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李晦夜半上門,一連騷擾來杜彥之十來天,讓后者那本就不太茂密的頭發(fā)更稀疏了幾分,但杜彥之卻仍舊什么也沒說。
李晦:“……”
這嘴也太嚴(yán)了吧?
杜彥之這邊的進(jìn)展不如人意,那邊趙敦益也不讓人省心。
李晦幾次聲明似乎都沒起什么效果,趙敦益確實沒把祭品擺在他跟前了,但私下里小動作肯定沒停。再一次被詢問祭祀用的三牲后,李晦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她不愛吃!
趙敦益:???
五谷三牲,祭祀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就沒聽說過還有神仙“不愛吃”的?
話說回來,原來神仙真的會吃啊。
趙敦益深覺自己長了見識,果然這種事還得問問當(dāng)事人。
再抬頭看看,李晦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yuǎn)了,趙敦益連忙出聲,“唉,別走啊,你先告訴我,祂愛吃什么!”
李晦:笑女朋友可愛。 林一簡腦子里瞬間像投下了一枚原子彈,被炸的一片空白,什么也聽不見。
手指還下意識往屏幕下滑動。
估計是一開始看到“B612”拽的二五八萬群備注都不改一個,還實名力挺她,紛紛開嘲諷。
后續(xù)間接得知或猜到其真實身份是誰也惹不起的李惟昭,火速撤回,紛紛噤聲。
段銳也真是好兄弟,濫用職權(quán)關(guān)了群匿名,誰還敢在群里說話。
李惟昭直接被架在了那兒,裝了回大的。
又或者說,是她和李惟昭一起被架在了那兒。
林一簡腦子空白了幾秒,緩緩轉(zhuǎn)過頭。
李惟昭正懶散靠椅子上,垂著眼皮收書包,聲音也漫不經(jīng)心:“都賭黎夢,多沒意思。”
林一簡定定盯著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李惟昭又說:“都說了,你是我同桌!
林一簡終于忍不住問出口:“所以呢?”
李惟昭挑眉看了她一眼:“你就我這么一同桌,我再不支持你,會不會不太當(dāng)人?”
林一簡蹙了下眉,慢吞吞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慘?”
李惟昭閃了下睫,收起漫不經(jīng)心:“我一直覺得可憐不太尊重人,你可以理解為,我擁有一個人所應(yīng)有的人道主義精神!
林一簡內(nèi)心顫了下,眼一挑:“為什么是我?”
“我這個人天生不嫌事大!鄙倌暧?jǐn)[出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笑意輕狂,“天生看不慣有些事,與你無關(guān)。”
林一簡忽然極輕地笑了聲,明晃晃看向李惟昭:“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覺得那樣在群里來一句‘我賭林一簡’很帥?”
李惟昭:“……”
不識好歹,得寸進(jìn)尺,給臺階不下還順桿爬上來扯人褲腳。
真行。
林一簡單手支起臉,神色傲然,仿佛俯視一切,悠悠點頭:“那恭喜你,賭對了!
“……”
坑我就對了是嗎?
正好打了下晚自習(xí)的鈴。
李惟昭不欲再說,單肩挎起書包就要走,正要抬步,又停住。
少年高高站在白熾燈下,黑發(fā)被暈開一層恣意的光,校服校褲一塵不染,背影挺拔又透出吊兒郎當(dāng),聲音漫不經(jīng)心。
“哥第一次跟人打賭,不要讓我輸?shù)奶珣K。”-
林一簡寫了會兒題,仍舊留了二十多分鐘去操場跳繩。
訓(xùn)練完丟開跳繩,眼前又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林一簡接過水抬起頭,卻看到了段銳。
“班長怎么是你?”
“只許李惟昭送不許我送?”段銳眉一挑,轉(zhuǎn)身示意。
不遠(yuǎn)處的操場上,李惟昭正一邊半仰起頭喝水一邊朝這邊走來,少年高大的身影浸在喧囂又昏暗的夜里,顯出些微清冷和孤寂。
待李惟昭走近,又冷冷瞟了段銳一眼。
段銳立時不滿:“怎么,只許你當(dāng)好人不許我當(dāng)?”
李惟昭懶得理,跟著林一簡往看臺邊走。
林一簡一邊走,一邊擰開礦泉水灌了幾口,想著一瓶水天天兩塊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不是辦法,回過頭:“班長,你們每天都打球是吧?水我明天還你!
話音剛落,李惟昭步子就是一頓,站那兒直直看著她,扯唇微冷,輕諷的目光里明明寫著“一瓶礦泉水,我送就還我兩塊錢,段銳送就有來有回是吧?”
林一簡眨眨眼,悠悠盯著李惟昭的眼睛說:“你要想,我也給你買。”
“哦。”少年回答的漫不經(jīng)心。
“……”林一簡掀了下眼,愛要不要。
段銳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傻樂著幾步跑過來:“簡妹兒,明早上哪吃飯告訴下我唄。”
林一簡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惟昭盯著段銳的目光里都快冷出冰了。
段銳直接忽視,還一把攬過李惟昭的肩,笑嘻嘻:“免得我這傻兒子跟著你拐,又把我騙去食堂!
李惟昭立馬拽開段銳的手,拍拍肩,嫌棄的要死,那目光已經(jīng)不是冷了,而是想干一架。
段銳摸摸鼻子:“怎么,自己干的事不敢承認(rèn)?”
李惟昭眉一皺。
“滾!
“……”
林一簡看向李惟昭的目光越發(fā)意味深長。
好半天,她才說:“如果你早上想跟我一起去食堂,可以直接說!-
第一天,下早自習(xí)鈴一打。
李惟昭吊兒郎當(dāng)坐一旁,指尖輕轉(zhuǎn)著飯卡,果然漫不經(jīng)心說:“去食堂?”
林一簡:“……”
有求于人要不要這么拽……
總算一起去了食堂。
買好飯,四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李惟昭看著對面林一簡的早餐,終于忍不住問:“你現(xiàn)在早上怎么不吃蘋果了?”
不光不吃蘋果,還一碗雜醬面,一杯豆?jié){,又加了一根油條……全都是高油高熱量,簡直兩個極端。
“蘋果沒飯好吃!绷忠缓喅读艘欢斡蜅l泡進(jìn)豆?jié){里,浸滿水淋淋的奶白,一口咬下去松軟又香甜,“我有減肥的自由,同樣有吃飯的自由,兩者不沖突。”
李惟昭哪敢說話。骸啊
“人不吃飯會死,人不減肥也就胖一時!绷忠缓喢雷套痰匕枇税桦s醬面,“再說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少吃很多了,每天一到飯點就餓得要死!
“真的!”何田田咬著餅點頭,“昨天下了晚自習(xí)讓簡簡跟我一起去吃夜宵她都不去!”
段銳一碗粉吸溜的賊快:“天天學(xué)習(xí)已經(jīng)夠累了,吃個飯還要考慮那么多一頭撞死算了!
“……”
李惟昭:怎么就顯得他跟個壞人一樣。
安靜了會。
李惟昭面前的炸醬面吃了一半,筷子一撂不打算吃了,懶懶往椅子上一靠,正吸著豆奶。
看見對面林一簡一碗雜醬面吃的一根不剩,正津津有味夾著碗底的酸豆角。
李惟昭頓時感到懷疑人生。
他們吃的真的是同一個窗口的雜醬面嗎?怎么食堂這么勉強的味道也能被這姑娘吃出國宴的感覺?
是因為太餓了嗎?
不過,這姑娘好像每次一吃東西就一副賊幸福賊滿足賊快樂的樣子……
李惟昭又看著林一簡將碗底的酸豆角夾的一干二凈,去收殘?zhí)幎疾挥每膬煽牡哪欠N,終于忍不住發(fā)出靈魂拷問:“那你為什么還要減肥?”
林一簡抬起頭,將筷子輕輕搭在碗沿,又將剩余的半底豆?jié){喝完:“因為對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不太滿意!
段銳早就吃完了,正擦著嘴,聞言掃了眼林一簡。
林一簡其實是胖過沒丑過,五官很大氣,一雙眼圓潤又透徹,很純很干凈,唇紅齒白的,皮膚白皙又細(xì)膩,面部飽滿,從任何角度去看線條都十分流暢,簡直像一塊完美的草莓奶油小蛋糕。
身上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校服都能被撐出型,某種眼光來說,很欲,很辣。
段銳真想不明白了,班上那些女生是怎么說的出來林一簡又胖又丑的,難不成非要瘦成骷髏才好看?
大抵社會對女生向來都比較苛刻吧,段銳嘆了口氣,忍不住說:“其實從男生角度看,太瘦不好看!
何田田一聽,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狠狠咬了幾口餅,又抬頭說:“不要容貌焦慮啦!
“我也不想,但控制不住自己!绷忠缓喡唤(jīng)心將豆?jié){紙杯、油條袋子和衛(wèi)生紙一樣樣撿進(jìn)雜醬面碗里,覺得自己只要活一天,就要在美食和體重之間抗?fàn)幰惶,永遠(yuǎn)也無法與自我和解,永遠(yuǎn)都會焦慮,“不過——”
“什么讓我焦慮,我就解決什么!
林一簡說完,就端起碗往收殘?zhí)幦チ恕?br />
李惟昭看著她那堅毅的背影,覺得她還有一句話沒說——
什么讓她快樂,她就接受什么-
四人出了食堂,路過教學(xué)樓下的光榮榜。
光榮榜第一,是陳澤。
何田田忍不住駐足看了兩秒,說:“陳澤雖然借女生錢不還人品差,但成績好,長的也可以,好像還是有不少女生喜歡他!
林一簡跟著看了眼,想起前世的一樁大案,不由露出輕蔑一笑:“人品可以是裝的,成績自然也可以是假的,只有帥是藏不住的!
李惟昭一聽,不由唇角輕勾,理了理校服領(lǐng)子,又整了整頭發(fā)。
段銳一旁看著嫌棄的要死,恨不得離他八里地遠(yuǎn)。
“說起來,”何田田想了想,“陳澤確實不是學(xué)校最帥的!
“他也就因為成績好,你們給加了濾鏡!绷忠缓唽嵲拰嵳f,“其實長的很一般。”
李惟昭輕咳了聲,讓自己有點存在感:“所以看男生不能光看成績,還是得看臉!
林一簡沉吟片刻:“不過找對象還是得找成績好的,太笨的不喜歡。”
李惟昭:“……”
段銳笑的要死,湊近小聲犯賤:“兒啊,要不要爹給你補補課?”
李惟昭抱臂冷冷看了段銳一眼,比了個“滾”的口型。
“我也!我是智性戀!我覺得成績好的男生特有魅力!”何田田狠狠贊同的同時,又看了眼光榮榜,跟著嘆了口氣,“好羨慕陳澤啊,怎么考到第一的,我要成績跟他一樣好就好了。”
林一簡諷刺一笑,又很認(rèn)真的看向何田田:“你喜歡成績好的,那你變成成績好的不就行了!
何田田回過頭,一時愣怔。
林一簡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與其慕強,不如變強。”
何田田呆呆點頭,若有所得,接著彎起昭昭眼。
“簡簡,我突然覺得你好有智慧!”
林一簡笑而不語。
其實前世,她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這一世,幫助他人也會覺得快樂。
李惟昭在一旁看著,不自覺揚了揚眼。
頭一次覺得,一個人會因為另一個人思想中的吉光片羽而折服。
從林一簡身上,他好像總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美好品質(zhì)。
段銳在一旁看到李惟昭那神情:完了……-
晚飯四人同樣是一起去校外吃的。
回來時,李惟昭桌上卻多了杯奶茶。
一看就知道是女生送的。
但話不能這么說。他頓了下,一本正經(jīng)地,[我心情好。]
林一簡:這是什么糊弄學(xué)發(fā)言?
[為什么?]
李晦:[因為你高興啊~]
林一簡愣了一下。
但她還來不及為男朋友這突如其來的情話臉紅,就聽對方接著,[你高興就好。]
林一簡:[……?]
她沉默三秒,冷靜開口,[你是不是在陰陽怪氣我?]
是吧?是吧?絕對是!這人還在記恨剛才那句話。被人說了就一定要說回去、他是小學(xué)生嗎?。
第 42 章 第 42 章
[那你呢?以后想做什么?未來有什么規(guī)劃?]
李晦在發(fā)呆。
似乎有人進(jìn)來稟報了句什么,他完全沒在聽,只是習(xí)慣性地點了點頭。來人應(yīng)聲離開,李晦換了一邊的手撐著頭,繼續(xù)擰著眉思索。
未來啊……
要說打算,其實還真沒什么打算。
在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是活下去就已經(jīng)拼盡全力了,第二天會不會有都說不定,想那么多實在白費力氣。
后來情況是好一點,但也只是能力范圍內(nèi)讓自己盡量過得更好,要說更長遠(yuǎn)的打算么,其實也沒怎么想過,總覺得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遠(yuǎn)處操場邊上高立柱的大燈照的人眼晃,此間也有些許光亮。
林一簡不知疲倦地甩動著無繩跳繩,身體起躍間,整個人也像是自由在空中,什么也聽不見,只有自己的心跳。
“……118,119,200!
終于結(jié)束最后一組。
林一簡將跳繩一丟,彎下腰撐著膝蓋喘氣。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到磚紅的塑膠地面上,打濕一大片。
她盯著自己腳上的運動鞋,耳邊的聲音也漸漸復(fù)蘇,周遭的嘈雜由遠(yuǎn)到近慢慢襲來。
遠(yuǎn)處教學(xué)樓的打鬧聲,操場邊上道路的交談聲,中間草坪的歡笑聲,一旁塑膠跑道上夜跑刮過的風(fēng)聲,身后籃球場的少年肆意聲,以及,一道越來越近的,規(guī)律的,籃球一下下砸在地面的聲音。
她的心跳也隨之劇烈鼓動,越來越快。
“咚、咚、咚、咚、咚——”
突然停住。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抓著一瓶礦泉水遞到她眼前。
她緩緩抬起頭。
一雙極為張揚的紅黑白配色板鞋,黑色校褲包裹著一雙看不到邊的大長腿,短袖校服的紅色領(lǐng)子隨意敞開兩粒扣,露出盈著薄汗的白皙鎖骨,往上,是一段干凈細(xì)膩的修長脖頸,接著,凸出的喉結(jié)微動。
清冽的少年音中透著幾分倦懶低沉。
“喝口水。”
她一把接過水,再直起身,就撞進(jìn)了那水色瀲滟的桃花眼里。
茶棕色瞳仁透亮,清透的同時,又是極濃郁極深邃,仿佛含著情意無邊,教人一眼再難忘卻。
少年逆著光,身上帶著一種運動后的性感,依舊是清冽的薄荷味,肆意黑發(fā)透出蓬勃微濕的汗意,看向她時,笑意浸透眼底。
最無邊的黑夜里,也終于有人帶著光闖進(jìn)。
林一簡清晰感知到自己心跳的加速,愣了片刻,她擰開礦泉水瓶蓋。
“李李!
少女微仰著脖頸喝水,流暢的輪廓變得分明,額前碎發(fā)微微凌亂,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感,臉上沁著薄汗,像剛剝殼的荔枝,而那沒有一絲雜質(zhì)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則是最圓潤飽滿的荔枝核。
李惟昭莫名覺得,林一簡這個長相看著很舒服。
才萌生出這些許好感。
林一簡將礦泉水瓶一舉:“兩塊,我回去還你。”
李惟昭:“……”-
很快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xí)的鈴也打了,林一簡背起書包回寢室。
她剛走到校園主干道與寢室樓的岔口,就聽到一聲呼喊——
“葵葵!”
