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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私下談?”男生被吊起了興趣, 一雙眼睛在云祈的鼻尖流轉,全然沒注意到目光中閃動的心思,“這兒就挺私下的, 還想怎么私下?”

    他現在都玩陽謀了, 明擺要針對自己, 在大廳這兒就堵他,是知道領導發現了也不會管?云祈可不想在這兒跟他打情罵俏, 再次變成在SK那樣的處境是他內心拒絕的。

    “至少換個人少的地方,”他跟對方談判,“你追求別人, 都這么大張旗鼓?”

    還是追他一個男人,明著就來了, 領導不管選手私底下怎樣, 可也不至于這么迫不及待吧。

    “我是你的粉絲呀,”他有幾分狂熱地說, “喜歡你不行嗎?”

    他這話毫無邏輯, 不過他底層就是要為難云祈, 講什么邏輯?也不管云祈說了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行啊,”云祈也不跟他辯解:“我為我罵了你道歉, 謝謝你還這么喜歡我。”

    男生笑了一聲,他欣賞了一會云祈,感到不解:“你還挺沉得住氣, 你跟青墨不是一對嗎?怎么我這么搞你你不帶怕的?還是你真就這么騷,喜歡別人都追在你后面?”

    莫名給他扣上這么一個罪名, 好像是自己迫不及待到這兒就來找男人了,云祈何其無辜?這群人賴皮地把鍋甩在他身上, 趕明兒被發現了,他也大可以向上面解釋一句是自己勾引了他們,云祈太了解這種為人會做出的事了。

    跟郎獻一樣,一模一樣。

    “我跟青墨已經結束了,你作為我的粉絲,不知道嗎?”云祈慢條斯理地說:“我跟他結束了為什么不能找男人?難不成我要一輩子為他守身如玉嗎?”

    對方歪了歪腦袋,眼神里有幾分疑惑。

    “你說你是我的粉絲,你叫什么名字?”云祈問,好似真的感興趣。

    對方不回答。

    挺謹慎。

    好,那他不問了。

    “我讓你換個私密的地方你也不肯,那你想怎么樣呢?這兒人來人往的,待會電梯上再下來幾個人,看見了我們這樣算什么?你想被發現嗎?”

    “我不怕。”他說的堅定。

    可他連名字都不敢透露。

    “可是我怕啊,”云祈的胳膊貼著墻面,做出投降任人宰割的姿態,“你要打我出氣我也認了,不要在這兒一群人眼下揍我,你要愿意放我一馬的話,那就在別人發現之前先從我身前離開啊。”

    “我沒說要放過你。”

    “我知道,”云祈盯了眼電梯,提醒,“可是有人下來了,你想揍我還是追我也得等人家走了吧。”

    男生抬頭看過去,電梯正在下行,馬上就要到大廳了,他的神情十分糾結,回眸盯著云祈,拳頭蠢蠢欲動。

    他是不是會真的打自己云祈不是很確定,畢竟他不記得自己如何“罵”過他了,罵到了什么程度,人家恨他到什么程度。

    一切都是賭。

    賭他要怎樣而已。

    “叮——”

    在電梯打開之前,男生終于做出了決定,火速放開了云祈,他不是郎獻,這兒不是SK,他不可能手眼通天,在眾人面前欺負他也沒關系,這兒是受管制的,他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賭嗎?

    當然不會。

    他還算聰明。

    下來的幾個人,正是方才跟云祈五排的那批人,他們看到大廳里的情況,其中一人壓著眉頭,仿佛察覺到什么,再看到云祈和他身側的男生,便問道:“還沒走?”

    云祈見機會來了,看了眼男生,抬步上前,說道:“這就走了。”

    那男生看著云祈竟然就這么想跑了,慌地上前一把抓住他,這批人發現后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二人,云祈則在眾人眼皮底下掙脫手腕說:“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

    他這句話把男生的情緒推到了最高峰。

    云祈甩開了人。

    他回過頭,對一群人人畜無害地笑,然后跟著這批人離開了。

    男生沒有再追上來。

    他也知道,追上去就得鬧起來,就得被上報。

    靠,他剛剛的確應該換個私密的地方為難他,而不是盯著那張臉出神。

    等人走了以后,他幾個朋友哭笑不得地問:“哎,你這算什么?”

    “剛剛不動手,等著把他放走呢?我們今天堵他的意思是什么?不是給你出氣嗎?”

    男生無法解釋自己那一會在想什么,下來之前他就是來找茬的,怎么跟云祈在大廳就聊起來了?懊惱了一會,又道:“沒事,反正他剛來沒幾天,身邊也沒多親近的人。”

    “但他肯定會防著你了啊,”朋友提醒,“你下回再想撿他落單可難了。”

    男生沉著臉,神色閃動,似在盤算著什么。

    云祈跟著大部隊脫離了那群人,被人追問跟那幾個什么關系,看起來不太友善,他們都發現那批人不對勁,云祈不跟他們解釋,說了聲沒事,自己回了房間。

    他一進門,就將房門扣死,反鎖。

    今天這遭遇完全不在預計之中。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在這兒能碰見被自己懟過的粉絲,試訓生也有時間看他的直播嗎?也會喜歡看他的直播嗎?他想都沒想過,他當年在青訓的時候可是只有一個念頭,只顧著往上爬,從不關注別的,更沒時間看什么直播。

    云祈反身靠在門板上。

    這個巧遇真是上天整他,但還好,還好這不是在SK,他不必擔心同樣的事發生兩次。

    這群人起碼還顧忌著點人,還會怕。

    云祈拿出手機,找到那只貓的頭像,他猶豫了片刻,將編輯的短信默讀了幾遍,才點擊了發送。

    當然,沒有收到回復。

    云祈并不著急,他也沒有守著手機,而是當作什么也沒發生,去了浴室洗漱。

    第二天他照常訓練,在三樓他沒有碰見那幾個人,他們可能不是這一層的。

    大廳的排行榜上他的賬號名字登榜,云祈看了一眼,在他前面的人不多,他的巔峰積分雖然不是最高的,但他是速度最快爬榜的,而現下的積累的分數已經到了可以挑戰的地步。

    云祈沒有駐足太久,想著什么時候說,邊想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跟陳穩心有靈犀,沒多會,陳穩就這個事過來通知了他:“你能打PK賽了。”

    訓練室一陣唏噓,幾個人頭伸著往云祈這兒看,陳穩也不理,只說:“想什么時候打?約明天還是下周?”

    云祈看過排行榜了,所以不為陳穩的通知感到驚訝:“今天不行嗎?”

    陳穩意外道:“今天就想打?不再準備一下?”

    “沒什么好準備的,今天可以。”他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越快越好,就是現在這種距離他也不滿意,隔著一棟房子,見一面都難。

    陳穩想了想說:“那行,我去樓上看看怎么說,等我消息。”

    云祈聽他的安排,陳穩一走,身側的人便起哄起來:“我靠,你打這么快?”

    “你這才幾天啊,就能打PK賽了?”

    “不是哥們,你巔峰多少分啊?”

    云祈的桌子前瞬間圍滿了人,這兒是看實力的地方,他是在網上有些緋聞,也許很多人知道,但并不關心他私底下生活怎么樣,他們為他的成績感到不可思議,湊上來都要打聽戰績。

    云祈由著他們看自己的賬號,問東問西,他從前青訓的時候雖然沒交到很多朋友,但也有不少人認可他,為他的成績唏噓,否則他怎么會這么快就吸引了李蒙的注意呢。

    “你這才多久啊,就沖了這么多分,連勝?一局都沒輸過?”

    “我看下。”

    戰績面板上,那數不完的勝局晃了不少人的眼,試訓生里再出類拔萃的也不可能打敗匹配機制,多多少少得輸那么一局吧,這人是怎么做到全勝打到2600分的?

    云祈的事情很快傳了出去,其他訓練室的人也都過來查看情況,沒多會陳穩回來了,讓云祈跟他到上面走一趟。

    “穩哥,他直接去四樓嗎?”有人問。

    陳穩絲毫不溫柔地說:“二貨,規矩都是定給普通人看的。”

    普通人?這兒哪有什么普通人,只是對比之中,有些人的實力太不講道理。

    云祈跟著陳穩上樓,在電梯里的時候,他想了想還是得問出來,他不想要自己不明不明白地上位,于是斟酌著問:“我可以直接打四樓嗎?”

    陳穩回頭瞧了他一眼:“你好像對自己的實力不是很清楚。”

    云祈解釋說:“不是,我只是對這兒還不清楚,不希望自己是因為誰的照顧毀了公平性,站在不屬于我的地方。”

    他和余燼都不需要靠誰的門路,他們在自己的位置上有著絕對的自信。

    陳穩插著口袋,電梯門是一塊鏡子,能看到二人的神色,陳穩在鏡子里盯著云祈說:“規矩是定給一般人看的,你的戰績我昨天就看過了,我不大明白他為什么把你送在三樓,你應該直接從二隊開始打。”

    打贏二隊就可以直接上二隊的首發,也可以選擇挑戰KRO的替補,繼續往上走,這個流程云祈已經了解過了。

    陳穩不理解的是余燼不可能不懂一個人的實力如何,他應該更清楚這個人應該放在哪一層,為什么把這么一個實力的人安排在最底層開始呢?陳穩好奇:“你跟Eidis什么關系?”

    鏡子里的云祈看上去消瘦,陳穩體格大,站在他旁邊被壓的很沒氣勢,且云祈的動作也很收斂,他握著自己的手腕,頭也不抬地回:“沒什么關系。”

    陳穩盯著鏡子里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笑:“我沒見他推舉過誰,再厲害的在他面前應該都是小角色吧,但你是他親自送進來的,我想他應該很看重你,至少很了解你的實力,怎么會讓你從基層開始打?”

    電梯穩穩上行,云祈對余燼的安排了然于心:“我以前在戰隊里被質疑,他可能希望我力排眾議,想讓我走你們的流程,讓每一層樓的人都心服口服吧。”

    “你跟他是朋友?”陳穩聽不出兩人的關系。

    “……不算。”他才不要做他的朋友,云祈不認這個關系,一輩子也不認。

    四樓轉眼間就到了,陳穩先下去,云祈緊隨其后。

    云祈來的那天跟著小紀轉過一圈,來到過這兒,只是沒走進去,這次被陳穩帶進去,他發現里面的裝修布局也沒有太大變化,跟下面差不多。

    依然分成不同的幾間訓練室。

    陳穩找到四樓的負責人,把來意一說,四樓的負責人問:“底下的測試都過了?”

    陳穩很是驕傲的語氣:“沒打。”

    那人驚:“沒打?”

    陳穩說:“不需要,找你們現在最厲害的上單就懂了。”

    那負責人聽明白了,敢情這是送上來一個猛的,他看著云祈的目光變得驚疑,片刻后把四樓當下第一的上單叫了出來,四個人單獨去了一間沒人的訓練室,準備好機器和座椅,二人招呼也不打的就要開始了。

    云祈看對方沒有要跟他問好的意思,大概是打服了很多人,所以也懶得問好,他也沒熱臉貼上去,坐好刷自己的試訓卡,兩個人在負責人眼底下開始單挑。

    “邊路所有戰士都會嗎?”

    對面的競爭對手問他。

    “會。”云祈應。

    “前三局打同樣的英雄,后兩局隨機,沒問題吧?”對方的流程很熟悉。

    云祈嗯了聲。

    陳穩和四樓的負責人坐著,他翹起二郎腿,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四樓的負責人看他這樣,于是更對他送上來沒走流程的選手好奇了。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陳穩為什么要把他破格送上來了。

    第一局兩人拿圖邪,五分鐘的對打,四樓選手死六次,云祈0次。

    第二局拿憐,雙方都很謹慎,四樓連招絲滑且沒有任何操作失誤,所有技能釋放完之后,在技能冷卻時被反殺,同樣的情況出現三次。

    第三局是雙方都不常玩的英雄尤里,云祈依然取勝。

    陳穩露出欣慰的目光,說道:“沒騙你吧?”

    四樓的負責人道:“你這位什么時候來的?”

    陳穩說:“上周。”

    “上周?才一個星期?”

    “確切地來說才五天。”

    對方不說話了,嘴里發出一點驚嘆的氣音,過了會說:“我建議你直接送二隊去。”

    “我也有這個意思,”陳穩想到什么,默默道:“Eidis,眼真毒。”

    同樣的英雄對決,云祈三場全部拿下,后兩場對方拿出自己最擅長的英雄,但并沒有把局面扳回來,顯然對面坐著的人水平遠在他之上,他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即使是英雄克制的情況下,他也一點占不了上風,完全處于劣勢。

    又被秒了兩盤以后,四樓這位很是誠實,也很放得下身段說:“不來了,這實力遠在我之上。”

    負責人挑事道:“我可沒見過你打誰的時候這樣。”

    “不是穩哥,”那選手站起來問:“你這是從一隊調下來的人吧?”

    陳穩笑道:“一隊那幾個你不知道有誰啊?”

    對方看著云祈說:“這實力你直接往上送啊,還往我們這兒送,羞辱我呢?”

    陳穩站起身,來到云祈跟前,說道:“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嘛。”

    說完他對云祈豎了豎大拇指:“聽見了,你不適合這里。”

    云祈起身,也不矯狂,平靜地好像什么也沒發生,“可以下去了?”

    陳穩拍拍手:“下去。”

    臨走前,作為被秀到的競爭對手,看了他好幾眼,陳穩帶著人離開,四樓的負責人也忍不住:“這個……恐怕不簡單了。”

    剛剛跟云祈打過的這幾局,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別說對打了,他最擅長的英雄都完全被壓著打,短短幾局給四樓第一戰邊留下了深刻陰影,他問:“剛才穩哥說他才來了多久?”

    “五天。”負責人插著口袋,“又一個紫微星出現了,上面不得高興死。”

    “五天,”男生自顧自默念,“五天……”

    負責人心思動得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沒事,加油練你的,這行業就這樣,天賦不講道理,要能出第二個Eidis才偉大呢。”

    男生悻悻地走進了訓練室里去。

    陳穩帶著云祈一回到三樓,一群人就圍了上來,問怎么樣,陳穩也不回答,就叫別人坐好。

    一群人被懟了幾句,只好安分下來。

    云祈坐在自己的電腦桌前,陳穩把水杯推給他,雙手壓著他的桌沿低聲道:“也不用一層層打了,明天就去二隊吧,Eidis那邊我會跟他說的。”

    云祈摸著自己的水杯,保持平穩的心態:“他想要我一層層打我就一層層打吧,很多人對我有質疑,這樣打也好。”

    陳穩搖搖頭:“不用,這兒不是你原來的戰隊,你之前待的戰隊有什么規矩有什么質疑我不知道,但是在這兒呢就是實力至上,一連幾個月沒有那種特別出挑的選手上面的人比我們更著急,徐老板給出這么好的環境是為了挑選出更多的金子,你有這個實力,沒人會質疑你,Eidis更不會。”

    云祈想了想,點了點頭,“您安排。”

    陳穩這才放心:“嗯,我去跟上面說下情況,這兩天你就等著聽命令,好好練習,別被其他人影響。”

    云祈余光掃了眼四周,明白陳穩說的是什么意思,這兒太浮躁了。

    陳穩說服了人,就要離開,沒兩步想到了什么,走回來道:“忘了,走之前還有件事,幫忙把這兒的顏色刷回來吧。”

    云祈心領神會:“小組PK賽是嗎?”

    陳穩眼里掩飾不住的欣慰和喜歡:“是,隨便找幾個人,把隔壁訓練室打服,也算給這兒的人一個送別禮。”

    陳穩對他極大的信心:“要知道再過幾年,可能有些人會為跟你組過隊而感到榮幸。”

    陳穩毫不掩飾自己對云祈的欣賞,也真正讓云祈感受到什么叫實力至上的地方,他也終于找回了當青訓生的感覺,被選手崇拜,被上面重視,過著平和的日子。

    只是,今天怕還是不能和平。

    訓練時間打滿了的時候,云祈還沒走。

    很多人過來問他樓上挑戰的情況,云祈說的很委婉,“還可以,險勝。”

    他不想太冒進了,經歷是非之后,早就知道不是每個人都為他高興。

    那些人圍著他說了一會的話,小紀過來了,拍著手說:“你真厲害啊,直接上樓打了,以前不是輔助出身的嗎?怎么戰邊這么猛?”

    云祈對小紀沒什么防備,透露道:“我本就是打上單的,現在回到自己擅長的位置而已。”

    “那你在原來的戰隊為什么不打上單?”

    “當時缺輔助,就去打輔助了,情況蠻復雜的。”

    小紀感慨道:“厲害,除了這個我沒話說了,穩哥今天好高興啊,好久沒出過這么猛的選手了,我看好你。”

    “謝謝。”

    “下去吃飯吧,”小紀邀請說:“跟我們說說你以前的事。”

    云祈婉拒道:“不好意思,我有朋友過來,得等他,你們去吧。”

    小紀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但也知分寸,說了聲好吧,就離開了。

    云祈在位置上等著,等著人一個個地走完,等著麻煩找上來。

    不出他的所料,沒多會,安靜的門前出現幾個身影,云祈抬頭一看,正是昨天那批人,他假裝無視,低頭繼續點擊電腦,對方走了進來。

    “今天連樓都不敢下了?”自稱他粉絲的男生邊走邊說,他在下面等了一會,遲遲沒有看到云祈的影子,一找上來果然在這。

    他們隨便拉了幾張椅子坐下,把路給堵死,另一個男生說:“什么恩怨算干凈吧,拖著也不好,是吧,洛神?”

    他的話晾在風里。

    被找茬的人根本就不做什么回應,那人語氣兇了點:“不是,把我們當空氣呢?”

    這時,云祈站了起來。

    他把試訓卡拔出來,裝在口袋里,看了眾人一眼,往房門走去,其他人以為他要跑的時候,他卻伸手推上了玻璃門,眾人納悶時,云祈說:“我不跑,我罵了你,應該給你一個交代。”

    男生不大理解:“你什么意思?”

    云祈把門反鎖,回眸看著眾人:“你不是要追我嗎?我在給你機會啊。”

    有人走過去,察覺門被鎖上了,這是指紋鎖,外面可以打開,里面也可以,他們不理解云祈這操作,但每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云祈把一張椅子推出來,放在幾人面前,他對著玻璃門坐下,然后抬臉對眼前的男生說:“昨天沒機會說的,現在有了,你想拿我怎么辦,或者說,你能拿我怎么辦?”

    男生目光一沉:“你挑釁我?”

    云祈雙臂擺在椅子兩側,這電競椅完美地支撐著他的身體,他全身放松地靠進去,說道:“我不敢啊,你們這么多人,我怎么敢挑釁你?我在問你們呢,你們能拿我怎么辦呢?你敢殺了我不成?”

    那男生被激怒了,兩步走上前去,云祈坐姿愜意,還晃了晃椅子,挑釁的意味十足,這徹底惹火了人,男生兩手抓住電競椅兩側,猛地掀了把椅子,將云祈拉到自己面前,低聲警告:“殺人償命,我不敢,但我能叫你以后待不下去。”

    云祈晃不動椅子了,他微微仰起頭,挺秀的鼻子逼近男生,說道:“我不信呢。”

    肉眼可見,面前的人眼眶微紅。

    這時,云祈更是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雙手環上男生的脖子,勾他靠近,在他耳邊道:“我從來不罵人,罵也只罵那些上趕著找罵的人,你說你是我的粉絲?說想追我?那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這種貨色,我輪回三輩子都不會搭理。”

    話落,他被男生一把掐住脖子,其他人沒聽到云祈說了什么,只是被男生這一舉動嚇到了。

    “喂……”他們要阻止,他們還是慫,他們只是來充氣勢,他們不敢真的做什么。

    但云祈卻在發瘋。

    他握住男生的手腕,臉色漲紅,呼吸困難的時候,卻還不忘記挑釁,可他說不出話來,他呼吸都上不來,只能用那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對方。

    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容易沖動,情緒被輕易地挑動起來,男生劈頭蓋臉地罵了句:“騷貨。”

    他掐著云祈的脖子,湊近了臉說:“信不信我在這兒收拾了你?”

    云祈那雙眼睛里寫滿了鄙夷。

    那人的唇猛地要貼上去,云祈機靈地偏開頭,男生正要激進,卻聽到了一些異動。

    其他人也察覺到了,那是房門的聲音,他們驚慌失措地轉過頭去。

    這一回眸看到個絕不該出現在此的人物,那人站在門前,玻璃門緩緩滑動,他走了進來。

    “燼哥……”他們頓時化作落水棉花一般,嗓音都泄了氣。

    男生見狀,倉皇松開手,退至一邊,在這個基地里很多人怕見領導,但眾所周知,余燼是領導都不敢得罪的人。

    是這個基地,是這支戰隊,是最頂頭的徐老板當年費盡心思簽進來的人。

    “樓下會議室里你們盧哥在等著呢,去吧。”余燼走進來后,目光鎖在被擋住風景的電競椅,對幾人說。

    這盧哥是誰不知道,只見幾個男生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解釋道:“燼哥我們是……”

    “盧絨需要解釋,”余燼側目看著幾人,“我不需要,滾蛋。”

    一伙人如遭雷劈,他們的目光是匪夷所思的,他們不明白,為什么余燼會恰好出現在這里,但誰也不傻,他們開始警惕那個椅子上看似無辜的人。

    心有余悸的離場,幾人連腳步都是亂的。

    等眾人離開以后,余燼才抬起步子,走向那正對著房門的椅子,他兩手抓住椅子扶手,彎下腰,目光灼灼地打量著喘著粗氣,捂著自己脖頸,綿羊似的云祈,聲音冷銳道:“會耍手段了?”

    云祈靠著椅子喘息,他兩手捂著自己的脖頸,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奄奄一息似的:“……聽不懂。”

    余燼冷笑:“聽不懂?”

    云祈神色閃躲,余燼的目光太精銳,他不肯對上去,怕被刺破表皮,只將目光落在余燼的腰上,這樣的角度反而平添了幾分無辜和脆弱。

    “卡著時間點等我來?”余燼質問道:“我要是不來呢?”

    云祈不回話。

    他呼吸穩定后,就變得小心翼翼,垂著眼眸,被動過手的眼角還有一絲紅潤沒褪去,看起來哭過似的,睫毛水亮,被訓練室的燈光襯出幾分莫名的媚態。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閑,每一次都能及時出現?我今天要是趕不到,他把你掐死了,你還覺得好玩嗎?”余燼的眼神是冷的,是兇的,他的桃花眼并不讓人覺得多情,反而有一種凌厲藏在里面,加上五官鋒利,線條明晰,于是看誰都像是厭惡一般,提不起興趣,語氣都透著威嚴。

    云祈聽著他的質疑,他眼皮也不抬,等心神穩定下來以后,有理有據道:“是你說我不屬于KRO,是你把我買了進來,那我遇到麻煩事情不應該找你嗎?如果不應該,你干嘛說我屬于你?你把我丟給戰隊管不就可以了嗎?”

