熱,應當就是睡沉了沒有醒來。

    既然如此,孟冬很快便撤回了手,一連退后了好幾步,最后回到了草屋最里面。

    算了,還是等裴大哥自然醒來吧,若是天亮了還不醒他就去村里找溪哥兒。孟冬甩了甩手,神色有些不自然。

    第038章 第38章 冬衣

    “咳咳!” 裴應川覺得呼吸不暢, 連咳了好幾聲才蘇醒了過來。

    屋內光線昏暗,外面還有點點滴滴的雨聲,火苗燃燒產生的淡淡煙味沖淡了雨后空氣中的腥味。

    不時有細小的涼風, 穿過草簾和土墻之間的縫隙, 帶來微涼的水汽。

    裴應川摸了摸額頭, 還好,沒有發燒, 只是酸痛的手臂提醒著他——他昨夜確實發了熱, 現在已經是燒退之后了。

    “咳!”又是一聲咳嗽。他不顧身體上的疼痛匆匆穿好了外衣出去查看, 屋內很安靜, 孟冬不在這里。

    “冬哥兒?”話音一出口,裴應川稍有些遲鈍的大腦忽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聲音和之前剛被秦家兄弟從河里撈出來的差不多, 嗓音一樣的沙啞, 喉嚨也是一出聲就疼痛不止。

    “裴大哥,你醒了。”孟冬端著瓦罐掀開草簾,一見到他心下的擔憂立刻消散了大半。

    他剛剛才去水洼邊洗了瓦罐取了水,準備回來煮粥等待裴大哥醒來, 沒想到一回來就看見人起了身。

    “嗯。”他的嗓音很啞, 孟冬也聽出來了。

    “昨夜吹了風,醒來后聲音就變成這樣了, 別擔心,明天就好了。”裴應川隨手接過孟冬端著的瓦罐, 將其放在了火坑上面。“我去洗漱, 快進來吧。”

    孟冬立刻進了屋給他讓出位置。

    今日的早飯是野菜雞蛋粥。孟冬看了一眼門口還在搖晃的草簾, 而后專心準備早飯去了。

    等裴應川收拾齊整再進來之時,野草雞蛋粥已經盛好放在了他常坐的那一塊地方。

    兩人圍著火坑吃起了稀粥。

    雖然見著人現在看著好好地, 只是嗓音沙啞了些,但是孟冬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還沒等孟冬出口詢問,裴應川就先說起了話,“冬哥兒,我有些不舒服,晚些時候要進村一趟去找何大夫。雨天路滑,你行走時要多加——”

    孟冬放下竹碗,立即回答道:“我也去。”

    “——小心。”

    裴應川頓了頓話音,“好,那便一起去。”他并沒問緣由。

    如此,吃完早飯后兩人便匆匆忙忙洗完瓦罐和竹碗,裴應川加了些柴火,孟冬數了一大堆的銅錢,兩人收拾好后一腳深一腳淺地從泥巴路上走了下去。

    這泥巴路一下雨就積水,孟冬走在裴應川身后,前端的路被他踩過之后就成了一個泥坑,孟冬一腳踏進,立刻陷入其中,差點抬不了腳。

    他越是想把腳抬出來陷得越深,再掙扎下去,只怕另一只腳也要拔不出來了。

    孟冬使了好大的力氣還是沒能成功,只能不斷嘗試著。

    裴應川剛走了兩步便覺得身后的人似乎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只見孟冬正拎著褲腳站在路中間,一邊盯著身下的泥潭,一邊左右晃動小腿。

    泥水很涼,孟冬的腳踝沒入水中,小腿往下都浸入了寒意。他冷極了,咬著牙使勁一用力,陷入泥水中的左腳這才拔了出來。

    孟冬抬起頭,裴大哥正在看他。“我沒事,我們快些走吧。”

    裴應川也知曉了是個怎么回事,便往回走了幾步,伸出手拉著孟冬的手腕把人帶到了身前,“你在前面走,一定要小心。”

    “好。”