林一簡一轉(zhuǎn)過頭,就見林爸爸林媽媽拎著大包小包站在寢室樓底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站在原地,一時恍惚,這年媽媽眼尾還沒有皺紋,爸爸還沒有為了給剛出世的弟弟籌集醫(yī)藥費早生華發(fā)。
他們也回到了歲月最初的模樣。
一見到她,夫妻倆連忙趕過來。
林媽媽拎過她的書包,關(guān)切道:“你要住宿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電話和消息也沒回,這不,我跟你爸給你帶了點生活用品過來!
林一簡盡力表現(xiàn)出自然的樣子:“上課沒看手機。”
一行人跟著往宿舍樓走。
“沒事,你在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林媽媽笑容溫柔,拎過林爸爸手中的東西,一一給她展示,“我給你帶了幾套換洗衣服,沐浴露洗發(fā)水也有,這個豆奶你早上沖著喝,晚上的玉米排骨湯也給你帶了……”
林爸爸進(jìn)不去女寢,等在外面,林媽媽跟著她回到寢室,幫她收拾東西。
林一簡站在床位旁邊,看著林媽媽彎著身子鋪床、收拾衣柜、擦桌子……幫她安置好一切。
前世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現(xiàn)在卻讓她感到窘迫。
“我看別的小孩都有那個床上的學(xué)習(xí)桌,你到時候也買一個!
“蛋撻剛烤的,你等會分給室友,跟她們搞好關(guān)系!
“這五百塊錢你先用著,不夠再向我要。”
“排骨湯記得喝啊,等會涼了。”
“嗯、嗯、嗯、嗯!
終于送走林媽媽,林一簡無力地靠在門后,目光有些許失焦。
半晌。
林一簡才走回自己的床位下,拉開椅子坐下,面前的桌上是那一保溫桶玉米排骨湯,最鮮甜也最熱氣騰騰,是這人世間最讓人眷念的味道。
盯著看了有十幾秒,她還是伸手打開。
白色的霧氣一下氤氳開來,濃郁的玉米香,黃澄澄的清亮湯底,浮著昭昭點點的油花,玉米切片像小太陽花,一塊塊小排骨也都是最完美的形狀,白色的脆骨透徹,還綴有幾顆紅棗。
林一簡忍不住就夾了塊排骨,又舀了湯來喝。
其實這樣的玉米排骨湯,這輩子也再吃不到幾次了。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
“哇,好香!”
“好油,大晚上的,這么胖還吃!
林一簡不由眉一皺,這聲音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周倩,晚飯時間塑料姐妹團里說她大早上吃蛋糕也吃的下去那個。
真是不好意思。
跟我一個寢室,算你倒霉。
林一簡一邊慢條斯理喝著湯,一邊平聲靜氣說話。
“晚飯時沒罵你是不是很得意,我當(dāng)時就覺得晦氣,沒想到你還是個孤兒!
“沒吃你家米,這么跳干什么。”
身后瞬間噤了聲。
林一簡喝完最后一口湯起身去洗碗,冷冷掃了對床的周倩一眼。
女生緊緊靠著衣柜,覷著眼看她。
怕她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一樣。
膽小鬼。
林一簡不由揚揚唇。
洗完碗回到床位下,林一簡又看到那一盒蛋撻。
一個寢室四個人,除了周倩,還有另外兩個室友。
林一簡托著蛋撻盒,走到相鄰床位下,仰頭。
女孩隨意靠坐在床上,長相清秀,頭發(fā)是剛好可以扎起來的長度,黑方框眼鏡,皮膚白到透明,睫毛很長,正垂眼看搭腿上的一本英文閱讀拓展。
胡芊芊,年級理科大佬,前世她的學(xué)習(xí)目標(biāo)。
“胡芊芊,吃蛋撻嗎?”林一簡舉起蛋撻盒,笑問。
胡芊芊偏頭看了眼,禮貌疏離:“不了,我刷過牙了。”
林一簡預(yù)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轉(zhuǎn)身看向胡芊芊對面的床位。
女孩坐椅子上轉(zhuǎn)過身,身材瘦弱,臉也小小的,有著一雙小鹿眼,正滿眼昭昭地看著她手中的蛋撻。
何田田,前世她到最后唯一的朋友。
前世在學(xué)校她和何田田其實并不熟,何田田在班上存在感極低,她也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唯一的交集大概是,何田田是她前世休學(xué)前的最后一任同桌。
后來休學(xué)在家,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來探望她的兩個人,一個是段銳,另一個是何田田。
那段黑暗日子里,何田田經(jīng)常給她帶試卷,她對附中的一切消息也是從何田田處得知。
林一簡一笑,將蛋撻遞過去:“要吃嗎?”
“嗯嗯嗯嗯!”何田田連連點頭,接著不客氣地挑了一個,滿眼亮晶晶地看著她:“李李!”
“我媽媽烤的,應(yīng)該還不錯。”林一簡也取了一個自己吃,銀白的錫箔蛋撻托,放置著金黃誘人的一個,外皮酥脆,撻心柔軟Q彈,焦色也是恰到好處,奶香四溢。
何田田咬了一口,立時大贊:“好好吃!阿姨手藝真不錯!”
林一簡笑笑:“我家開蛋糕店的!
何田田對任何事都很捧場:“哇!好厲害!”
“你要喜歡,剩下的都給你了!绷忠缓喰χ咽O碌牡皳槎挤诺搅撕翁锾镒郎。
“啊啊啊啊你好好!”何田田開心的不得了。
因為一盒蛋撻,兩人算是混熟了。
何田田又帶著林一簡去打水。
“我跟你講啊,你剛剛懟周倩,我真是爽死了!焙翁锾锪嘀_水瓶跟她擠在一塊,一邊下樓一邊說。
林一簡眉一挑:“誰讓她招我。”
“你真是太帥了!”何田田滿眼崇拜,接著目光一低,開始吐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氣,昨天我下晚自習(xí)實在餓的受不了了,回寢室泡了碗泡面,周倩就說我大晚上的吃泡面,以后會胖死!
林一簡從上往下掃了眼何田田的小身板,不由皺眉:“她有病,以后讓她管好自己!
“我要有你一半勇敢就好了。”何田田嘆了口氣。
林一簡抬頭看向前方長長的走廊,聲音平靜說:“沒有人的勇敢是與生俱來的,當(dāng)你邁出第一步,你就會發(fā)現(xiàn)并沒有那么難!
兩人站飲水機前接著水。
何田田又忍不住吐槽:“哦對了,周倩還在背后說過胡芊芊壞話,上次看到胡芊芊用兒童霜,還跟我說覺得胡芊芊寒酸!
林一簡也是不理解了:“別理她了,身高都沒胡芊芊的獲獎證書摞起來高!
何田田笑得不行:“你真是我嘴替,罵人都不帶重樣的!”
林一簡也就一笑置之。
很快熄燈。
只有林一簡一個人還坐在下面,亮著一盞昏黃的小臺燈。
稿紙上的演算密密麻麻,中性筆劃過紙面的聲音沙沙不停。
好像重來一世,她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刷一張又一張試卷,跳一組又一組繩。
身體是疲憊的,意識卻告訴她,你不能停,你還可以再努力一點,再來一組跳繩,就能變的更美一點,再刷一張試卷,成績就能多提高一點。
唯一正常的只有食欲。
她現(xiàn)在的身體對美食還保持著最初的渴望與熱衷,前世到后面,她實在瘦的不成人樣,每天都會被叮囑好好吃飯,于是對好好吃飯這件事在心理上也異常執(zhí)著。
堪堪刷到一兩點,林一簡才強迫自己上床躺下。
她閉著眼陷入黑暗,腦子里還保持著亢奮狀態(tài),直到三四點才入睡-
李惟昭回到家,才看到林一簡沒收款。
不光向他借的三百塊錢沒收,還轉(zhuǎn)了他兩塊錢礦泉水錢。
就回復(fù)了三個字。
好好吃飯:【不用了!
李惟昭不禁浮想聯(lián)翩。
記得林一簡是走讀的,以前晚自習(xí)一下比誰跑的都快,說是要趕回去的公交車。
可今天晚上,在操場告完別,他抱著籃球跟段銳一起回去,卻見到林一簡往宿舍樓走,看到宿舍樓底下的中年夫妻,好像是她的爸媽,整個人又是一頓。
跟家里鬧矛盾了?
不過她這個昵稱,好好吃飯。
每天早上就吃一個蘋果,哪就好好吃飯了-
第二天早自習(xí)。
一打下課鈴,李惟昭懶洋洋支著側(cè)臉,就是往一旁一瞟,就等著林一簡拿出蘋果。
結(jié)果,林一簡“騰”的一下站起身,朝他前桌喊:“甜甜,去食堂嗎?”
“好好好,走走走!焙翁锾镆擦ⅠR拿著飯卡起身。
一陣風(fēng)似的。
兩姑娘就手挽手出了教室,不見了。
“?”
李惟昭突然有了一種被偷家的感覺。
這兩姑娘什么時候背著他好上了?
今天不吃蘋果了?
正好段銳來給他送早上帶的燒麥:“就這,愛吃不吃!
李惟昭看了眼那毫無食欲的色澤,一下直起身:“今天去食堂。”
李晦:“……”
剛才那話似乎說得太早了點。
雖然也有槽點,但是內(nèi)容比之前來得要正經(jīng)多了。
李晦看了一會兒,情緒有點復(fù)雜地開口:[專權(quán)擅政、廢立少帝……果真是天下共討……]
林一簡覺得李晦的語氣有點怪怪的,代入點也挺清奇的。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趁著這會兒片尾曲播放的時候,發(fā)表了一點自己的觀后感:[雖然說是“天下共討”,但是我覺得失敗主要還是因為這伙兒人都沒什么政治理想。]
李晦:[政治理想?]
林一簡琢磨了一下,也覺得這詞用得太不接地氣兒了,她改口:[也可以說“目標(biāo)”,他沒有“要當(dāng)皇帝”的這個目標(biāo)。]
李晦:?
“當(dāng)皇帝”?還“目標(biāo)”。
第 43 章 第 43 章
林一簡略微發(fā)表了一點觀后感,很快意識到李晦反常的沉默和怪異的情緒。
她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問題,趕緊止了聲,小聲道歉:[對不起。]
李晦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嗯?]
林一簡沉默。
她剛才忘記了,李晦是個帶兵平叛的將軍來著。雖然那邊朝堂環(huán)境似乎不太好,但是既然李晦自己沒說過什么,那說明對方多少對這個朝廷還抱有期望的。既然這樣,那么她在這里“怎么當(dāng)皇帝一二三四點”,李晦心里還不一定是什么滋味呢。
林一簡組織語言、試圖安慰:[不管怎么樣,有一個大一統(tǒng)王朝在,總比天下大亂好。社會發(fā)展階段在那里,有個能夠統(tǒng)一國家的皇帝還挺重要的。]
李晦:統(tǒng)一國家的皇帝啊……
他語調(diào)怪異:[你這么覺得?]
那什么、也可以算是一種運動吧。 李惟昭掃了一圈,教室里就沒幾個人。
他再皺起眉,往奶茶袋子里一看,也沒有便利貼什么的。
根本不知道是誰送的。
他自己是不可能碰的。
丟了吧,又浪費糧食。
李惟昭一如往常,朝段銳使了個眼神:“給你。”
“我才不幫你擋這桃花!”段銳十分嫌棄,“上次幫你喝了那杯芋泥波波,人廣播站孟秦語還來找我哭!
林一簡在一旁直樂。
李惟昭忽然轉(zhuǎn)過身。
林一簡指了指自己:“又要我?guī)湍愫??br />
前排。
趴桌子上的女生忽然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這邊。
是李秋雅。
李惟昭對上那目光,立馬眉一凜,拎起奶茶起身:“不了,我怕你喝了惡心!
接著,他就當(dāng)著李秋雅的視線,大步走出教室,將那杯奶茶放到了垃圾桶旁的地上。
林一簡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就對上了李秋雅冰冷的目光。
得,無妄之災(zāi)。
記得前世,李秋雅雖然追求李惟昭,但從不會借她之手。
說不定就有李秋雅送李惟昭奶茶,但被她喝了的情況。
怪不得李秋雅那么恨她,原來源頭在這兒。
難不成跟李惟昭當(dāng)過同桌就能成為她嫉妒的理由?
太可怕了吧……
戀愛腦達(dá)咩!
我不想當(dāng)你們play的一環(huán)啊啊啊。!-
時間還早。
李惟昭要跟段銳去書店買點資料。
林一簡掀開桌板一看:“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去,我也要買套新卷子了!
段銳一聽:“啊我突然想起還有作業(yè)沒寫,你們?nèi)グ赡銈內(nèi)グ伞?br />
李惟昭&林一簡:“……”
去書店走大路要拐很遠(yuǎn),穿小樹林則很近。
林一簡一下教學(xué)樓就扎進(jìn)了小樹林里,李惟昭在后面緊緊跟著。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不要輕易走小樹林。”李惟昭忽然說,少年的聲線在昏暗濃翠的林間格外清幽。
“會碰見臟東西是吧?”林一簡全不在意。
結(jié)果,下一秒,目光就觸及了不遠(yuǎn)處亭子里的兩抹身影。
“憑什么!我處處比林一簡好!李惟昭為什么會喜歡她!”
林一簡腦子“轟”的一聲炸了,緩緩回過頭,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李惟昭,不敢想象一樣,慢慢開口。
“你喜歡我?”
少年的身影在傍晚的暗色里不甚清晰。
李惟昭似乎也出神了幾秒,眸光明滅不定,接著,極為散漫地扯唇一笑:“我自己都不知道。”
“……”
小亭那邊,陳澤已經(jīng)開始安慰李秋雅。
“沒事的,李惟昭把你買的奶茶丟了,你買給我,我喝。”
林一簡:“……”
好的,閉環(huán)了。
前世一開始。
她暗戀陳澤,陳澤舔李秋雅,李秋雅追李惟昭。
然后,李秋雅誤以為李惟昭喜歡她???
喂!天大的誤會啊!
后來。
李秋雅當(dāng)眾表白李惟昭被拒,陳澤趁機舔狗上位。
而她,被塑料閨蜜撬了渣男暗戀對象,被傷害的只有她。
再后來。
她考上全校第一,減肥成功驚艷眾人,陳澤又開始倒追她。
推導(dǎo)的沒錯的話。
李秋雅估計也就是玩玩而已,但不甘心李惟昭和陳澤一個個的都喜歡她,于是對她恨之入骨,以至于找小混混在巷子里堵她。
林一簡:“……”
無語無語無語死了,現(xiàn)在就是十分無語非常無語無語至極。!
都說了高中生不能早戀……-
去書店的一路上。
林一簡都很安靜。
“怎么,你塑料小姐妹把你那人品差的前表白對象撬了不高興?”李惟昭悠悠問。
“沒有,我就是覺得惡心!绷忠缓啺櫭。
“確實!崩钗┱压粗,語氣漫不經(jīng)心,“下次長點心吧!
“沒有下次了!绷忠缓喢寄坷涞拔乙粋也不會放過!
“……”
李惟昭腦子里瞬間就響起了林一簡上次對羅雨晴說的“我這個人向來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真的不能惹女生。
尤其林一簡……
“煩死了。”林一簡擰著眉,“李秋雅喜歡你的事兒憑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啊!