    他鼓足勇氣,每一個字都那么有道理,語氣里仿若還帶著某種委屈和責怪。

    余燼嗓音一沉:“你再說一遍。”

    云祈的唇抿成一條縫,他吸了吸鼻子,不看余燼的眼睛,但逃不了籠罩下來的氣勢,他被裹挾在余燼的情緒中,一句質疑,一聲喘息,都足以震懾云祈的靈魂。

    他本來不想說了,但轉頭看到余燼手上那枚戒指,心底滋生莫名的勇氣,顫巍巍地說:“不對嗎?被欺負的人是我,差點沒命的人是我,你為什么要質問我?你要是不想管,我以后不找你,不會麻煩你,我的事情跟你再也沒有關系,對不起,E神,給你添麻煩了……”

    他把“E神”兩個字咬得極重。

    話落之后,一滴熱淚順著面龐滑了下來。

    云祈縮著身子靠在柔軟的椅子里,濕漉漉的睫毛輕輕顫抖,看上去嚇壞了。

    他還是喜歡咬唇。

    一委屈就咬唇,偏那滴眼淚又恰到好處,帶著幾分表演性,卻又能打動人心。

    余燼抬起手,云祈的頭往一邊偏去,很難分清是害怕還是刻意,余燼的手指僵了片刻,還是落了上去,將那滴眼淚從濕潤的面龐抹掉。

    手指貼著云祈的臉頰,余燼目光柔軟了幾分,語氣也略收了些鋒芒,聲音依然冷,但仿佛喪失了某種震懾力,良久后,責了聲:“脾氣。”

    第32章 第 32 章

    云祈還是一瞬間錯愕的。

    他僵在椅子上不敢動, 緩緩抬起眼皮看向對方,余燼的指尖勾掉他那滴眼淚,轉而從旁邊抽了把椅子, 正面坐在云祈的面前。

    “他們為什么找你麻煩?”他像個判官開始審訊云祈, 云祈還沒從方才的動作中回過神來, 濕著眼眶望著對方,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縫。

    余燼的手把住椅子, 調整角度,讓歪過去的椅子對著自己,“你不說清楚情況, 是想讓我從別人嘴里了解嗎?”

    他貌似變得格外沒有耐心,從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現在是他云祈的心境變了么?總感覺余燼的氣勢兇巴巴的, 明明也沒說什么重話。

    云祈看他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眸, 望著他燈光底下泛著銀光的戒指, 好半晌才開口:“我直播的時候……罵了他。”

    余燼追問:“你會罵人?”

    在他的印象里, 云祈可不是滿口臟話的人,就連氣急了也不會說什么狠話,他教養在那兒, 雖有點氣傲,但從不說些叫人不適的臟話。

    云祈氣息不穩地解釋:“他說我罵了他,我不記得了。”

    “那還記得因為什么?”

    云祈咬牙:“他發些東西來騷擾我。”雖然沒聽對方說具體因為什么, 但云祈懟人也只會有那么一個情況了,很多看他直播的人都太沒素質, 他不跟他們爭論,但避免不了有看不過去的情況發生。

    云祈含糊其辭, 余燼卻也知道他在說什么,于是凝視云祈的目光又變得更為深邃,過了會安撫似的說:“這兒是訓練的地方,不會允許一切影響訓練的事情發生,跟你老東家那兒不一樣,以后這種事情完全可以上報給陳穩,給任何一位領導,他們都會管,管不好有人來管他們,明白了嗎?”

    云祈卻鉆牛角尖似的,只從中聽到了別的:“你……是不想我打擾你嗎?”

    余燼眉頭擰了一下,看著他的脖子說:“今天我來的及時,但我不能保證每一次都出現的恰到好處,你想拿自己的安危賭嗎?”

    云祈卻固執地說:“我相信你。”

    那么一句輕飄飄的,卻讓余燼的眼神變得復雜。

    相信他?拿自己的安危賭?就一句輕飄飄的相信,就敢豁出去玩?

    他該說些什么好呢?

    云祈緩緩將手放下來,他的脖子是紅的,還有被動過手的痕跡,余燼本想提醒他什么,卻忽然什么也不想說了,只寬慰道:“他們上司知道了這件事,有的罰呢,之后不用擔心他們再來騷擾你。”

    余燼敞開腿,坐姿豪放,一只手鎖著云祈的椅子,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半彎著腰,具有很強的攻擊意味,云祈坐直身體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蓋,這樣的距離不可能不跟他產生肢體接觸,而這會靜悄悄的訓練室里,任何細微的摩擦都能讓人心關失守。

    云祈呼吸窒了一下,倉皇著就要退后,可他的椅子被鎖著,于是只能收了收膝蓋,讓自己和余燼保持一點微弱的距離,才顫著聲說:“……知道了。”

    余燼上下打量他,忽然抬起手,朝他伸過去,云祈受驚兔子一般,抬手捂在胸口,余燼的手頓了一下,卻還是強硬地伸了過去,把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扭向一邊,看著那紅痕說:“疼嗎?”

    這么大會過去,早就已經沒知覺了。

    可云祈還是賣弄地說了聲:“……疼。”

    余燼的指尖輕輕地在他那紅痕上走過,動作輕柔,這樣的觸摸叫云祈腳底板滾燙,升出一股火來往上燒,垂下的眼睛里也閃過一片心思,他輕輕握住余燼的手腕,抬起潮色的眼睛,向他提出一個矯情的請求:“你能帶我去醫院嗎?”

    他沒受傷,完全也沒知覺了,余燼來得及時,他也沒有破皮流血,壓根就不需要去什么醫院。

    但他提了這個麻煩的請求。

    不為什么,就是想跟他多待一會。

    云祈的神色受傷且無辜,扮演出了好一個可憐模樣,任誰看了他楚楚可憐的樣子也無法狠心拒絕,他太有迷惑性了,那張臉好似天生無辜。

    余燼看了半會,什么也沒問,說道:“走吧。”

    云祈沒想到他會這么輕松地答應,沒反應過來,而對方已經站起身,余燼將椅子推回去,訓練室里亮堂堂,他走到房門邊關了燈,回頭看云祈還坐在椅子上,歪頭示意,云祈才忙不迭地起身,跟著他走出訓練室。

    電梯還有人在使用,這會還有刻苦訓練的選手沒離開,兩人完全可以走樓梯,但走樓梯要去后門那兒繞一下,也就沒浪費那個時間。

    電梯停在三樓后打開,里面還有兩個樓上下來的,正在說說笑笑,看見余燼時頓時都收了笑臉,驚詫的同時往旁邊挪了挪腳步,異口同聲地喊了聲:“……哥。”

    基地里并不全都是比余燼年齡小的選手,但這聲“哥”顯然不是年齡上的較量,這是對他在電競圈的地位和實力喊出來的,之前不管有沒有交集的,見了人都喊一聲哥,以示禮貌和尊重。

    余燼話也不多,只是點頭應付,跟云祈進了電梯后,就保持著沉默。

    那兩個人縮在角落里,看了看余燼,又看了看云祈,不知道是怎么個狀況,很快電梯到了,這尷尬的氣氛才戛然而止。

    余燼和云祈出了這棟樓,他回頭對云祈叮囑了一聲:“等會。”

    云祈站在原地沒再動,看著余燼進了A棟沒多會出來,手上提了個鑰匙,也多了一件外衣。

    他那外衣沒穿在身上,而是靠近的時候遞給了云祈,沒有什么解釋,就是丟在他手里,由他怎么處理。

    云祈接過去,隨后跟著余燼上了車。

    上車以后,余燼把手機卡在支架上,將車子倒出去,還是那天接云祈過來的歐陸,云祈拿著衣服坐在副駕駛,什么話也沒說。

    車廂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聞不出來是什么,云祈也沒有看見哪兒放了香水,他坐進來沒多久衣服上就浸染上了這股香氣,當車子開出基地,他才心思頗重地問了聲:“你這兩天……在做什么?”

    他其實并不了解余燼的生活,他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每天做些什么都是未知,成名前和成名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而他成名后的生活云祈未有參與,不能得知。

    余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將話題拋了回去,反問:“你對我的生活很感興趣?”

    他想弄清楚云祈是沒話找話,還是真心想了解,如果是前者,沒必要正經地回。

    云祈揉了揉鼻子,盯著前方的道路說:“你的車里有香味……”

    余燼挑眉:“嗯?”

    云祈低聲補充:“女生會用的那種香水。”

    余燼瞟了他一眼,副駕駛的人躲在外衣底下,云祈用外衣遮擋住了脖子,只露出一張精巧的臉。

    余燼好久沒有回復,云祈以為他不會解釋的時候,慢悠悠的嗓音道:“嗯,跟女領導吃了飯。”

    “今天?”

    “中午。”

    “哦。”云祈想,這也沒什么,他現在的身份,商務活動也該是很多的。

    云祈盯著余燼的手,不多時又想到了在食堂聽見的事,沒忍住問道:“你受傷了嗎?”

    余燼看他一眼,好像在表達要去醫院的是你。

    云祈解釋說:“我聽說……你出國去養傷了。”他一直斟酌著要不要問出來,畢竟這事跟他有什么關系呢?他問出來倒顯得有什么小心思了,可他忍不住,這問題他想弄明白,一點也不想蒙在鼓里,聽外人說。

    沒什么比他親口的回答更準確。

    “沒有,”余燼聲音果斷,“我能受什么傷?”

    他打電競到現在也沒有幾年,拿過冠軍以后就更是消失在了人前,受傷的可能性并不大,或許真是媒體捕風捉影呢。

    云祈松了口氣,低聲說:“那就好。”

    他別受什么傷,自己的心里已經很是愧疚,對余燼,他可再不想加深這種感覺了。

    前段日子一直在下雨。

    云祈來到新戰隊后也沒出來走動過。

    這是他第一次以KRO試訓生的身份出來活動,盡管這活動的目的地不是什么讓人輕松的地方。

    沿途的花開得正好,路邊的綠植也都正茂盛,因為少了陽光的直射,天氣有些涼,他把手里的外衣往上面攏了攏。

    到了醫院后,余燼停車,掛號,排隊,醫院永遠沒有休假可言,每天都是大排長龍,不管什么時間段來看窗口都是那么多人,余燼還算是有耐心,可云祈卻猶豫了。

    他看著這么多的人,想著余燼不該陪他在這兒耽誤功夫,自己就為了跟他多待一會就叫一個商務合作滿身的人在這跟他無意義的排隊嗎?這樣想起來自己不僅自私而且邪惡,于是鼓足勇氣,走上前,輕輕拉了拉余燼的衣角,低聲說:“我沒事了,不看了吧。”

    余燼不為所動,眼里的神色也還是那樣的冷漠,他低下頭,深意地說:“你想看,就看。”

    云祈倉皇地抬起眼睛,不大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自己低劣的招數了?

    不是吧……如果看出來了,應該不會陪他過來。

    云祈靠近他一點兒,后面排隊的人蠢蠢欲動,都很著急,他再次重復:“我真的沒事了,回去吧。”

    余燼卻抓住人的胳膊往前面一扯,把他塞在自己和前面排隊的中間,不容商量地丟下一句:“安靜等著。”

    云祈的心思把他架在了這兒,面對這么長的隊伍,他良心難安。

    終于排到了窗口,取了號,找到了對應的科室,余燼把人推進去,云祈猶猶豫豫地來到醫生面前,上一個看病的剛離開,云祈坐下后,面對醫生的提問不知怎么回答,手也不自然地把著自己的脖子。

    余燼把他的手一把拿開。

    替他回復道:“被人掐了。”

    醫生歪了歪頭,看了眼云祈的脖子,那上面已經沒有痕跡了,他肉眼也看不出什么來,就問:“沒破皮吧?”

    云祈心虛地回:“沒有。”

    醫生起身,湊近了些看,手也覆上去輕輕按了下,醫生的呼吸叫云祈更是如坐針氈,心虛到了極點,主動說道:“剛剛很疼,現在沒知覺了……”

    醫生看了看說:“沒破皮就沒什么大事的,外傷沒有,也不用拿藥,沒事。”

    云祈抬頭看了眼余燼。

    余燼扶著他的椅子問:“不用做別的檢查嗎?”

    醫生抬眼不太耐心地掃視了一眼云祈,貌似在為一個男生因為這點事到醫院來感到不解,“沒大事,我看過了,掐得再用力只要人沒過去沒破皮流血都沒什么事,小題大做了。”

    云祈難堪地站起身。

    余燼低頭看了眼他的脖子,外面看上去已經什么都沒了,云祈再次說道:“走吧,回去吧。”

    余燼出了科室,卻沿著走廊往里面走去了。

    云祈跟著,追著他說:“不是回去嗎?”

    “來都來了,不看仔細點你又說我對你不負責,”余燼回眸說:“今后別想再拿這個事給我發脾氣,看得徹底點,有的沒的都查一遍,你才知道我這個買主有多盡職盡責。”

    云祈被迫做了一系列的檢查,連拍片子這種事情都做了,拍片子的醫生都說了不用做,但余燼執意要給他做,兩個人有的沒的檢查做下來,半小時過去了。

    醫院的花叢邊,云祈坐在那兒等余燼,半晌余燼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堆特效藥,治什么的都有,云祈透著白色塑料袋仿佛還看到了紅花油,他仰頭問:“你拿這些做什么?”

    余燼把塑料袋系上。

    塞進了云祈懷里。

    也不回話,捏住云祈的臉頰說:“再給我甩個臉子?”

    云祈想他怎么還在計較那會的事。

    心虛的同時撥開余燼的手,低聲辯駁:“……我沒有甩臉子。”

    余燼撒開手,站在他面前。

    云祈看他的身影,抬起頭,發現余燼正自上而下地打量著他,他看了看四周,哽咽著問:“你看什么?”

    余燼盯著人問:“陳穩跟我說你要去二隊是嗎?”

    云祈抱著一堆藥物說:“他說我可以從二隊開始打,不用一層層地爬。”

    他內心希望是這樣的,縮減點時間,不用一層層樓的挑戰,他本來也不用那樣兒。

    “挺爭氣的。”余燼隔了會說。

    爭氣,說起來也算是一種夸獎吧。

    云祈問:“你希望我一層層打嗎?”

    關乎所有余燼的安排都是云祈自己想的,余燼到底怎么想他并不清楚,隔了這些年,他不能自作多情地以為對方都是在為他好。

    也許他不希望那樣。

    余燼卻說:“沒必要,你能走到哪兒是你自己決定的,不是我來決定的,你要是能一下打上首發我也沒意見,戰隊看重你是你自己的本事,與我有什么關系?”

    所以他不反對。

    他能走到哪兒完全由自己決定,沒有人能干擾,意思是好的,可聽到他說這與他有什么關系的時候,云祈的心還是輕輕顫了一下。

    他抱緊了懷里的藥。

    “天色不早了,”余燼說:“不是一直鬧著要回去?現在可以走了。”

    他轉身往車庫去。

    云祈看著余燼的背影,多年前是他這樣盯著自己,他甩他那個夜晚,頭也沒有回地跑開,自此緣分徹底終結,現在他靠人為續回了和他的緣分,而以后怎樣,誰又能說得清楚。

    余燼沒有提過從前那些事,就好像他完全忘記了或者不在意了,可想來那些事也沒什么好回憶的,而自己又不能貿貿然提起,兩個人就這樣,仿若從未發生過什么。

    云祈上了車,回到了基地里去。

    余燼沒有下車,他坐在車上,把人送到門口,云祈看他安全帶也沒拆,問道:“你不回去嗎?”

    余燼說道:“我還有事。”

    云祈了然,推門下車,他站在門口逗留了一會,片刻后,車子在他眼皮底下開走了,他沒問太多,因為那好像不是他該問的。

    云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基地里。

    這時已經晚上七點半了,他把余燼的衣服也拿來了,下車時忘記脫下來了。

    云祈拎著一袋藥物回來,走廊里碰見了小紀,小紀看他這一手東西,問道:“怎么了?”

    云祈說:“剛從醫院回來。”

    小紀關心道:“生病了?”

    云祈說:“沒事了。”

    小紀不解地說:“你去醫院?基地里有醫生啊。”

    云祈抬起頭,眨了眨眼睛。

    小紀說:“你不知道嗎?有醫務室的,在六樓。”

    云祈搖搖頭,他不知道。

    小紀拍拍他的肩膀,說自己忘記告訴他了,云祈說了聲沒事,寒暄兩句,他往自己的房間里走。

    這路程很近,而他的心卻波濤洶涌。

    因為這簡短的寒暄中,他也確定了某種東西。

    云祈捧起手上的塑料袋,袋子里這些藥物證明了這一趟他沒白跑。

    他手段縱然低劣,但也沒白耍。

    起碼他已然知道,這不是什么自作多情。

    云祈回到房間后,給余燼發了一條消息。

    內容很簡單。

    只有兩個字:謝謝。

    對方依然沒有回復。

    就像上面那條求助短信,發過去沒有任何波瀾。

    可云祈卻知道,他兇歸兇,卻不會真的不管他。

    也許余燼還是恨他的,但有沒有一種微弱的舊情,還夾在里面沒有消散干凈?

    云祈低頭看見身上的外衣,指尖輕輕勾住紐扣,想著余燼那張臉,心神蕩漾。

    有吧,哥哥。

    第33章 第 33 章

    自那天和余燼見了一面后, 云祈就收了心思。

    陳穩把他送上了二隊,和二隊的較量中云祈也穩操勝券,所有自認為不公的人來找他單挑, 云祈無一拒絕, 那些人從一開始信誓旦旦到后面灰頭土臉的離開, 云祈靠關系上位這件事就不攻自破了。

    因為爬樓的速度太快,上面也發現了這顆金子, 云祈的生活變得繁瑣起來,時不時有哪位領導過來看他,或者哪一層的負責人來問他兩句有的沒的, 一來二去,云祈就沒法想著余燼那邊了。

    他的日常訓練也跟其他人大不相同, 變得自由許多, 來二隊沒幾天就把所謂第一戰邊打得沒話說,前來跟他交朋友親近他的人越來越多, 總是在云祈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出現, 一開始無法承受這種改變的云祈, 現在也慢慢適應了受歡迎的生活狀態,任何陌生人來找他,大多都是因為他現在試訓生第一戰邊的頭銜。

    今天二隊的人過來, 問他有沒有意向加入Chole,這個人是Chole的隊長,真名叫柳玉書, 云祈這兩天跟他來往最多,柳玉書惜才, 對云祈拋過不少次橄欖枝,明明這件事云祈正面回復他多次, 他也仍不死心,私下里跟云祈也走得極近,時不時幫他買飯,請喝東西,很難不讓人懷疑他還是為了拉攏的目的。

    云祈又一次拒絕道:“柳隊,我跟你說過了,我的目標是打上KRO的首發,暫時不會考慮加入二隊的。”

    柳玉書嘖了聲,偷偷摸摸地將云祈帶到一邊去,固執地勸說:“去KRO沒那么好,那兒首發不固定,今年你行你能上,下年又出來個紫微星你就得退居二線了,流螢酒客這么強去年不也沒登場嗎?太不穩定了啊。”

    “可是Chole也是這個制度啊,”云祈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也完全弄清楚了這些規則,“不是說我在這兒就能衣食無憂了,有更厲害的人出現我們還是要給他讓位的。”

    “那可不一樣,”柳玉書看了看四周說:“你要知道KRO是公司賺錢的大頭,它條件就很嚴苛,有特別好的選手都往KRO那兒送,在咱們這個隊競爭稍微沒那么激烈,而且你水平這么高,這兩年怕是出不了能壓你的戰邊了,干什么執意往KRO里鉆呢?”

    “對不起柳隊,我不考慮其他戰隊的,”云祈堅定道:“我來之前就抱著要上KRO首發的決心,現在也沒改,很感謝你給我機會,但對于KRO的首發,我是不死不休的。”

    云祈說完又補充:“就算后面有更厲害的選手出現,我也認了,技不如人就要讓位,在哪行都是應該的呀,我頂得住壓力的。”

    柳玉書這兩天什么話都說了,這已經不是第一天勸云祈了,可對方就認準了KRO,怎么也不愿意退上那么一步,他想不通:“我就奇了怪了,非要去那兒,你男人在KRO啊?”

    云祈抬起眼看他。

    柳玉書拍了拍嘴巴,呸了聲:“sorry,不是那意思。”

    云祈大度地笑笑:“沒事,還是謝謝你邀請我,但我不會改變想法的,再難再苦我也要去。”

    云祈要回訓練室里去,而后又停步,走了回來,對柳玉書表決心:“你就當KRO真有我男人在那。”

    柳玉書啞著喉嚨,云祈已經推門進去,回去訓練了,柳玉書品著那話,算是徹底了解到對方所謂的“不死不休”了。

    他勸人失敗,回去也不好復命,負責人問他怎樣,柳玉書道:“沒門了,KRO救過他的命。”

    云祈用短短兩周時間,成為試訓生中巔峰積分最高的玩家,上周還是藍豆熟練度的拳獅,現在已經有了閃亮的金色省標,一部分戰邊英雄都有著金銀等色的不同程度的戰力標,凱特紅鬼菲拉三個英雄是大國標,這還只是時間問題,看他的操作,眾人都清楚,再來一段時間,他手底下就能誕生出更多國服英雄。

    云祈摸過的英雄最低的戰力分也是八千分,其他英雄還沒來得及打,這兩年雖然出了一些新的戰邊,但在SK的時候他閑下來的時光也沒浪費,對新英雄也摸過了解過,訓練起來倒也不是很費事,現在時間緊任務重,他沒有太多精力浪費在新英雄身上,只能撿一部分戰邊打分。

    普通戰隊的選拔標準要你擅長的位置最少有三個國榜英雄,KRO則比較嚴格,他要你除了所謂擅長英雄,其他位置也要有兩個國服英雄,說是為了選手能更了解每個位置,做好配合,或在某些比賽上出其不意,才設定了這項條件。

    一個職業選手如果只有兩三個特別拿手的英雄是非常危險的,當你積累了一定的比賽經驗,其他戰隊視你為威脅,BP環節時就會Ban掉你最擅長的英雄,那么這個時候,考驗的就是選手的英雄池了。

    云祈玩過兩年輔助,所以在輔助這方面也沒有太大阻礙,對比其他高手輔助玩家不算太出色,但拿出幾個國服還是沒什么困難的。

    二隊的較量已經過了,上面的人也在跟首發的人對接,說明情況,有人想留他,云祈不樂意,現下被壓著讓他再考慮,說什么再觀察一下,云祈都知道,這是留他的手段而已。

    他已經表明了決心,不管人家要怎么考驗他,他都不會猶豫,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樣子,讓二隊的負責人也拿他沒辦法。

    有段時間沒跟家里聯系了,今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林肅給云祈來了電話,他們也不怎么關注電競圈的事,對云祈轉會這些事都不大清楚,還是從何軒那兒了解到一些消息,問云祈現在怎么樣,都解決了嗎,云祈只會說一切都好。

    林肅給他帶來了一個新消息,嫂子何穎懷孕了,云祈跟他嫂子私下里不聯系,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發個問候,兩個人一直都挺陌生的,說實話,對何穎的事情云祈并不是很關心,他跟林肅沒有血緣關系,哥哥叫的再親,也不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總有種隔閡在其中,對何穎就更是了。

    不過他深諳做人的道理,林肅分享何穎懷孕這件事,云祈再不關心也會嘴上祝福兩句,他是獨生子,性子這兩年因為在職業圈里的磨練又冷冷的,內心沒什么特別在意的東西,林肅明明已經待他很好,可他卻無法做到頻繁的關心。

    好在林肅也不介意,打電話叮囑他常回家看看,云祈都應聲說好,實際上戰隊里的生活也不是沒有自由,可逢年過節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回去。

    這通電話結束后云祈坐在椅子上發呆,點開很久沒看的朋友圈,刷到了何穎發的孕照,配的文案是:期待你來到這個世界。

    云祈點了個贊,也沒發表什么評論,盯著那孕照看了小會,鼓起的肚子證明月份應該是大了,可能上一次回去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至于為什么現在才告訴他,云祈就不清楚了,他也不會多想,那畢竟是人家自己的事。

    再往下刷到圈內一些選手分享的近照,薛延在三天前曬了一張海邊日出的圖片,云祈察覺自己來到這兒就沒跟薛延聯系了,于是主動發了消息過去,問他在不在忙。

    薛延隔了一會才回復他,說他終于記起自己了。

    云祈說自己最近有些忙,薛延一直都挺會照顧人,善解人意的說他都知道,所以這段時間也沒打擾他。

    他問了些云祈近日的情況,為他高興的同時說起SK的狀態不太好,郎獻的輿論加上挑戰賽被血虐,整個隊伍士氣低迷,久霜和沉夏跟戰隊鬧了幾天,找到了新東家要走,最后又被李哥勸了回來。

    云祈不關心這些人,即使在SK待了兩年,跟這些昔日隊友也沒什么情分,現覺得跟久霜沉夏等人處不來也不全是壞事,最起碼現在不為他們而煩惱,只是聽著薛延分享這些,云祈應了兩聲,便問起他的情況,薛延說自己倒是很好,前兩天戰隊放假他還出去轉了轉,沒給自己那么大壓力。

    云祈說那就好。

    只要他真正在乎的人過得不錯就夠了。

    其他人何去何從他都沒精力操心。

    云祈坐在訓練室里也不吃飯,自從上了二隊也交了幾個朋友,很多人見他坐在位置上也不下去,熱情地邀請他一起,云祈婉拒,不解釋原因,那些人也就知趣地走了。

    他覺得這兩天自己又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影響,他沒什么胃口,也不太想吃東西,休息的時候就在桌子上趴一會。

    這天他正想趴,柳玉書又找了過來,說是晚上有個內部的飯局,負責人叫他一起去。

    他現在還只是個試訓生,沒有成為哪一隊的正式隊員,為什么會叫上自己吃飯?