    這樣一調換,兩人的行進速度立刻快了許多,好在進村的路上泥巴較少,路上鋪的有細碎的石子,兩人稍稍整理了一番就朝著何大夫的竹屋邊出發。

    昨日徐夫子放了假,今日也不急著去學堂里。

    竹屋里,何錦溪拿出了一盞茶壺,備好熱水,仔細地泡了一壺清茶。周圍氤氳起清淡的茶葉芳香,他拿起一本醫書,皺著眉頭細細鉆研。

    何大夫在一旁落座,隨口問了一些病癥,何錦溪便一一回答。

    若是答對,何大夫臉上的笑意便增加一分,若是答錯,他也耐著性子仔細同何錦溪講解,一老一少如此相處還算和諧。

    竹葉沙沙,何大夫遙望一眼就知道來了人,這個時辰拜訪,多半是村里的人前來求醫。

    “溪兒,你去看看,若是病癥嚴重你沒有把握,再帶到我這里。”何大夫拿起何錦溪落下的醫書隨手翻了幾頁。

    “好,爺爺,我去了。”

    何錦溪打開房門,就看見了不遠處的裴應川和何錦溪。

    他提起醫箱,前去迎接。

    “溪哥兒。”孟冬走在前邊先開口問了好,裴應川緊接著也打了聲招呼。

    見他們兩人神情都沒有異色,何錦溪便知不是什么急癥,便打開院門把人引進來,帶到了旁邊的藥房里。“冬哥兒,裴大哥,先到這里來診脈吧。”

    “好,麻煩了。”裴應川和孟冬一同跟了上去。

    此次病癥不嚴重,何錦溪問了來看病的是裴應川之后,詢問了日常作息吃食之類后就開始診脈,最終得出結論,裴應川是得了風寒之癥,不過更為嚴重的是他憂思過多,身體過于勞累,往后幾日需要注意休息,不可過度勞累,虧了本源。

    溪哥兒說的這些與裴應川猜的都差不多,聽完了溪哥兒交代的一些注意事項之后,裴應川也想好了后幾日養病的安排。

    他對自己的身體十分重視,不過有些事也不能落下來。

    “好了,我去配藥。”

    風寒是常見的病癥,十分鐘后,何錦溪就配好了藥,兩人離開之前,他又給孟冬診了脈,幸好孟冬恢復良好,不需要再復診了。

    兩人交了藥錢,同溪哥兒告別,順著原路離開。

    何錦溪記錄好今日就診人數和病癥,提著藥箱回到了何大夫身邊。

    此刻何大夫正端著一盞清茶,怡然自得地配著藥。

    何錦溪放下藥箱,走近了些,“爺爺,您這是配的什么藥。”

    “這是給學堂的徐夫子配的,他那個老家伙,時不時地就要病一場,還得我麻煩我給他配藥,就是不知道休息。我看啊,就是少教訓,再這樣下去,過兩年,小溪村的夫子就要換人了。”

    何錦溪知道他爺爺這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如此,實則十分關心徐夫子的病癥。

    “那爺爺你就替他多操一份心吧。”

    “我操的心還少嗎,唉!”何大夫放下茶杯,看著何錦溪忽然記起一事來,“對了,程小子呢,都要入冬了,他今年怎么還沒有回來。”

    往年這個時候,程小子都會找他診治身體再買上一大批傷藥,今年他若不回來,他準備的藥可就要留給別人了。

    “我也不知道。許是有事情耽擱了,再等等看吧。”何錦溪不想和他談論這個話題,找了個借口拿起醫書離開了。

    兩人走到村口,孟冬還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去找嬸子買些粗布,不過裴大哥剛拿了藥,正需要人照顧,于是他就把這事擱置了下來,預備等晚上或是明日再去找嬸子商量。

    回到草屋,裴應川喝完孟冬煎好的藥,難得地還在白日就去了草床上休息。他原本只想躺下來休息一會兒,然而喝了藥之后困意上涌,竟是立刻就沉入了夢鄉。

    見他呼吸安穩沒有異樣,孟冬才放了心,坐在火坑邊陪著他靜靜地坐了半個小時。

    等了許久見人依舊是沉沉睡著之后,孟冬放緩動作把積攢的銅錢全都拿了出來。他現在約有五百文錢,留一百文急用,剩下四百文不知道能不能給他和裴大哥做一身粗布冬衣。

    如果不夠,就先給裴大哥做,他的等草藥賣出去攢夠了錢再做也行。

    計劃好后,孟冬給昏睡著的人掖了掖被子,臨走時看了眼天空,確認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下雨之后就離開了草屋。

    前段日子稻谷剛收,連著的大晴天也給了村民們晾曬稻米的時間,不過這一場雨來得突然,村長家里存放糧食的屋子進了水,家里放的稻子被雨淋濕了一些,好在不多,繞碧玉便把濕的稻米挑出來,準備這兩天吃掉算了。