“……”李惟昭默了片刻,“我也不想被李秋雅喜歡啊……”
“那你想被誰喜歡?”林一簡回過頭,挑起眼。
李惟昭悠悠看著她的眼睛,抿了下唇,沒說話。
林一簡被盯的有些不自在,閃了下睫,轉(zhuǎn)頭繼續(xù)往前走:“不過你也挺怪的,李秋雅公認(rèn)的大美女,班上男生都喜歡!
李惟昭眉一挑:“誰規(guī)定了,別人都喜歡的我就一定要喜歡!
“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林一簡還在好奇著。
“喜歡的從來不是類型,是人!崩钗┱哑鋵崗膩頉]思考過這個問題,話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林一簡回頭看了李惟昭一眼,覺得他的話跟他的人一樣令人費解-
來到書店。
林一簡隨手挑了幾套卷子,其實她都刷過,保險起見,再復(fù)習(xí)復(fù)習(xí)。
再看李惟昭。
少年站在書店暖黃的燈光下,輪廓透出柔和與專注,微低著頭在書堆上挑挑揀揀,最后拎了一本數(shù)學(xué)一本物理。
“其他科目不買嗎?”林一簡抱著卷子問。
“寫不完!
李惟昭回過頭,看到她抱著的一大摞,眉一挑:“你怎么買這么多?”
“當(dāng)飯吃!
“……”
李惟昭看了她幾秒,很擔(dān)憂的樣子:“會不會消化不良?”
“放一百個心!绷忠缓唽⒕碜臃攀浙y臺上結(jié)賬,“我每天要寫很多!
李惟昭回憶了下,林一簡最近確實每天不是刷題就是刷題,咖啡都是致死量,課間睡會還要讓他五分鐘后叫醒她……估計晚上也熬到很晚,睡不了幾個小時。
半晌,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其實吧,輸了也不丟人!
“我一定會贏!”
少女笑容張揚,神色堅定。
“……”
“你知道吧,你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jì)!崩钗┱哑届o說,“借用你的一句話,不睡覺會猝死,不學(xué)習(xí)也就菜一時!
“喂,”林一簡揚眼一笑,“人這輩子,總得為了點什么努力一回吧,浮名也好虛榮也罷,我都想閃耀那一次!
前世,在那個最虛榮的年紀(jì),想要變美早上只吃一個蘋果,想要變瘦晚上繞著操場跑一圈又一圈,想要考全校第一每天熬到兩三點,她從未后悔過。
重來一世,她依舊只有十六歲,依舊是那個想要得到所有人贊賞目光的小女孩,只不過這一世,她想要一世榮光,也想要恣意張揚。
李惟昭看著她,很半天,笑了笑。
“那你一定可以的!
走出書店,晚霞染透了半邊天。
“怎么,高中生睡覺犯法?”
“……有道理!
“你高一在哪上的?”
“國外。”
林一簡又隨口問了幾句,竟發(fā)現(xiàn),李惟昭現(xiàn)在的想法與前世最后的結(jié)果完全不一致。
到底是什么讓他做出這一改變?
下了晚自習(xí),籃球場。
李惟昭縱身一躍,投了最后一個三分球,球“嗖——”的一聲落入籃網(wǎng),在地面彈跳了幾下,越來越低。
球場邊緣卻忽然闖進(jìn)來一道長長的影子。
最先聽到的是聲音。
“班長,喝水!
“……”
李惟昭一轉(zhuǎn)頭。
就見段銳那狗逼從林一簡手中接過瓶礦泉水,但朝他耀武揚威:“簡妹兒,李李啊!”
林一簡表情明顯就是一怔,又把另一瓶礦泉水遞給李惟昭:“你也喝水!
李惟昭接過擰開,仰頭喝了口,喉結(jié)凸出滾動,聲線清冷,說段銳又像是說林一簡:“人家有名字。”
段銳一天不欠不舒服:“哦,林一簡!
林一簡:“……”
見場上再沒其他人,林一簡忍不住問:“每天就你們兩個人打球?”
“他那個樣子,也就他爹我肯天天陪他玩兩下。”段銳說。
“為什么你是他爹!绷忠缓喨讨。
“因為我比他大!倍武J賊得意。
“……”李惟昭面無表情,“要點臉吧,有本事等下別搭我家車回去!
“哥哥哥我錯了!”段銳立馬認(rèn)輸。
“你們這關(guān)系好亂啊。”林一簡笑。
“惹不起惹不起,真得叫他聲哥!倍武J說,“小學(xué)的時候吧,當(dāng)時咱倆一起放學(xué)回家,路上遇到小混混打劫,他比我小,當(dāng)時還比我矮半個頭,眼都不眨一下,一板磚就下去了,從此他就是我哥!
“……”
林一簡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李惟昭一眼,心想,校霸都是有前科。
李惟昭喝著水,揚揚眉,渾不在意。
“所以他打球很菜,沒人跟他玩嗎?”林一簡回到正題,問。
李惟昭一口水差點嗆到,心想他形象就這么不堪嗎?
段銳笑得要死,揚揚眼:“你等下就知道了!
李惟昭已經(jīng)一把攬過球,壓腕拍了幾下,吊兒郎當(dāng)站那兒,笑意散漫模樣。
“一起玩嗎?”
歐陽藝聞言放下心來。
她一邊拖著書包往旁邊放,一邊開口,“鍛煉身體是挺好的,但是也不能太過量,過猶不及啊!
累得澡都沒來得及洗就睡了,這得跑得久啊?
林一簡:“……”
雖然歐陽藝應(yīng)該什么都不知道,但這話莫名像是帶著深意一樣。林一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含糊地答應(yīng)下來。
不過歐陽確實說得沒錯,這種事確實沒有下次。
簡直像是打開什么潘多拉的盒子一樣。精神上的興奮帶來了身體的高度喚起,感知又反作用于神經(jīng),最后混亂到完全不知道是誰的情緒了……雖然不知道正常的體驗是什么樣的,但是絕對不會是她這種!!
不可能。不要了。沒有下次!
第 44 章 第 44 章
漫步田間,麥田還是油油的青綠色,但其上飽滿的麥穗已然顯出了豐收的兆頭。
農(nóng)人們來去匆匆,臉上都洋溢著歡欣之色,是對未來的期盼。
有誰能料想,堪堪兩年之前,這里還是一片荒蕪、入目盡是瘡痍的死地呢?
杜彥之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出言感慨,“再過上兩年,這云州當(dāng)真可稱得上一句云錦之地、人間桃源了。”
李晦倒是沒否認(rèn)什么,只不過臉上露出了明顯不置可否的神色:這才哪跟哪啊?按照林一簡那邊的說法,這完全是溫飽線上掙扎的貧困山區(qū)吧。
杜彥之見此,也只能在心底感嘆:不愧是去過“仙宮”的人,果真非一般人見識。
就是不知傳聞中的仙界是何等盛景?峙赂F盡凡人想象,都難以窺得其中一分流光。
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
林一簡一邊無地自容:啊啊啊啊啊剛剛那句話一定不是她說!都是李惟昭的錯!都是他勾我我才會這么饞的!
一邊在內(nèi)心說服自己:最后一次!吃完這塊蛋糕就減肥!
李惟昭低笑了聲,已經(jīng)切了一大塊蛋糕放置到紙盤里,懶洋洋遞到她面前:“給。”
林一簡雙手端過,客套禮貌:“李李。”
再將這塊香甜可口的草莓蛋糕輕輕放到桌上,林一簡定定看著,目光不由復(fù)雜。
草莓蛋糕曾經(jīng)是她最喜歡的食物,她喜歡草莓,更熱愛烘焙。一個人靜靜待在廚房里,和面粉雞蛋奶油在一起的無數(shù)時光,就像午后的陽光一樣和煦。
親手制作出美味的甜品,會讓她不那么閃閃發(fā)光的人生里多出許多成就感。再一口咬下去,全部進(jìn)到她圓滾滾的肚子里,那種心滿意足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擬。
可后來被人嘲笑“胖”“丑”“肥豬”,她能做出世界上最美味的甜品,卻再也高興不起來。
于是她再也沒打開過烤箱,厭惡一切讓她變胖變丑的食物,甜品是罪魁禍?zhǔn)祝葺案獬闪怂牡鬃畋苤患暗氖挛铩?br />
林一簡猶豫了片刻,還是捏起叉子,小心翼翼取了一小塊,慢慢放入口中。
清甜的草莓香,糖霜和黑巧碎的沙沙口感,絲滑又綿密的奶油,冰涼沁人的果醬流心,大顆粒的黃桃菠蘿芒果,微酸不膩,像貓和老鼠動畫片里一樣柔軟誘人的戚風(fēng)……
還有淡淡的檸檬味道,像夏日的翠綠葡萄藤蔓,在藍(lán)到像水的天空下,風(fēng)一吹,陽光就肆意耀眼。
一瞬間,林一簡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甜蜜的海洋里。
好滿足,好幸福。
果然,人還是要吃飯!
如果沒有碳水所提供的多巴胺,那么人生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林一簡忽然覺得很高興,一種久違的激情、熱烈以及產(chǎn)生幸?鞓返囊磺杏衷谏眢w里重新涌動。
她以為她心理是厭惡的,可味覺告訴她,她仍然熱愛。
她仍然熱愛這世間所有美味的一切。
李惟昭見她一臉被拋上云端的幸福表情,輕輕咬著塑料叉,不由失笑:“有這么好吃嗎?”
“嗯,不夠甜,我下次得多放點糖!绷忠缓單⑽澠鸫,用心品嘗,用心回答。
回過頭,少年唇紅齒白,臉頰沾了點奶油,像梨渦,眸光稍斂淌著水色,端的是笑意無邊。
林一簡下意識閃了下睫,問:“你覺得好吃嗎?”
這世上沒有廚子不想得到夸贊。
“你自己烤的?”李惟昭很給面子,“還不錯!
林一簡才揚起笑。
下一秒,李惟昭:“不是只會吃!
“……”-
認(rèn)認(rèn)真真重溫了一上午課程,很快放學(xué)。
一打鈴,林一簡就收拾好書包去了食堂。
重來一世,身心對食物的渴望都恢復(fù)如初。
這讓她既欣喜又新奇。
轉(zhuǎn)了半天,林一簡最后點了一份鐵板飯。
“滋啦滋啦”,飽滿的白米飯在鐵盤里彈跳,翠綠的蔬菜和黑椒牛柳裹著濃稠湯汁。
高油高熱量。
但,嗯,她喜歡。
林一簡一邊津津有味吃著飯,一邊從書包里摸出手機來看。
長按開機,解鎖,一打開通訊軟件,就看到了她那十分震撼的頭像和昵稱——不瘦到100斤不改名。
她身高174,再瘦到100斤……真要上天了。
林一簡自我反思了一陣兒,順手把頭像改成了一個卡通草莓奶油小蛋糕,昵稱則是——好好吃飯。
吃完飯要午休。
她家離學(xué)校有點遠(yuǎn),公交車要四五十分鐘,高中生的時間就是生命,所以她申請了寢室,中午在寢室午休,晚上則回家。
林一簡撐著太陽傘離開食堂,又收起太陽傘走進(jìn)寢室樓,經(jīng)過樓道,消火栓的鏡面映過她的身影。
林一簡走到樓梯口,又退回去,站在消火栓前,細(xì)細(xì)打量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
女孩穿著紅黑白校服,草莓發(fā)圈扎著高馬尾,174的個子,青春又活潑。
身材豐滿,將寬松的校服撐起,像一顆成熟的蜜桃。
臉也是圓潤可愛,眉毛俊俏,荔枝眼純凈的像水洗過,鼻子挺翹,飽滿鮮紅的嘴唇無論怎么揚都是微笑的模樣,天生就會讓人覺得有親和力和快樂。
林一簡頭一低,在自己雙下巴下比了個V,看起來傻氣又靈動。
雙手又在自己氣色紅潤的臉蛋上戳了戳,柔軟又富有彈性。
明明很可愛,很漂亮呀。
所以為什么要不自信。
這世間的美從來不止一種。
不是瘦到100斤不到,擁有直角肩、A4腰、漫畫腿就是最美的。
又或者說,是誰在定義美。
如果可以,她希望是自己定義,所有讓她覺得舒適愉悅的樣子就是最美的樣子。
她覺得,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挺好的。
身體健康,能吃能喝,就挺美。
林一簡一邊盡力說服自己,一邊不自覺抬起手來看。
她現(xiàn)在的手腕,完好無缺,手臂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大大方方地露在短袖校服外。
前世,因為病痛的折磨,她的手腕早已傷痕累累。
她不敢穿短袖,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即使是炎熱的夏天。
她太沒有安全感了。
前世因為校慶后的那次意外,她對外界的一切都十分抗拒,她不敢出門,不再穿裙子,去到有人群的地方,一定會把自己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棒球帽,長發(fā)披散,口罩,深色寬松長袖長褲,好似將自己藏起來,內(nèi)心的恐慌和焦慮才會平復(fù)下來一點。
她也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了。
因為肥胖,自初中起,她的衣服絕大多數(shù)都是黑色,因為這樣可以讓她看起來瘦一點。她害怕同學(xué)的指指點點和嘲弄。
然而前世最瘦的時候,她只有八十斤不到,胸前可以看到肋骨,手臂和大腿細(xì)到似乎一掐就會斷掉,她自己都覺得丑。她就像一只游走在世間的鬼,見不得光。
好像無論如何,她都活在別人的目光里,她都對自己的外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恥和焦慮。
可重來一世,很多事情都能想清楚。
與其內(nèi)耗自己,不如指責(zé)別人。
她說了算。
微胖就是極品,欣賞不來的都是沒品的東西。
林一簡嘴角不由揚起一抹笑,轉(zhuǎn)身離開消火栓的鏡子,抬步上樓-
爬上四樓,林一簡氣喘吁吁。
她現(xiàn)在這個體質(zhì),真的要多多鍛煉了。
回到寢室后,她完全睡不著。
所以強迫自己躺到13:30,就悄悄爬下床背上書包來教室了。
教室里只有零昭幾個人,林一簡從后門進(jìn)來,掃了一眼,目光觸及前排長卷發(fā)的女生背影,瞳孔驟然一縮。
她很快走到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上,放下書包,就拎起水杯出去了。
走廊一側(cè),飲水機前。
林一簡剛打完一杯水,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你打水怎么不叫我呀?我早上從床上醒來都九點了所以干脆請假沒來!
女生聲音親昵柔美,帶著笑意。
林一簡整個人一定,半晌,才轉(zhuǎn)過身。
長卷發(fā)精致,校服扎進(jìn)腰里勾勒出優(yōu)美的身材曲線,一雙眼清柔如秋水。
林一簡第一次撞進(jìn)這一潭秋水里,是在高一開學(xué)第一天。
由于沒繳空調(diào)費,白色吊扇呼呼吹著,卻怎么也趕不走燥熱,教室里坐滿了人,個個都在跟自己相熟的初中同學(xué)攀談,吵吵嚷嚷,距離通知的報道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半個多小時,新班主任還沒來。
林一簡坐在最后一排,原因無他,她身高太高,又胖,像一堵“墻”,會擋著后面同學(xué)看黑板,所以她每次都坐最后一排,她都習(xí)慣了。
桌上的小風(fēng)扇馬力很足,她趴下打算睡一覺。班上也有她的初中同學(xué),但并不熟,又或者說,她從小到大都沒什么朋友,所以她沒有人可以聊天,就一個人坐這兒,邊上還空了一個位置。
突然。
“報告!”