    云祈問,柳玉書說上面有人想見他。

    “見我?”云祈雙臂撐在桌子上,抬起頭,為柳玉書帶來的這個消息感到詫異。

    “見你啊,上頭有人聽說你了,想跟你聊聊,偷著樂吧,上一個這樣待遇的好像還是E神呢。”柳玉書拍拍他的肩。

    云祈想著再怎么樣也就是在這一群人里成績好點,不用到被領導接見的地步吧?可每個戰隊的情況不同,他很快也就接受了,只是最近沒什么胃口吃飯,云祈嘗試拒絕:“能不去嗎?我最近胃口不好。”

    柳玉書卻勸他道:“我勸你別拒絕,因為你現在還不是正式隊員,這頓飯可能會安排你的去處,你知道的吧,徐老板手底下的戰隊多,沒成績的時候別得罪人,你不是想去KRO的首發嗎?晚上好好表現,胃口好不好的也不是真叫你去吃飯的,應付下陪上面兩杯酒也就過了。”

    還要喝酒啊。

    身為試訓生要做這些?真麻煩。

    云祈聽了柳玉書的勸,也急著去KRO,就只好應承下來了。

    晚上訓練完,云祈就在門口等柳玉書,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去,今晚說是只有幾層樓的負責人還有一些俱樂部領導,云祈因為現在處于二隊,柳玉書也算是牽線搭橋,才被叫上一塊了。

    柳玉書出來的時候,看見云祈在等著了,說道:“先回去換衣服。”

    云祈低頭看了看自己,長衣長褲運動鞋,也沒什么不妥的,他不太明白柳玉書的意思,“還要換衣服?”

    柳玉書責他遲鈍,提醒道:“你是跟領導吃飯,又不是跟朋友幾個聚聚,穿的出色點也是好的,有些領導知道你外形也不錯,對你抱著很大期待呢。”

    沒有人不喜歡好看的皮囊,靈魂鑄就的再高,也不可能完全摒棄本能世俗,這圈子缺這樣的皮囊,外形條件好是在初次見面,一發入魂給人留下好印象的不可缺因素。

    云祈固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可他也沒法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孔雀,“我沒什么衣服,回去也換不了多得體的,而且不是跟領導吃飯嗎?我這一身也不算是怠慢吧。”

    柳玉書看了看他,云祈外形條件好,長得白凈,看起來乖乖的,很討長輩的喜歡,就是這打扮實在有點太素人了,他道:“關鍵是領導都將你當作新一代紫薇星呢,都對你挺好奇,這身衣服吧是有點……”

    柳玉書言盡于此,他看著云祈為難,忽又自己說服了自己:“算了,就這樣吧,技術為王。”

    他帶著云祈出門了。

    云祈跟著柳玉書還有陳穩一輛車,上了二隊后云祈也沒跟陳穩結束聯系,時常碰見了還是會主動說話的,不過陳穩總是打趣他要自己以后罩著他點,弄得云祈很不好意思。

    “三樓一群你的小迷弟,小紀還說今天要去找你呢,中午見他了嗎?”陳穩坐進車里以后問。

    云祈自從在三樓那場PK賽里出盡風頭,把其他訓練室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就成為了三樓那群人嘴里的救世主,墻壁也終于刷回了正常的顏色,原來自己坐過的位置也是你爭我搶的,被選手當作什么寶貝似的,就因為他跳階上了二隊,很多人覺得他就是下一個在電競圈制造神話的傳奇。

    “沒有,”云祈說:“他們還吹噓我?”

    “來勁的不行,”陳穩無奈地笑笑:“這兩天都算是收斂的了,前幾天更瘋,害我一時間分不清誰是新人了。”

    實力強,該受到尊重,可把他尊重到這個地步也是云祈惶恐不及的了。

    柳玉書也是一點點打上來的,聞聲搖搖頭:“他們啊,還是這樣。”

    新人浮躁,云祈也不是第一顆這樣閃閃發光的紫薇星,從前底層出現過不少這樣的天才,可是后來也就都無聲無息了,他們不希望云祈也只亮那么一會。

    對他寄予厚望的人很多。

    陳穩就是其中之一。

    吃飯的地方安排在星級酒店,云祈從前也是跟領導吃過飯的,怯場倒是不會,但聽柳玉書說今晚這頓飯能決定他最終去向哪里,云祈想到自己不能出錯,要好好表現,心里難免不比從前聚會吃飯那樣,還是有些微緊張。

    進了酒店以后,全程由服務員帶著,聽柳玉書說領導們還沒到,領導嘛,怎么不會是領導等他們的,包廂里就云祈和幾個陳穩一般年紀的人,說是其他戰隊的負責人,都跟著過來聚聚了。

    陳穩他們相互打招呼,幾個負責人也在飯局沒開始的時候就邀請云祈到自己戰隊來,云祈一一婉拒,這搞得他更加緊張。

    陳穩安慰他說:“逗你呢,別放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這氛圍總讓云祈覺得今晚有大坑等著他跳呢。

    等領導的時候,柳玉書告訴云祈,今天不是為他攢得局,是上面幾個領導考察各個戰隊的情況,問點話,以及內部也很久沒聚了,正好這兩天他的風聲大,就有領導提了一嘴讓這紫薇星夜跟著過來看看,誰知這事就真敲定了,云祈就被順利帶到這兒。

    聽到這兒云祈心里才稍微好受點,他可不想成為今晚聚會的主角。

    陪襯一下就算了。

    等了許久,各位領導才陸陸續續進場,云祈忙站起來,跟著陳穩一一叫人問好,這些所謂領導倒也和善客氣,沒擺什么花架子,打招呼環節云祈順利過關,有派頭的領導發話,大家才入座。

    服務員過來遞菜單,年輕氣派的俱樂部領導之一葉壇擺著手說:“再等會,還缺一位。”

    柳玉書問:“還有人嗎葉總?”

    葉壇腿一架,笑瞇瞇地說:“你們大名鼎鼎的E神,天天放我鴿子。”

    云祈心下一顫,看向柳玉書,柳玉書以為他不認識,解釋說:“Eidis。”

    他當然知道是他,他吃驚的是他也會來?云祈自從上周醫院那一趟就再沒見過他了,這兩天沉浸式訓練爬樓,都快忘記了自己這位心上人。

    他趁著余燼還沒來這會向陳穩打聽余燼跟這些領導的關系,才得知余燼不僅跟這些人處得好,跟總Boss徐老板的關系也非同一般,不是因為余燼技術厲害這一點,好像是家庭之間也有什么往來,余燼不是普通人的出身,他母親的娘家人在政府機構里工作,來頭相當復雜,柳玉書說自個兒也不是特別清楚,只知道這點皮毛而已。

    云祈跟他談戀愛的時候倒是也聽過一點,不過是很早之前的閑聊,一句帶過的那種,他當時沒有追問,只知道他母家那邊不簡單,父親則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就此再也沒能了解了。

    但知道他要來,云祈心下輕松了很多,不管做什么,只要余燼在,他就知道最起碼,事態不會糟糕到哪里去。

    云祈握著杯子,終于舍得喝了一口白開水。

    余燼是姍姍來遲。

    他不知道是怎么來的,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穿的是防風的夾克衫,里頭一條白色的短袖,寬肩窄腰,面相本來就兇,這夾克衫再一加身更是襯得人格外難親近。他下身是一條面料輕柔的灰色休閑褲,褲腳縫著白色的字母圖案,運動風十足,個頭高挑的他衣架子似的走進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這樣的面孔這樣的身材,偏偏電競實力還強到離譜,云祈一個從沒有談過戀愛的人,當年跟他在網吧一角激吻的時候深陷進去不可自拔,能為了什么呢?余燼的個人魅力太強了,離得越近感受越深,否則他一個三好學生也不至于瞬間淪陷。

    現在看著他,云祈還是要為他感嘆,他就是沒實力,憑這皮囊也能在電競圈混口飯吃,這人生出來就是用來對比氣人的,許多選手私下里討論的“技術和臉”你選哪個的時候,余燼則根本沒有這樣的煩惱。

    他就是被上天賞飯吃,從外形到實力,云祈忽然想到媒體寫過的八卦,說余燼在國外很混得開,外服比國內更瘋狂地迷戀這個人,粉絲也更大膽,追他到怎樣狂熱的地步,至今不知是媒體太夸張,還是真的就那樣。

    至少云祈是頂不住的,他每回看見余燼都有強烈的心動,今晚回去怕是又要做起春夢了。

    他這個舊戀人,被時間磨煉得更得他的心。

    “我還以為今天又放我鴿子呢,”葉壇上下打量余燼一眼,說道:“還真來了。”

    余燼進門后先是掃了眾人一眼,和云祈對上片刻的視線,又毫無波瀾地移開,在旁邊沒人的位置坐下,說道:“我什么時候放過你鴿子?葉總該不會把我沒答應你的約都算上了吧?”

    葉壇不跟他計較,笑問:“那今天怎么舍得出來了?”

    余燼誠實:“沒想出來的,在隔壁跑賽車呢,聽說這有個飯局,正好跑完了有點餓,過來蹭一頓。”

    葉壇招手,示意服務員點單上菜。

    余燼把菜單推給其他人。

    葉壇抱怨道:“徐老板這兩天找我麻煩,說支出怎么大過了進賬,花在電競選手身上多少錢他都不嫌多,就是怕底下有人貪,找我們幾個一一問了話,叫我捧個人氣選手出來,我說你叫Eidis開個直播,分分鐘就回本了,你知道他說什么?他說他說的不算。”

    “說的真簡單,外服也要我去打,商務也想我去做,前兩天要給我接個相關的綜藝,我再分個身出來也不夠給他開直播的。”余燼脫了外衣,搭在一邊,飯局上全是老熟人,大家一一點頭示意,就當相互打了招呼問好了。

    “沒時間上綜藝開直播,卻有時間上隔壁跑賽車?”葉壇說:“徐牧擇聽了想上吊。”

    他面前是一瓶酒,打開蓋子,反手給余燼倒了一杯,其他人盯著兩人,打從余燼進屋以后,這目光是齊刷刷留在一處了。

    “八百年給自己放個假可叫你們抓住了。”余燼抬著眸,一副愜意的姿態,跟人交流輕松自在,不見一點拘謹,他的余光在桌上掃視,陳穩坐在他的對面,和二隊的隊長柳玉書,還有新的二隊成員。

    云祈只他剛進來那一眼看了他。

    這兩天不知道怎么了,沒找過他,基地里也完全沒看見人,現在也一副好像跟自己不熟的樣子,打進來那一眼之后,就跟那二隊隊長悄悄話聊得正歡,壓根沒再抬過頭。

    余燼轉了轉手邊的酒杯。

    服務員陸陸續續地上菜,席間大伙一直聊著天,都是熟人的局十分自在,葉壇跟余燼熟,兩個人沒有選手與領導的差距,聊得正歡,葉壇一臉艷羨地看著余燼:“你這皮囊生得好,打電競還他媽這么牛批,人生起步就高別人一大截,怎么樣E神?外服混了兩年,沒碰見熱辣妹妹?頂著這外形搞單身,別說粉絲了,我都想懷疑你有沒有問題。”

    大名鼎鼎E神哪里的條件不好?電競圈炙手可熱,偏偏就一點八卦沒有,弄得幾個負責人都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潔身自好,還是私底下玩得花不讓人知道?但心里再怎么猜疑,面上真正敢借著玩笑話問出來的,也只有葉壇了。

    “有啊,”服務員倒酒,余燼點頭致謝,敞亮地說:“心理有病,治不好。”

    葉壇建議道:“妹妹能治,試試。”

    他舉杯,余燼也對他抬了抬酒杯,說道:“試不了一點。”

    其他領導插話進來,陳穩也在其中有說有笑的,這些人說話,云祈和柳玉書不太能加入進去,兩個人報團取暖似的,真就只顧著吃飯。

    柳玉書在云祈耳邊輕聲提醒:“坐在葉總旁邊的就是Eidis,他雖然是選手但是跟別人大不一樣,你聽他跟葉總他們說話也能品出來點什么吧?你去跟他敬個酒,打個招呼,對你只有好處。”

    云祈朝余燼那兒看了一眼,那一片很熱鬧,領導之間都在說話,他貿貿然過去挺尷尬的,于是說道:“我不去。”

    柳玉書擰起眉頭:“你不是想去KRO的首發嗎?燼哥說話管用的……”

    “我知道。”云祈摸著自己的酒杯,看著余燼喝酒時的瀟灑,忽然蒙生出懈怠的小心思,這一周他沒有碰見余燼,也沒有找過余燼,全身心投入到訓練中去,現發覺也并不是不好,他上周那個低劣的手段之后,也有反省自己,余燼怕是看出了點什么,適當的疏離在此時是必要的。

    柳玉書不知其中貓膩,覺得云祈不知變通,這會兒要什么臉面?他一再起哄:“嘖,你怎么不懂呢?討好燼哥會讓你上首發更容易,你實力固然是到了,但人情這方面也別太死板,沒什么丟臉的,過去吧,啊。”

    云祈頂不住柳玉書的勸說,找了個合適的時機,端著酒杯過去了。

    不過他沒敬余燼,而是敬了他身邊的葉壇,怯生生,害羞得不像話,捧著酒杯說:“葉總……謝謝您今晚請我吃飯,我敬您一杯。”

    余燼掃了他一眼,云祈端著酒杯,含蓄地向葉壇敬酒,葉壇好一個震驚,十分給面兒地說:“小朋友會來事啊。”

    說著拿起酒杯,云祈把酒杯放低了些,葉壇被恭維,面子給足了,面上的笑容更熱情了,說了聲:“來日可期。”

    兩人碰杯,喝酒。

    云祈不會喝酒,酒量差得可以,只此一杯,不打算再喝了,于是果斷地仰著頭視死如歸般悶了這杯酒。

    葉壇不知他心中所想,敞亮道:“大氣,我喜歡。”

    余燼在旁提起酒杯自顧自喝了一杯,眼里把對方的小把戲全收了。

    這時,葉壇旁邊的人問:“你就是盧絨他們嘴里那個紫微星是吧?聽說你戰邊特別厲害,跳階打的呢?”

    “穩哥他們看得起我,給了我機會跟二隊打,幸好沒讓穩哥失望,KRO的人太強,我心里壓力不小。”云祈這番話說的讓陳穩倍有面,柳玉書也頗為驚訝,剛怎么一副勸不動的樣子,哪知道小嘴這么會說。

    他來時在擔憂什么?

    那領導笑笑:“最近試訓生里你是最出挑的一個了,不過KRO那兒實在是不缺人,要我說你也別執意于什么KRO的首發,他們戰隊現在挺好的,戰邊也厲害,現在Eidis也回來了,在他的帶領下拿下外服也是指日可待,就顯不出你來了,要我說你到我手底下的戰隊來,待遇不比他們差,且正好我也缺人。”

    “吳總這就開始搶人了?你手底下還缺紫微星?徐老板為了拉扯你們給你送去幾個人才了?今兒這個給我吧,Chole戰邊一換明年前三是肯定沒問題的,KRO就放心去打外服吧,也別在國內賽道上跟我們爭了。”

    幾個戰隊領導開始各抒己見了,小心思都很多,雖然都隸屬于同一家俱樂部,但競爭還是存在的。

    在一群領導拋完橄欖枝以后,陳穩拿著酒杯過來了,他扣住云祈的肩膀,對眾領導說道:“人才都想要,不過也得看我們紫微星自己心里怎么想,二隊自己都沒把人留下來,選擇是自由的嘛,選手本身意愿也很重要。”

    “呦,這話是小朋友心里有自己心儀的戰隊了?”一個男人讓座,將云祈拽向自己身邊,“來,跟哥說說想去哪?哥給你參謀參謀。”

    葉壇指著鼻子罵:“我日,要點臉,這就開始了,不帶這樣的啊。”

    云祈被拉到領導的位置坐了下來,這群戰隊領導人年紀不算大,互相之間都熟得很,他身邊就是余燼,云祈先是不易察覺地瞄了旁邊的人一眼。

    那拉他坐下的男人說:“沒事,心里有什么說什么,咱不比那些喜歡給人穿小鞋的,咱們俱樂部都是實心眼,來,跟哥說,喜歡哪個戰隊?”

    余燼拿著打火機在手里轉,那根煙他也沒點,一副自得看戲的模樣,云祈飛快看了他一眼后,心里不甚自在,想著上周低劣的手段可能被識破,這會怎么都要收斂點。

    他心里就是有,一時間也不愿意說了,含糊其辭道:“我也不太了解俱樂部這些戰隊,所以還要哥跟我介紹一下……哪支戰隊適合我去。”

    那人立馬來勁了,一把摟住云祈的肩膀,親昵地把臉都貼了上來,指著這群人一一跟云祈介紹:“那個啊,是Chole戰隊的老大,手底下人才可多,還有一個能一打五的弋陽,不缺人我不建議你去,旁邊那個是……”

    云祈跟著男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領導們之間互耍心思,垂涎他這塊肥美魚肉,也許此刻將是他人生的最巔峰,而云祈卻知道這圈子的水深火熱,不會也不敢現在耍什么大牌。

    男人還在費心為他介紹:“所以呢這個我也不建議你去,我建議你啊最好是去那種正缺人,創建不久的新戰隊,到時候橫空出世,一鳴驚人,就像當年的Eidis一樣……”

    沒介紹完,余燼忽然站了起來,他一把丟下打火機,端起一邊的酒杯,撥開云祈肩上的那只手,把酒杯放在云祈面前,胳膊一撐,硬生生把親昵的男人和云祈隔出一個距離,對著眾人道:“告訴他們,你想去哪。”

    陳穩縮了縮肩膀,悄悄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云祈沒想到他會大庭廣眾地突然跟自己搭腔,神經都繃直了,旁邊的領導頓時抬著屁股挪了很遠,云祈不用看都知道這時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很好,余燼憑一己之力把他變成矚目的焦點。

    眾人在等他的答案,云祈則屏息不答。

    余燼沒什么耐心似的,一只胳膊圈著人,俯下身來,在云祈耳邊提醒:“你是我買進來的。”

    云祈聞到酒精的味道,看著余燼放在他旁邊的手,雙臂垂下去,在眾人眼下小聲提醒對方:“……你喝醉了。”

    余燼那手拿開,云祈心下剛要放松,就感到后頸一熱,余燼那手覆在他的頸后,對眾人道:“早就是我的人了,別搶,別問。”

    不知是不是刻意,云祈感到后頸那手的力道一緊,隨后便聽到余燼掀翻底牌地宣示:“他沒得選。”

    第34章 第 34 章

    SK基地。

    薛延放了兩天假, 海邊玩過以后也收了心,前陣子輿論鬧得厲害,上頭不讓他們在網上露面, 怕說錯話讓事態發展更糟糕, 這個時候需要一個性子軟的, 嘴巴甜的講話,但戰隊里唯一一個性子還算好的, 已經在前段時間被三千萬高價給售出了。

    李蒙這兩日沒閑著,SK今年本有望奪冠,誰知半路殺出個KRO, 這支常年征戰外服的戰隊,今年不知道是湊什么熱鬧, 也回國內賽道打比賽來了, 這戰隊是國內頂尖,能與之抗衡的也沒幾個, 輸給它不算丟人, 可丟人的是挑戰賽被Chole給血虐了。

    原本總冠軍失勢就讓粉絲們心灰意冷了, 再來一次挑戰賽被打的灰頭土臉,上面也完全看不到希望了,名義上給戰隊放兩天假, 實際上是上層內部開了緊急會議,關于如何改變SK現下的處境長談了兩天。

    SK現下有巨大價值,今年打出了名聲, 解散戰隊是不可能的,換人倒是可以考慮, 但現在的青訓生里面沒有出類拔萃的,替補也比不上正式成員, 很是難辦。

    久霜沉夏在上次電競之夜尋到了好去處,兩個人一波的,心思都一樣,早給自己物色好了下家,就等著SK哪天不行了能有個容身之所,誰知郎獻的事情爆出的這么快,兩人本就心高氣傲,頂不住輿論,事一出就想走,李蒙出面勸了幾句,也就都安分了。

    實在說不上是勸吧,李蒙的手段薛延都是知道的,估計威逼大于利誘,違約金這塊就能壓死兩人,沉夏久霜有心也跑不掉。

    幸好上頭沒有置SK不管,花錢買了些正面新聞,在互聯網瘋狂洗地,發選手們訓練艱苦的視頻,賣一波慘,在身世背景上又做些文章,才讓風向稍轉一點。

    SK實力是有的,就是隊內不夠團結,郎獻經此一波討伐心氣更高了,好幾日沒跟外人來往,刻苦訓練,打算重整旗鼓,在冬季賽上扳回一城。

    月球還是在盡職盡責地發一些正面作品,有時不小心拍到郎獻和久霜交頭接耳的視頻,CP粉就是第一個出來討伐的。

    【不會是要跟久霜炒吧?本宮第一個不答應!】

    【久霜嘴臭死了,一點都不喜歡,高傲的要死,我要七七!】

    【死SK氣死我了,把我七洛給賣了,彈丸進來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七七不妙,之前直播七七就很強顏歡笑啊,肯定是在戰隊受了不少委屈,死SK一生黑】

    【樓上別太激動,雖然我也嗑過“墨洛”,但是七洛水平就是不行啊,可圈可點,被賣掉也不虧啊,現在彈丸不比他全面嗎?軟硬都能打,配合上也更默契了】

    【你說的配合默契就是被弋陽反野然后輔射夢游嗎?】

    【不要再說了!我真的要哭了,我再也看不見七七了!】

    【墨洛CP這下是真的沒落了……】

    云祈人氣高,粉絲多,黑粉自然也多,就著他被賣出去這件事,SK徹底傷了他粉絲的心,事情爆出的時候戰隊粉掉了不少,因為郎獻的事吃瓜粉也漲了些,郎獻的賬號被黑粉頭子圍攻,幾天幾夜地不能看,現在熱度稍過一些,才勉強入眼。

    七洛這個賬號上的留言和私信都爆了,粉絲們哭天喊地地心疼他,留下的都是一片的祝福。

    【寶貝等你回來】

    【七七要好好的哦,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的委屈,媽媽愿意用看不到你的代價換你以后平步青云】

    【希望七寶在新的戰隊脫穎而出,遇到好隊友好隊長好教練,拿大獎賺大錢】

    【哎,看不見寶貝的第19天……】

    這個賬號每天還是有不少的留言,李蒙發了消息給薛延,要他嘗試把賬號要回來,離開的時候沒扣下這個賬號是失算,云祈離開后也沒有用這個賬號發布過什么,李蒙就想著薛延和云祈那層關系,讓他去試試要回賬號。

    李蒙是薛延上司,在他面前沒什么能討價還價的,薛延只好答應,說這兩天他找機會問問吧。

    訓練室里,郎獻咔咔地敲擊著鍵盤,手機不停地響他也沒接,鈴聲噪音在訓練室里回響,大家習慣了,這幾天都是如此,誰也不敢多說什么。

    “七洛怎么不露頭了?”沉夏打破沉默,提了這么一嘴,是為了給郎獻出氣還是什么就不清楚了,語氣不甚好。

    “呵,在KRO出頭?你指望他?”久霜諷道:“鳶尾都銷聲匿跡了,他憑什么露面?就當咱這個圈子沒有這個人了,他職業生涯算是到此結束了。”

    “往哪兒鉆我都能理解,往KRO鉆?我都不敢去,他哪來的勇氣?”