    “嬸子。”是孟冬那孩子的聲音,他怎么一個人到村里來了。饒碧玉放下手中的簸箕,走了出去。

    “冬哥兒,快進來吧,用這個擦擦泥巴。”饒碧玉給了孟冬一塊布巾,孟冬這孩子身上沾滿了泥點子,像是在外面泥水里跑了一圈。

    “謝謝嬸子,我不進去了。”孟冬跺跺腳把鞋底上的泥巴甩去,他身上有些臟。

    “是你一個人來的,你大哥呢。”

    “裴大哥昨日淋雨,溪哥兒開了藥,現在還睡著呢。”孟冬說著把錢掏出來,“嬸子,我想同你買些粗布,給裴大哥做一件冬衣。”

    “當然好,你和你大哥都知道心疼對方。”繞碧玉把他遞來的錢推了回去,“你只想著你大哥,也不想想自己。做一件冬衣,要不了那么多銀錢。”

    “你大哥如今又不在這里,量不了尺寸也做不了。不如這樣,嬸子這幾日要給螢兒做過年的新衣,正好也量量你的尺寸,先把你的做了,你回去用我的尺子把你大哥的尺寸再量一量,跟著嬸子學著做。”饒碧玉給他出主意道。

    孟冬知道,這種縫衣服的針線活教起來很麻煩,若是他能學會,以后每年都不用請人做衣服縫東西了。嬸子對他們真好。

    孟冬心生感動,感激地點了點頭。

    “快進來,嬸子這有好幾種顏色的布,你選選要做哪種顏色的。”

    饒碧玉確實是有心教他,這幾日她小兒子都在家里,她得照看著,剛收完稻子田里也沒什么活。左右時間多,做一件衣服也是做,做兩件衣服也是做,不如幫他們一個忙。

    第039章 第39章 休養

    如此休息了兩日后, 裴應川的感冒已經痊愈了,也虧得他穿來之前身體素質良好,及時就了診喝熱藥, 這才又恢復了之前精神的模樣。

    當然, 這也多虧了孟冬的照顧。他昏睡那日, 孟冬一人負責煎藥、打水和做飯等所有的活,沒有他, 僅靠裴應川自己是萬萬不可能恢復得這么快的。

    既然身體已經大好, 那就沒有再休息下去的必要。今日起了早, 他仍打算按照之前的安排去學堂里。畢竟文經雖然是孩童的啟蒙書籍, 但也不是他這個成年人幾天半個月就能學完的,想要閱讀無礙,起碼還要再學一段時間。

    早餐是烤餅子和煮雞蛋, 之前拿回來的餅子還能保存一段時間, 而且孟冬好像不喜歡這餅子,因此還剩著五六個。

    “裴大哥,你今日還要去村里嗎?”孟冬隔著簾子問道。

    自剛才起,他就在草簾后面翻找著什么, 弄出的聲音忽大忽小, 這會兒終于鉆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根麻繩, 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嗯。可是有事?”裴應川應聲看去。

    “沒有,之前我請嬸子幫我們做冬衣, 她讓我量量你的尺寸。”孟冬猶豫一瞬, 還是沒說實話。嬸子都把布都選好了, 就等著他去報尺寸了。

    “好。”裴應川沒想到孟冬已經請嬸子做了冬衣,他原本也是計劃要去請嬸子幫忙的。提前做了也好, 只是不知道做一件冬衣需要多少錢,孟冬的錢還夠不夠。

    既如此,等他從學堂回來之后經過村口時再把他那一份錢交給嬸子。

    裴應川接過繩子,先量了胸圍,腰圍,量后打個結,插上木棍當做記號。

    孟冬在一旁看著,見他測量完畢,便接過繩子幫忙測量裴應川的手長腿長以及身高。確認好各部分的長度后,他把繩子隨意一團,放進了竹筐里,而后更是連一刻停歇都沒有,急匆匆地同裴應川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他還是頭一回這樣著急。