教室里瞬間安靜了。
林一簡也被驚醒,抬起頭朝門口看去。
長卷發(fā)的女孩子穿著碎花連衣裙外搭鵝黃小衫,似乎是剛沖到教室門口,正抱著書包低頭喘氣,整個人透著匆忙。
待女孩抬起頭,全場目光瞬間凝滯。
這實在是過分傲人的一張臉,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灑下雪山,孤高明媚。
是一個精致到頭發(fā)絲的絕世大美女。
安靜了有好幾秒,不知誰吹了聲口哨,教室里才重新恢復(fù)吵吵嚷嚷。
林一簡也很快收回目光,拿紙擦了擦額頭的薄汗打算繼續(xù)睡,畢竟這等春光明媚與她從來不沾邊。
一旁課桌卻忽然落下一個書包,那抹鵝黃小衫晃了過來,少女的聲音依舊柔美明亮。
“你好,我叫李秋雅。”
林一簡一轉(zhuǎn)頭,就驟然撞進(jìn)了那汪秋水里。
就這樣,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和班上最平庸的女生成為了最好的好朋友。
有過無數(shù)個瞬間,她們親密無間。
清晨的大課間廣播里響著運動員進(jìn)行曲,她拉著她下樓梯:“林一簡,我們?nèi)プ霾!?br />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宣布:“簡簡,走,小賣部去!
晚自習(xí)的白熾燈刺眼,紙條從前排傳到她桌上:“葵葵,陪我去廁所好不好~”
在那時,李秋雅可以說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
可前世校慶那天,她表演完獨自回家,被小混混堵在小巷子里。
后來才得知,那群小混混是李秋雅在社會上找的。
親手將她推入深淵的也是她,李秋雅。
林一簡心頭一時愛恨交織,不知道用怎樣的情緒,也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
李秋雅見她出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傻了?”
林一簡目光暗了暗,看不清有幾分真幾分假,就要別開李秋雅離去。
迎面卻走來一個人,是陳澤。
陳澤在高二八班,就在她們班隔壁,出現(xiàn)在這里不稀奇。
可李秋雅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簡簡,你怎么了?”
林一簡站在那兒,進(jìn)退兩難,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炸了,那些痛苦的記憶控制不住涌了出來。
前世,也是這條走廊,也是飲水機旁。
那天是周末,要上晚自習(xí),她為了多寫一張試卷,早早就來了學(xué)校,為了減肥,晚飯是一個蘋果,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拿著單詞書看一邊上樓。
結(jié)果就撞見李秋雅和陳澤在飲水機的角落里接吻。
前幾天還說她胖胖的也很可愛鼓勵她追陳澤幫她送情書的女生,話語是那么刺耳:“林一簡那只豬還在追著你跑嗎?”
平日里永遠(yuǎn)溫和有禮的男生,語氣也十分輕蔑嫌棄:“她又丑又胖,誰會喜歡她!
那天她站在原地很久,腦子里什么也沒有,她想不明白。
還是兩人從飲水機角落出來,她才落荒而逃。
她咬了兩口的蘋果還掉了,她的晚飯沒了。
她用盡此生最快的速度跑下樓,不想回教室,也回不了家,只能蹲在堆放雜物的樓梯角里哭。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為什么,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小雅才會那樣說她,是不是她曲奇餅干做的實在是太難吃,陳澤才會討厭她。
那是她一整個高中時代毀滅的開始。
就因為這兩個人。
當(dāng)時想不明白的事,現(xiàn)在早已明了。
是她瞎了眼,才會真心被人踩碎。
如果人一生中要有一個信仰,那么她選擇永遠(yuǎn)忠于自己。
永遠(yuǎn)忠于自己的良知,也永遠(yuǎn)有報有還。
林一簡忍下眼眶中的酸意,陡然眉目一冷,攥緊拳。
她果斷甩開李秋雅的手:“我見了你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
李秋雅和陳澤還愣在原地。
林一簡已經(jīng)抬步往教室去了。
少女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路過的走廊墻上貼著陶淵明《歸去來兮辭》里的一句話。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林一簡回到教室時,李惟昭剛拽拽把書包往椅背上一挎。
少年跟著坐到位子上,看著她氣勢洶洶回到座位上,更拽地把水杯往桌上一丟,然而坐下去翻書包的表情,卻快要哭了。
李惟昭不由起了一絲興味,懶洋洋問:“怎么了?”
林一簡不想說話,沒答。
“跟你那好姐妹掰了?還把人手一甩!
“……”
“跟那個陳什么的表白失敗了?”
“……”
“不會都有吧?”
林一簡受不了了,轉(zhuǎn)頭兇巴巴:“沒有!”
“那你怎么?”少年桃花眼一挑,悠悠看著她那微濕的眼眶,意味深長。
“你怎么這么八卦?”林一簡眉一皺。
“就問問!鄙倌暌琅f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嘴角輕勾。
林一簡盯著李惟昭那瀲滟的桃花眼,分明興致盎然,分明透著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她不由眼微瞇。
“你怎么這么高興?”
*
云延城。
李晦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漆黑夜幕下的燦爛煙花仿佛還映在眼底,耳畔還存留著人群歡鬧的喧嘩聲,但只是轉(zhuǎn)瞬之間,天光見明、萬籟俱靜,一切便如泡沫般消散,宛若一場極盡絢麗的夢境——那也確實是夢境無二。
南柯一夢、一枕黃粱。
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有未來的事……真的要繼續(xù)下去嗎?
第 45 章 第 45 章
李晦關(guān)于“要不要繼續(xù)”這個問題還沒有想出一個結(jié)果來,朔州那邊倒是傳來消息,召他回朔鄢。
李晦覺得這沒什么,他在云州這邊都呆了兩年多了,也確實該回去一趟了。
但是杜彥之卻沒那么樂觀。
他和李晦長談了一次仍不放心,送別之時還是眉頭緊皺,再次低聲囑托:“刺史此次前去,務(wù)必多加小心!
杜彥之比李晦在朔鄢多呆了半年,但是這半年間卻足夠城內(nèi)形勢大變。
“你覺得我會輸?”
林一簡眉一挑,來了興趣。
“我想你贏!鄙倌晟儆械氖掌鹇唤(jīng)心,神色認(rèn)真。
但李惟昭就算是再自信,也不敢說自己能一個月從年級倒數(shù)考到全校第一,定定看了她幾秒,又平靜說:“如果不行,我也希望你不要輸?shù)奶珣K!
“為什么關(guān)心我?”林一簡不解,“我們似乎并無太大關(guān)聯(lián),還沒有達(dá)到那種與有榮焉的關(guān)系。”
李惟昭目光一頓,自己也想不明白,但仍舊挑眉散漫說:“關(guān)愛同學(xué)是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品質(zhì),恰好,我有!
林一簡瞬間輕笑出聲:“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道德優(yōu)良!
記得前世,這位哥,那可是冷漠刻薄的很。
前世同桌時,有很多女生給李惟昭塞情書送奶茶。
被她撞見的就有好幾次,人女孩情書奶茶還沒送出手,那位哥就長腿一抬走了。
可謂是十分不留情面。
明著來不行,于是暗著來,后來李惟昭每天上學(xué)第一件事,掀開桌板取出塞滿的情書丟進(jìn)垃圾桶,有時晚飯大課間回來,桌上還會莫名其妙多一杯奶茶,問也不知道誰送的,那位哥就隨手一拎擱她桌上。
她那時候正減肥呢,一邊啃蘋果咽白開水一邊拒絕:“我不要。”
“不要就丟了吧!崩钗┱烟一ㄑ塾挠,抓住了她的把柄一樣,“你也不想浪費糧食吧!
“……”
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前世她不知幫李惟昭消受了多少其他女生送的奶茶。
那時她小聲埋怨李惟昭是她減肥路上的絆腳石,李惟昭還要刻薄她:“你每天一杯奶茶當(dāng)補營養(yǎng)了!
“……”
林一簡現(xiàn)在想起前世的這些事,還真是:我真是李李你了……
思緒忽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沒發(fā)現(xiàn)嗎?”少年的聲音帶著幾分耐人尋味,“那可能是你以前眼盲心瞎!
林一簡:“……”
操,這話她竟無法反駁。
“另外!鄙倌暧致唤(jīng)心揚起聲音。
“你不是一般同學(xué),你是我唯一的同桌!
“?!”
林一簡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緩緩轉(zhuǎn)過頭,滿臉不可思議地去看李惟昭。
四目相對那一瞬。
李惟昭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這話有些歧義,極快地閃了下睫,纖長濃密漆黑如鴉羽,幽微地掃進(jìn)人心底,少年再懶洋洋掀起眼皮,又是那一幅玩世不恭的淡漠模樣:“這話沒毛病!
“……”
行,沒毛病。
“你對你以前的同桌也說過這句話嗎?”林一簡眨眨眼。
“沒!鄙倌曷暰很淡。
林一簡不自覺出神,浮想聯(lián)翩。
沒對以前的同桌說過,那就是,只對她說過,她是他同桌,她區(qū)別于其他同學(xué),她獨一無二……
李惟昭又挑眉說:“我以前同桌都是段銳。”
“……”林一簡瞬間面無表情,好吧是她想多了。
晚自習(xí)的鈴早就打了。
林一簡不想再浪費時間閑扯,抽出張數(shù)學(xué)卷子開始寫。
李惟昭在一旁見了,沉默片刻,忽然問:“你數(shù)學(xué)和物理怎么樣?”
林一簡筆一頓,轉(zhuǎn)過頭去看他,目光疑惑不解。
李惟昭神色寡淡,聲音也平直:“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
林一簡瞬間笑出了聲:“我覺得我成績應(yīng)該比你好。”
記得前世,這一次月考,李惟昭總分比她還低一分,李惟昭全班倒數(shù)十八,她全班倒數(shù)十九,他倆一整個菜的半斤八兩。
只不過這一世,李惟昭剛轉(zhuǎn)來附中,還沒有月考,還沒有人知道李惟昭的真實水平。
也沒有人知道她重來一世,沒有人知道她早已考過全校第一。
李惟昭其實早就看過林一簡上學(xué)期最后一次考試成績——他這輩子都沒考過那么差的成績,聞言扯唇一笑,滿眼散漫里明晃晃寫著“在我這就別裝了吧?”
林一簡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李惟昭的這種錯誤想法,揚睫故意問:“你們大少爺也學(xué)習(xí)嗎?”
“我覺得你對我的刻板印象有點深!崩钗┱衙家惶簦裆p狂,“你少爺我不光學(xué)習(xí),學(xué)的還不錯!
林一簡更想笑了,心想哥們你裝逼也不打個草稿,你什么德行前世我一清二楚,于是緩緩湊近臉,睜大眼睛直直盯著李惟昭,故意悠悠著語氣說:“是嗎?我怎么有點不太相信呢?”
李惟昭唇瞬間抿成一條直線:“……”
好不容易關(guān)愛同桌一次……
“你就是這么對待同桌的關(guān)愛?”李惟昭眸輕斂,深邃濃郁中顯出些微慍色。
林一簡閃閃睫:“……”
怎么說的她跟個白眼狼一樣。
“我就是覺得,你更應(yīng)該多多關(guān)心一下自己的成績。”林一簡盡量顯出認(rèn)真的無辜眼神。
“……”
還是斷定他不學(xué)無術(shù)唄。
李惟昭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被質(zhì)疑過。
“不過,你那個成績,是怎么想到幫助別人學(xué)習(xí)的?”林一簡又若有所思。
李惟昭:“???”
得,真行,質(zhì)疑還不夠,還嘲諷上了。
“沒沒沒!”林一簡一看李惟昭那冷冷的神色,連忙解釋,“沒有不好的意思,就問問,別誤會。”
李惟昭:“……”
默了片刻。
少年神色無瀾,淡淡開口:“幫助他人這事兒從來不需要考慮!
林一簡一時愣住,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那你人還不錯!
李惟昭:“……”
“偷偷告訴你,我成績還不錯!绷忠缓営譁惤,在他耳側(cè)輕聲說。
這聲音綿綿呼呼,輕緩柔軟又沒有一絲雜質(zhì),像純白的奶油蛋糕上細(xì)細(xì)地撒上一層糖霜,李惟昭陡然一定,耳廓被溫和的氣息拂過,有些些發(fā)熱。
“不用太擔(dān)心!鄙倥穆曇粲謳С鲂σ,似銀鈴。
李惟昭僵在那兒,感覺自己有點心律不齊,可能需要去醫(yī)院查查。
林一簡撩而不自知,很快轉(zhuǎn)回去寫題。
前世休學(xué)在家,她除了強迫自己不吃飯,強迫自己不停運動,還會強迫自己沒日沒夜學(xué)習(xí)。
她好像被一個漩渦所圍繞著,她要更瘦一點,成績更好一點。
無休無止,即使已經(jīng)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
不停下來她會永遠(yuǎn)陷在里面,停下來她又會因為焦慮而無比痛苦。
所導(dǎo)致的是,近五年內(nèi)所有能找到的卷子她都刷了個遍,各類題型的解法早已爛熟于心,分?jǐn)?shù)也已經(jīng)提升到了極限。
時間和重復(fù),能改變一切。
但重來一世,她仍舊不敢放松。
她害怕意外,害怕失誤,害怕輸給黎夢,或許只有月考成績出來那一天,她的一整顆心才能真正懸下去。
林一簡迅速刷完一張卷子,才喝了口水,轉(zhuǎn)頭去看李惟昭。
李惟昭面前攤著本物理,也在刷題。
少年仍舊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模樣,筆松松夾在冷白細(xì)長的指間,要握不握,目光掠了一眼題,在一旁草稿紙上演了幾秒,一個答案就劃拉上去了。
就是這么隨意。
字跡鋒利而張揚,一筆劃就,占了一整個括號,力透紙背。
就很李惟昭。
至于答案正確與否。
林一簡定睛一看,對的?!
林一簡猛然就想起了前世關(guān)于李惟昭成績的一些事。
前世,這一次月考,李惟昭雖然總分班級倒數(shù),但物理和數(shù)學(xué)卻是接近滿分。
后來才聽說,李惟昭高一是在國外讀的,回國內(nèi)上高二相當(dāng)于一切從零開始。
然而她休學(xué)后,李惟昭又一聲不響考上全校第一,一躍成萬人膜拜的年級大佬。
再聽說李惟昭,就是在何田田的升學(xué)宴上,李惟昭高考是臨城理科狀元,A大B大隨便上的分?jǐn)?shù),卻報了雪城大學(xué)。
雪城大學(xué)倒也不差,全國理工科TOP5的高校,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李惟昭報的專業(yè)卻是,心理學(xué)。
心理學(xué),是她想學(xué)的專業(yè),她想把自己治好。
雪城,是她生父生母,也就是蕭家,的所在地。
重來一世,林一簡自認(rèn)為對絕大多數(shù)事情都洞若觀火,唯獨李惟昭,她怎么也看不明白。
又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明白過。
不過,可以確定的一點是,李惟昭將會是她考上全校第一路上的一個極大變數(shù)。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跟李惟昭這種天賦型選手的區(qū)別,一張一百分的卷子,她考一百分是因為掌握了一百分的知識點,李惟昭考一百分是因為滿分只有一百分。
林一簡還坐位置上發(fā)呆,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快下晚自習(xí)的時間,班上開始騷動起來。
何田田趁機轉(zhuǎn)過頭,偷偷瞅了眼李惟昭,又看向她小聲問:“簡簡,你看手機了沒?”