    “理他做什么,報應來了,現在不知道過著怎樣艱苦的生活呢,頂尖戰隊是那么好待的嗎?”久霜看了眼手機,又“啪嗒”把手機扔到一邊,“就讓他這么消失下去吧,誰管他。”

    薛延聽著一群人說話,沒有發表什么看法。

    他在看一場直播,一個自稱在KRO試訓過的主播正聊到這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在直播間分析云祈加入新戰隊的事,蹭上了好一波熱度:“你們這個七洛我勸你們就別看了,KRO那就不是人待的,個頂個的天才,我包他沒有出路的,我又不是沒在KRO待過,我當初就是受不了里面的競爭環境,隨便哪個戰隊都比KRO人性化,七洛那個水平不說特別差吧,但也實在沒什么亮點,首發隊不用看去不了,其他戰隊我看也是難,為什么?弋陽什么水平知道吧?在KRO當了多少年替補?七洛的目標要是KRO的首發那是門都不要想……”

    【主播說得好】

    【七洛本來就不行,真不明白這些粉絲怎么敢叫的,郎獻人品是不行,但人家實力起碼是有的,七洛有啥?純純一張臉能看了】

    【主播希望你別打臉】

    那主播指著一邊,氣勢洶洶:“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七洛能上首發我出門被車撞死!”

    薛延皺著眉頭,電腦屏幕上的時間是七點五十,窗外也暗了,室內卻燈火通明,人人心里都憋著一口氣,死氣沉沉,又暗潮洶涌-

    大理石臺嘩嘩地響著。

    水龍頭開著,清水透明柱子似的往大理石上砸,一雙蔥白的手指濕淋淋地扶著大理石臺,水流在無人使用的情況下白白沖刷著大理石臺五六秒,水流開關才堪堪被那瑩亮的手指扣下。

    鏡子中的一張臉抬起了眼睛。

    云祈發現了后方的來人。

    柳玉書是跟著他出來的,還是只是單純來透透氣,云祈不知道,他關了水,回過頭,對柳玉書露出一個笑容。

    柳玉書看到他耳尖的一點紅潤,緋氣得要命。

    “沒事吧?”柳玉書關心地問。

    “沒事啊。”大理石臺旁邊有紙巾,云祈抽了一張,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將紙巾丟在腳邊的垃圾桶,往外面走去。

    柳玉書跟著他,兩人漫步在走廊。

    “敢情我是蒙在鼓里的,”柳玉書說起席間的事,“你跟Eidis有那種緣分,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對他有什么意見,不愿意敬他酒。”

    余燼在席間那動作徹底暴露了二人的關系。

    他那樣猖獗的話,誰還不知道兩人私底下是有來往的?陳穩知道內情,柳玉書是自己察覺的,雖然有點遲鈍了。

    “也沒什么,我是他買進來的,”云祈說:“所以去哪個戰隊,我是肯定沒話語權的。”

    柳玉書拍了拍大腿:“嗐,我說你怎么鐵了心要去KRO呢,早說你認識Eidis啊,我還怕你進不去嗎?現在我也不用拉攏你了,徹底沒戲了這下,Eidis簽進來的人,徐老板都沒有支配權,我們更是爭取不來了。”

    云祈在席間沒有否認,畢竟余燼說的是事實,他確實沒得選,他求他的那個夜晚就把自己徹底賣出去了,他向余燼承諾什么都可以付出去,余燼買了他,余燼要他,他就不可能拒絕,何況他本來也沒想拒絕,他心底的渴望就是KRO,根本也沒把其他戰隊放在眼里。

    只是余燼在席間那樣的宣示主權,讓云祈毫無準備,他愣了很久,在眾目睽睽下啞巴了很久,隨后看準時機,借口要去衛生間,匆匆跑了出來后,就在這兒發呆。

    他無法在那個環境待下去,他心潮澎湃,聽見余燼強硬的聲線說要他,盡管指的是戰隊的事,但云祈還是克制不住的欣喜,他又慌又喜,急于找一個地方藏起自己快要露餡的情緒。

    他的親密饑渴癥,在余燼只是用手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就能被誘發,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那么多雙眼睛底下,云祈可不希望自己露出那副見不得人的樣子。

    “我本來還有點納悶,領導他們怎么會叫你吃飯呢,縱然你水平高,但是也不至于吧,現在明白了,”柳玉書大徹大悟,“Eidis介紹進來的嘛,誰都不會懈怠,我是從來沒有聽過他推薦誰,既然點了你進來,你肯定是很不一般的。”

    柳玉書聳聳肩:“現在邏輯通了,你能上今晚的飯局,也情有可原了。”

    余燼領先太多了,在電競實力這方面碾壓許多職業選手,當年百戰百勝的戰績是選手們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在這個圈子的地位就是說一句話,都能被人反復揣摩,他推薦的人連老板都不會有意見。

    他成為玩家的信仰也不無道理。

    云祈為他高興,發自肺腑的,當年很多約定都沒有實現,但這一條實現了,他站在頂端,不管身邊有沒有自己,都是值得開心的事。

    “葉總他們還跟真的一樣搶你,我估計有些人心里都明白,故意鬧著玩的,不過吳總好像是真被嚇到了,Eidis往你后面一站的時候,他抬著屁股挪了很遠,那會我真是想笑但又不敢,憋死我了,哈哈……”柳玉書敞開了笑,走廊里回蕩著爽朗的笑聲,絲毫不加收斂。

    云祈跟著笑了兩下,那一下是嚇到了他,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也會暗爽,他就喜歡余燼那副宣布主權的樣子,從前也是,跟他雙排的時候有人撩他兩句余燼都要把人給抓得出不了塔,云祈那會就勸著他別這樣,心里卻不得不說那很痛快。

    他喜歡余燼,喜歡小心眼時的余燼,喜歡吃醋時的余燼,喜歡他荷爾蒙爆發,也喜歡他無意間撩人的舉動,他喜歡掐他脖子,多少年都沒變。

    云祈喜歡暴力,乖巧的皮囊底下,藏著一顆渴望被暴力的心。

    親密饑渴癥,到頂了的時候只有暴力才能撫慰,他因此在無數個日夜里不小心弄傷過自己,余燼那一下都足以刺激他,若是真的來上那么一場……

    云祈想著想著思緒就飄了很遠,耳根也在柳玉書看不見的地方紅得發指,這時已經快要走到門前,柳玉書剛推開門,就撞見一個身影,愣住片刻,點頭鉆進去了。

    云祈也已經發現,他抬頭看著門邊的余燼,方才的臆想像被人抓住了一樣,神色閃躲,慌張地移開視線,腦袋里的那根弦繃緊了,羞得他無地自容,只想迅速逃離余燼的審視。

    在他扶住門框的那一刻,人還沒鉆進去就被余燼拎住了手腕,云祈腦海里的弦頓時繃斷了,他心虛地抬眼看過去,余燼低頭打量他,兩個人的目光是你退我進,云祈低聲說:“干什么……”

    余燼沒回答,拎著他的手腕在門口就這么盯了他好一會,盯到云祈快要站不住倒下的時候,他把人拽了出去。

    云祈毫無防備地被扯走,回頭看了一眼,被迫跟著余燼的步伐,好一會的時候,才被轉角后丟在走廊里。

    他被反身扣著,人嚇得要死,余燼讓他面貼著墻壁,手上格外暴力,將云祈的兩手反鎖在身后,扣住,自己則騰出另一只手抓云祈的下巴,兇悍地質問:“你怎么進來的?”

    云祈被他這氣勢嚇壞了,手上嘗試掙脫,旁邊隨時會有人經過,而他的臉頰貼著冷冰冰的墻壁,姿勢屈辱極了,聞著一股酒精味,擔心道:“你真喝醉了?”

    余燼捏他的臉,手上重了,這片刻在里面不知道聽了什么,還是被誰灌了迷魂湯了,表面距離都不保持了,就這么以親密的姿勢鎖著云祈。

    “你放開我……”

    “我問你話呢,”余燼聲音冷漠,“回答我,你怎么進來的?”

    云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是渴望跟余燼親密接觸,也不希望是這樣隨時被發現的場地和姿勢,他回眸狠狠地瞪了余燼一眼,卻被貼得極近的男人發現了,余燼掰他的臉,黑眸一沉:“再瞪一個試試?”

    云祈就當他喝醉了,放棄掙扎,看他這會莫名的固執,想著跟醉鬼有什么可計較的,明天醒來他都不一定記得這事,就當哄孩子一樣,慢吞吞地開始回他的話:“被你買進來的。”

    余燼抬步往前懟,云祈的膝蓋貼著墻面,越來越近的走動聲讓他渾身發涼,這是什么私密場所嗎?他喜歡余燼,狂熱到就是他現在開個房間把自己丟在酒店大床上,云祈都不會抗拒,但是在這兒他還是要點臉的,腳步慌亂地提醒:“人來了……”

    余燼絲毫沒聽進去,他仍舊鎖著云祈的雙手,聲線低沉地說:“求我買你的時候楚楚可憐,承諾自己什么都可以,現在進來了就想把我撂在一邊,裝不認識我?怎么,玩過河拆橋,利用完就丟是嗎?”

    他想到云祈今晚的表現就火大。

    他裝不認識他就算了,竟然在別人拋出橄欖枝的時候露出一副猶豫的樣子,想跟著別人跑了?

    “我沒有,”云祈想他怎么當真了呢?但回頭看著余燼那雙沉得嚇人的臉,又不敢火上澆油,急迫地解釋:“那么多人呢,而且都是領導,我只是應付一下,心里還是要去你那兒沒變過的,是你給了我機會我知道,我怎么會忘了自己的承諾?我會去KRO的,我發誓。”

    余燼貼著他的耳朵,聲音里夾著不痛快:“不是因為我提醒了你自己沒得選嗎?這兩天被捧高了,心思野了,想脫離我的控制另尋高枝了?”

    云祈手腕上疼,他鎖得緊,步步緊逼,下手也沒個輕重,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被酒精沖昏頭腦了,聞著是有酒氣的,可眼睛好像是清澈的,不像是醉著,云祈拿不穩他的狀況。

    “我發誓我沒有,剛才你也看見了,那么些人,你要我當眾打領導的臉嗎?至于你說我裝不認識你,我不是怕給你帶來麻煩嗎?上周……你就挺不樂意的。”

    “我什么時候不樂意了?”余燼脫口而出,松開手,將人翻過來,正面對著云祈,一喉嚨的狠話在對上那被兇得楚楚可憐的眼睛忽地就說不出了,云祈越來越會賣弄,眼尾一紅就想掉眼淚似的,偏偏他還吃這套,余燼一時間不知道該惱誰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是我買進來的,合約還在我手上,想飛別的枝頭,也得經過我的同意。”

    云祈垂下眼,人也不看,咬著唇,一副委屈巴巴,又倔強不服的樣子。

    他方才還幻想著跟余燼怎樣怎樣的親密,然后就被這樣兇巴巴地質問,余燼作為他三千萬高價的買主,就這事對余燼,云祈是敢怒不敢言,就只能氣自己。

    “不高興了?”余燼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祈低頭捏著自己的指尖,語氣里滿是敷衍:“沒有,你是我買主,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陌生人路過走廊,余燼讓開路,那人看了看二人,匆匆從中間走過,余燼靠著墻面盯著云祈,兩個人就這樣僵硬,盡管時間過去了很久,可云祈那副小性的樣子,跟當初在他懷里賣弄時一樣。

    雖時過境遷,卻仍能讓人心亂。

    余燼眼神越發深邃,仿若一池攪不清的渾水,被扔進一顆石頭,越撥越濁-

    兩人回來時,酒桌上正熱鬧。

    煙霧繚繞的酒桌上飄來一股熱香。

    余燼率先走進房門,云祈緊隨其后,他往柳玉書那兒走,一伙人盯著二人。

    余燼拿起椅子上自己的外衣,對眾人道:“各位慢用,先走了。”

    葉壇哎了聲拉住余燼的胳膊,指著桌子上的佳肴說:“走什么啊,這么多東西都沒怎么動呢,酒也沒喝幾瓶,怎么就要走了?”

    余燼穿上衣服,低頭扣著拉鏈,半張臉隱在立起的衣領里:“身上事多,不像各位可以盡享自由,玩得開心。”

    “那這個怎么說啊?”領導抬下巴示意云祈,“真就不許搶?”

    余燼走了回來,扶著葉壇的椅子說:“我剛才說過了,他是我買進來的,合同還在我手里,你們盡管為難他,誘哄他,就瞧著他最后說的算不算就行了。”

    他這話好像是可以搶,可以哄,可以騙,但云祈的決定不算。

    “哎,余燼,我說你們KRO都這么強了,你都能一打五了還非要扣著這么個紫微星干什么,你就給我們吧……”

    “不給,”余燼明晃晃地說:“我好幾年沒碰鍵盤了,技術不行了,他得給我站穩一條線。”

    云祈聽到這句話,抬起頭看過去,余燼的眼神是平靜的,卻又是深邃的,這句話于他而言的殺傷力是滿分的,他還記得,并當著大庭廣眾的面說了出來,那個被遺忘在三年前的承諾……

    “走了。”余燼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轉身離開了包廂。

    他瀟灑地來瀟灑地走,沒有人弄明白他的目的,說是蹭飯也沒留到最后,酒也沒怎么喝,貌似就宣布了一下紫微星的去留,就這么走了。

    余燼一走,場子冷了不少。

    領導們看向云祈,都在好奇他跟余燼的關系,眼看著人也哄不過來了,眾領導也不得不收了心思,招呼著彼此說:“吃飯,干看什么呢,吃。”

    云祈沒胃口,余燼走了就更沒胃口了,餐桌上的熱鬧他也融入不進去,就只有坐在這兒干等,等著這頓飯結束。

    八點半的時候,餐廳門口陸陸續續走出顧客的身影。

    來時和陳穩柳玉書一輛車,走時只有云祈和柳玉書兩人,陳穩被其他人叫走了,剩下的熱鬧也不是云祈跟柳玉書能參與的,也好,云祈本就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了。

    上了車以后,云祈靠著窗,松了一口氣,柳玉書聽見他的動靜,笑了聲說:“你還緊張?你連Eidis都交好,誰還能為難你嗎?”

    跟余燼交好這件事就像找到了一個牢固的靠山,云祈在今天的飯局上了解到余燼在戰隊里的地位,心下也是輕松了許多,面對柳玉書對他和余燼關系的誤解,他低聲說:“該緊張還是緊張,他只是買了我進來,能走到什么地步還是我自己的事情。”

    柳玉書嘆息:“那也比我們好,真羨慕你有這樣的實力,你才進來多久就能跟領導吃飯,就能站在今天這個高度,老天還是疼你,不像我,一層層打上來的,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苦頭,以前我也削尖了腦袋想往KRO里鉆,一個弋陽就把我堵住了。”

    柳玉書沉重祝福:“你加油吧。”

    聽到這個名字,云祈想起點事,他想柳玉書應該是熟悉這個人的:“你對弋陽很熟嗎?知不知道他打SK的事情?”

    “知道,”柳玉書看他,“怎么,心疼老東家了?”

    云祈說:“不是,我聽說他在挑戰賽把SK血虐了,我沒太明白,兩支戰隊之間有仇嗎?”

    柳玉書嘖了聲說:“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弋陽一向我行我素的,他年齡小,實力又強,在戰隊里是誰也不服誰也管不住,平時見誰都直呼名字,沒大沒小,就對Eidis還算是尊敬了,你說他跟SK有仇的話我是沒有聽說過,但他小孩子心性,脾氣大,前段時間對子務不敬被踢出替補席了,要是真跟SK結仇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三兩句話不好就得跟你干。”

    “我以為他是受了誰的指使。”云祈沉思。

    “那應該不至于,咱們跟SK沒什么交集,選手之間也不熟悉,不會的。”

    云祈點點頭,沒再問了,坐在后座,聽柳玉書說起許多弋陽的事情來,聽得入神,久了又犯困,過了會又想到了余燼把他鎖在墻上的表現,他當時喝醉了嗎?

    或半醉半醒?很難辨別。

    他從沒見過他酒醉的樣子,不知道什么樣的程度,什么樣的表現,才算是醉酒。

    回到基地已經很晚了,云祈回去就要休息的,接近房間的時候,忽然在走廊里聽到一些異動,一間房門沒關緊,透著縫隙,里面傳出兩個男生說話的聲音。

    “我是破釜沉舟了,跟DYJ徹底斷了關系,寧愿背負上背刺的名聲也要來到這,就為了你,你現在倒好,跟子務搞曖昧?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子務,又是子務,今天晚上從第二個人嘴里聽到這個名字。

    云祈平時不愛八卦這些,聽別人的事,但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戰隊名,便悄悄停下了腳步。

    “不要逼我了鳶尾,我沒有讓你非要來這兒,是你自己要來的,你憑什么怪我呢?”

    “是,我不來我還不知道你跟子務有這層關系呢,子務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嗎?你和他什么時候開始的?他親過你嗎?操過你嗎?你倆到什么地步了?”

    “你瘋了,說什么胡話?”那男音著急:“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

    “還他媽跟我說清白,你給他發的都是些什么圖片,什么角度的自拍你心里沒數嗎?我要是把這事捅出去……”

    “別,”男音著急:“你別執迷不悟了……”

    “我真是想不到,我喜歡個男人還有人來跟我搶,我都喜歡男人了還能這么坎坷,我現在是不是算什么都沒有了……”

    走動聲傳來,云祈匆匆離開了門前,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反鎖了房門。

    從隔壁的談話聲中,他得知了不為人知的秘密,鳶尾,不吃草要他討伐的那個隊友,身上竟然背負著這樣的事情。

    云祈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從二人的對話中大概得知了這位DYJ冉冉升起的新星突然背刺東家賽前轉會的原因,竟是為了這種難評的事。

    云祈對鳶尾的了解不多,都是從其他選手嘴里聽出來的,人人都說鳶尾厲害,如果他沒有賽前背刺的事情發生,DYJ今年一定能走進總決賽,SK在碰見KRO之前,可能還會跟這支隊伍碰上,說不定連上風都占不到。

    而鳶尾卻拋棄了成功且成名的道路,為了私情來到競爭激烈的KRO,且遲遲沒能打上首發,都只是為了心里的一個人。

    云祈想著,自己固然也是想接近喜歡的人才選擇到這里,但他跟鳶尾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鳶尾的實力在DYJ炙手可熱,就算拿不到冠軍也能打出不小的名聲來,這樣的現實利益面前,他竟然甘愿放棄一切重新開始?這樣的勇氣可真沒幾個人會有,該說他有魄力還是愚蠢呢?而現實狠狠給了他一耳光,他又是否會后悔出走DYJ呢?

    云祈本因為飯局上見到余燼而感到高興,現在聽到這些忽然又茫然了,雖然他跟鳶尾的境況不同,可顯然在面對更好的選擇時,人都很難守住本心抵住誘惑的。

    在實力方面,鳶尾自然比不上首發的子務,相貌呢,云祈在電競之夜見過子務,那真是一張好皮囊,又高又帥,論知名度鳶尾也是沒法跟子務比的,他為了喜歡的人到這兒來,發現喜歡的人跟常規意義上更優秀的人有糾纏,該怎么自處?

    回到他本身,如果好的話,他跟余燼重歸于好,如果事態的發展是壞的,余燼覓得良人的時候,自己在KRO的處境又該是怎樣呢?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祟,云祈忽然感傷起來了。

    他一頭扎進KRO,一心要上首發,不死不休,他只管去討好余燼,勾搭余燼,取悅余燼,抱著必須舊情復燃的念頭,他根本就沒給自己留有余地,也根本就沒有問過余燼是不是愿意,如果他一切都做了,而余燼最后的選擇不是他,是更優秀的人,或是更令他心動的人,自己能怪他不選擇自己嗎?

    那個時候身為首發,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自己,該怎么面對名草有主的前男友呢?

    再來,他現在還能用些小把戲勾引余燼,可要是余燼真的開始了新的戀情,自己還能做什么?還有臉做什么?那個時候再對上他,他又該怎么看在他面前做作又刻意的自己?

    云祈回到沙發上來坐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窗口迎來一陣風,隔壁的喧囂猶在耳畔,云祈趕也不趕不走,他已經定下要去KRO了,余燼在今晚已經挑得很明了,沒有意外的話就是這兩天的事了,可他卻突然躊躇不決了。

    為了趕走腦子里的負面情緒,云祈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他以后絕對不要再碰酒這個東西,那只會打擊他的上進心和積極性。

    讓他多想,讓他產生自我懷疑,今天晚上,余燼當眾宣布自己歸屬于他,他鎖他逼問,聽自己考慮別處的時候著急了,那他是單純因為想留下自己,還是因為三千萬的天價轉會費才留下自己?

    弄不清楚,全都變得復雜了。

    喪失了片刻的自信心,云祈倒頭在沙發上,沒多會睡了過去。

    去KRO的事情定了下來。

    飯局的兩天后,上面就有人通知云祈去A棟,云祈站在窗口盯著隔壁那棟房子看了很久,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已然來到腳下。

    他想,自從來到這兒自己表現得太過積極了,對訓練,對余燼,對方再遲鈍也該察覺到了他的心思,現隔著一座房子都這么狂熱,要是離得近了,怕不是人人都要把他的心思看去。

    看去也就算了,萬一余燼哪天真跟別人好了,他在KRO起碼也得給自己留個喘息的余地,太過賣弄的事是不能做了,別到最后人沒追回來,還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心術不端。

    他在網絡上宣揚對余燼的喜歡,私下里若還不知收斂,惹人非議也是遲早的事,云祈想通了這回事,至少人前,他得對余燼冷淡點,再冷淡點……

    去到A棟那天,云祈做了很多的心里措施。

    沒有人送他,亦沒有人迎他,他孤零零地站在A棟的門前,打所有人一個出其不意,云祈還記得那天的景象,A棟的客廳里,沙發上躺著一個男生,腳踩著桌子,靠在抱枕上,手里捧著一本書,一副學渣硬灌知識的模樣。

    他是流螢。

    一個攏著頭發,叼著皮筋,正因為他的到來而駐足,停步看著他,滿眼風情。

    他是子務。

    另一個手里捏著煙,低頭看著手機,臉上帶笑的……

    應該是射手長漱。

    他們都很納悶門前出現的身影,三個人齊刷刷地看過來,而最先迎接云祈的,是那只柜子上趴著的貓。

    “砰”一聲跳下來,直奔著云祈過來,像一陣來不及勸慰的風。

    頓時,客廳里響起不約而同的吼聲,震懾人心:“別碰它!”

    抽煙的長漱慌張地站起來:“躲開!它抓人!”