    裴應川把草屋收拾干凈,也帶上了沙盤進了村。

    一路上不僅偶遇了幾位小溪村的村民,更是和來上學的孩童們撞了個正著。等走到教室時,他的身后已經跟著一群小蘿卜頭了。

    今日走時忘記了帶木凳,裴應川只好湊合著盤腿坐在了地上,拿出文經默默誦讀。

    幾分鐘之后,徐夫子匆匆趕了過來。

    幾日不見,徐夫子臉上盡顯疲態,不僅眼下一片青烏,身影也較前日單薄了許多,不復之前的樣貌。

    他輕咳兩聲示意孩子停下誦讀,準備上課。

    倒是難為徐夫子了,身體不適還要來教導孩子們學習。

    之前徐夫子同意他來旁聽,裴應川便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般交了幾斤米糧當做束脩,小溪村地處偏僻,沒什么人知道。可見徐夫子開設這學堂,一不為名,二不為財,只是出于自己的堅守罷了。

    他聽課加自學,進度比丙班學生快了許多,今日聽徐夫子教導原只為復習。

    裴應川端正身體,再不敢有一絲懈怠,認認真真地聽起了課。

    上午三個班教學結束后,徐夫子明顯有些不舒服,早早地就離開了學堂,往村里去了。他這一反常舉動也讓學生們都心生擔憂。

    現在還不到下學的時間,裴應川打開葉思流借他的文經,繼續溫習。

    見他不走,本來正要和伙伴們一起離開的葉思流重新放下了布包,跑到了裴應川面前。

    “裴叔叔,你怎么不回家。”他學著裴應川的樣子,試著將自己的小短腿也盤起來坐在地上。

    “時辰還早,晚些再回。”裴應川隨意說道。

    見他拿出書本學習,葉思流也把自己的算經拿了出來,一大一小就這樣坐在了地上學習。

    遇見不會的,葉思流下意識就想去求助他,便把自己的書挪到了裴應川面前,小聲詢問。

    裴應川接過來一看,是些求圓面積的題,只不過題目要求他有些看不懂,只能讓葉思流給他翻譯。

    于是這樣裴應川能學到了新字,葉思流學到了新的解題思路,兩個人倒是互補。

    如此半個小時過去了。匆匆從何大夫那里返回的徐夫子又回到了竹林里。

    他一走進屋子,便聽見學堂里有兩道人聲,他輕拍胸口,小小地咳嗽了兩聲之后,便準備去催促孩子們快些回家去。只是還未進門,就發現這聲音十分耳熟,走近了些看見背影就確定了話音的主人。

    是那個前些日子曠了課的那個漢子,還有葉家的小子,兩個人似乎在商議一道算術題。

    他沒有打擾,仔細地聽兩人的交談,然而越聽心下越是顫動,這漢子解題時侃侃而談,不像是沒有學過的樣子,怪不得他每日下午從不來聽課。

    只是奇怪的是,這人竟然不識字,題目含義還需要葉小子給他講解。他聽老何說這人失了記憶,難不成失憶還有這樣的效用。

    “咳咳。”徐夫子喉頭一癢,忍不住輕咳出聲。

    原本坐在地上的裴應川和葉思流應聲看去,只見徐夫子緩步朝著他們走來。

    “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么。”

    “夫子,我在教裴叔叔認字。”

    葉思流這話說得倒也無錯。

    徐夫子走近,將懷中的算經遞了過來。“你們倆替夫子解一解這上面的題。”

    葉思流歪著腦袋琢磨著那些題是什么意思,而后一字一句解釋給裴應川聽。

    裴應川仔細聽著將題目記下,這些算術題大概是初中水平,不過也不算簡單,做出來需要一些時間。只是他會用自己的方法解題,卻不會使用這算經上的定理。

    沒辦法,他只能盯著徐夫子的目光,思考片刻后一點一點地說出自己的解法。先前他同葉思流講解之事不知道徐夫子聽去了多少,現在也無法裝作不會了。

    徐夫子越聽越驚奇,這人思緒雖混亂了些,但是勝在方法新穎,解題之法同樣有些奇怪,不過也自有一番道理。若是他沒失憶,年歲再小些,定是個科考的好苗子,只是現下這般實屬有些尷尬。

    于是也沒等裴應川說完,他就把那本書從葉思流手中抽了出來,叫停了裴應川的回答。

    “停,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解法。已近中午,你們快些收拾東西回去吧。”

    聽徐夫子如此說,裴應川和葉思流立刻起身收拾東西,并同徐夫子告別。

    就在他二人即將走出學堂前門時,身后忽然傳來幾聲輕咳和翻書的聲音。裴應川不禁回頭看去,卻見徐夫子坐在木椅上圈圈點點,寫著什么。

    徐夫子發現他沒走,催促道:“快些回去吧,下午也不可來遲了。”