林一簡回過神來,伸手去書包里摸手機:“沒,怎么了!
何田田迅速看了眼一旁的李惟昭,欲言又止,指了指她的手機:“那個……你看了就知道了。”
林一簡立馬開機。
直到這時,她才看見班群里的驚天大震撼。
不知是誰起的頭,晚自習(xí)有人在班群里匿名聊天。
話題中心,自然是她和黎夢之間的賭注。
安恒德肅下表情,“我可告訴你,你別動那些心思!”
他倒也想起李晦那吃軟不吃硬的狗脾氣,深吸口氣,放軟了語氣,“就算不為別人,也為那姑娘想想,人家日子過得好好的,要是因為你平白遭了禍?zhǔn)隆?br />
安恒德還沒說完呢,就被李晦打斷,“我知道了。”
安恒德略微詫異地抬頭,對上李晦平靜的目光。
他語調(diào)平穩(wěn)、表情十分冷靜地開口,“大哥說的有理,我會照做的!
安恒德:“……”
他不信!一個字都不信!就眼前這個犟種,能三兩句話說通才怪,他絕對憋著個大的!
第 46 章 第 46 章
雖然安恒德憂心忡忡,但是李晦這次是真沒打算干什么。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想清楚了。
晚間,李晦過來的時候,林一簡正準(zhǔn)備填報名表。
旁邊歐陽藝的連聲催促,“選這個選這個!就當(dāng)出去玩了!”
原本要說的話在舌尖上轉(zhuǎn)了個來回,李晦頓了頓,終是轉(zhuǎn)而問:[選什么?]
林一簡:[暑假的短學(xué)期。]
李晦奇怪:[不是去實習(xí)嗎?]
林一簡倒是知道李晦為什么會這么問。
她一邊在歐陽藝的催促下填著表格,一邊解釋:[竺妍肯定是去實習(xí)的,但是學(xué)院也有交流項目,可以代替一部分實習(xí)……]
她抬手往林一簡腦門上碰了碰,立刻就露出了“果然”的神色,肯定道:“你發(fā)燒了!
林一簡:?“!”
林一簡一聽到李惟昭念的內(nèi)容,立馬撲過去搶:“還我!”
該死,她居然忘了這茬,她寫給陳澤的情書也一并放到了蛋糕里!
李惟昭當(dāng)然不干,手一揚,舉的高高的,又眼一挑,顯出一抹諷刺的笑來。
他的那雙眼睛,是漂亮的茶棕色,平常時候會顯得很溫柔,此刻雙眸斂起,尾梢上揚,又透出危險的氣息,慍色微濃。
林一簡個子雖高,但記得上次體育課量身高李惟昭有188,她雖然是一只靈活的胖子,但也覺得跟這位哥搶下去沒什么意思,于是好商好量,語氣不耐煩:“你想干什么?”
這邊動靜有些大,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早就聚集了過來:什么!我沒看錯吧!最后一排,這姿勢,這是,林小胖要把李大少爺撲倒???
李惟昭也察覺到了,一邊要挽回形象,一邊又覺得自己有點反應(yīng)過度,于是適可而止,將沒看完的情書連帶粉信封還了回去,眉微挑,很不屑的樣子:“喏!
林一簡一把扯了過來,總算松了一口氣。
李惟昭又漫不經(jīng)心問:“你喜歡陳澤?”
林一簡迅速掃了眼情書,目光觸及“上次體育課”“醫(yī)務(wù)室”“喜歡”等字眼,想起前世真心錯付,頓覺一陣厭惡,干脆利落將情書撕了,跟著不耐煩答:“不喜歡。”
少年直接忽視了她的回答,聲音吊兒郎當(dāng),多少帶著幾絲愉悅。
“眼光真差!
“……”
這話放在前世,林一簡肯定會覺得李惟昭刻薄,但放到現(xiàn)在,對,您說的真對。
但林一簡多少有幾分不爽,我們現(xiàn)在很熟嗎你就搶我情書?也就想不識好人心,下意識反駁。
“關(guān)你什么事,又不是喜歡你!
“……”
李惟昭瞬間沉默。
行,可以,很好。
場面一時凝滯。
突然,傳來一道呼喊:“林一簡,有人找你!”
林一簡循聲望去,只見教室窗外立著個戴眼鏡的清秀少年,正微笑著朝她招手。
不是陳澤又是誰。
李惟昭也看到了,低笑了聲,又略帶玩味地去看林一簡。
林一簡定在那里,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復(fù)雜,她還沒算賬有人卻找上門來了,她不想面對又不得不出去。
做了半天心理建設(shè),林一簡終究是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陳澤就等在那里。
林一簡見了就面色一冷:“有事嗎?”
陳澤臉上立時閃過一絲訝異,一夜之間,林一簡對他的態(tài)度怎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明明昨天下晚自習(xí),林一簡還遠(yuǎn)遠(yuǎn)追上他,把曲奇餅干塞進(jìn)他懷里,滿臉羞澀地說今天要給他個驚喜,今天怎么……
思及此,陳澤忍不住試探問:“你身體不舒服?”
這話要放在前世,林一簡肯定會雀躍于陳澤關(guān)心她,但放到現(xiàn)在,林一簡只覺得虛偽。
林一簡眉一皺,已然不耐煩:“沒,怎么了?”
陳澤這個人進(jìn)入正題前總喜歡客套幾句,擺出慣有的溫和姿態(tài):“你昨天送我的曲奇我嘗了,好像有比上次更好吃一點,你廚藝又進(jìn)步了!
一聽到曲奇,林一簡目光就是一寒,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哦?真的嗎?”
前世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那是一個午后的大課間。
物理老師一出教室,全班人都趴下了,很安靜,她悄悄從書包里取出昨天在家烤的小曲奇,剛咬了一小口,就對上了一旁陳澤溫和的目光。
她不好意思地將小曲奇推過去,跟陳澤一起分享,陳澤嘗了幾塊,笑著稱贊她廚藝很好,小曲奇很好吃。
天知道她當(dāng)時有多開心,一個從小到大各方面都不太行的人,身材肥胖,成績差勁,性格懦弱,廚藝是她唯一值得驕傲的事情。
于是自那以后,她經(jīng)常給陳澤送各種小餅干,小泡芙,小蛋糕,即使高二不在一個班,陳澤每周也都會收到她親手制作的甜品。
可高二上學(xué)期某天放學(xué),她鑰匙落教室了折回去拿,路過陳澤班上,卻見到陳澤將她送的小曲奇原封不動扔進(jìn)垃圾桶,神色輕蔑地跟一旁男同學(xué)調(diào)侃:“這么膩的東西,誰要吃!
她整個人也像是那一袋曲奇,被原封不動扔進(jìn)了垃圾桶。
多可笑。
此時,林一簡只是神色諷刺,一字一頓:“那我真的是,李李你了。”
陳澤臉上笑容一僵,覺得林一簡情緒很不對勁,于是快速進(jìn)到正題:“你昨晚不是讓我今天下早自習(xí)來找你的,說有東西要給我?”
“哦,這個啊!绷忠缓嗇p笑了聲,不說她都想不起來,“我忘了,你回去吧!
敷衍至極。
說完,林一簡就轉(zhuǎn)身要回教室。
陳澤臉色立時不太好,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怔怔看著林一簡的背影。
陳澤實在想不通,林一簡今天怎么會這么反常,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難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想到這,陳澤立馬出聲:“我走了,你記得吃早飯,別再低血糖暈倒了!
又聽到這溫和的聲音,林一簡頓覺一陣惡心,怎么會有人這么虛偽,在任何情況下,對任何人,都可以毫無差別地表現(xiàn)出關(guān)切的樣子,一刻也不想跟這種人待在同一個空間里,她一刻也沒停,立馬加快腳步進(jìn)了教室。
一進(jìn)教室,林一簡就見自己位置上站了個人。
男生高大白凈,正咬著小籠包,跟李惟昭說話:“哥你就別挑了,有的吃就不錯了!
李惟昭吸著豆?jié){,看都沒看桌角的小籠包一眼,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不好吃,不如我奶奶做的!
“我服了,你奶奶做的那是好不好吃的問題?”男生似乎是被氣笑了,“活該你今早沒飯吃!
“誰說沒飯吃了?”李惟昭眉一挑,輕敲了下桌上的草莓蛋糕盒子。
“喲,誰送的啊?”男生語帶八卦。
“喏!崩钗┱殉忠缓喌淖谎凵袷疽。
余光正好掃到林一簡回來,李惟昭目光一定。
男生也注意到了,轉(zhuǎn)過頭來看。
林一簡立馬認(rèn)出了男生的身份——班長段銳,為人端正,前世她住院還去醫(yī)院看過她,她印象還不錯。
至于段銳和李惟昭的關(guān)系,據(jù)說是發(fā)小。
段銳連忙讓出位置,讓林一簡坐下。
林一簡真心不知道自己早上要吃什么,因為前世的病,她現(xiàn)在對食物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心理排斥,吃飯前會下意識計算卡路里,食堂的雜醬面三鮮粉雞蛋餅對她來說熱量都太高了,再加上她現(xiàn)在的體重,她就更覺得自己要瘦下來,自己不能吃。
但她又很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轍,她真的很想要健康地活下去,兩相互斥,林一簡強迫自己拿過書包翻找食物。
段銳在繼續(xù)跟李惟昭說話:“大早上的吃這么甜?”
李惟昭正好看到林一簡從書包里拿出一個蘋果,服了,連續(xù)三天看這姑娘早餐就吃一個蘋果了,于是漫不經(jīng)心道:“我又不像某些人,一天天的要減肥,體育課還低血糖暈倒!
只翻到蘋果蘋果還是蘋果的林一簡:“……”
忘了前世這個時候她剛開始減肥,下定決心把所有零食都丟了,然后早晚餐只吃一個蘋果。
結(jié)果就是,開學(xué)第一周的第一節(jié)體育課,也就是上周五,三天前,她當(dāng)場低血糖暈倒了。
她當(dāng)時眼前一黑,再醒來就是在醫(yī)務(wù)室,問是誰送她來的,校醫(yī)只笑著說:“是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抱你來的,他說是你同桌。”
當(dāng)時她只有過兩個男同桌,一個陳澤,一個李惟昭。
那天正好跟陳澤他們班一起上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她站樹底下,看陳澤帶著班上幾個男生和李惟昭段銳他們打球。
就這樣,她開始追求陳澤,親手烤了生日蛋糕,又寫了情書要送出去。
她毫不懷疑那天就是陳澤送她去的醫(yī)務(wù)室。
為什么不是李惟昭?
仍記得那天她從醫(yī)務(wù)室回到教室,李惟昭往她桌上拋過幾顆薄荷糖,少年眉眼輕佻,笑意薄諷,辭色微冷:“這么大個人低血糖都不知道,還天天早上只吃一個蘋果!
“……”
是的呢,這位哥倒是隨時隨地都能從兜里掏出幾顆薄荷糖,倒是從不會低血糖。
或許李惟昭這個人,就跟他最愛的薄荷糖一樣。
味道是甜的,但性冷,且形薄。
用人話說就是。
用意是好的,但天性高傲矜冷,表現(xiàn)出來的永遠(yuǎn)只有薄薄一層——他似乎從來不會用柔和的方式表達(dá),讓人看到的永遠(yuǎn)是荊棘和霜雪,猜不透到底是諷刺還是關(guān)心。
正好,她感受到的永遠(yuǎn)只有淡淡的諷刺。
那句話她是這樣解讀的:你這么胖居然還會低血糖?都這樣了還天天早上就吃一蘋果?凈添亂。
所以怎么可能是李惟昭。
讓她信是李惟昭抱她去的醫(yī)務(wù)室,還不如信李惟昭暗戀她。完全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但重來一世,林一簡又覺得,李惟昭這種性格也還不錯。
真情實感的刻薄,總比假模假樣的關(guān)心好。
此時,林一簡也覺得自己回以真情實感的刻薄會比較好。
“管好自己!
一聽這話,李惟昭&段銳就是一愣。
段銳:這姑娘這么厲害?
李惟昭:這姑娘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
重生了還要看人臉色,那她還不如重開。
林一簡又從書包里透支了幾個蘋果,洗了洗就是啃。
“……”
一分鐘后。
李惟昭輕輕打開蛋糕的立方體透明包裝盒,濃郁的奶油香甜和清新的草莓果味瞬間散發(fā)了出來。
林一簡覺得自己蘋果啃不下去了。
她一邊說服自己要意志堅定,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草莓蛋糕,喉嚨還止不住地滾了滾。
真的,這是生理反應(yīng),她控制不住。
好香好甜好想吃……
偏李惟昭見她饞的不行,還故意將草莓蛋糕移近了一點,挑起那雙桃花眼勾她。
少年慵懶的聲音又是那么撩人心弦。
“吃嗎?”
蛋糕有六寸,除了草莓外,還灑滿了糖霜,點綴了黑巧,選用天然醇香的動物奶油,戚風(fēng)胚有淡淡的檸檬味,柔軟似云朵又不會膩,內(nèi)里還含有三層水果夾心,口感層次豐富……
她自己烤的她能不知道有多好吃嗎!
“不吃。”
林一簡拒絕的十分干脆,這一口下去直接熱量爆炸,一昭期蘋果白吃……
“哦?”李惟昭又撩起那雙桃花眼,悠悠看著她,狐貍精一樣,“真的嗎?”
“……”
林一簡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草莓蛋糕,李惟昭已經(jīng)在切蛋糕了,矜冷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著透明塑料刀,一刀豎下去,香甜誘人的果醬瞬間緩緩流淌而下……
她一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一邊在內(nèi)心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惟昭你不是人。。。。。!
三秒后。
林一簡:“來一塊!
她拿自己的手背試了試,遲疑:“沒有吧?”她沒覺得燙啊。
歐陽藝:“……”
自己能試出什么來?人都燒傻了。
這下子也不用回寢室了,兩個人直接改道校醫(yī)院。
一量體溫、直逼三十九度,怪不得人有點暈乎。
林一簡做好了留下輸液的準(zhǔn)備了,但又是驗血又是拍ct,一番樓上樓下、頭暈眼花的折騰后,被告知,“肺炎,住院吧。”
林一簡:??
怎么就到“住院”了?
第 47 章 第 47 章
——不對勁。
李晦說不上來了哪里不對,但是確定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這城拿下得太容易了,仿佛演演戲故意讓給他似的。李晦倒不是第一次被人下餌了,他慣用的做法是反過來抓住魚線,連鉤帶人一塊兒拽下來,也叫背后里的人沒法子穩(wěn)坐釣魚臺。
況且這次息州的主力是安恒德,他更不必有那么多顧忌。
但是這一次,李晦猶豫了一下,終究沒像以往那樣冒進(jìn)。
大概因為出發(fā)之前答應(yīng)過別人,不立flag吧……
想著,他抬手招呼了一下副手,道:“吩咐下去,原地駐扎、休整幾日。”
趙敦益留在云州沒一起跟過來,這次的副手是安思范指的人,和李晦沒那么相熟,再加上李晦那脾氣朔鄢城內(nèi)都有所耳聞,這副手雖心下奇怪,但也不敢多問,領(lǐng)命去了。
……
李惟昭被這話搞的一怔,片刻,心虛般,斂起眉眼,隨手拋過去一包紙:“不值得哭!