    話音剛落,他們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只讓眾人慌神的貓猛撲過去,被來人溫柔地抱進懷里,云祈蹲下身,單膝跪地,他用雙臂攬住飛撲過來的貓,眉眼溫柔,掌心蓋在緬因貓的腦袋上,下巴輕輕貼上去,道了聲:“塔塔,好久不見呀。”

    第35章 第 35 章

    A棟基地里有一只兇神惡煞的貓。

    凡是進過A棟的人, 人人都對那貓有意見,不搭理它沒什么事,真想湊過去摸摸它親親它就得出大事, 在一起生活這么久了, 這貓除了主子以外仍不親人, 基地里眾人都知道它脾氣大,平日里像個貢品似的, 碰也不敢碰。

    流螢前兩天還想試試它長進了沒有,剛要靠近那貓就齜牙咧嘴,揮舞著它那尖銳的爪牙想要抓他, 流螢立馬彈射出去好幾米,今早還在跟長漱吐槽, 說它是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長漱笑著說:“你跟它計較什么。”

    結果眼前這一幕狠狠給了他們一個耳光, 小白眼狼平日里張牙舞爪,今天看見個陌生人竟然露出那副乖巧的姿態來?不是說貓對氣味很敏感嗎, 陌生人靠近它察覺到味道生就會啟動防御機制, 舞弄著它的爪子禁止接近嗎?

    這小白眼狼跟他們生活在一起這么久, 沒一天對他們露出好臉的,眼前這個人是有什么魔力?現下這一幕該怎么解釋?誰來告訴他們。

    長漱最先站起身,他之前被白眼狼抓過, 反應最快,可看到對方將貓抱在懷里,小白眼狼也沒有揮舞爪牙的一幕, 他心下松了一口氣,心中雖有很大疑問, 但這時因為看見了來人的臉,更大的疑問爬上腦袋:“七洛?”

    云祈抱著貓站起了身。

    子務和流螢匆匆對視一眼, 紛紛向前面走過來,二人來到長漱身邊,打量著云祈,問道:“你……”

    云祈撫摸了一會懷里的貓,那貓貼著他的胸膛不肯離開,但云祈現有正事,只能先把它放下,對眾人道:“你們好,我是云祈,隔壁試訓了兩周,今天開始可能要在這兒練習了。”

    長漱道:“我有耳聞,知道你過來,燼哥買進來的是吧?”

    云祈沒有看見余燼的影子,現下也沒問,點頭說是。

    流螢問:“你打上首發來了?”

    云祈回答:“上面讓我過來的,現在算不算正式的首發成員,我也不知道……”

    “試訓兩周?”子務綁上頭發,插著口袋看他,不太置信:“就過來了?”

    他們之前比賽的時候碰過,雙方都不陌生,KRO貴人事多,云祈沒指望他們把自己記住,但現實好像比預想的好一些,明顯這些人都還記得他,能瞬間叫出他的名字。

    “嗯,”云祈也沒什么可謙虛的,這畢竟就是事實,“我不太知道現在要做什么,能麻煩你們指教一下嗎?”

    三個人什么脾性云祈不清楚,流螢的名聲他是一直聽過的,擁有“小E神”的綽號,在總決賽上對他的印象最深刻,一手安德烈無視克制鏈把沉夏的鴉狗打到自閉,那場比賽SK慘不忍睹,流螢是中心節奏,每一個SK成員此生都不會忘記這個人,忘記那一場。

    對于另一個子務,他的中單在賽場也是很有風格,但云祈記住他最大的原因是那天聽到關于他的秘聞,還有在電競之夜上的那一眼,子務長得高挑俊逸,留著一頭狼尾,走得是酷哥路線,相貌好的,記住也不難。

    至于長漱,就是云祈沒有太大印象的人了,很陌生,私下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毫無牽連與往來。

    “你怎么是自己過來的?”流螢看他身后空無一人,“沒有人跟著?”

    貿貿然就過來了,上面的心思幾人是沒看懂,流螢見到他手上什么也沒有,好像也不是要住在這兒。

    他得弄明白這人的來意,才好指教他。

    “沒有,大家都在忙,我就在隔壁訓練,來這兒就不用人帶著了。”云祈不懂流程,就著自己的感受說。

    流螢和長漱對視一眼,子務則走到了一邊去,坐在那倒茶喝。

    云祈難免多看他兩眼,前些天聽見的話言猶在耳,不過只言片語間他不能草率地下定義,給對方打上標簽,于是什么也沒說,草草兩眼就收回了目光,流螢說了話。

    “我打個電話問問,你稍等一下。”

    他向一邊走去,云祈則等在原地。

    那貓晃蕩在他的腳邊,長漱低頭看過說:“你怎么知道這貓的名字?”

    連人都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兒,這貓平日里在基地里不亂跑,他們這群人跟試訓生也不廝混在一起,按理說不應該有試訓生知道它的名字。

    “聽人提起過,”云祈抬腳,回應著小貓的熱情:“是Eidis的貓對嗎?”

    長漱道:“這你也知道?”

    “我是他的粉絲,”云祈大言不慚:“自然就知道了。”

    長漱看著這貓那樣親近云祈,也不大理解動物的腦回路,云祈蹲下身去揉貓咪的腦袋,碰也不給碰的小白眼狼露出一副享受討好的模樣。

    沒多會,流螢回來了,他拿著手機,抬著手腕說:“問過了,說是你以后就在這兒訓練了,過來吧,我帶你看看。”

    那貓緊緊跟著,云祈看了看流螢,流螢示意他隨意,云祈就把貓抱在了懷里,跟著流螢上樓去。

    A棟這邊的環境是比隔壁好,視野開闊,裝修高奢,走著歐式輕奢的風格,比起隔壁辦公意味的地方,這兒倒是有了一種生活和家的樣子,只是歐式輕奢的色調太冷了,云祈這個第一次過來的會有種疏離感,再過段日子熟悉了可能會好些。

    房子里什么都有,干凈整潔的廚房,寬敞的訓練室,充滿私密性的直播間,還有留人居住的臥室,都裝修的很有情調。

    潔凈光亮的墻面,陽光投射進來,云祈能看到自己跟流螢不清晰的身影。通往樓上的階梯是旋轉設計,一邊的在室內,另一邊的在室外,院子里栽種著新鮮的綠植和花朵,適當的鏤空設計有一種和自然融合的美感,兩邊的樓梯通往的地方是一樣的,只是落腳處不同,A棟雖不如隔壁容納百人的房子大,但這兒的生活氣息足夠,且只有首發隊員和幾個替補住,裝修方面設計感滿滿,能明顯感覺到和隔壁辦公樓有著質的區別。

    “樓上就是臥室了,這邊住著我和燼哥長漱,對面是子務酒客和融融,其他空房間是留著變動的,不用管,你要是過來的話也可以自己選住在哪邊。”兩邊是隔開的,中間是一個寬敞的過道,設立著凈水器和一些置物柜,過道的盡頭是陽臺,聽流螢說,塔塔的貓窩在那兒,余燼回來晚了的話,塔塔只能住在陽臺上,大家也不敢過去。

    云祈聽到這兒,抱緊了懷里的貓。

    “我好像沒有看到浴室啊?”云祈提出疑問。

    “每個房間都是獨立浴室,在房間里面,私密點,有的時候太晚了也不會吵到別人。”流螢解答,他正推開一扇門,是他自己的房間,帶云祈看了一眼浴室的方位。

    “訓練的話都是在樓下,我記得你也直播吧?我帶你看看直播間去。”

    云祈看完了臥室,又回到下面看直播間。

    直播間分為幾個單獨的小房間,粉色的白色的墻壁色彩也大不相同,設立著電競椅和麥克風,還有補光燈之類的專業設備,和訓練室完全分開,流螢說:“我們幾個懶,不太喜歡直播,平時都泡在訓練室里,燼哥眼皮底下,心理壓力大,所以直播這類的事不常做,兩三個星期播一次吧,完全看心情。”

    云祈點頭,流螢帶他逛到了訓練的地方,里面正有幾個人在埋頭苦干,沒看見的成員也在其中,融融和酒客,流螢介紹說:“總決賽都見過的,上單酒客,輔助融融,其他幾位都是替補成員,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兒,沒有所謂的固定首發,開賽之前誰的成績最好誰就可以登場,在試訓生那邊沒有動靜的時候,都是這幾個熟人之間來回切換,這兩年算是比較穩定了,就我們這幾個沒動過了。”

    也說明這幾個現在是基地里最強的。

    云祈了解完首發的情況和居住環境后,才問道:“所以平時大家還是在一塊訓練的,不論替補和正式對嗎?”

    “對……嘶,”流螢一回頭,云祈靠他極近,這也就意味著那貓離他更近,流螢嚇了一跳,撤出去幾步說:“它還真是喜歡你。”

    “我也喜歡它。”云祈的手掌蓋在貓的腦袋上,捏著它的耳朵,對流螢道:“謝謝你。”

    流螢說:“謝我什么?”

    對方還真是夠客氣的。

    云祈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流螢笑,說這都是應該的。

    KRO的手下敗將太多了,他本來也不應該記住面前這個人,但都是一個圈的,網絡上的聲音逼著他認識,他知道云祈的來歷,不過壓著沒問。

    等逛完一圈,氛圍到了,流螢才提起:“我聽說是燼哥簽你進來的?”

    “對。”云祈大大方方地承認。

    “那你應該是有什么過人之處。”他們識別一個人的實力就是看余燼怎么說。

    云祈參加完那個飯局后對余燼的地位有了很清楚的認知,“還行,目前試訓生里的……第一戰邊?”

    流螢擰眉:“你?你不是……”

    “轉了,”云祈知道他要說什么,每個見他的人都有同樣的問題,他們的消息太滯后了,自己雖耐心地為他們解答,但也已經頂不住相同的問題反復聽到,“今后還請多多指教呀,小E神?”

    流螢上次在總決賽碰見他還只是個輔助呢,這才多長時間直接干到戰邊第一了?他對眼前這個人的認知又一次刷新了,奈何對方態度好,臉看起來也乖,又知道自己的名號,流螢笑著應:“都是粉絲開玩笑的,我跟燼哥可不能比。”

    云祈笑笑,兩人邊走邊說話。

    這半天云祈在A棟轉夠了,上面終于來人安排他了,這時候首發成員都已經知道了他的情況,那人來的太遲了。

    “都已經弄好了嗎?”那人問。

    “東西還沒有搬,”云祈說:“今天就要嗎?”

    那人道:“要啊,你已經不屬于試訓生了,之后都在這兒待著了,不搬過來還要兩頭跑嗎?”

    云祈心下有顧慮,商量道:“能不能再寬限我兩天?”

    流螢問:“有什么不妥嗎?”

    云祈說:“是我還有點私事沒處理好,暫時先不搬過來,不礙事吧?”

    流螢分寸地沒追問,只說:“行啊,這又不著急,巔兩步就到了,不過得跟上面說一聲。”

    “我知道的。”云祈說。

    晚上云祈就聯系了人,打電話跟陳穩說了情況,陳穩管的是三樓的試訓生,可云祈覺得他好溝通一些,就跟他商量了這件事,陳穩很快答應了,壓根就沒什么疑慮,讓他自己看著辦,說都是小事。

    云祈今晚就還是歇在原來的房間里。

    隔天一早,云祈在首發成員還沒醒的時候就到A棟來了。

    但他還沒有A棟的指紋鎖,只好在門口等著,長漱過來開門的時候發現他在,驚了一聲:“來這么早?”

    云祈說:“我也睡不著。”

    長漱開了門,說道:“你進去吧,其他人都還沒起,平時十點人才齊呢。”

    云祈在SK的時候,沒有固定的訓練時間,打滿時長就夠了,可以早起也可以晚起,只是他習慣白天練,就都這個時間起床。

    他昨天跟流螢把這兒摸清楚了,自己去訓練室也可以,可初來乍到,坐在哪個位置也得問人,免得惹人不快,看了一圈只有長漱一個人,云祈請求道:“能麻煩你帶我去訓練室嗎?”

    長漱回頭看了他一眼,思量片刻,弄懂了新人的顧慮,歪了歪頭說:“來吧。”

    長漱把他帶到訓練室,訓練室寬大,每個位置是隔開的,中間有很寬闊的距離,足夠走動,桌面除了電腦還有私人的置物架,擺著成員個人的愛好興趣,有動漫手辦,也有稀奇古玩,甚至還有撲克牌,長漱睡眼惺忪地指著一片區域介紹,“這兒都沒人,可以自己挑個位置坐,喜歡哪兒就坐哪兒,桌子電腦阿姨每天都擦,干干凈凈的,隨時可以上手。”

    云祈環顧房間的環境,選了靠角落的地方,旁邊就是綠植,對面是窗口,他道:“就這兒吧。”

    長漱點點頭:“行,電腦都是好好的,打開就能用,比試訓的配置還要高,拉滿了已經,你上手試試就知道了,不適應的話可以到旁邊庫房找其他習慣的配置換上,會換嗎?”

    “不用換,”云祈說:“我相信首發隊員的選擇。”別人都能適應,他有什么不能適應的?就手底下這塊鍵盤來說,都已經是鍵盤配置里頂好的那一款了,職聯上用的也多,沒道理更換。

    長漱說:“反正就這些吧,其他的流螢都帶你了解過了,等會人就都下來了,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直接問。”

    云祈點點頭:“好,謝謝了。”

    長漱走了出去。

    云祈盯著其他電腦看了一會,有些電腦沒關,設備燈光還亮著,椅子上放著柔軟的靠枕,一排排地看過去,不太能看得出哪一臺是余燼的。

    九點半的時候,成員陸陸續續地進來,昨天都見過的,對云祈的出現眾人并不覺得奇怪,三位替補坐在云祈的周身和對面,聽說替補有六位,兩位是打野,路子完全不同,所擅長的英雄也各不相同,流螢被人研究透了,就安排了兩位替補打野應對不同的比賽,其中一位弋陽,因為性子問題“三進三出”的不太穩定。

    那些人見了他,也沒太大的反應,云祈作為新人該上去主動搭腔,但是KRO的人好像又不需要你去那么做,大家進屋后各練各的,也沒有太說話。

    云祈就沒有貿貿然過去,他雖然是新人,但自從轉到了戰邊,在試訓生里的成績好,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傲氣的,他不想別人來捧他,自己也不想花太多功夫在這方面捧著誰,實力為王嘛,看結果就行了,沒必要搞那些有的沒的。

    他在SK就已經被榨干了,累得很。

    云祈專注地練自己的,到了十一點人才齊,酒客下來的時候都快吃中午飯了,流螢打量著他說:“弄到現在?打算今晚熬夜了?”

    “熬吧。”酒客說:“早上真起不來,這兩天作息有問題,難受得很。”

    “要不要去醫院?”

    “余隊什么時候回來?我跟他請個假。”

    “他恐怕得到下午四點,你跟老陸請也行啊。”

    酒客坐下后,揉著太陽穴說:“那算了,再熬一天吧。”

    酒客打開電腦也沒很快開訓練,他坐了會才發現訓練室里多了個人,看著那人的側顏,皺眉說:“來了?”

    流螢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著說:“正式加入了,你的競爭對手,試訓第一,你位置不保咯。”

    “那有什么?老子當年不是試訓第一出來的?”酒客站起身,抽出一根煙,拎在手里,向那專心訓練的人走去。

    云祈還在熟悉其他英雄,能做的事有很多,這兩年他生疏了太多的操作,細微的地方還能提升,轉到這兒來也沒有覺得自己坐穩了椅子,仍然像試訓時一樣投入,直到他的椅子被重量壓住,他回過頭,看見酒客扶著他的椅子站在他的身后,云祈要停手時,酒客抬抬下巴說:“先打完。”

    云祈回過頭,弄不明白對方要做什么,但建議他先打完,這游戲也沒法中途喊停,就專心地把這場巔峰賽給打完了。

    只是讓酒客好等,他來的時候云祈的比賽才開始五分鐘,巔峰賽結束一局很難,分段越高拉扯的時間越長,云祈是想要用巔峰賽來訓練自己的,跟高手切磋才有長進,只是有人在等他,他沒法仔細研究什么打法了,在上路殺穿后支援中下,十六分鐘結束了對局。

    結算界面上,他已經是巔峰2765分了,很高的分數,職業中也不算低。

    云祈回過頭,酒客笑著看他的屏幕,說道:“很厲害啊,操作很有水準,意識也領先,反應也夠快,不愧是試訓第一。”

    云祈還沒摸清對方的來意,保持謙卑道:“還好,要提升的地方還多,哥有什么指教的嗎?”

    KRO里年齡最小的是弋陽,年齡最大的就是酒客了,電競行業再年輕也不嫌小,但過了22歲距離花期結束就很快了,能超越花期不敗的,整個職業圈也數不出十位。

    云祈稱呼他的這聲哥是應該的,也是發自肺腑的。

    酒客說:“沒有,就是在總決賽的時候見過你,那個時候你是輔助對吧?”

    云祈說:“是。”

    酒客點到為止:“為什么轉這兒來這些都是個人選擇我就不問了,只是聽說你試訓第一?”

    “暫時是。”

    酒客看他謙虛:“用了多久?”

    云祈道:“兩周。”

    他這聲一出,旁邊幾個替補都豎直了耳朵,酒客的目光也微微閃爍了下,咬文嚼字道:“兩周?”

    云祈娓娓道來:“應該說是兩周半,二十多天吧,從我第一天算起到敲定過來的話。”

    酒客沉默了片刻,又遲疑地點點頭,“可以,在KRO這個時間了不起了。”

    云祈不知道他要說什么,沒輕易地應聲,等著對方表明來意。

    酒客說:“沒什么,你好好練,過兩天咱們私下里打打看。”

    說完,酒客就回到位置上去了。

    云祈看他的臉色不太好,像是沒睡好,也像是生病了。

    酒客回到位置上,手上那根煙到底是沒點,他轉了會,開了一盤游戲。

    “一起嗎?”流螢問。

    酒客搖頭:“自己打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廚師把菜準備好,一一擺放在餐桌上,云祈因為剛剛來,還沒人通知廚師要多準備一份,大伙都去餐廳的時候,流螢忽想起這事來,回頭對云祈解釋:“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跟師傅說加餐了。”

    云祈理解:“沒關系,我回去吃好了。”

    人家有自己的規劃,包括用餐習慣,云祈是新人,不會貿然打破,他既然已經加入了KRO,加雙筷子也是遲早的事情,他并不想在這些方面小家子氣地做些猜疑和計較。

    下午回到訓練室的時候,長漱給他拿了塊三明治,放在他的桌子上,什么也沒說。

    云祈為這個無聲的動作感到暖心。

    三明治是加熱過的,還燙手,好像是從微波爐里剛取出來,云祈正要說謝謝,但長漱已經走了,他欲張開的唇又緊緊抿著,他說自己回去吃,可也沒吃,他不喜歡吃外賣,胃不好,很多東西不能吃,外賣又太油膩,就在房間里喝了一杯水,等著人家用完餐再回來。

    中午好多人休息,訓練室里只有一個替補和云祈,那替補坐在云祈的對面,聽了云祈那會和酒客的談話,踮起腳尖問:“哥們你是兩周打上來的?”

    云祈微笑著回:“嗯。”

    替補給他豎個大拇指:“真牛逼。”

    二人也沒多說,云祈在自己擅長的位置上不會過分謙虛,聽著這些認可的聲音,他心里也舒坦,但也時刻提醒著自己,能跟自己一樣坐在這兒的人,甭管用了多久的時間打上來的,都絕對是具有競爭實力的對手。

    他不能懈怠。

    三明治云祈吃了,對面的替補邀請他一塊玩,云祈同意了,這一天看起來,也還算順利。

    下午五點鐘,又到了訓練乏累的階段,有人說余燼回來了。

    云祈聽到他的動靜,一整天都沒有過問他的事,包括他住在哪兒,今天做什么去了,他都是被動地接收他的相關消息,再沒像之前那樣主動去打聽。

    一夜之間判若兩人。

    而這種微妙的轉變余燼也發現了。

    他剛進門一會就發現了,原本定的是讓云祈后天過來,沒想到那頓飯敲山震虎地很有用,人很快就放給他了,在訓練室看見云祈的時候,他正坐在那兒專注地訓練,戴著耳麥,一時間沒看見他沒反應就算了,兩分鐘后不經意間地對視,他很快扭回頭去,把剛摘下的耳麥又戴了回去。

    余燼便知道,他心里有事了。

    不過余燼也沒打擾他,他在訓練室里轉了一圈,很快就離開了。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裝得陌生。

    今日的訓練結束以后,那組隊的替補對云祈印象很好,兩人第一天就加了聯系方式,有說有笑地走出訓練室。

    云祈為這一天的順利感到舒心。

    不過來到門口的時候心口就窒了一下。

    余燼一手捏著貓脖子,一手轉著手機,蹲在門口,光明正大地攔路。

    也不能說是攔路,畢竟旁邊這么大的空,云祈完全可以繞過去。

    他也確實這么做了,就是剛走過去,身后的人就出了聲:“人來了,東西為什么不搬?”

    云祈聽到他的話,直起腰桿,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占理一點:“我跟上面說過了,遲兩天搬,他們允許了。”

    “你的上面是誰?”余燼站起身來,將那貓也托了起來,漫不經心又充滿威懾力的嗓音在云祈身后響起,“合約在我這兒,能決定你去哪支戰隊的權利也在我這兒,你說你跟上面說過了,麻煩跟我說清楚,你上面是誰?”

    云祈轉回身來,被昏暗光線下的身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余燼站得這么近,面頰差點撞上去,忙撤了一步穩住腳步,抬頭看他,余燼的眼里沉著一抹不爽快,黑壓壓的,昏暗光線下那張臉的情緒更難捉摸。

    “我今天搬進來和明天搬進來有什么區別嗎?”云祈頂住他的氣場,說:“你是不是又想找我的事?”

    余燼仔細品味他的用詞:“又?”

    云祈垂下睫毛。

    余燼后知后覺:“哦,今天這性子是因為那天的飯局啊,還在惱我呢?跟一個喝多了的人計較什么?我那天……”

    “我早就忘了。”云祈打斷他,“而且你說的什么性子的,我才沒什么性子。”

    余燼沉默,片刻,他輕輕抬起云祈的下巴,那貓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同他的主人一同鎖著這張精致的臉蛋,余燼道:“前段時間還一副眼巴巴想跟我處的勁,今天見我理也不理,人前不理算了,人后也想撇清關系,硬生生當我不存在就想走過去,你在SK也是見了老板不說話的嗎?”

    他果然看出來了。

    關于之前耍心眼留人,讓他陪自己上醫院的事漏洞百出,他一直想著會不會被對方識破,竟然……

    云祈感到無地自容。

    這時又聽到他的話,腦子里忽然就亂了。

    “你要強調多少遍你是我買主?”云祈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我知道是你給了我機會,是你買了我,是你救我于水火,我對你感激涕零,謝謝你E神,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這樣可以了嗎?”

    他本認為自己的性子還算好,可余燼不斷提起他們的關系就好像在告訴他他們永遠都是買賣關系,是合作關系,加之對方拆穿了他的把戲,云祈兜不住自己的難堪,語氣竟破天荒對他沖了點。

    可他顯然找錯了發泄的對象。

    余燼猛地將手上的貓扔了出去。

    “喵”一聲,那貓雖靈活落地,但余燼的動作簡直可以說是殘暴,云祈心下一抖,本能就要去接,卻被余燼精準掐住手腕。

    云祈抬眼看他,他在余燼眼里看到了風暴。

    “向我示好的是你,無視我的也是你,一天一個樣,一天一個情緒,我是你需要的時候就逗逗,不需要的時候就踢開的畜生?是嗎?”余燼的手上緊,云祈被他說的心虛,發完脾氣就不敢抬頭了,余燼鎖著他的人,手上力道格外地重。

    他這番話讓云祈想到了三年前提分手的那個夜晚,余燼問他要理由,他給不出,被他抓著質問。

    “不是想跟我生分嗎?那就裝模作樣到底啊,理那畜生做什么?不在意我也別在意它,畢竟它是我養的東西,要丟就一起丟開,那他媽才叫聰明。”余燼的神色陰暗,明明沒有大吼大叫,可這平穩的聲音卻穿心透肺,刮得云祈鮮血淋漓。

    云祈看著貓往一邊跑,躲在盆栽的后面,只露出一條不安的尾巴,毛茸茸,可憐兮兮。

    他抬眼看著余燼,直面他的情緒,云祈想到三年前把貓丟給他的時候,他那眼睛里全都是失望和委屈,現在自己又憑什么對他發脾氣?余燼說的沒錯,他一天一個樣,聽了幾句話就動搖了心思,為了給自己留所謂的退路就將人晾著,做那自欺欺人的忽視?