    裴應川不知道徐夫子是何意思,他之前可從未上過下午的算經課程。奈何徐夫子說完后便離開另一間屋子休息,葉思流也在前方等待著他,現在已不好再問。

    他們走后,徐夫子所在的那間屋子里立刻彌漫出了一股濃濃的苦味。

    同葉思流在小路盡頭分別后,裴應川一路走進村,順路買了些豆腐,到路口時拐到了村長家。

    今日徐夫子下課早,因此即便耽誤了一段時間仍未到中午。這會兒村長和饒嬸子應當正在屋內。

    裴應川加快腳步,卻不想先看見的是坐在院子里的孟冬。他此刻正拿著一把剪刀裁剪布料,從動作中能看得出來不太熟練。

    旁邊的竹筐里還堆放在一堆碎布和針線,不知是作何用途。

    還未等他出聲,剛抱著藍布出來的饒碧玉一眼就發現了他,連忙喚道:“裴小子快些把冬哥兒帶回去吧,他一心記掛著給你做冬衣,學到入迷,都不愿回去了。”

    “冬哥兒好學,麻煩您了。”

    “嬸子,那我和冬哥兒就先回去了。”裴應川打開院門,向孟冬走去。

    “去吧,冬哥兒,你晚上再來跟著嬸子學。”繞碧玉放下布料,把上面的線頭都挑了出來。

    孟冬正在飛快地把布料鋪疊整齊,以免留下折痕。

    “先回去吧,今日買了豆腐。”裴應川越走越近,自然也察覺到了孟冬的緊張,他此刻低著頭,耳尖處血紅一片。

    裴應川收回目光,將他身旁的剪刀拿走,以免他收拾東西時不小心被劃傷。

    深藍色的布料被疊放整齊,孟冬這才站起了身,跟在他身后慢慢走著。

    他不知道裴大哥有沒有把嬸子說的話放在心上。猶豫著要不要出口解釋。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都沒有出聲交流,幾分鐘后便到了草屋門口。

    待裴應川停下腳步,孟冬匆匆說完要去準備午飯之后就拿起柴刀跑到了他的小菜園里。

    菜園里的韭菜鮮嫩欲滴,蘿卜葉片也長了起來,還有一些裴應川認不出來的蔬菜,雖然幾近深秋,小菜園里仍是一片生機。

    裴應川放下豆腐,暗自思忖,他雖然性子冷淡了些,但也不是遲鈍之人。他有情,亦有顧慮。

    冬衣做好之時就要入冬了,冬哥兒的傷勢應當已痊愈無礙,不知道到那時,這草屋會不會愈發冷清。

    將泥灶升起火后,他淘米煮飯,見孟冬仍未歸來,調轉腳步去往了山坡下的窯洞。

    這窯洞也要抓緊時間修起來了,今早孟冬幫他測量身高時,他又估算了孟冬的身高,這窯洞深度應當是剛剛好。明日再挖一些,看看能不能做出火炕

    第040章 第40章 挖筍

    從窯洞那里出來后, 裴應川發現短短一刻鐘時間,孟冬就將今日的午菜做好了。

    吃午飯時兩人都沒有提上午的事。

    “下午我還要去學堂里,晚些時候再回來。”裴應川說道。孟冬點了點頭。等裴大哥離開后他再去找嬸子。

    ……

    約莫已到下午上課的時辰, 裴應川將中午砍來的細樹枝扔到了竹籬笆旁, 稍微整理了衣物便離開了草屋。

    見他離開, 孟冬把曬野菊花的簸箕擺放到陽光下,而后邁著小步走到了那堆樹枝旁。

    這些都是用來圍籬笆的, 自此上次裴大哥把那姓孔的教訓了一頓之后, 那人再也不敢來了, 只是孔大娘還會時不時出現在林子旁。

    孟冬抽出一兩根枝條, 試了試它們的柔韌度,確認沒有問題之后又放回了樹枝堆里。

    時候不早了,他要去嬸子家里學做衣服了。

    他站起身, 將草屋外的東西都收好, 堵住草簾,這才下了小山坡。

    小山坡地勢較高,他一眼就看到了背著兩個大背簍的秦小雙和秦二郎。他們兩人隔了一些距離,小雙在前, 二郎在后, 好似鬧了什么矛盾。

    孟冬沒有過多關注,徑直去了村長家里。

    學堂里裴應川一邊聽著徐夫子講解算術題目, 一邊掏出他的沙盤開始寫寫畫畫,他不知徐夫子為何喚他前來, 只好等到下學后再去詢問。

    等待了兩個多小時之后, 徐夫子終于示意下課, 仍舊比往日要早一些。這一次裴應川讓葉思流先走,不必等他, 而后才去了另一間屋子尋找徐夫子。

    “進來吧。”徐夫子的聲音自屋內傳來。

    徐夫子的居所就是這間小屋,屋子外表簡樸,整齊干凈,此刻兩側窗戶緊閉,門正虛虛掩著。見徐夫子示意,裴應川便推開了木門。

    “徐夫子。”