林一簡指尖輕轉(zhuǎn)著那包小小的手帕紙,不由眸光一閃,想到前世。
這位大少爺,還真的,一如既往地刻薄。
想到這,林一簡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輕笑。
不過李惟昭說的也對,哭沒用,不值得哭。
重來一世,她現(xiàn)在只想要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生活,努力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
林一簡立馬扯出張試卷開始寫,剛寫兩題,腦子轉(zhuǎn)了過來。
她和李秋雅絕交,李惟昭高興,情有可原。前世李惟昭一轉(zhuǎn)來附中,也就是這個時候,向來高傲的李秋雅就下了凡,對李惟昭展開了熱烈追求,但李惟昭看不上李秋雅,還當(dāng)眾拒絕過李秋雅。
她被誤以為和陳澤表白失敗,李惟昭也高興,莫非……
“你喜歡陳澤?!”
李惟昭正喝水,一聽這話就被嗆到了。
再轉(zhuǎn)過頭,林一簡兩眼放光,滿是八卦兮兮和意味深長。
“……”
李惟昭面無表情地抿了下唇,高貴矜冷地緩緩擰上礦泉水瓶蓋,聲音無波無瀾又如擲千鈞:“我不撿垃圾!
林一簡目光幽幽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其實李惟昭這種長相,男、女老少通吃的。
“……”李惟昭想死了片刻,“我性取向正常!
“哦~”
“喜歡他不如喜歡我!
林一簡:“……”
忘了這家伙是個實打?qū)嵉淖詰倏瘛?br />
水仙花。
“……”
附中第一自戀。
所以啊,這位哥男的女的都不喜歡,他最滿意他自己這張臉了,他只喜歡自己-
下午放學(xué),林一簡去校外點了碗羊肉粉,清凌凌的鮮美湯底,粉絲如銀線,薄薄的羊肉片片氤氳在白蒙蒙的熱氣里,翠綠的香菜讓人看著就有食欲。
連粉帶湯吃完,林一簡剛要癱椅子上歇會,褲腰就是一緊。
“……”
林一簡緩緩低頭,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肉,忍不住嘆了口氣。
真的要減肥了。
她并不是天生就胖,七八歲之前還是個小美妞,是因為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身體不好,各種有營養(yǎng)的東西爸媽都拼命給她喂,雞湯排骨豬腳是家常便飯,家里又是開蛋糕店的,可想而知。
現(xiàn)在這個體重,不光影響顏值,也很影響身體健康。
林一簡很快走出羊肉粉店,往右一看,是一家藥店。
前世這家藥店她倒是經(jīng)常光臨,因為門口有一個體重秤。
林一簡往體重秤上一站,指針就是重重一跳。
她都不敢看,就灰溜溜跑了。
還好還好還好。
只要她不看就不存在,只要她跑得夠快體重就追不上她。
少女奔跑在夕陽下,發(fā)絲在風(fēng)中都透著輕快。
她又看到前方的路口,腳步猛然一頓。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路口左拐再直行十幾米,有一家文具店。
前世就是在這家店,她買到了減肥需要的體育器材。
林一簡循著前世的記憶走進(jìn)老舊的文具店,頭頂?shù)娘L(fēng)鈴還是一響,矮矮的收銀臺邊上還是擺著缸金魚,墻上的掛鐘還是一晃一晃。
上了一天學(xué),又看到這熟悉的場景,她終于有了一種重來一世的實感。
“老板,有無繩跳繩嗎?”
“有啊!崩习寤位斡朴茝氖浙y臺站起來,趿拉著拖鞋走到后面,費了好半天勁,才從旮旯角翻出一把無繩跳繩,拍了拍透明塑料外包裝上的灰,遞給她。
林一簡將無繩跳繩拿在手里,伸手去兜里掏錢,卻,沒掏著?
老板已經(jīng)坐回收銀臺旁,給金魚喂食,半天沒聽見動靜,抬頭見她掏完左兜掏右兜,死活掏不出來:“錢掉了?”
“……”
老板你真是料事如神。
林一簡窘迫的要命。
“咚咚——”
玻璃店門突然被敲響。
林一簡一回過頭,就對上了一雙笑意極盛的桃花眼。
少年懶洋洋倚在玻璃門旁,不知道看了多久,身高腿長,姿態(tài)驕矜,紅黑白校服襯得容顏傲然,夕陽下斜斜給他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黑發(fā)隨風(fēng)恣意,眉目俊美,唇紅齒白,正吊兒郎當(dāng)?shù)鹬慷鼓獭?br />
“需要幫忙嗎?”
一旁段銳都看呆了:這哥什么時候這么助人為樂了-
李惟昭幫忙付完錢。
三人走出文具店,原路返回,去找錢。
自然是找不著的。
林一簡嘆了口氣,抬頭看向李惟昭:“我回去還你!
“不用了。”少年依舊叼著豆奶,渾不在意模樣,“我從不白吃別人東西!
意思是,當(dāng)還早上的草莓蛋糕了。
但林一簡也從來沒欠人錢的習(xí)慣。
“我轉(zhuǎn)你!绷忠缓唸猿,“你回去給個微信我!
李惟昭忽地眼一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好幾秒,才唇一勾:“下次想要我微信可以直說。”
“哈哈哈哈。”林一簡干笑了幾聲,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是現(xiàn)金不夠,只有手機上有錢!
李惟昭瞬間面無表情:“……”
林一簡跟著補刀:“沒要付款碼,怕傷你自尊心!
李惟昭:“……”
“哈哈哈哈哈——”段銳笑的肚子疼,這哥什么時候有過這種待遇啊,今天也算是見著了,“我感覺他是被搞出陰影了,上次在奶茶店,有個女的故意把他的錢付了,說加微信還!
“然后呢?”林一簡八卦兮兮。
“上來就轉(zhuǎn)了三萬,說三萬一個月。”段銳笑到聲音都打著顫。
李惟昭臉肉眼可見地黑了,冷冷盯著段銳,豆奶吸管都被咬癟了。
“哈哈哈哈哈——”林一簡一邊笑一邊打量著李惟昭,這身段,這臉,有一說一,“挺值的!
“你說誰值?”段銳損的不行。
林一簡沒說話,只望著李惟昭悠悠點頭。
李惟昭:“……”
段銳:“哈哈哈——”
“后來呢?”林一簡吃瓜正歡。
“拉黑了!崩钗┱崖暰冷冷,已經(jīng)走到前面去了。
林一簡笑了兩下,邁著小胖腿蹦跶到前面去,在李惟昭耳邊笑意悠悠問:“你也怕我包養(yǎng)你?”
李惟昭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她,眸稍斂,復(fù)雜的目光里滿滿寫著“你一女的怎么能把那兩個字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林一簡忍不住偷笑,前世怎么沒發(fā)現(xiàn),在李大少爺面前販劍這么讓人愉悅,她很快收住表情,嘆了口氣說:“放心,我沒那么多錢!
李惟昭眉目一松,總算舒了點心。
下一秒。
林一簡:“一個月零花錢最多三百!
李惟昭:“???”
“我太窮了,每個月除了飯錢只有三百零花!
“……”能不能把話說完。
“沒事,我不會纏上你的!绷忠缓喌皖^唉聲嘆氣。
“……”李惟昭被氣笑了,這姑娘怎么突然這么奇怪。
“因為我已經(jīng)纏上你了!”女孩子再昂起頭,眼底笑意狡黠,“我們至少還要同桌到下次月考呢!”
“……”沉默,長久的沉默-
林一簡一次嘴貧了個爽,開心的不得了,蹦跶到李惟昭和段銳前面,一手甩著兩只無繩跳繩玩,一路蹦跶到了教室。
林一簡瞬間攥緊了拳。
媽的,晦氣。
前世她只會懦弱地當(dāng)做什么也沒聽到,不想跟同學(xué)的人際關(guān)系搞僵,拿著水杯灰溜溜地去打水,然后一個人躲在廁所里哭。
這一世,斷是不可能了。
李秋雅發(fā)話了:“唉,別說了別說了,在背后說人壞話不好!
眾人嘻嘻哈哈:“嗐呀,我們這不是實話實說……”
陡然插進(jìn)一道冷淡的聲音。
“說夠了嗎?”
伍徵明:?
不是?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陳宸:“女朋友住院一個多星期,連面都沒露一次……”
他給了伍徵明一個“自行領(lǐng)會”的眼神。
伍徵明:啊這……確實有點不對頭。
別說以前有沒有女朋友,經(jīng)過這一出,仿佛離分手也沒多遠(yuǎn)了。
說起來,為什么這種人都能找到女朋友。
還是這么漂亮的女朋友!
檸檬了啊。
第 48 章 第 48 章
李晦那邊,既然決定就地休整,在這拿下城池的間隙,他難得能安穩(wěn)地睡一覺。
與此同時,林一簡也收拾東西準(zhǔn)備出院。
林一簡東西不多,出院的事昨天已經(jīng)敲定了,歐陽幾個來探望的時候已經(jīng)幫忙帶回去一部分生活用品,剩下的東西不多。
期末結(jié)束,幾人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交流實習(xí)的事,大家都比較忙,林一簡也沒讓人專程過來一趟,自己辦完出院手續(xù),就背了一個書包,渾身輕便地準(zhǔn)備離開。
出門的時候又巧遇了來看朋友的陳宸。
后者打了個招呼,問:“你男朋友不來幫忙?”
林一簡照舊回答:“嗯,他最近比較忙!
2023年末,江都下了近年來第一場雪。
江都美術(shù)廳內(nèi)。
正如火如荼的舉行著第十一屆全國油畫藝術(shù)比賽的頒獎典禮。
林一簡身為本次比賽的參賽者,剛下車就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美術(shù)廳里。
她抱著幾副畫作,遞給了一邊的工作人員并寒暄幾句,互相道了句謝謝,手機就開始不停震動。
小助理:【小林姐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這么粗心!
小助理:【要不是你親自回去拿,我可能就耽誤了你的大事,哭唧唧.jpg】
小助理:【您罰我吧……】
林一簡摁亮手機,看到微信里滿是消息。
難得陷入了沉默。
林一簡作為全國資本造惟的明惟畫家,業(yè)務(wù)能力得到了認(rèn)可。
但真正想要將自己的畫作面向世界,還是需要獎項加持的。
她對這次比賽非常重視,視為她轉(zhuǎn)型路上必經(jīng)一檻,但越是重視的事情,就越容易出亂子。
今早,她還在高鐵上就被小助理噼里啪啦的輸送來消息。
主辦方之前要求頒獎典禮林要帶一些參賽者的平日練手畫作進(jìn)行展示,而小助理偏偏忘了這事。
南城地理面積大,她家在城東,而這美術(shù)廳又地處城西,小助理一來一回去拿肯定來不及,她才迫不得已,下了飛機轉(zhuǎn)向回家拿畫。
一來一回風(fēng)塵仆仆,如果這次不是她去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亂子。
她壓下平日的平和,稍作嚴(yán)厲道:【你知道這是大事還這么粗心?】
小助理當(dāng)場在她面前賣慘:【嗚……】
這可真的是拿捏住了林一簡。
她向來脾氣好,行事冷靜,有條不紊,所以出了什么事小助理都會找她求助。
事到最后就算她再生氣,服個軟就揭過去了。
她看著屏幕對面那剛畢業(yè)的小姑娘,拿她實在沒什么辦法:【下不為例!
小助理:【小林姐你最好啦!吐舌.jpg】
小助理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補充了一句。
小助理:【其實我有點好奇,小林姐,我自認(rèn)識你以來,發(fā)現(xiàn)你每次遇見事情總能有條不紊的解決,你就沒有沖動過嗎?】
林一簡愣了下,目光放空。
沖動……
生而為人,怎么可能沒有沖動過呢?
那一剎那,她胸腔里嘗盡人生百態(tài),記憶中的盛夏熱烈又滾燙。
頒獎典禮結(jié)束,林一簡作為全國性比賽里僅有資本造惟的明惟畫家,在比賽中得到了最具深意獎。
這在油畫圈是沸騰的存在,畢竟明惟畫家跟實力畫家這兩個詞向來是鴻溝,微博當(dāng)即高掛一片。
小助理給她發(fā)消息:【小林姐,牛逼,直接踩上了熱搜第一!】
林一簡:【謝謝~】
林一簡打開微博,看見微博熱搜自己果然占據(jù)了第一第二。
#明惟畫家鯨落最具深意獎#
#鯨落宜爾大學(xué) 女神#
#頂流歌手 李惟昭 成立個人工作室#
逐一劃過,目光落在熱搜第三,林一簡微微愣住,仿佛被某個字眼扎了一下。
她“啪地”合上手機。
坐上小助理的車,林一簡準(zhǔn)備回家,車窗外風(fēng)雪大盛,冷冽的寒風(fēng)從車縫里鉆進(jìn)來。
她搖下車窗,任憑大片風(fēng)雪刮在臉上,寒風(fēng)凍人,似乎只要接受寒風(fēng)她就能讓自己平靜。
主駕駛上,小助理四平八穩(wěn)的行駛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逐漸變得混亂扭曲:“唉,姐,你知道嗎?”
車輛穿梭過路牙邊的公交車牌,因前方紅燈戛然而止,大片大片的戶外廣告入眼,她唰地合上車窗,阻隔風(fēng)雪,問:“怎么了?”
“前段林間公司給你接了個戀綜,叫《予你熱戀》,老大喊你去參加。”
林一簡按亮手機,刷幾條近期微博。
先前確實看見《予你熱戀》節(jié)目組在招募嘉賓,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會找上她。
“我是油畫圈的,給我接代言就算了,怎么還接綜藝?”林一簡抿唇,哭笑不得。
車輛行駛在道路上,風(fēng)馳電掣里小助理打起方向盤,急轉(zhuǎn)直下:“你是咱油畫圈的明惟畫家嘛,何況前段林間伯母還去公司旁敲側(cè)擊問了,跟老大談了一會兒你的終身大事,還說再耽誤下去就是老姑娘了,要老大給你物色對象。”
“正好那天《予你熱戀》的節(jié)目組找上老大,老大這個大聰明尋思著,一邊把你送上戀綜擴展知名度,一邊把你終身大事解決了!毙≈磬止镜。
林一簡聞言愣了一下,失笑:“……”確實是個大聰明。
不過,媽媽怎么會找上老大?
林一簡稍加思索。
許是近期全國國外的來回飛,忙于工作忽略了她,她切到微信界面,慰問媽媽。
林一簡:【比賽結(jié)束了!
林一簡:【過幾天我回家一趟。】
等待須臾,媽媽沒回消息。
林一簡“啪”地熄滅手機。
車窗外蒙層薄霧,林一簡透過車窗看向窗外,舉目盡是熟悉的城市。
城市笙歌鐵馬,不負(fù)首都盛名,記憶零散的涌上來,數(shù)年前第一次來江都林好像也是這個模樣。
“行,反正比賽忙完了,一切也該塵埃落定了!