    鳶尾和自己不一樣,不具有參考意義。

    余燼當年被甩,在三年后自己無路可走時卻還愿意拉他一把,而自己卻為了那還沒發生的事把他晾在風里,什么道理?

    他們現在的確可以用老板和員工的關系形容,余燼說錯了嗎?自己有什么資格對人發脾氣?

    要接近他的是自己,要疏離他的也是自己,余燼是人,有情感有溫度的人,這樣的若即若離,任何關系都受不了。

    他一下被余燼兇醒了。

    云祈意識到自己太急于跟他撇清關系,生澀又沒道理,那兩句頂回去的話也很不應該,語氣立時軟了下來:“對不起。”

    他感到手腕上的力道一松。

    云祈低聲解釋:“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跟我計較,我是怕別人看出來……”

    “之前不怕別人看出來?”余燼的目光帶著一種精明,云祈看了都發慌。

    “之前好歹還算分隔兩地,現在太近了……”

    “不想離我那么近?”

    “想。”云祈脫口而出,就像余燼那一句“我什么時候不樂意了”,完全沒有經過理智的思考,潛意識做出來更快的回答。

    他一說出來,頓覺不妥,可說出的話和潑出的水有什么分別?云祈現在再想捂嘴哪還有機會?他飛快掃了眼余燼,對方的神色柔了下來,就好像因為一個字兩人的情緒頓時煙消云散了。

    云祈掩飾地抽出自己的手腕,話已經說出去了收不回來,他只能做些別的分散注意力,抽出手腕后,余燼看著他匆匆走到一邊,把那盆栽后的貓抱進了懷里。

    云祈四下里看了眼,他一點點挪回來,手掌不停地撫摸著貓的身體,安撫一般,回到余燼的面前,貓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一直往云祈懷里鉆,云祈抬眸責備的眼神望著余燼:“你能不能別這么兇?”

    貓在懷里發出綿軟的叫聲,蚊子似的小,云祈更心疼了,不斷地揉著它的腦袋。

    余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那閃動的睫毛和白皙的臉頰,注意力全然不在貓的身上,若有所思地說道:“它性子不好。”

    “可它又沒有攻擊你啊,”云祈疼惜地說:“干嘛拿它泄氣。”

    余燼倒是沒為自己解釋。

    云祈哄了好一會,懷里的貓才舍得伸出了頭,云祈的臉頰貼上去,貓身上很熱,天有點悶,云祈糾結中,還是問出了聲:“它今天能不能跟我睡?”

    余燼沒有很快回答。

    云祈以為他不樂意,承諾道:“我會照顧好它的,就一個晚上,明天我就……”

    “搬進來。”余燼忽然打斷。

    云祈愣了一下,他看到余燼眼里不容商量的決絕,也不愿意再激人了,乖順地說:“好,明天就搬。”

    余燼不合時宜地問:“流螢說中午你沒在這兒吃飯?”

    話題跳躍的很大,云祈這會也不愿意想太多,只和小貓一樣做個乖乖的應話人:“嗯,師傅沒得到消息,沒準備我的飯,但我回去吃了。”

    余燼道:“我前天跟他們說了,師傅知道你要過來,不過不知道你會提前,盧絨說后天讓你過來,突然改時間了?”

    “可能想讓我提前適應一下吧。”云祈低聲,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微妙,方才又小小地爭執了一下,云祈覺得有點站不住腳,便道:“那個……我把塔塔帶回去了?”

    余燼沒回答。

    但云祈知道,他是同意了的。

    片刻后,云祈就抱著貓,轉身走了。

    余燼就那樣盯著。

    他的背影很纖瘦,這幾年也沒什么變化,和三年前頭也不回逃開的背影重疊,只不過腳步慢了下來。

    他說什么?

    我把塔塔帶回去了?

    他舍得把它帶回去了啊,那道“還給你,你和它我都不要了”的話還言猶在耳。

    三年了嗎?

    竟這么長時間過去了。

    走出去幾步的人步子突然停了下來,云祈想到什么忘記,轉身走了回來,他看見余燼還站在原地,挪著步子回到他的面前,因為方才對人發過沒腦子的脾氣,有點不太好意思,低眉垂眼,聲如蚊吶地說:“……貓糧給我一袋。”

    第36章 第 36 章

    從余燼那兒取了貓糧回來, 云祈回來就給倒上了。

    他不僅拿了貓糧,還把貓盆也一并拿了回來,懷里的貓也是真的餓了, 圍在他的腳邊, 不停地叫著。

    “馬上就好了。”云祈把貓糧倒上, 水也倒上,給它安置小窩, 雖然只是一個晚上,他還是準備的周全,看著塔塔安靜地吃東西, 云祈站起身來,準備去洗浴。

    等他出來之后, 塔塔已經吃完了東西, 沒有坐在自己給它準備的小窩里,而是趴在沙發上, 乖乖地看著他。

    云祈縱是有潔癖, 也沒有趕它下來, 在面對多年不見的愛寵,他什么都能容忍。

    洗完澡,云祈收拾了貓糧, 余燼給他的不是袋裝,是罐裝,里面配備勺子, 每一頓幾勺規劃著,塔塔好像沒從前能吃了, 云祈看著貓盆里剩下的一半,不知塔塔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才吃這么點。

    他開了空調,天氣有點悶,自己就算了,小貓有些扛不住,云祈摸塔塔的身上滾燙,有氣無力的狀態看上去也不像是健康的,就發了消息問余燼。

    【這兩天塔塔有生病嗎?】

    對方也還沒睡,難得回了他的消息。

    【沒。】

    沒有生病啊,云祈摸著貓的腦袋,網上說動物生病的表現就是東西吃得少,食欲不振,還總是趴著,云祈剛見到塔塔,不清楚這段時間狀態如何,但明顯比昨天見到自己時的表現有很大區別。

    該不會被余燼那一下給嚇到了吧?

    云祈將貓放在自己的腿上,塔塔老老實實地趴著,云祈隔了會又給對方發了條信息。

    【你以后不要對它這么兇可以嗎?】

    有商有量,態度很好。

    云祈想,今天晚上也算是牽連到了塔塔,因為自己亂使性子。余燼是無辜的,塔塔也是無辜的,兩個無辜的人被他搖擺不定的情緒傷害到了,云祈追悔不及,跟腿上的小貓不停地道歉,不管它能不能聽懂。

    “不要怪他,都是我的問題,以后不會這樣了,塔塔,我不會再把你丟下了……”

    掌心貼著貓,吹了會空調,塔塔身上的熱度散了點,云祈心下才放松了些。

    余燼沒有回復他。

    云祈也沒有瞎等,到了時間,他上床睡覺,不多會臉邊毛茸茸的,云祈在夜里將貓攬在手底下,抽出自己的外套蓋在貓身上,就這么睡了。

    次日,云祈依然起得很早。

    他今天要搬東西,所以一大早就起來收拾了。

    還好他沒太多東西,這房間視野好,而且住的很舒適,云祈還真不想搬過去了,可沒住多久的房子注定要讓給別人了,兩周上首發的成績太快了,誰也沒準備好。

    云祈打算一點點地搬,他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抱著貓,往A棟挪。

    大清早,他在門口碰見了陳穩。

    陳穩看見他搬東西說:“今天過去了?”

    云祈停下腳步說:“嗯。”

    陳穩面上帶笑:“我來幫你。”

    云祈握著行李桿:“不用,很近,我自己可以。”

    陳穩也沒強求,看見他懷里的貓,皺眉說:“這貓有點眼熟啊……”

    云祈將貓放在行李箱上面,說道:“是他的貓。”

    他說話時眉眼格外溫柔,晃了陳穩的眼,陳穩也不遲鈍,聽出了這個他是誰。

    “我記得很兇啊,上回我去A棟里面的人就不讓碰,你這才去多久就混熟了?”陳穩知道云祈是余燼送進來的,但具體兩人什么關系,他也不能得知。

    “可能它喜歡我的味道,”云祈委婉道:“穩哥,我還要搬東西,先過去了。”

    陳穩哦了聲:“行,你去吧。”

    兩人寒暄兩句,云祈就提著東西往A棟去了,手上的貓有點重,到基地門口,云祈才把塔塔放下,這時正好有人來開門,不是別人恰恰就是余燼。

    余燼將門打開,塔塔鉆了進去,他看見云祈手上的東西,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對他道:“去樓上選房間。”

    兩人對昨晚的不快閉口不提。

    就當什么也沒發生。

    云祈卻記著呢,這一晚上要他就忘了也不大可能,余燼沒提,他也不會找不痛快,跟著余燼上了樓,兩人的動作都很小心,雖然說都是實墻隔音好,但大早上的,也怕吵到人,打擾別人的睡眠。

    云祈輕手輕腳地跟著余燼來到房門前,昨天他已經跟著流螢看過大概了,現在只是挑喜歡的位置而已。

    余燼停下的地方是兩間房的中間,他將行李箱放下,說道:“這兩間都沒人,打掃過了,自己選一個。”

    云祈走進門,也沒往太里面去,站在門后大概看了眼,就退了出來,昨天流螢告訴他這邊住著余燼和長漱,云祈看了眼余燼的房間,指了指面前的這間房:“就這個吧。”

    余燼把行李箱推進去,往外走:“其他東西呢?”

    云祈說:“今天要全部拿過來嗎?”

    余燼下樓,云祈跟在他身后。

    余燼邊走邊說:“要搬就搬完,還拖拖拉拉做什么。”

    兩人穿過客廳,走出了A棟的大門,余燼嫌那大門關來關去的煩,將大門扣在一邊,兩扇門全部敞開了,云祈跟著他,把他的動作盡收眼底,看他出門,問道:“你也去嗎?”

    余燼說:“我沒事做。”

    他抬步往隔壁走。

    來時是他帶自己來的,現在搬東西兩步遠他也不嫌麻煩,幫著自己弄了,云祈再想昨天對他的性子,更難堪了,一路上也不說話,跟他回去收拾剩下的東西。

    好在他的東西少,沒兩趟就搬完了。

    “自己收拾吧。”余燼將東西放在他的房間門口,就回了房間。

    云祈看他離開,沉思想了一會,走進房間開始慢慢收拾。

    之后可能就穩定了。

    這段時間搬來搬去,也終于有了一個踏實的落腳處,他現在是試訓生眼里的紫微星,連那些領導都對他寄予厚望,一時間不會有人威脅到他,那么將來呢?

    如果想要在這兒長期發展,必須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云祈自認為是有天賦的,但疏于練習的話,他就岌岌可危。

    這個圈子從不缺少天才。

    也不會缺少黃金期的選手,年輕人永遠會有,而自己則不能保證花期的長短,勤加練習是他唯一能延長黃金期的方法。

    于是收拾好房間,云祈就去訓練室了。

    新人三把火,眾人見云祈這么刻苦也不驚訝,剛來的時候都是這樣,充滿了干勁,老成員們搖搖頭,想著還真是有精力。

    這天云祈在這兒吃了飯,師傅沒有再忘記加雙筷子的事,廚房旁邊就是餐廳,不分正式和替補,大家都在一起吃,熱熱鬧鬧的。

    “還對胃口嗎?”師傅笑著問云祈,云祈正拿著叉子扎盤子上平鋪的雞蛋。

    “哦,很好吃,”云祈聞聲忙應:“師傅手藝很好,而且很對我胃口。”

    師傅說:“都是余隊囑咐過的,你剛來,沒向我交代忌口的。”

    云祈一聽是余燼跟師傅交代了他的胃口,心下的疑惑就解開了,他本來就不能吃大油大膩的,但看其他人的碗里材料用的貌似也不少,唯獨他的飯菜是少油少鹽的,吃起來正好,原來是余燼安排的。

    “這樣啊。”云祈看著面前的飯菜,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下的感受。

    昨天自己那樣嗆他,他都不計較嗎?

    “怎么看著這么清淡啊?”流螢去倒水的途中掃了眼云祈的飯碗。

    師傅說:“他就這個口味,明天也給你換點清淡的,口味太重也不是好事。”

    “別師傅,這太清淡我可沒胃口,”流螢端著水杯說:“我就老樣子吧,謝謝師傅,我保持鍛煉呢,沒事的。”

    師傅笑笑,囑咐大家好好吃,就離開了餐廳。

    流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離云祈也不遠,關心了一句:“這兩天感覺怎么樣?能適應嗎?”

    大伙都在說著自己的話,連用餐的座位都是固定的,玩得好就坐得近點,云祈暫時跟誰都不熟,位置比較靠邊。

    “能。”他話也不多。

    “能適應就行,下個月要去外服打比賽,有可能是你的首場,好好練習吧。”

    云祈抬頭,疑惑道:“我現在就有參加國際賽的資格嗎?”

    流螢說:“我昨天跟你說了啊,咱們這兒什么都不是固定的,比賽前一天都可能是未知數,之前有一場融融賽前生病換了別人,所以在這兒什么都可能發生,實力夠了不會說還要看時間看資歷的,A棟每一個人今天可能是首發,明天就可能是替補,很不穩定的。”

    云祈只知道大多數的戰隊首發成員都是固定的,這樣才有利于給戰隊和選手積攢名氣,頻繁更換選手的話選手本人的特色可能還沒有展現出來就被替換下去了,并不有利于戰隊的長遠發展。

    但這兒處處都跟別人不一樣,好像就是講究一個實力什么都不看,只要夠強就能上場,云祈才剛來,以為起碼今年不可能安排他以KRO成員的身份去打比賽,尤其還是國際賽,頂多安排一些小比賽讓他練練手罷了。

    這么大膽的用人,也許只有眼下這支戰隊有這樣的魄力了。

    “不過還得看上面安排,”流螢說:“還有你自己得能贏了酒客,以及比賽到來之前打敗其他晉升過來的試訓生。”

    這些云祈都是知道的,有人比他更強,他憑什么上賽場?還是國際賽這種大型比賽,不可能會隨便安排選手出去丟人的。

    云祈本就充滿干勁,聽到這些更不敢懈怠了,席間心事重重,等快要吃完飯的時候也沒看見余燼,他問:“余隊不吃飯嗎?”

    流螢解釋道:“我哥身上事情多,什么時候吃飯都行,不用管他的。”

    云祈哦了一聲,沒再問了。

    吃完飯他跟流螢一起回了訓練室。

    其他人午休去了,流螢告訴他可以休息的,下午養好精神打比較好,云祈沒去,他并不覺得累。

    流螢頭上頂著“小E神”的名號心理壓力也大,吃完飯也是待在訓練室里練習,他和云祈的位置有些距離,說話的聲音得刻意加大。

    “你巔峰多少分?”流螢坐在位置上,腰下墊著一個靠枕,痞里痞氣地問。

    “2815,昨天巔峰賽打得少,還輸了一局。”

    “這么高的分?”流螢說:“你不是才來兩周嗎?”

    “我接手賬號的時候已經有1600分了,平時也是巔峰賽打得多。”

    說起巔峰賽,流螢吐槽道:“我不行,我這兩天卡在2900了,一會2800一會2900,死都上不去了,匹配的全他媽是絕活哥。”

    “會經常匹配到同行吧?”

    “常事,昨天還碰見幾個退役大佬呢。”流螢又低頭點著手機,回復朋友發來的游戲邀請。

    “你的打野已經很強了。”云祈也不是恭維,而是實話實說,流螢的操作和意識都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可他自己好像并不滿意。

    “不行,跟我哥比不了,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到頂了,線下也跟不少人約過,都能贏,但至今為止沒贏過我哥一局,”流螢狠狠地點了下頭,語氣滿是無奈:“燼哥是真變態,感覺他兩年不碰鍵盤都能秒我,真服了。”

    “你不是他帶出來的嗎?”

    “是呀,但青出于藍的情況一次都沒有,我想想,”流螢看著天花板:“好像一共打過六次?六個英雄一個贏不了,打野贏不了就算了,法師我也干不過他,都是兩只手一個腦子,而且我自認為我意識也不差,反應也跟得上,燼哥還比我大一歲,論黃金期也應該我在黃金期吧,況且他還出國養了兩年的病,這我都干不過。”

    云祈手上一頓:“養病?”

    流螢往后一靠,他的桌子底下放了個腳蹬,雙腳往上面一踩,抖著腿說:“嗯,他約的外國醫生,在柏林待了兩年。”

    關于余燼傷病的情況云祈早有耳聞,在隔壁的時候沒有人能告訴他具體怎么回事,他問過余燼,他否認了,如今聽到流螢的話,貌似有人說謊了。

    “什么病?”云祈的聲音有些顫抖。

    流螢沒聽出來,盯著電腦打開了游戲,系統正在匹配中:“也沒大事,就失眠,國內看過一段時間,不太行,后來去看的心理醫生,人家建議他換個環境,當時在柏林打比賽吧,之后就留在那兒了,現在應該好了。”

    兩年多呢,真的沒大事嗎?

    余燼當年留在柏林正好是國際賽結束的時候,冠軍獎杯都沒領,打完比賽就消失了,隨之戰隊就宣布了余燼此后將不再參加任何比賽的消息,給出的理由是傷病,什么病卻沒說,好了之后還會不會參加也沒有說,那個時候粉絲哭天搶地,好多人猜測有什么資本操作,陰謀論更是直指余燼被外服買了,什么都有,他那一年站在電競頂峰,一舉一動都能掀起巨大的風浪,更別說不打比賽這樣的決定了。

    “那……他還會打比賽嗎?”云祈說:“比如說下個月的韓服。”

    “打吧,”流螢毫不猶豫,“我哥這么猛肯定還得打,而且電競協會的人找過他,這兩年他不在不都是德法那邊統治國際賽的嗎?目前中國賽區還找不到比他更強的選手,協會是要他出戰的,國家榮譽嘛,就為這個我哥肯定還會打的。”

    在余燼停賽的這兩年,中國隊就無緣電競賽事的冠軍獎杯了,KRO作為國內頂尖戰隊,代表國家打外服,是要經過層層審核的,就目前國內這些戰隊來說,還找不到比KRO更有資格出戰外服的,所以KRO在今年以前一直不參與國內電競賽事,被電競協會征用為外服專用戰隊。

    直到前兩年余燼宣布停賽,KRO此后無緣國際賽冠軍獎杯,電競協會今年才讓KRO繼續參加國內賽事,一是為了測試沒有余燼后KRO的實力,二是為了選拔其他更強的隊伍為國出戰,顯然,沒有余燼的KRO仍然是全國第一戰隊,不容置疑,但沒有余燼的KRO打不進世界第一,這也是事實。

    當真是難辦。

    流螢已經這么強了,在余燼面前仍然毫無還手之力,由此可見余燼的實力到底恐怖在哪里,也許三年前是他的巔峰期,可是現在,也沒有人能打敗他的平穩期。

    余燼很變態,流螢說的一點也沒錯,在電競圈他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十年也找不出一個來。

    通俗易懂地來說,大多數人還停留在一加一等于幾的階段,而他已經在給數學天才出題,就是這種無法消除的差距和天賦,只能嘆息,只能感慨。

    云祈跟流螢聊了很多,多數話題都是圍繞著余燼的,他想知道這兩年余燼的生活,流螢作為余燼帶出來的小徒弟,對他大哥的實力感到變態的同時也在為他的師父和大哥可惜,流螢恨恨地說:“都怪那個不識趣的前任,燼哥要不是因為他,現在簡直不敢想得是什么身價什么地位。”

    “大賽前甩我哥,真他媽該死!”

    “也不知道她現在后悔了沒有,要知道燼哥現在的成就,那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這輩子別想出第二個Eidis,所以職業期間我不會談戀愛的,女人都是禍水!”

    而作為流螢口中的禍水,云祈不僅傷害了他的信仰,還讓他恨錯了人,也許流螢會有一天知道他罵錯了人,也會知道女人都是禍水這句話錯的有多離譜,多數時候,男人比女人要無情得多,流螢憎恨的影響了余燼的禍水,就坐在他的不遠處啊。

    云祈蜷起手指,心中五味雜陳。

    下午訓練室的人齊了,酒客沒打多久就去做直播了,不情不愿地,也沒人替他,大家都不愿意露面,長得俊的子務也在埋頭上分,那樣專注認真的形象,云祈很難把他跟聽到的緋色秘聞聯系在一起。

    子務喜歡男人嗎?

    還在手機里跟試訓生撩騷?

    怎么看都不像啊。

    可從SK出來的云祈,早就知道人不可貌相。

    他收了心,很快投入到訓練中去。

    三點多的時候,余燼出現在了訓練室。

    他剛進來就皺著眉頭,語氣不爽地質問:“誰又在訓練室里抽煙?”

    眼神掃過去,底下沒有一個回答的,幾個人悻悻地把窗戶推開,好在余燼也沒追問,他走到最里面,那個距離云祈有一條銀河似的位置坐下,兩人一南一北,相差甚遠。

    云祈看了他一眼,想到跟流螢的談話,訓練室里咔咔咔的聲音,把他復雜的心情掩飾了下去。

    余燼坐下后,沒有很快開電腦,流螢觀察他的臉色,問道:“才睡醒?”

    余燼扶著腦袋說:“嗯。”

    流螢扶著耳麥說:“我早上看你起得挺早啊,沒商務啊今天,起這么早做什么?”

    余燼一本正經地說:“夢游。”

    流螢呆了會,也沒明白。

    他的英雄復活了,忙卡上耳麥操作去了。

    余燼打開電腦后,登錄微信和訓練軟件,點開群線索看了一眼,給云祈發了消息。

    【過來。】

    云祈收到消息的時候,巔峰賽正在火熱進行中,他眼前的兵線都沒來得及收,調出消息界面,敲打幾個字過去。

    【還沒打完。】

    片刻后,那邊回。

    【打完過來。】

    【好。】

    云祈沉心打了下來,這局又是劣勢,他得等時機逆風翻盤,時間長了點,但余燼讓他打完,多久應該都行吧。

    打完巔峰賽后,結算界面都沒看,云祈丟開手邊的事就過去了。

    其他人看著他朝余燼那兒過去,目光跟了會,又低頭忙自己的事了。

    云祈站在他身邊,犯錯學生似的,兩手背在身后,余燼正在看什么熱聞,待他看清楚了才發現是他離開SK之前揭穿郎獻的那條視頻,云祈緊緊盯著余燼的神情,沒出聲打擾,安靜等著。

    過了會,余燼才退出界面,冷不丁問他:“你現在用的哪個賬號?”

    云祈老實交代:“剛來的時候穩哥給分配的賬號。”

    “以前的呢?”

    云祈解釋:“那個不想用了。”

    云祈不知道他問這些做什么。

    不多時聽到余燼說:“搬椅子坐下。”

    云祈看了看四周,從旁邊拉了酒客的椅子,酒客暫時直播去了,離得近,他先借用了。

    他坐下也沒有離很近,在距離屏幕有點距離的地方乖巧坐著,余燼正要說什么,轉頭一看他的距離,毫不猶豫地拽住椅把將人拖在身邊,提也沒提手上的事,一切自然地不像話。

    云祈心跳澎湃。

    “進來兩天了,怎么還沒加群?”余燼說:“有什么事會在群里通知的。”

    云祈遲疑:“……我不知道。”

    “剛剛拉你了,私人號,”余燼說:“還有,待會用自己的游戲賬號登錄這個軟件,屏幕上有吧?”