    “這邊。”徐夫子給他指了指座位,“今日我要你來,是有一事想要詢問與你。”

    “你在算術一道頗有天賦,若是日后苦學文經,勤耕算術,明年春天倒是可以去考場上一試,也許還能考出個功名。不知你可有這個想法。”

    裴應川搖搖頭,“夫子,我一個逃難來的流民,連戶籍文書都沒有,怎能去參加科考,另外我家業未立,每日還需做工以求過活,并無閑暇時間去學習。”

    “再者每年有那么多的學子參加科考,榜上有名的也只是寥寥數人,我年歲大了,只求識些字,能夠勉強過活。”

    徐夫子早就知道他會這說,他此前一問也是不死心罷了。“你說得對。不過你天資甚好,不應浪費。”

    此話一出,裴應川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哪里有什么天資,只是之前已經學過一遍罷了。

    “咳咳。”徐夫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前幾日大雨,他受了寒氣,引發舊疾,雖然這幾日已轉好許多,但是最近常覺勞累,怕是要不行了。

    他雖然不想浪費這人天資,但是……徐夫子輕撫胸口,回憶起之前何大夫的話。

    “我想同你商議一事,每隔一日清晨,你到竹林來幫我批改前一日的算術課業,我付你二十五文。”

    這人雖然方法多樣,卻沒學過算經上的內容。讓他幫忙批改,既能讓他繼續學習算術,不會荒廢了天資,也能讓他這個老頭子多些休息時間。

    “這樣如何。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能出錯。”

    裴應川一時間不知道徐夫子想要做些什么,不過這要求倒也不高,只需要他把算經上的內容學會,每日花點時間批改就是,一個小時約二十五文,比打短工的時薪還要高些。

    他確實有些心動。默默地謀劃一番后,裴應川最終選擇答應。他大概知曉徐夫子的意思,只是恐怕要辜負他了。裴應川根本無意科考,那條路太累,時間成本也高,不適合他。

    既如此,徐夫子和裴應川就達成了協議,徐夫子還給他寫了一份文書,按上了兩人的手印。批改的時間也改成了傍晚,裴應川有時需要起早進城,只有晚上有空。

    拿上文書和徐夫子贈與他的算經,裴應川走出了竹林。

    如今又得了門兼職,他的心情也暢快了許多。

    回去時他沒有再去找孟冬,一個人先到了草屋。

    之前他從山里挖來的蘭花被他放在了草屋的角落,這種細葉寒蘭花期很長,只要植株不死就能一直養著,若是賣不出去他就移栽在草屋門前。

    將那堆樹枝打散,裴應川決定在孟冬回來之前先把靠近林子那邊的籬笆圍上。

    “裴大哥!裴大哥,是我,二郎。”秦二郎早前已經來過一回,只不過他來時孟冬已經離開了,這會兒才等到裴應川回來。

    “二郎,有什么事嗎。”

    秦二郎邁著大步走過來,順手放下背簍,而后湊近他耳邊道:“裴大哥,去不去挖竹筍?”

    “去哪里挖。”秦二郎這樣子有些不對,不像是去挖筍的,倒像是去偷筍的。裴應川只能先問個清楚。

    “去那小林村和咱們村子里的野林子里,那里有一小片竹林,只不過村長不讓我去。今早我和小雙去了別的地方都沒有挖到,只好去那里看一看了。”

    秦二郎也很疑惑,“今年的筍子怎么這么少,是不是被村里人挖光了。我也沒看到村里人去挖呀……”

    “村長為何不讓你去?”