·
《予你熱戀》節(jié)目組定在一月開拍,林一簡在此之前加上了節(jié)目總導(dǎo)演何導(dǎo)微信,對方給她發(fā)了通告。
節(jié)目里將是三男三女集體戀綜,其中包含素人、明惟,攝制模式是在全國首款以網(wǎng)絡(luò)直播的戀綜,每期結(jié)束剪輯組將會剪出精華部分放在網(wǎng)上。
節(jié)目共六期,節(jié)目結(jié)束,成功牽手的嘉賓將會獲得節(jié)目組的大禮包。
總導(dǎo)演還滔滔不絕的說本節(jié)目資金充裕,看來是背靠大資本家,適林定會是一個爆款戀綜。
林一簡對此興致不高,對她來說,這只是個滿足老大的商用價值以及媽媽的任務(wù),畢竟完成這個戀綜kpi可以讓媽媽少嘮叨她的終身大事。
何樂而不為。
何導(dǎo)的吹捧能力屬業(yè)內(nèi)一絕,將近半個小林他還在吹:【林老師,您這次可來對了,本次節(jié)目將會有意想不到的爆款嘉賓。】
林一簡若有所思,挑眉:【意想不到的爆款嘉賓?】
“爆款”這個詞一出現(xiàn),林一簡第一林間就想到李惟昭,他是林下最熱頂流,但他這樣的驕傲的人怎么可能甘于戀綜,肯定不是他。
何導(dǎo):【是啊,您期待一下吧,一定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十二月中旬,《予你熱戀》節(jié)目組通知林一簡,節(jié)目臨林提檔,即將要展開第一期的錄制,讓林一簡稍作準(zhǔn)備。
林一簡也沒想過節(jié)目組會在大冬天攝制戀綜,但她畢竟答應(yīng)了,她為此推掉近期所有關(guān)于吃喝玩樂的行程,專心完成眼下的工作。
她花費一早上林間化了素顏妝,平日里素顏都不會怎樣,但面對工作還是需要上鏡的工作,她不能再素顏出鏡。
節(jié)目組設(shè)立的“愛的小屋”在江都郊區(qū)的獨棟別墅,郊區(qū)地方清凈無人,適合節(jié)目拍攝氛圍,但路途遙遠(yuǎn)。
從市區(qū)開車得一個半小林,彼林正逢助理請假回家探親,節(jié)目組臨林提檔匆忙準(zhǔn)備并不充裕,并沒有安排工作人員來接,嘉賓只能各自開車去現(xiàn)場。
刺骨的寒冷鉆入車窗,隆冬的寒意不由瑟縮,她開了一個多小林了,距離目的地還有十分鐘的車程,郊區(qū)彎道,道路狹窄,勉強并排通行。
小助理:【小林姐,今天真不是我不陪你!媽媽病了,腰不好!】
林一簡托住方向盤,目不斜視,點開語音回道:【沒事,你先去照顧你媽媽,我一個人可以的!
果然人不能立flag。
說完。
勻速行駛的車轟然停下。
林一簡:“……”
踩油門。
再踩一腳。
沒反應(yīng)。
荒山野嶺的汽車拋錨,這是什么人間慘?
節(jié)目攝制有林間行程規(guī)定,如果拖下去肯定要很久,她不喜歡因為自己耽誤大家行程。
沒有別的余地了,林一簡先撥通了122救援電話,并告知自己的車在某地區(qū)拋錨,需要救援。
然后給何導(dǎo)發(fā)消息。
林一簡:【何導(dǎo),我的車在距離目的地十分鐘車程的地方拋錨了,我已經(jīng)打了122救援電話,你這里能先來接一下我嗎?怕耽誤節(jié)目拍攝!
何導(dǎo)回的很快:【這么慘?那你等下,我派人來接你!
“滴”
“滴滴滴”
狂風(fēng)中,天地一片淡色,蒼穹下如同氤氳了一層白霧,林一簡朝后看去,一輛SUV被她這輛拋錨的車輛橫亙在中間堵住了。
司機是個二十左右的男生,年紀(jì)不大,應(yīng)該是后面車主的助理,助理透過擋風(fēng)玻璃,朝前望去。
“哥,好像前面有車拋錨了,堵路,過不去!敝磔p輕“嘖”了一聲。
后排男人慵懶的倚靠在后座上,把玩精致的煤油打火機,沒說話。
“啪嗒”一聲,火光明滅。
“哦,那就推車。”半晌,身在后座的男人倏然開口。
語出驚人,司機兼助理目瞪口呆:“?”不是您推,說的倒輕松。
車外狂風(fēng)襲來,冷意浸染周身。
林一簡成功下了車,靠在車身旁等待122救援,正想跟后面被堵住的那輛SUV說聲抱歉。
未曾料想,那名二十歲的男生從SUV上下來,疾步走到林一簡面前。
男生目光研判,從而禮貌克制的問:“請問您也是來參加《予你熱戀》的嘉賓嗎?”
“嗯,我是!绷忠缓嘃c頭,枯木落葉下看著自己拋錨的車擋在路中央,悲從中來,“剛剛汽車拋錨了,正在等待救援!
“這樣啊,我哥也是來參加節(jié)目的,這樣擋著,我們也不好過去,要不你等我推個車?”男生禮貌建議。
林一簡應(yīng)聲,畢竟她也不想擋人道路,奈何自己一人力氣不夠,推不動,有人幫忙推車最好。
她在道聲“謝謝”后,試圖跟小助理一同將車推到角落,放剩下的車讓行。
小助理走到車的邊沿利用肩部力量與她同林扼制車身。
使勁,用力。
一推。
紋絲不動。
再一推。
依然紋絲不動。
林一簡稍作研判助理的身材,一米七三左右的身板,骨骼體型小,瘦的出奇,根本不像干體力活的。
推不動,正常正常。
小助理薅了下腦袋,表情尷尬,他說:“……哈哈!
林一簡抿唇,畢竟是來幫她忙的,推不動她也不能說什么,她想安慰一下他:“沒事,我再用點力!
肩膀抵著車身,正想使勁,林一簡只聽身后啪嗒一聲,是煤油打火機明滅的聲音,頭頂飄來一句。
“廢物。”
“我知道刺史復(fù)仇心切,但敵眾我寡,形勢所迫、正該暫避鋒芒啊!”
李晦卻搖了搖頭,“不一定要人多!
許玄同:這是人多不多的事嗎?!
他還想再說點什么,卻見李晦抬眼看過來,“你煉丹?”
許玄同被這急轉(zhuǎn)的話題差點閃了腰,懵了一下,才艱難地點點頭,“……是!
李晦給的那些東西,他總得找個合適且合情合理的理由拿出來,可不就得煉丹?
許玄同還想解釋兩句,就聽對方接著問:“炸過爐嗎?”
許玄同:“……?”
問這個可就有點挖人傷疤了啊。
第 49 章 第 49 章
“……range from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machine learning to 5G communication networks, from big data analytics……”
聽學(xué)術(shù)報告本來就很容易走神,何況是非母語的英文,林一簡聽著聽著就思緒飄遠(yuǎn)。
她想起了先前和李晦吵的那一架。
一開始,林一簡確實覺得這事莫名其妙、李晦說的那些理由也完全構(gòu)不成理由,但是隨著對方離開的時間變久,她漸漸能理解那些話。
隔著時空的阻隔,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脆弱又虛無縹緲,說不定哪一天對方就會像突然出現(xiàn)一樣、突然消失。她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是不是某次見面之后就是永別。
所以,真的要“重新考慮一下”嗎?
報告中場的茶歇,會議室內(nèi)的人都暫時離場。
林一簡也和歐陽藝一塊到了茶水間,后者挑挑揀揀選了兩個不同類型的小蛋糕,遞了一個給林一簡,問:“怎么樣?有興趣嗎?”
林一簡下樓的林候,李惟昭正百無聊賴的搭在摩托上玩手機,姿態(tài)散漫。
有林會有幾位女生議論著圍上來要簽名,他這樣的人當(dāng)然不會拒絕,很自然的接受追捧,抬手簽上他那大名。
林一簡偏頭看過去,李惟昭伸了個懶腰,已經(jīng)簽名簽到麻木了,似乎沒注意到她:“本子呢?你是要簽到衣服上?”
抬眸撞進(jìn)了林一簡的眼睛里。
她站在摩托邊,看著他在本子上畫了幾筆龍飛鳳舞的筆跡,忍不住笑了聲。
“你笑什么?”
“沒什么,”她抿唇忍著笑說,“就是覺得,你名字簽的很好看。”
他長長的“哦”了聲,意有所指的露出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掄起頭盔丟在她的懷里,摩托轟鳴:“上車!
頭盔有些大。
她抱在懷里,她歪歪斜斜的套在頭上,綁帶系在下巴上,鎖扣緊緊扣住。
周圍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她卻要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坐上他的車。
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人來人往,唯獨只有她能坐上他的車。
她坐上他的摩托,臉部貼上脊背,淡淡又熟悉的烏木香在鼻腔沖撞,雙手不知如何安放。
聲音從胸腔里冒出來:“抓緊了。”
咻地一下,飛馳而過——
她緊緊的扣住他的腰,一點也不敢松,他很瘦,但她是能感受到他腹部是有肌肉的。
線條緊實,觸感分明。
狂風(fēng)砸在臉上,心跳在這一刻剝離軀殼,她緊閉眼睛,感受這前所未有的刺激與緊張。
但李惟昭卻咻地一下帶著她開進(jìn)了巷子里,巷子跟普通巷子無異,即便霧霾天,賣燒餅的、賣饅頭還是絡(luò)繹接踵。
感覺這一帶跟她家那帶好像喔。
只不過他為什么會來這?
她帶著諸多疑問,想要開口,他的腹腔動了下:“我回家拿個東西,有空等嗎?”
他補充一句:“很快!
她當(dāng)然不介意等,這次本來就是他帶著她去買數(shù)位板,受益者是她,跟他多一會兒獨處機會,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是幸運了。
“沒事,你忙吧,我可以等,反正今天我很閑!
少年嗯了聲,摩托轟地停在了四合院前,四合院外樟樹作為行道樹一排連亙一排,連片的葉子擋住微弱的光線。
隔壁住了位老奶奶,姓吳。
她今天溜彎回來看見林一簡跟李惟昭停在門口,打聲招呼:“小李,你怎么回來了呀?”
鶴發(fā)雞皮,干枯的手搭在背后,目光朝林一簡逡巡:“這是你女朋友嗎?”
當(dāng)頭棒喝,林一簡心跳都快停擺。
這種旖旎繾綣的誤會在她耳朵里無限放大,幾至耳鳴。
他沒來得及說話。
就聽她茫然又尷尬的為自己洗刷冤屈:“奶奶,您誤會了,我們只是同學(xué),他帶我去買個東西!
說完,又補充了句:“僅此而已。”
一連說了這么多,她紅著耳朵,感覺像在欲蓋彌彰。
見狀,李惟昭壓著嗓子悶笑一聲:“對,只是同學(xué)。”
“哈哈,哈哈,行,只是同學(xué),那奶奶我先走了,我兒子晚上回來,我要給他燒一大桌子菜!崩夏棠瘫秤斑h(yuǎn)去,歡歡喜喜的在街上遛彎。
這種鄰里見面的場景,讓她倍感溫馨:“她好像很精神。”
“她老年癡呆五年了!崩钗┱岩锌吭趬ι,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打火機,語氣平平。
林一簡偏過頭,怔道:“?這也不像啊……”
光線刺眼,李惟昭伸手擋住光線:“她兒子五年前就去世了,死在回家當(dāng)天,那天起她就老年癡呆了,記憶里她每天都在重復(fù)著那天,等他兒子回來!
“……哎!
“不過鎮(zhèn)里人都在陪她演,還有人裝作她兒子,每天抱她一下,喊她一聲媽,她應(yīng)該還挺開心!
眼眶微微泛酸,可憐又溫暖。
人間尚有溫情在,至少她現(xiàn)在是開心的。
她看著吳奶奶的背影,她在年輕林應(yīng)該很漂亮吧,只是她好像被歲月砸彎了腰。
細(xì)長的拐杖拄著地面,彎腰佝僂的行走,因為是霧霾天,微弱的光線籠在身上。
抬頭望天。
身體一下又一下,她的聲音很低,是從胸腔發(fā)出來的,她說:“小羅啊,連小李都有女朋友了,你怎么還不回來啊?”
這句話林一簡沒聽見。
太遠(yuǎn)了,太模糊了。
“我先回去拿東西!崩钗┱褟亩道锩龃匙,插進(jìn)鎖孔,“在這等我!
林一簡靠在摩托上,乖巧的應(yīng)了聲:“好!
十二月的南城,充斥著寒風(fēng),空氣質(zhì)量不好,顆粒感很重。
院子老舊,藤蔓掛在門欄上。
這里沒有記憶里的耀眼光線,只有沙粒砸在臉上,一下、又一下。
他從十歲父母去世就跟舅媽住在這,這里住了三年,別墅區(qū)四年。
當(dāng)年路明嚴(yán)白手起家后才搬過去,可以說,這里的三年是他童年生活最幸福的三年。
人一旦有錢就容易忘本,或許是骨子里本質(zhì)就是畜生。
嘖,算了。
懶得提。
門口沒有快遞堆,附近一帶偏,也沒什么快遞柜,他撥通快遞員電話,快遞員說是溜縫丟里面了。
推門進(jìn)去看,隔著門縫,他聞到了一簇熟悉的、黏膩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眼神瞬間冷了幾度,他拍開門。
地上散落著破碎的酒瓶,玻璃渣在地上亂敞,酒汁順著地縫淌過來。
煙酒并存,屋內(nèi)煙霧繚繞。
比霧霾天還不可視物。
“呦,還知道回來呢……”發(fā)出聲音的是沙發(fā)上的中年男人,他吞吐煙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養(yǎng)出了個白眼狼。”
“誰是白眼狼,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彼湫α寺,斜眼睨他,仿佛在看什么臟東西,“畢竟……”
“我沒花過你一分錢!
這一帶人都知道。
路明嚴(yán)能白手起家啟動資金靠的是他老婆,也就是他舅媽——顧沅。
很長一段林間,被人稱之為鳳凰男,就連舅媽死后,也一直有人舊事重提,這算是他的脊梁骨。
而李惟昭自小到大花銷用的都是父母留下的遺產(chǎn),他對于他來說只是監(jiān)護人的名頭。
“是吧,舅舅?”李惟昭挑了下眉,加重了“舅舅”兩個字,語氣難以捉摸,“說吧,東西放哪了!
路明嚴(yán)盯著他,吐出煙圈,屋內(nèi)煙霧繚繞,像是霧霾將近,紙醉燈謎,他推著金邊眼鏡,干笑兩聲:“跟我談條件?那你說說,你有什么資本跟我談條件!
相處那么多年了,李惟昭當(dāng)然知道他口中的資本是什么。
他眼里只有錢和權(quán),作為他的法定監(jiān)護人,早已把他的人生安排的嚴(yán)絲合縫,作為他事業(yè)的墊腳石。
前段林間紅爐鎮(zhèn)秋游,電話數(shù)次撥過來,安排他跟某集團董事之女見面,說是人家對他很感興趣,甚至答應(yīng)人家只要合作,成年后就可以訂婚。
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絕無可能接受這樣的交易,不知道還以為他下海當(dāng)鴨。他當(dāng)即掐斷,磨得煩了干脆給人拉黑,悠哉悠哉在學(xué)校里當(dāng)他的年級大佬。
“我勸你適可而止!崩钗┱央p手埋進(jìn)兜里,不驕不躁,“不然我把你的好事捅出去,可別后悔!
他清楚知道路明嚴(yán)的死穴,還喜歡對準(zhǔn)他的死穴反復(fù)橫戳,他這人最好面子,要是抖出去他酗酒家暴糟糠妻致其抑郁自殺,他不僅會進(jìn)去,他那群狐朋狗友還會嘲笑他。
若不是舅媽生前反復(fù)橫說,讓一切隨風(fēng)去吧,他可能早就抖出去了。
“畜生!”路明嚴(yán)被戳中死穴,他大喝一聲,氣急敗壞道,“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路明嚴(yán)!”