    云祈看了眼:“有。”

    “你登上去后會自動關聯你的訓練情況,任何對局都能看見,賬號有問題的時候后臺會很快顯示,方便及時解決。”

    云祈新人的慌張:“嗯。”

    余燼慢條斯理地說:“賬號前綴什么的都沒加,回去的時候把名字改一下,我會發你格式,不過你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就用手上這一個了?不想用這個我給你重新申請。”

    很多選手都不會選擇繼承老號,那是因為選手成為首發之前都想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賬號,再者,新的賬號重零開始計算勝率,場次少勝率高,看起來也好看,但云祈經歷了一些風波后,對這些表面東西都不是很在意了,無所謂老號新號,只是入鄉隨俗,每個戰隊有每個戰隊的規矩,他也不想做那個特立獨行的。

    便問道:“大家都是新號開始嗎?”

    余燼抬眸說:“什么情況的都有,但就算是試訓帶上來的也不是經過很多人手的賬號,都是比較新的那種,這東西鎖定后可能會跟著你一輩子,慎重選擇。”

    “我聽你的。”云祈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轉睛地望著余燼。

    余燼當然也發現了他的目光,他轉過頭的時候,云祈也沒有避開視線,就好像一夜之后突然醒了,不做作了,也不怕他了,坦坦蕩蕩的,像當初一樣。

    這倒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

    四目相對中,余燼說:“我建議你接手一個新號,經手太多的賬號看過去比較亂,你既然鎖定了戰邊,一個全新的號有助于你打造出自己的風格,KRO首發成員離開后,賬號可以帶走,也就是真正能跟你一輩子的職業號。”

    “那我就用新的。”云祈想也不想地回答,臉上帶著笑意,溫暖又聽話。

    余燼看了他會,他像一陣柔和的風,每一眼都讓他舒心,昨天的爭執并非無效,兩人不約而同對那事閉口不提,但都知道,冰塊在悄悄地融化。

    “十分鐘后把賬號發你,以后打正式比賽就用新號,訓練隨意。”余燼說。

    云祈點頭,他現在就是一只討好主人的貓,對方說什么就是什么,整個訓練室里,他只能看到余燼的臉。

    “師傅做的菜能吃得下去嗎?”

    云祈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話鋒一轉,余燼問起這事來,云祈心里帶著暖意地應:“可以,很好吃。”

    “能吃下去就好。”余燼就問了那么一下,沒有別的了。

    云祈糾結著要不要走。

    但是余燼沒發話啊,也不知道關于自己的安排他搞完了沒有,云祈就乖乖坐在他身邊,看著別人都在瘋狂訓練,他心里急,想到中午吃飯聽到的事情,嘗試問道:“那個……下個月外服開賽,我是不是也有上場的資格?”

    余燼從備用賬號里挑,還要給賬號認證之類的,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他耐心地說:“有。”

    云祈心安道:“所以這段時間我好好練,等韓服開賽的時候我也可以爭取一下。”

    “想打嗎?”余燼眸色認真。

    云祈望著他的電腦屏幕說:“當然了,沒有選手不想上場啊。”

    “還真有,”余燼說:“KRO以前有個選手叫扶光你知道嗎?”

    云祈點頭:“我聽說過,他打假賽?是真的嗎?”

    “對,他跟我一起的,我休息那兩年戰隊在外服的總冠軍雖然沒拿下,但個人賽上扶光拿到過第一名,身價倍漲,在外服個人賽第一什么含金量你也清楚,之后他就被外服收買了,各種借口不肯登場,好不容易上場了明演KRO,協會調查出了他收錢打假賽,被永久禁賽了。”

    扶光這個人算是前幾年比較出色的選手了,余燼停賽之后國際賽上還算能看的中國選手就是他了,其實現在很多戰隊都有打假賽的嫌疑,只要有比賽就有利可圖,很多選手打不出名堂來,靠打假賽拿黑心錢保送其他戰隊也能賺一筆,如果真調查起來,得有不少人遭殃,只是扶光是打假賽的人里罰得最重的,因為他是在國際賽上打假賽,那和賣國有什么區別?

    被職聯禁止也是應得的。

    “能去打外服了,這么厲害的實力,干嘛還要打假賽呢?就為了撈那一筆錢嗎?”云祈大不理解,電競賽事本就殘忍,這也不是一個人的榮譽,而是團隊的榮耀,一個人能決定比賽贏,也能決定比賽輸,在一起訓練這么久,給多少錢也很難昧著良心去打假賽啊。

    電腦屏幕的光照在余燼分明的面孔,他眼神幽暗,語氣理智且冷漠:“跟這些沒有關系,有的明知隊伍會輸,不如趁機撈一筆,有的則是冠軍獎金不如打假賽撈得多,不在乎什么長遠的發展,只想要眼下的。電競賽事想要看出問題并不簡單,他也不算是明演,只是隊友太熟悉他了,一眼就能看出他狀態不對。”

    云祈和他對視,他在余燼眼里看到了失望,仔細想想,扶光好像是跟余燼一批的人,當時人都說余燼停賽KRO就完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說有扶光在,勉強還能進前三,可KRO那兩年在外服被虐得慘不忍睹,前十都沒能進,后來又爆出扶光由于打假賽被永久禁賽的新聞,風波不斷。

    余燼的神色表達了很多東西,不用說,云祈也能領悟,扶光和余燼是同一批的人,和余燼做過隊友,此前一直稱霸外服,余燼就算停賽了KRO也不至于跌到后十名去,太夸張了,扶光個人賽是第一戰邊啊,他才是真正的上單宗師,拳獅的神之召喚師,沒有爭議的,后來的打野再如何比不上余燼,有扶光的技術,也不可能讓KRO被血虐成那樣。

    扶光打假賽的話,這就能夠解釋KRO掉落神壇的狀況了。

    “是你揪他出來的,”云祈低聲說:“對嗎?”

    余燼嗓音溫柔:“你覺得我不該嗎?”

    云祈兩手交織在一起:“該,那……你買了我,是認為我不會出賣你?”

    余燼凝視著云祈:“你會嗎?”

    云祈說:“永遠也不會。”

    他們四目相接,神色堅定。

    片刻后,余燼扭回頭:“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技術厲害的人很多,心能定的人很少,跟我一批競爭的許多人都已經退役了,我還沒有,不為別的,就因為扶光,他打假賽也好,起碼給了我堅持的理由,其實平步青云一帆風順挺沒意思的,電競如人生,高端玩家都有耐心逆風翻盤,那打起來才夠熱血呢。”

    余燼說這些話的時候,訓練室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尤其是坐在他身邊的云祈。

    “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底下,余燼這番話讓人心動,就像那單調的圖片加上了背景音,渲染出如夢如幻的意境,直抵肺腑。

    “是啊。”云祈良久后應,逆風翻盤,才叫痛快。

    流螢一局游戲結束,他伸頭過來問:“哥,你今天打不打?號能借我用一下不?我上下國際服。”

    余燼在鍵盤上敲了一串數字,發了出去,流螢拍手道:“感謝燼哥。”

    他縮回頭去。

    云祈在這兒也坐了很久了,正要起身,忽又聽余燼問:“坐得離我十萬八千米什么意思?”

    云祈半蹲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扶著桌子說:“沒有,我來的時候沒什么位置了。”

    “看見我對面的空位了嗎?”

    云祈抬頭看過去,閉嘴了。

    “明天開始我要看到你在那兒訓練。”他命令,可不是商量,他一隊之長的身份完全有安排座位的資格,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昨晚兩人剛就著生分這回事鬧了一下,云祈現在可不想再因為同一個問題生事端了。

    他答應下來:“好。”

    “我看到你發的聲明了,”余燼又說:“現在SK該恨死了你。”

    云祈站直身體,靈魂坦蕩蕩:“我不在乎。”

    余燼掃他一眼,拿過一邊的杯子,他沒動過,流螢給他裝的水,每天都是,收徒弟并不全然是麻煩事,余燼低聲說:“郎獻每天騷擾你,是嗎?”

    云祈上回跟郎獻在電競之夜被余燼撞破,那一直讓他挺尷尬的,雖然余燼沒有問過這件事,可他心里就和被一根刺扎著一樣,被郎獻騷擾的事情他本心并不想爆出來,對他的名聲也無益,鬧成這樣是無奈之舉,所有人都可以誤會他和郎獻,但那個人不能是余燼。

    怕他誤會,也聽他提起,云祈終于有解釋的機會:“我跟他一直都是營銷,是假的,什么都沒有,你不要相信……”

    余燼握著杯子,不急不緩地看著杯子里瑩瑩的水,說:“為什么答應跟別人炒CP?”

    云祈難堪:“戰隊策略……”

    “漲粉了嗎?”

    “嗯,”云祈不得不承認炒CP帶來的好處,“大家喜歡看……”

    “還想炒嗎?”

    云祈愣了一下,看向訓練室的眾人,頓時明白了余燼的意思,從前他沒得選,現在不想再摻和這樣的事情了,何況在余燼眼皮底下跟別人賣曖昧,他可做不到,難得地挺直腰桿,表明態度道:“不想,我永遠也不會跟別人炒了。”

    哪知道這話剛落,余燼就把杯子放回原處,抬頭鎖著他,神色說不得是友善,“哦,跟郎獻可以炒,跟我不行?”

    第37章 第 37 章

    “什么?”跟他炒?他哪里需要靠營銷這個漲粉?他那個可怕的粉絲量, 需要做這樣的事情嗎?

    云祈滿眼不解,說難聽點,他差點以為余燼瘋了。

    余燼把他的情緒看在眼里, 震驚大于了一切, 人腰桿也挺不直了, 他收回視線說:“開玩笑的。”

    云祈扶著椅子,不明白余燼這個玩笑的笑點在哪里。

    “KRO還不需要做這種犧牲, 為這個的話戰隊早就解散了,或許還沒炒出風聲來選手就被踢出局了,在這兒你沒必要有這種擔心。”余燼說。

    云祈不想炒也不可能再去炒, 他年輕不懂事陷入這種局,現在誰拿利益誘哄他他都不會再草率被騙, 可他沒想過余燼會提出這種建議, 如果對方是余燼的話,那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得不承認, 有一刻他是驚喜的, 是期待的,因為那可是余燼,炒起來簡直就是他的榮幸, 他巴不得全世界宣揚去,假的也好。

    余燼是他男朋友,全世界這樣誤認為都可以。

    期待的火苗只燃燒了兩秒就被冷水澆滅了, 余燼開他的玩笑,余燼不是認真的, 云祈推著椅子回去,語氣里有幾分埋怨:“……不好笑。”

    余燼側目一看, 消瘦的背影推著椅子回去了,看起來像是惱了,又好像是失望了。

    云祈將酒客的椅子奉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對面的替補探出頭來,叫:“云祈。”

    云祈情緒還沒收拾好呢,就聽有人叫他,慌忙掩飾了之后抬起頭,遲疑地問:“怎么了?”

    替補這位叫潘烽,昨天就加了好友的,他是長漱的替補,打射手,一副云祈小迷弟的模樣,邀請道:“賬號弄好了嗎?一起打。”

    云祈說:“稍等一下。”

    他看了眼消息,余燼還沒有把新賬號給他,云祈對潘烽搖搖頭,低聲說:“再等我一會。”

    潘烽坐了下去:“搞好了叫我。”

    云祈答應了。

    他發消息給余燼,問他新賬號好了嗎。

    【跟潘烽一起打?】

    他都聽見了,耳朵可真尖。

    【不行嗎?】

    消息一發出去,云祈發現這三個字的組合不是他想表達的疑問句,反而有種挑釁感,說的是“怎么,不行,你有意見?”頗有點這個意思了。

    忙敲幾個字找補。

    【好不容易有人找我一起玩,我一個人也很無聊,跟他一起打可以的吧?余隊】

    消息發出去后,云祈又感覺不對了。

    他默讀一遍后總覺得充滿了撒嬌賣萌的意味,“好不容易有人跟我玩,我可以一起玩吧,余隊~”

    尤其那最后的稱呼,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叫起來沒哪里不妥,怎么自己喊起來就十分別扭?云祈想撤回,刪了最后兩個字,可他卻回復了。

    【可以。】

    云祈的手在鍵盤上方僵住了。

    那兩個字就像是“好的寶寶,玩去吧,老公允許”,明明很簡單的兩個字,云祈莫名腦補一堆語氣詞,他想自己是不是瘋了?腦海里臆想出來的全都是余燼這么說話的語氣。

    哦,想起來了,一切都不是莫須有生出來的,從前他們就是那樣,余燼抱著他,咬著他的耳垂說“寶寶,腿分開”,那個時候自己經常跟他玩角色扮演,而且沉迷其中,一點也不知道什么叫可恥。

    余燼的形象是不大會說出“寶寶,寶貝”之類的稱呼,他看起來也不喜歡那樣叫,但是云祈喜歡聽,他趴在余燼的肩膀,主動喚過他一聲“老公,”他想要對方回他一聲更曖昧的稱呼,可顯然余燼那會只剩下驚訝了,把著他的腰問:“你叫我什么?”

    云祈羞答答地說:“老公……”

    余燼撫他的耳朵:“那我應該叫你——”

    “不要叫老婆,”云祈按住他的唇,眼眶緋得嚇人,他鉆進余燼懷里說:“叫寶寶……”

    那會為什么執意于這么一個幼稚的稱呼?大概是因為其他情侶都這么叫?云祈也不知道了。

    總之,余燼挺正人君子,騷的是他自己,親密饑渴癥讓云祈跟他待在一塊總像一只喂不飽的小獸,雖然面上極盡克制,可第一次余燼的手探過去,是自己牽過去的,他還記得余燼的眼神,他有些驚訝,驚訝自己的男朋友竟然如此放得開。

    說句俗的,云祈喜歡被余燼玩,而且碰到了就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腦子里雖然有一根線告訴他不能越過雷池,可盡管沒進行最后一步,他跟余燼之間也把那曖昧嘗遍了,余燼當年再正人君子也抵不過一個會誘哄的男朋友,一來二去的,兩個人除了真槍實干,也跟翻雨覆云沒區別了。

    每回私下里見過余燼,云祈都水淋淋的,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回家,那個時候禁忌感拉滿,害怕被父母發現的恐懼和在男朋友那兒放肆的感覺令云祈瘋狂,誰也不知道他們嘴里的好好學生內心是多么不堪的模樣,他渴望親密,渴望相擁,渴望肢體觸碰,渴望跟人翻雨覆云,被人凌虐蹂躪,這些渴望在跟余燼相處的時候被無限放大,折磨得云祈要發瘋。

    當年被人關在教室,云祈除了害怕還有另一種感覺,他竟然希望對方不顧一切破壞他吧,毀了他吧,掐住他的脖子,拼命占有他索取他,讓自己的不堪欲望在強迫中變得順理成章,從那一刻開始,云祈就知道……自己不正常。

    自己是個神經病,是個上不了臺面的陰暗精蟲。

    他生病了,心理生病了,那病不好對家人說,也不好對朋友說,更不敢對他還沒開始多久的男朋友說,他瞞住了所有人,只為了扮演正常人的形象。

    只有余燼見過他最不堪的一面,最真實的模樣,荒唐放蕩下流,難為他第一次戀愛就碰見自己這樣的貨色,云祈想,他應該沒有給余燼很好的戀愛體驗,畢竟人家都是一步步循序漸進的,而自己在他面前,總教他說一些淫詞艷語,做些那個年紀里不應該做的事。

    他該怎么看自己呢?

    會有那么一瞬間的嫌棄嗎?云祈簡直不敢深想。

    “還沒好嗎?”潘烽站起來問他。

    云祈慌亂中看向屏幕,余燼已經把賬號發給他了,而且發給他好一會了,他復制,對潘烽說:“好了。”

    他切號,登錄認證好的新賬號,調數據,調戰斗習慣,賬號上不用一個個地加人,戰隊成員都在里面,云祈看了眼英雄,全皮膚賬號,煥然一新,有種一切重新開始的美好感覺。

    不過昵稱改成什么呢?“七洛”這個賬號他是徹底舍棄了,一時間也想不出好的來,就暫且在輸入欄里填上了試訓繼承號“奶蓋”的名字,只是個代稱無所謂了,職業號上暫時還沒有選手起這個名字,所以鎖定很快,沒有重名的情況,云祈改完昵稱后,就和潘烽組隊了。

    潘烽進了房間,看見他的賬號感慨道:“嚯,新賬號。”

    云祈點擊開始,系統正為二人匹配。

    潘烽瞄了眼他的昵稱說:“名字有什么寓意嗎?”

    云祈說:“沒有啊,想不出新的來了,借用別人的智慧。”

    潘烽覺得他說話有趣,笑了笑說:“奶蓋,挺可愛的,但就是少了點殺氣。”

    殺氣嗎?確實,云祈品了品,很認可他的話。

    潘烽說:“你可是對抗路的爹啊,搞個殺氣騰騰的名字才配你這條路呢,你聽融融的名字,小輔助整得多可愛。”

    云祈道:“名字只是個代稱,有沒有殺氣的不重要,召喚師有殺氣就行了。”

    潘烽說:“說的是。”

    這新賬號一進游戲就引起了玩家的注意,聊天框里對面發消息問奶蓋是誰。

    【踏風而來[水月姬]:KRO的青訓生?】

    【斷情[塞壬]:啊?又匹配到職業了?】

    【陪你看月[幽靈]:KRO又來新人了?沒見過這個賬號名】

    【哇塞[紅鬼]:瑟瑟發抖,這種名字給我一種扮豬吃虎的感覺】

    這話剛說完沒兩分鐘,對抗路一血出來了,播報上“第一滴血”振奮人心,潘烽拉鼠標看了一眼上路,說道:“你這也太迅速了。”

    云祈怕打擾別人,低聲說:“他太浪了。”

    【哇塞[紅鬼]:果然扮豬吃虎的】

    【哇塞[紅鬼]:職業大哥手下留情,我晉級賽】

    【上海KRO奶蓋[風隱]:好,你別浪,好好打】

    【哇塞[紅鬼]:星星眼】

    潘烽看到二人的對話,沒忍住笑了出來,說道:“這紅鬼還挺可愛的。”

    是可愛,可愛到云祈都不舍得打他了。

    云祈玩的是風隱,和紅鬼不存在克制鏈,兩方各有各的優勢,全拼手法,他開局收了紅鬼的人頭后,對方就不出來了,躲在塔底下,漏掉好多尾刀。

    云祈正納悶,消息欄亮了。

    【哇塞[紅鬼]:等哥哥吃完我再吃】

    潘烽甩了下腦袋笑了。

    云祈收了兵線后,就不在上路跟他玩心眼了,高端局沒有草叢,他也不蹲人,發了進攻的信號,配合自家法師收了敵方水月姬的人頭。

    雖然收了,但云祈因為抗塔也跟著陪葬了。

    【想談戀愛[梅拉]:啊啊啊啊啊對不起職業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人頭拿下了,配合不算是默契,防御塔會優先攻擊對自家英雄造成傷害的單位,云祈先手打了水月姬,梅拉大概是怕水月姬殘血跑掉,也閃現跟進了防御塔,扔了技能成功擊殺水月姬,同時搶了云祈續命的血包。

    就差那一下,云祈的風隱死在了塔下。

    梅拉很快開了聽筒,蘿莉音從聽筒里傳來:“對不起哥哥!真的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怕她跑了!對不起對不起!”

    【上海KRO奶蓋[風隱]:沒事。】

    晉級賽?態度好的出奇。

    云祈復活后回到上路去,潘烽在下路發育得很好,對他道:“再等五分鐘全場就要圍著我轉了。”

    五分鐘后,云祈這邊稍占上風,下路一塔沒了,一群人集體往中路壓。

    他們家的打野有想法,不壓中路,執著于偷野,云祈看敵方頭像往野區去了,也很快朝野區支援,沒多會,他們家的打野就死在了紅鬼手上,播報一響,眾人才發現對方的紅鬼已經是大殺特殺,有了三個人頭。

    真正扮豬吃老虎的人在這里。

    潘烽說:“呦,一會沒注意小紅鬼三個人頭了。”

    云祈看了眼:“我也沒發現。”

    他在中路和野區晃,沒有執著于壓紅鬼,敵方紅鬼意識也足夠,趁著這機會發育,經濟已經和云祈完全持平,甚至高出二十塊錢。

    【哇塞[紅鬼]:忍氣吞聲夠了,哥哥我來咯!】

    云祈等他,沒走,兩個人說好了似的,在上路單挑起來了。

    可是自家法師都跟上來支援了,導致單挑沒結束就爆發起了小團戰,紅鬼的召喚師對自己操作的英雄理解的透徹,連招十分絲滑,云祈拉開,纏繞,火拼,二隊二的情況下誰也不算占上風,梅拉是女玩家,電競圈里女玩家的比例少,由此造成高手都是男性的刻板印象,能在這個分段匹配到的玩家水平必然不低,操作梅拉的召喚師反應靈敏,雙方打的有來有回,在更多人加入這波小團戰前,擊殺播報終于響起。

    “double kill!”

    “哥哥快跑!!來人了!”梅拉的召喚師在麥里吼。

    地圖上的英雄頭像消失了,云祈收了水月姬紅鬼,梅拉犧牲,對抗路這條線岌岌可危,他繞了一圈甩開追擊上來的敵人,片刻間驚心動魄,直到躲到隊友身后。

    “哥哥厲害!”梅拉激動道:“等復活我們就壓高地!”

    潘烽也道:“可以啊你,這都能撤出來,我還以為你跟中單得二換二了。”

    “僥幸。”云祈說。

    潘烽在上路團戰收了對方打野的人頭,道:“別跟他們浪費時間了,把高地拔了吧。”

    “你先過去,我馬上就來。”風隱移速快,配合位移,很快來到高地。

    【哇塞[紅鬼]:哥,給個基會】

    【哇塞[紅鬼]:別推!】

    【哇塞[紅鬼]:職業哥哥俺知道錯了,晉級賽給個機會】

    云祈沒法給,團隊游戲,他同意別人也不同意,拔了高地直奔水晶,梅拉在麥里吼:“點塔!點塔!都給老娘點塔!”

    在她的激情澎湃的聲音里,一局排位賽順利結束了。

    潘烽拿著水杯,站起來看著云祈說:“這中單樂死我了。”

    云祈取下耳麥,看著結算界面說:“蠻好玩的。”

    潘烽說著低下頭操作鼠標:“哎邀請她一塊玩,有活力,我喜歡。”

    云祈回到房間里,在潘烽邀請人的時候,他也收到了一個邀請的信息,看了眼近期對局,發現是上一局的紅鬼。

    云祈抬頭問:“紅鬼想跟我們一起玩,可以嗎?”

    潘烽點點頭:“可以啊,挺無聊的,他倆有意思,五排也好一點。”

    云祈反邀紅鬼,對方秒進房間,開了個聽筒炸麥,云祈沒戴耳麥聽不到他在說什么。

    潘烽把那女孩也邀請進來了,說道:“還缺一個。”

    四排也能開,但五排方便溝通一些,云祈看了看周圍,他還沒跟大家混很熟,缺人的事情就交給了潘烽,潘烽正好看到門口的融融,擺手說:“融融,打把五排。”

    融融手上濕噠噠地走進來問:“有誰啊?”他拿著毛巾擦了擦手。

    潘烽說:“我,云祈,兩個路人,再加個你。”

    “跟路人打什么五排?”