    “那野林子是兩個村的分界,就和你前面這個林子一樣,里面住的有他們的人,不過我們只挖靠近咱們村子這邊的,不會越界的,你放心。”

    “好,那便一起去吧。”挖些回來還能改善一下他與孟冬的菜色。

    裴應川再次確認不會出事之后,便提了個竹筐,同秦二郎一起下了小山坡。

    在秦二郎的帶領下,兩人沿著不知名小路一路向前,走了一個時辰后,裴應川遠遠地便看見了一條大河,河面雖然不是非常寬廣,但是仍有小溪村那條小河的數倍寬,一群鳥兒正在河岸邊盤旋覓食。

    “咱們村的小河就是從那條大河引的水,裴大哥,你看快到了。”

    裴應川這幾個月的活動地點不是小溪村就是城里,如今突然見到陌生的景色竟有些新鮮感。

    河邊略有些風,秦二郎給他指了指路,兩人沿著田埂一路進了林子。

    竹林里竹子高大,下面幾乎沒有雜草,竹子分布很密,裴應川放下竹籃開始四處搜尋。

    “裴大哥,這竹林太密,沒什么筍子,而且好像被人挖過了,不剩下幾個了。”

    秦二郎話還沒說完,裴應川就發現了一個小土包,用樹枝扒開表層的裂縫,青灰色的筍殼就露了出來。“沒關系,應當又長出來了一些。”

    “我看看。還真有,裴大哥你看得真準。”

    秦二郎迅速掏出鏟子開始刨土,兩人合作,很快竹的全貌就暴露了出來。

    “還挺大,不知道去了筍殼還有多少。”秦二郎掂量片刻,估算重量,而后扔到了竹筐里。

    “走吧,去找下一個。”首戰告捷,裴應川的自信心也上升了許多。

    兩人一拍即合,一同往竹林深處走去。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約莫黃昏時刻,兩人灰頭土臉地從林子里鉆了出來。

    今晚他們挖的筍子都沒有第一個大,不僅小還難挖,兩人心急找筍子竟是連路都忘記記了,知道林子忽然昏暗了下來,兩人這才意識到已是好幾個小時過去了。

    雖然筍子小,但是他們的收獲還算可以,秦二郎的背簍被填滿了一大半,裴應川的小竹籃也已裝滿,懷中還抱著一株結了紅果子的植物。

    這植物葉子為墨綠色,果子為鮮紅色,十分顯然。秦二郎對這植物也沒什么印象,兩人聞了那果子的汁液后都認為它應當是什么珍貴的藥材,便留下了兩小棵還沒長成的,把這最大的一棵挖了出來,留著日后去問問溪哥兒。

    總之這一趟算是收獲滿滿。

    草屋里,孟冬做好了晚飯久久等不到人回來,他心下擔憂,時不時就要去門口張望。

    這籬笆圍了一半,裴大哥應當是突然離開的,也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之前,裴大哥每次晚歸都會提前告知他……

    是不是因為聽到了早上嬸子說的話,要特意避開他。孟冬如此想著卻又立刻否定,裴大哥不會做出這樣讓人擔心的事。

    天要黑了。人一刻不回來,他便一刻不安寧。

    孟冬倚在土墻上等了良久,涼風一吹,他便立刻打了個寒戰。直到最后一絲霞光消失殆盡,也未見有人出現。

    他走進屋里,點燃了新買的油燈,用小石頭擋著夜風,將其放在了門口的大石頭上,替他等人歸來。

    急著回來的裴應川和秦二郎又遭遇了一件難事,他們兩人穿過田埂時摔了一跤,背簍和竹筐里的筍子灑了大半,兩個人又摸黑一個一個撿筍子。

    秦二郎害怕有蛇咬他,閉著眼睛一番胡亂摸索,兩個人在田里找了許久,如此又耽誤了一些時間。

    幸好裴應川走慣了夜路,一路拉著秦二郎的衣袖加快步速把他帶回了村。

    把滿滿一竹籃的筍子丟到門口,裴應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抬起腳步,隨手拿過石頭上快要燃盡的油燈,輕輕一吹。

    “是誰?”孟冬聽到了走路的聲音。他悄悄起身,攥緊木棒靠在墻后大聲詢問。

    “是我。”裴應川端著已經熄滅的油燈,將草簾掀開一道縫隙。

    也許是因為火光將孟冬整個人映襯得很暖和,也許是因為前幾日才生了病,今日又忙了一天,身體勞累。幾乎是看到孟冬的第一眼,裴應川便困意上涌,很想睡覺。

    “裴大哥,快去睡吧。”

    孟冬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憊,于是接過油燈背對著他掖了掖草簾,讓他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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