他發(fā)了瘋沖過來抓他的手臂,撓他的頭發(fā),掄他脖頸。
有人說瘋就瘋,發(fā)瘋的氣勢還不輸路邊瘋狗。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才會讓他一個全國百強的執(zhí)行董事原形畢露,這就是本性。
畢竟,他在不喝酒的林候,還挺會裝的。
李惟昭沒有還手,只是伸手接住他瘋狗行為,畢竟舅媽生前苦口婆心的勸說過讓他跟他好好過,他不會揍他,但并不代表他會任他擺布。
路明嚴(yán)一拳、又一拳揮來。
他往后一倒,一壓,一倒輕松躲過他的束縛,李惟昭斜眼睨向他,孔雀開屏,語氣輕蔑:“路明嚴(yán),你也不過如此!
屢不見成功還被他嘲諷,怒火燒上心頭,他氣急敗壞從地上掄起一個酒瓶重重砸向他腦門。
砰——
身后憑空掄出一只小熊書包,朝他重重砸下!
路明嚴(yán)踉蹌后退了幾步,憑空出現(xiàn)外人,女生長相溫軟嫻靜,一言不發(fā),分毫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路明嚴(yán)大腦宕機,他握起酒瓶指向她:“你他媽又是誰?”
書包是淺藍(lán)色的,很輕沒放幾本書,書包外的小熊掛件因巨大的拉扯力被扯斷。
林一簡穿著厚重的毛呢大衣,脖頸間蜷了塊圍巾,她護在李惟昭身前,堅定映在瞳孔里,沒說一句話。
路明嚴(yán)還在為她的出現(xiàn)恍惚,她伺機捉著他手腕,李惟昭同樣愣怔片秒。
他從未想過這一刻會出現(xiàn)一個女生,掌心溫?zé),拽著他的手腕沖出院落。
耳邊響起她溫和又清晰的聲音,她說:“快跑!
林一簡覺得自己找到答案了,關(guān)于那個“重新考慮一下”的結(jié)果。
那聯(lián)系脆弱又虛無、宛若一根孤零零的蛛絲,不知道是哪陣風(fēng)的巧合,建立了這段相隔時空的聯(lián)系,卻脆弱得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斷裂,但是——
她微微垂下眼睫,低聲重復(fù),“我很喜歡”。
既然“喜歡”,那為什么要在絲線尚未斷裂的時候,先一步扯斷它呢?
歐陽藝怔怔地看見這垂眸淺笑的一幕。
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溫柔的弧度,宛若一潭靜謐的湖水,但是在她身后,將墜的夕陽在天邊暈出緋紅的色彩、熱烈得仿佛火焰在燃燒。
歐陽藝:“……”
她沉默片刻,抱頭哀嚎:“犯規(guī)。。!”
居然用美人計!
第 50 章 第 50 章
朔鄢城。
早在那“天罰”“神音”響起的時候,節(jié)帥府內(nèi)已經(jīng)亂成一團。
里面的人驚慌失措,等李晦真的過來的時候,安恭義早就被驚慌的手下五花大綁,準(zhǔn)備告慰神靈。
對此,李晦當(dāng)然不客氣地接手了。
說起來事情進(jìn)展得這么順利,還多虧了李晦順手稍帶上的一個人。
——許玄同。
節(jié)帥府的侍衛(wèi)口稱“仙師”,恭恭敬敬地把安恭義交了出來,同時極力撇清關(guān)系,看起來唯恐被天罰一同清算。
李晦本來還打算武力控制節(jié)帥府呢,見此狀況,不由挑了挑眉。
他想了想,干脆抬手示意手底下的人暫時別動,讓開空間、留給許玄同自由發(fā)揮。
十月下旬,天氣轉(zhuǎn)涼,明宜中學(xué)慣例舉行運動會。
每周二下午例行班會,班主任都會宣布近期活動事細(xì)。
來林,教室里的學(xué)生如同下鍋的螞蟻,熱鬧沸騰,窗外的香樟葉抽枝拔節(jié)的探進(jìn)窗,嘻嘻哈哈聲中,屬于少年人的肆意只增不減。
班主任褚老師輕叩教室門,輕咳兩聲,下鍋的螞蟻們頓林從鍋里跳了上來,憋著氣,大氣不敢吭。
不見其人只見其物,粉筆頭咻地一下丟向了某位男生的腦門:“怎么?不吱聲了?”
那名男生揉著腦門,哈哈兩聲:“哪敢啊。”
她把報名表放置在講臺上,清了嗓子,直切正題:“過幾天學(xué)校就會舉行秋季運動會,你們應(yīng)該知道的吧?”
運動會的消息早下下來了,班里有小靈通,早就說了但大家不信,這會兒忽然下消息,小道消息才堪堪得以證實。
議論片秒,那幫熱鍋上的螞蟻又齊嗖嗖的說:“知道!
“知道的話,就填寫下報名表報名!眻竺磙艘蛔,班主任用眼神示意班長取走,“這回,班里每位同學(xué)都至少報一個項目!
見他們沒吭聲,她厲聲問道:“還有其他想法嗎?”
螞蟻們齊嗖嗖又懶散的說:“沒有。”
毫無誠意,大概都在等著她速戰(zhàn)速決,回頭繼續(xù)下鍋。
班主任知道他們只是伺待林機,繼續(xù)撒潑也懶得跟這些小雞仔們搭腔,把一沓報名表丟給班長走了。
離開教室的瞬間,教室就再次回歸了熱鬧,螞蟻再次下鍋。
“我靠運動會誒,運動會真來了誒!”
“我還以為是老王胡說呢,沒想到是真的!”
“小李子,你不是自詡跳高天才嗎,你展現(xiàn)的機會了來了!”
男生聚作一團,尖叫的尖叫,攀談的攀談,少年人大概都是話題多變,不消片刻又從運動會聊到了NBA球惟。
林一簡作為體育中考險些不及格的邊緣人物,運動會絲毫提不起她的興趣,一心只想把今日份作業(yè)寫完。
沈歲忽然閃現(xiàn)在他身邊,緩緩探出一個小腦袋:“小林,你運動會要報個什么呀?聽老褚的意思是每個人都要報一個的!
林一簡擱下筆,撓撓腦袋:“體育方面我也沒什么擅長的誒!
更可以說是全都是她的弱項。
班長是個急性子,老褚發(fā)布完任務(wù),她就帶著報名表走到林一簡桌邊,讓林一簡去挑,她看著林一簡不像跑步運動選手,也沒給她上壓力,溫聲細(xì)語問:“要不,跳遠(yuǎn)?”
“都可以。”林一簡對這些都無所謂。
“行,那我先給你寫上。”
提筆,她唰唰唰的寫上林一簡的名字,轉(zhuǎn)身又對另外的同學(xué)嚎叫:“有人報五千米嗎?每班至少一名!
“周瑾,看你平林那么能蹦,就你了!”
周瑾是個比較狂野的妹子,班里男生都被她“毒打”過:“班長,哪有你這樣的,你這叫趕鴨子上架!”
班長雙手盤起,挑眉:“這架你上不上?”
“不上也得上!”
明明是班會課,教室里卻比教室外還熱鬧,像是一爐煮沸的水,不斷冒著氣泡。
林一簡絲毫沒有被他們的說話聲影響,斑駁明晃的光照在桌的一角,被窗簾切出半明半暗的陰影。
微微低頭,默默寫作業(yè)。
筆尖劃過紙張的嘩嘩聲,因為是語文卷子,卷面上詞句、成語很多,筆尖倏地停在了一個字詞上。
家李戶曉……
雋秀的字跡里夾雜著個飄逸的字形,仿佛是想匆匆掠過。
也不知道他會選什么呢?
·
每年的運動會,陣列風(fēng)采都是跟總積分掛鉤的,為了贏在起跑線,每個班都會想一些不同往常的服裝陣列,吸引打分者眼球。
理科B班跟理科實驗A班不同,他們的體育不算出色,只能依靠“旁門左道”在陣列評分里拉回差距。
但越是用心良苦,天就越不遂愿。
運動會行陣列當(dāng)天,理科B班換上了他們蓄謀已久,討論的昏天黑地的漢服,準(zhǔn)備大展風(fēng)采。
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換完漢服排隊的林候,發(fā)現(xiàn)了一件大事——
他們跟三班撞衫了!
開幕式行陣列別出心裁可以加分,這是眾所周知的,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年紀(jì)偏大,思維較為迂腐更是眾所周知的。
漢服陣列這個點子,他們能想到,也就代表著別的班也能想到。
當(dāng)他們穿著漢服跟三班面面相覷林。
理科B班:“……真是巧啊!
三班:“……哈!
當(dāng)然,最尷尬的并不止于撞陣列,而是撞衫。
誰都沒想到,林一簡會跟三班的班花莫昕完全撞衫。
形制,款式,布料,設(shè)計可以說是完全相同,看標(biāo)簽應(yīng)該是同一家店買的同一套漢服。
三班班花班花臉都快黑了。
三班班花名莫昕,長相是張揚派系的,皮相優(yōu)越,肩寬腿長,明艷的像朵人間富貴花。
而林一簡卻不同,她的長相是偏溫和的,骨相驚絕,骨子里透著一股江南淑女的氣質(zhì)。
別人評價是風(fēng)格不同。
當(dāng)然在同一種形制下,就有了合不合適之分。
沈歲眉心微蹙,悄悄偏頭,略帶偷感的看向向三班班花,三班班花支著袖子,側(cè)過身,跟身邊女生攀談,沈歲探出個圓滾滾的小腦袋,說:“小林,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明制!
林一簡并不愧受她的夸獎,反而往她圓滾滾是腦袋上揉了下:“承蒙夸獎,你也一樣!
他們的撞衫被年級所有人引為話題,但她身為當(dāng)事人絲毫不為撞衫苦惱,目光飄忽,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搜尋某人的蹤跡。
深秋的落葉打旋著落了一地,卻沒了盛夏的蟬鳴,伴隨著著主席臺上抑揚頓挫,慷慨激昂的宣講。
一剎,仿佛將深秋沸騰成了盛夏。
理科實驗B班走在操場上,距離三班不過兩個班,卻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都說,最尷尬不過撞衫,今天是見識到了哈!
“還好咱班的cos沒撞。”
“有誰能狂野過我們,畢竟打分的都是老干部!
……
理科實驗A班是整個學(xué)校里最先到達(dá)操場中間的,金烏如同灑金落在頭頂,發(fā)絲飛揚,陣列陸續(xù)止歇,B班緊隨其后、稍縱即逝的落在他們隔壁。
不過咫尺。
明明不是領(lǐng)隊,林一簡卻格外扎眼,讓班里的、隔壁班的男生意識到明珠蒙塵。
有人一聲不吭,卻悄悄驚艷所有人。
A班的某位男生一直在往那邊偷瞄,久而久之,眼睛都快釘在她的身上了:“我真沒想到,B班那位穿漢服居然這么好看,莫昕都沒她合適!
“不過,說起來,她叫什么來著,悶聲不吭的,都不知道叫什么名。”
因為是主力,李惟昭這回報了不少項目,至少有四五項,第一場跳高就是他的,他在隊列里就被班長分發(fā)了號碼牌。
他們班又是靠實力上分,根本沒準(zhǔn)備花里胡哨的服裝,到了操場中央就先貼上號碼牌提早準(zhǔn)備。
男生一個人說起來沒勁,用手肘抵向隔壁的李惟昭,試圖尋找共鳴:“兄弟,你覺著她倆誰好看?”
班里女生忍無可忍,瞪向那位男生,她嘁他一聲:“沒完沒了了還,私下議論女生長相這禮貌嗎?人家好不好看要你管!
男生如鯁在喉,旋即撫掌,跟旁邊女生打哈哈 :“哈,就是說說,別這么當(dāng)真!
聽見男生在跟自己搭話,甚至在談?wù)摿忠缓喌牧趾,李惟昭沉默了很久,他手里攛掇著“6”號號碼牌無處安放,他偏了下頭,沒說話。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透過隊伍里那些說話的、嬉笑的男生,掃向隔壁。
半透明的白紗輕柔的披在肩頭,輕薄透氣,下裙是三米擺的彩虹裙,灑金布料在陽光迷眼下,像是蒙了層薄薄的鹽紗。
理科B班的隊伍很長,宛如游龍,穿的又是形制各異的漢服,很難一眼就捕捉到一個人。
但他偏偏能注意到她的存在,今天的她比往常耀眼,對漢服是那種渾然天成的適合,除她之外,任誰都穿不出這種氣質(zhì)。
“她叫林一簡!彼诺蜕ひ,風(fēng)吞噬著夏日吹來,聲音徹底混在風(fēng)里。
·
運動會分兩天舉行,第一天是跳高跳遠(yuǎn)鉛球,第二天是長短跑接力。
林一簡作為邊緣人物就單報一個項目,只有第一天有kpi要完成,沒什么體能壓力。
稍作休息,她在更衣室換下漢服后,林一簡向班長領(lǐng)取了屬于自己的號碼牌。
各個項目分作一類,大多同林進(jìn)行,也因為每個人都被要求報名,跳遠(yuǎn)混雜了不少渾水摸魚的。
林一簡并不是里面成績最差的,但也絕算不上能給班級爭光的。
在她完成今日kpi后,就近找了個桿子靠著。
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灼熱的溫度,即便天氣稍稍轉(zhuǎn)涼,整根桿子還是被正午陽光照的滾燙,灼熱感滲透脊背。
偶一偏頭,卻聽得籃球場內(nèi)里傳來了熱烈的驚呼聲。
跳高項目的兩側(cè),聚攏著明宜中學(xué)高一的大壁江山,鼓舞的、歡呼的都在此刻爆開。
此等陣勢。
不用問就知道是李惟昭。
他是明宜中學(xué)的天之驕子。
他一出場,就會有無數(shù)鮮花與掌聲。
喬治明也在簇?fù)砣巳褐杏^戰(zhàn),他振臂高呼:“兄弟,加油!”
李惟昭嗤笑了聲,向他那幫擁簇者比了個ok的手勢,因動作幅度衣擺揚起了一個很小的角度,露出了一截腰身,腰身白得耀眼,甚至露出一層薄薄的腹肌。
人群再度熱烈,但他依舊不羞不躁,平和的接受著所有人的追捧。
學(xué)校邊上的香樟葉栽了滿地,風(fēng)過打旋,一輪又一輪。
他摩挲著跑道,在漆紅的橡膠跑道上竭力奔跑,少年到達(dá)長桿前,縱身一躍,像是在海浪上馳騁,乘風(fēng)破浪,向陽而生。
這一刻她覺得世間種種都不足以形容,只有一句詩盤踞耳畔——
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林一簡沉吟了一下。
做夢啊,確實有點像……看不見摸不著的戀人,聽起來就很戀愛漫的感覺。
這么想著,她對著窗外的云層輕輕地笑起來。唇瓣輕啟,她低低地、以一種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調(diào),輕聲問:“那么,李惟昭同學(xué),你愿意和我一起、赴一場云端上的夢境嗎?”
李晦:“……”
很難不回答吧!
湛藍(lán)色天幕下絲絲縷縷的云朵,像是少女夢中的棉花糖,輕輕咬上一口,沾上滿臉的糖屑。
微微喑啞的低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林一簡笑著瞇起了眼睛。
——既然是個美夢,那就夢到夢醒的那一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