    “沒事做,這兩人很有意思的,來一局吧。”

    “也行。”融融同意了。

    云祈跟融融是說過話的,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打招呼,總決賽時融融夸他輔助玩的不錯,他還記得,反而來到新戰隊時融融對他就沒那么熱情了。

    云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融融不是很喜歡他,但融融也沒做什么,他也不敢貿貿然去問人家。

    匹配的時候,云祈看了眼余燼的方向,他好像在忙,扶著額頭看著電腦,手上那枚戒指刺眼地晃著,他的手生得性感,云祈一看見就聯想起被那指尖褻玩的時候,耳麥底下的耳朵微微發燙,他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新的對局上。

    上把的紅鬼在選將界面問:“二樓哥哥是玩戰邊的吧?好厲害,那我補位吧。”

    梅拉道:“我天,融融哎!”

    那個網名叫哇塞的紅鬼玩家貌似也才發現,驚嘆道:“融融哥!”

    融融扶著耳麥道:“真吵。”

    自古輔射出基情,融融和長漱搭檔的頻繁,私下里也是二人一塊上分比較多,如今看見了融融,兩個路人玩家不約而同地問:“長漱捏?”

    “哥沒邀長漱啊?”

    “融融哥,我可喜歡長漱了,我是長漱死忠粉,是你倆粉頭。”

    融融道:“三樓什么鬼?”

    潘烽笑道:“你倆安靜點,融融雷這個。”

    哇塞道:“為了下把不被踢出局,我決定暫時閉麥。”

    梅拉玩家還是鎖了梅拉,說道:“融融哥,發個勝率,我要跟你合照。”

    融融是KRO正式成員,受到歡迎是應該的,路人玩家熱情以待,可他不配合,選了個上單死亡天使,死亡天使和死亡之主索契是一對,兩個都是邊路英雄,但眾所周知融融是王牌輔助,打輔助秀得頭皮發麻,大家都以為他會拿輔助,他這一手死亡天使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梅拉:“融融哥……”

    哇塞:“融融哥這是什么意思啊?”

    云祈順著自己的視野瞄了不遠處的融融一眼,對方靠著椅子,整個人癱在椅子里,愜意地等待著。

    云祈收回目光,開麥說了話:“哇塞,你先選吧,我來補位。”

    職業輔助并不代表只能玩輔助,融融沒有任何解釋突然拿了上單,隊友也不會有什么疑問,職業選手沒有什么固定的英雄,英雄池都很深,所以職業拿任何位置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在演。

    哇塞想了想說:“你比我厲害,我來補位吧。”

    他點了輔助賽特,幫搶。

    云祈被換到四樓去,潘烽問他:“你打野可以嗎?我芬妮缺點分。”

    “可以,你玩射手。”云祈篩選打野英雄,看來看去,配合著陣容選了修姆。

    對局開始,融融在上路本分守線,云祈安心打藍,打野位他很久沒碰了,這局沒想著要秀起來,只想著操作沒有太多失誤就行了,畢竟現在有人盯著他,想找茬。

    “修姆哥哥,我去上路支援一下,你自己注意哈。”梅拉往上面挪,體貼地提醒。

    云祈說:“嗯,小心點。”

    梅拉去上路后,打了敵方一波狀態,沒收到人頭。

    融融吃完線開始吃小野發育。

    云祈收完了野怪,看了下地圖,下路抓不到人,每個人都很謹慎,他在敵方野區晃了一圈,就嘗試去二塔蹲草。

    “你逼塔,把人往后面壓。”云祈對潘烽說,潘烽看到他的位置,也了然他要做什么,兩人配合默契地一前一后,將敵方射手夾在塔下,對方應該在叫人了,不過在支援來到之前,云祈收了他的人頭,飛快撤出了塔下,回到自家野區。

    “哥哥打野也好厲害。”梅拉是個情緒價值提滿的上分型玩家,送了人頭就道歉,拿了人頭就夸獎隊友,跟這樣的人玩游戲少了很多怨氣,整局還算比較舒服。

    十分鐘的時候,云祈對融融道:“我去上面抓一波。”

    緊接著收到了融融的拒絕:“不用,我按著他打。”

    融融把上路給殺穿了,云祈還沒趕到他就把對方戰士三刀砍死了。

    死亡天使和死亡之主在這個賽季有很大差距,索契當前賽季算是被砍廢了,拿出來就低人一等,隊友慌,對手也慌,在這個數值怪占上風的版本,還拿索契的要么是演員,要么是絕活哥,是一人拿九人慌的英雄,但他的老婆死亡天使就完全不一樣了,披著大大的翅膀,天使的面龐,魔鬼的殺傷力,一刀一個小朋友,三刀下去再厚的防御裝也給你砍廢了。

    融融用強勢的英雄打出強勢的風格,在上路也不需要云祈多操心,那也省事,云祈只幫其他路,法師和射手露頭就秒,幾個人頭下去,敵方法師見他就交閃,落荒而逃。

    路人局還是比較簡單的,很快這第二局就來到了尾聲。

    對方說真倒霉,好不容易打個晉級賽還碰見職業,八輩子血霉。

    【奶蓋?KRO新的打野?】

    【流螢去哪了?】

    【對面修姆是流螢嗎?】

    面對對方的追問,云祈沒有回答,兩個路人玩家跟人吹噓了起來。

    【往上猜】

    然后余燼就被帶出來了。

    云祈容他們扯皮,沒加入,他時刻關注著上路的情況,融融是優勢方,上路高地沒了以后也跟過來打團了,二人在中路聚集,一個眼里只有C位,一個眼里只有對抗路,目標明確,各不相擾,擊殺敵方。

    勝利播報傳來,兩個路人玩家歡呼雀躍,潘烽也高興,唯獨云祈和融融,始終保持沉默。

    沒幾局,就到了飯點,天色也暗了,潘烽伸了個懶腰說:“連勝,舒服。”

    其他人都站在窗口去了,放松眼睛,換換空氣,做個休息。

    云祈轉頭看一旁,融融站了起來,跟子務一起離開了訓練室。

    余燼也不見了。

    云祈扭回頭,玩著手上的鼠標,若有所思。

    晚上云祈吃飯的時候,也沒有看見余燼,他不好表現的太關注他了,就忍著沒問,有些人時長沒打滿,在訓練室里繼續,云祈打滿了也還是在訓練室里待著,潘烽說:“你別老在這兒待著,剛來不逛逛這兒嗎?熟悉熟悉。”

    云祈微笑著說:“沒事,我坐得住。”

    潘烽說:“坐得住是一回事,時間太長了對眼睛不好,出去放松一會,余隊看見了會說你的。”

    云祈皺眉:“說我什么?”

    潘烽道:“眼睛啊,久坐對身體也不好啊,勞逸結合,你剛來,余隊應該更關注你一些,注意一下。”

    他還有這樣的要求嗎。

    挺新鮮的,也挺人性的。

    云祈關了電腦,出去走了走。

    他也不敢亂跑,別闖到什么不歡迎他的地方了,就在二樓的陽臺逗貓,他抱著貓眺望遠方,沒多會手機響了。

    云祈一看是薛延的視頻電話,毫不猶豫地接了。

    “延哥。”他對著鏡頭露出微笑,捧著手機,屏幕上的薛延在房間里坐著。

    “干什么呢?”薛延問他,他剛洗過澡,穿著一身睡衣,頭發剛吹干,正在收拾吹風機。

    “我剛結束訓練,”云祈捧起貓,讓它跟自己一起出鏡,“逗貓呢,看。”

    “基地里還養貓啊?”薛延說:“拿近一點我看看。”

    云祈把手機調整角度,對著懷里的貓,哄道:“塔塔,看鏡頭,給延哥看看你。”

    薛延毫不吝嗇地夸獎:“這貓養的好漂亮,毛色看起來鮮亮干凈,挺酷的。”

    “像小獅子一樣。”

    “誰的?”

    云祈溫柔道:“Eidis的。”

    薛延那眼神頓時就充滿了八卦的意味:“見到偶像了,開心了?”

    “嗯。”云祈毫不遮掩現在的心情,“開心。”

    薛延點點頭:“行,好久沒看你這么樂呵了,看來KRO是去對了。”

    云祈不否認,這是他此生最正確的決定。

    跟薛延分享了自己的現況,云祈就想起他的來意,問道:“你打電話給我有什么事情嗎?”

    薛延欲言又止:“確實有一件……”

    云祈看他難以啟齒,收了笑臉,把貓也放下了,扶著護欄,說道:“直說吧,延哥,我們倆不用太客套。”

    薛延揉了揉頭發,這才道:“李哥讓我聯系你,把你手上那個賬號收回來,說是安排給別人用。”

    “就這個?”

    “就這個,不過我想著你自己可能也要用,而且這號跟著你很久了,都是你一點點打出來的,李哥的意思是可以付錢收回,讓你開個價,其實我不太懂他們執意收回這個號干嘛,你人都走了,號就是拿回來了又有什么意義?不是本人使用,粉絲也不買賬啊。”

    七洛這個賬號現在唯一值得李蒙收回的價值就是粉絲量了,但人走了賬號扣下來沒什么意義,薛延不明白戰隊的決定。

    云祈卻心知肚明。

    “我惹了他們了,”云祈眺望遠方,“賬號對他們來說沒什么意義,但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我要是沒了這個賬號就要重新開始,重新運營一個賬號也挺難的,李蒙應該是不想讓我那么順利,畢竟捏著這個賬號我還可以用這個賬號胡作非為?”

    薛延嘆氣:“估計是。”

    他被云祈點醒了,護著人道:“那你就別給我了,我就說要不過來,你看KRO那邊有沒有人能保你,幫你把那個號留下來……”

    “不用,我給你。”云祈果斷地說。

    “你不要?”薛延問。

    “不要,”云祈說:“他們想干什么我心里很清楚,離開的時候我就想好要重新開始了,那個賬號我也沒再登錄過,現在也分配到了新號,我留著也沒什么意思,他既然想高價收回去,正好,讓他來找我買。”

    “李哥?”

    “對呀。”云祈說:“他不是想要嗎?價格就讓他跟我談好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能給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薛延頓時了然云祈的心思,笑了聲說:“你現在變壞了。”

    云祈說:“你應該夸我有長進了。”

    薛延道:“好,有長進,就是差不多行了,你要真出個三千萬,李蒙把我們幾個賣了都買不起。”

    “不會的,”云祈說:“賬號和人可不一樣,我多多少少會給他打個九折的。”

    薛延搖搖頭,兩人就著“三千萬”轉會費的事聊了會。

    天色晚了,云祈結束視頻電話后,正打算回去,卻在走廊里碰見了融融。

    融融剛上來,兩人打了個照面,對方不打算說話,云祈卻沒忍住,叫了聲:“融融哥。”

    融融停步。

    云祈走上前去,融融轉過身,正面對上后問:“有事?”

    云祈直入主題:“您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融融聳聳肩:“為什么這么想?”

    融融一米七六,和云祈差不多,他的氣質也是柔和的,跟子務那種酷哥的感覺完全不同,云祈還記得在后臺跟融融見面的那一次,他知道這樣的人不會莫名其妙針對你,融融的聲譽在圈內一直很好,玩輔助的沒有不跟他比的,不夸他的,這樣的人絕不止實力強,和性格也有關系。

    “今天組隊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您可能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但礙著我是新人沒提出來,現在沒有別人,隊內不和對戰隊并不是好事,余隊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吧?那我希望和您化解矛盾。”

    “談不上是矛盾,”融融聽了這話,看著云祈,坦白道,“我只是交友原則有點強,我不喜歡過河拆橋的人。”

    云祈保持冷靜:“您說的是我?”

    融融平日里在鏡頭前形象溫和,計較起來氣勢卻也凌厲,“SK捧你出來,不是讓你回踩的吧?爆自己隊友的隱私博眼球,不光彩吧?”

    “原來是為這個,”云祈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也就是說您看過我的原視頻?”

    融融道:“不好意思,我沒有關注你,沒看過。”

    “哦,那就是聽了斷章取義營銷號的話,對我滿腹意見?”云祈看過去,融融沒有辯駁,那就是了。

    云祈笑道:“我最近看到了,風聲走向完全是另一個趨勢了,我的老東家又開始了他慣用的招數,買新聞買熱搜顛倒黑白,我倒成了過河拆橋,吃里扒外的形象了。”

    融融目光犀利:“你的意思是你是無辜的?”

    “不,我當然不是,”云祈道:“回踩老東家的是我,爆料的人也是我,讓SK陷入輿論風波的人就是你面前的我。”

    他來到融融的面前,在對方的眼里看到深深的憎惡。

    云祈不緊不慢道:“你既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不需要跟你辯解太多,我只有一句話,眼見為實,現在七洛這個賬號還在我身上,視頻的內容也沒被封,不如融融哥花兩分鐘的時間把內容看完,再來批判我,可以嗎?”

    云祈這個人長相清秀乖巧,看起來毫無攻擊力,說話卻帶著一種獨特的魅力,很溫柔,又很有說服力,聽起來是舒心的,融融腦袋里神經纏繞了一下,對面前這張臉蛋毫無招架力。

    “前隊長性騷擾我長達一整年,上面悶不做聲,隊友視若無睹,我不怪他們,身為SK成員的時候我也配合了戰隊決定,直到他們用天價轉會費想把我繼續壓著,那才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爆料中沒有牽扯其他人,就只是對著騷擾我的人做出揭發這也不行嗎?”云祈說:“融融哥了解前后事情的經過嗎?了解整個輿論的因果嗎?如果沒有,您沒有資格站在我面前批判我,教育我,針對我。”

    組隊的時候云祈就感覺到了,如果他有一點點操作失誤,融融就會找他的茬,融融拿了上單干嘛呢?就是為了逼他去其他不擅長的位置,然后露出技術問題,他再由此挑起這個話題,很可惜,沒能如他的愿。

    對局很順利,他的修姆零失誤。

    融融沒說話了。

    其實他還記得云祈。

    總決賽的時候對他印象深刻,那個時候什么事情都還沒發生,他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認為SK的輔助弟弟長得很可愛,他還在賽前鼓勵過他,卻沒想到今天就針鋒相對了。

    對方的話讓融融一時間無法回答,他的確沒有做很多的參考資料就對他抱著敵意,這貌似對他是不公平的,融融并不認為自己有成就就有資格隨意教育別人,面前要是個沉默寡言的他可能真認識不到自己這次馬虎了,云祈的話他聽著,覺得還有幾分道理。

    最主要的是這張臉很有迷惑性,他看起來更像受害者。

    “我知道融融哥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我在SK的時候就聽過融融哥的名號,很羨慕您,也很敬佩您,這件事情我到底錯沒錯希望融融哥看完事件的始末再表達看法,不打擾您了,”云祈說:“我回去休息了。”

    融融的目光緊隨著他,看樣子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沒聽見。

    云祈離開原地,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推門進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自己對著地板發了好一會的呆。

    這件事爆發以后很多人指責過他,他這兩天上網也看見輿論風向變了,他知道李蒙他們出手了,討伐自己的人反而越來越多了,有人說是他自導自演,之前就跟很多主播曖昧不清,他云祈更像那個主動招惹的人。

    網友就是站在勁風中的草,風往哪兒吹,他們就朝哪兒擺,槍口很不穩定,云祈早就習慣了,就是融融的懷疑,讓他還挺生氣的。

    因為他一直都挺喜歡融融的。

    玩輔助的時候,沒少看融融的比賽視頻,沒少去學習他的思路。

    結果被這樣質疑。

    自我糾結了好大一會,云祈才走出來,正準備休息去了,房門被敲響。

    他以為會是融融。

    但沒想到開門看見的是余燼。

    不知道該說高興還是失落,云祈握著門把看他,低聲說:“干嘛?”

    余燼一聽這聲音,擰眉問:“又怎么了?”

    云祈打開門,雙手背在身后,說:“沒。”

    余燼抬手將人拉在面前,云祈驚慌失措地四下張望,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他抬眸說:“你……有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余燼反問,兩手扶著門框,將人完全擋住,他低頭看著那自以為情緒藏得很好的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誰欺負你了?”

    云祈靠著門框,盯著地板:“沒有。”

    余燼目光兇悍:“最后一次機會。”

    云祈看了他一眼,把手從身后抽了出來,滿臉疑惑地問:“我爆郎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錯了?”

    余燼沒回答。

    云祈惴惴不安:“真的是不是?我不應該這么做?”

    余燼神色一瞬間認真:“我不想回答。”他轉身就要走。

    云祈猛地拉住他,手底下將余燼的手腕扣得緊緊的,慌張地說:“你告訴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這么做是不是真的過了?我……”

    “真想聽嗎,”余燼回過頭,“前男友的意見?”

    云祈聽到這句話,答案如何早就變得不重要,他看著余燼的眼睛,耳邊仿若只剩下“前男友”三個字。

    “……你說。”

    云祈摸到余燼硌人的筋骨,跳動的筋脈,還有小指似有若無碰到的戒指。

    抬起頭,他撞進暗潮洶涌的目光。

    在云祈心神紛亂的時候,余燼用風輕云淡的語氣說了句:“是錯了,拿把刀在他肚子上捅個血窟窿,是我我就這么做。”

    云祈愣神,望著他,所有糾結疑慮都煙消云散了。

    “你問我是不是過了?”余燼目光森寒,“殺了他都不為過。”

    第38章 第 38 章

    云祈以為自己挺堅定的。

    直到輿論的風向一變, 他成了吃里扒外,過河拆橋的那個。

    他猶豫過要不要爆出郎獻的丑事,這對一個人的未來影響頗大, 三千萬轉會費是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是沒那件事, 說不定云祈還會跟郎獻兜轉,直到徹底離開SK。

    郎獻做得太絕, 他也沒必要有什么顧慮,魚死網破,誰也別得好, 這就是云祈那天夜里的想法。

    他在找余燼回來后,就開始謀劃這件事, 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出那么多證據, 好在郎獻跟他的聊天記錄他有截圖,對方恐怕也沒想到他會做的這么絕, 所以郎獻沒在聊天時對他有所防范。

    云祈早就在做準備, 當第一次郎獻對他上下其手的時候, 他就惴惴不安,他希望自己的準備是多余的,沒想到真的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他本不糾結, 做了就做了,什么后果他都認,最近看到那么多人討伐他, 連融融都覺得他有問題,云祈堅定的那根弦動搖了。

    他不知道應該去問誰這件事的對錯, 恰好余燼找上來,云祈永遠不會想到他會跟余燼討論自己被騷擾的事, 他本來都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余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SK過得心驚膽戰,不想他知道,別人對他上下其手過……

    他從未向余燼談起和郎獻的事,他甚至寧愿余燼相信他跟郎獻真的是一對,以為那天電競之夜也是在玩情趣,他都不想被余燼知道自己在被騷擾……

    他總怕對方聽了會多想他。

    “你真的這樣認為?”云祈靠著房門,低著頭,聲音不確定:“認為我沒做錯……”

    “你當然沒做錯,”余燼反身靠著房門,看著面前動搖的人,“而且很勇敢,對付這種人曝光他是最好的手段,一個人在意什么就會害怕什么,你前隊長不是喜歡營銷嗎?喜歡輿論那一套就會被輿論反噬,你沒錯,很好。”

    這件事的是非在自己,在于自己怎么想,其他人的說辭辨不出真假,但余燼是不是違心話,云祈還能識別一二。

    “所以我沒錯……”云祈心下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余燼問:“誰說你錯了?”

    云祈看他一眼,搖頭。

    余燼知道他肯定是聽了什么,想了想,基地里或者網絡上?也只有這兩個渠道了,他現在足不出戶,不會是別人。

    余燼心下有了答案,沒有再追問。

    云祈跟他大眼瞪小眼,余燼沒有離開,他抬起頭,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云祈主動問:“你找我有事情嗎?”

    余燼說:“現在沒了。”

    云祈不懂:“什么意思?”

    什么叫現在沒了?

    顯然余燼是不想說的。

    云祈歪了歪腦袋,余燼就這么看著他,天色暗了,云祈的房間里開著燈,兩個人都側身站著。

    余燼貌似比以前還要高,初次見面的時候云祈對他的第一印象里就包含著高挑這一詞,現在三年沒見,對方的氣質更成熟,個子也更壓人了,那時候他正在長身體,就已經比同齡人高出了不少,云祈在他面前,靠得近了總是要抬頭,才能把他眼睛里的情緒全部看清楚。

    余燼比以前收了很多的鋒芒,成名之后身上并沒有那股子浮躁和優越感,甚至比當年還要沉穩了許多,這樣的他有股說不出的魅力,也許是云祈的心境變了,從前幼稚,喜歡他的張狂肆意,現在成熟了,喜歡他的內斂穩重。

    他還記得總決賽看見的那一幕,幾乎不用看到正臉,云祈就能瞬間認出他,心跳比眼睛的捕捉更快更準確,多年過去,他越來越不受控,就這么不說話地看著對方,都能叫他心跳加快。

    云祈覺得自己的心臟要跳出胸腔了。

    余燼不回答他來意是什么,他看著自己可以是放肆的,而云祈看向他卻不能那么隨意,帶著愧疚和虧欠的人沒法站穩腳跟,云祈只能垂著眼睛說話:“你現在多高啊?”

    他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希望余燼說說話,寧愿是質問自己什么,也不要保持沉默,因為越沉默,目光越火熱,云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余燼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

    他不知道對方在看什么,或許是享受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頭的樣子?他甩余燼的時候有多狠心,現在就有多狼狽,因為余燼的每一眼都像一根皮鞭,狠狠鞭笞著云祈的良心。

    “你問我多高不抬頭看我?”余燼把云祈盯成雕塑似的,眼前的人頭也不抬,就好像做了天大的錯事。

    云祈敷衍地看了他一下,聽人說不敢直視對方的時候就盯著對方的眉心,那也會增加你的氣勢和自信,云祈嘗試去看余燼的眉心,但是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余燼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容不得他在他眼前拾起什么信心。

    “一米八六?”云祈神情恍惚,沒睡醒似的,跟人說話,又不跟人有對視。

    “不知道,你自己量量。”余燼堂而皇之地說,他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的身高呢?他純粹是為了戲弄人罷了。

    云祈兩手交疊在一起,這問題太私人了,要他過去量更不可能,云祈偏了點身子,用側面對著余燼,自己則扶著門框看屋里的床鋪,說道:“我怎么量得出來……”

    余燼伸出手,云祈側面對著他,還垂著眼眸,就不能及時發現對方的動作,當余燼的手掌蓋在他的頭頂,云祈才有所察覺,抓著門框的手更緊了,這么近的距離,他聽到荒唐的心跳。

    “一米七六,”余燼收回手:“長高了兩厘米。”

    他以自己做參照物,測出云祈的身高,而且準得發指。

    余燼的胸膛是滾燙的,從前他只有高,現在明顯有健身,身上有肌肉線條了,穿衣服也更有型了,他的外衣敞著,內襯是白色的,顏色并不透明,但云祈好像就是能看到了他衣服的里面。

    “我問你的呢,”云祈的手指扣緊了門框,指尖血色退得干凈,聲音不自覺地發顫,“誰讓你測我的了……”

    “不對嗎?”余燼的目光深邃地落在云祈耳尖的一抹紅,嗓音越發低沉,“我心里有桿稱,有些事不會忘。”

    有些事……他是什么意思呢?

    只是指身高嗎?

    聽起來不太像,也許是自己多想,是自己愧疚,他總覺得“有些事”里包含的不止那些事。

    云祈被擠在余燼的胸墻和門框邊,像一只被貓盯緊了的老鼠,不敢有大的動作,不敢看見貓兇銳的目光,只能祈禱著放了他吧,放了他吧,可貓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他玩弄他,整蠱他,一聲貓叫,一聲嘆息,一個動作,都能把膽小的老鼠嚇得落荒而逃。

    云祈就跟那夾緊了尾巴的老鼠一模一樣,從前在余燼面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謹慎,多恐慌。

    “哥。”這時,一聲呼喊傳進來,就像殺進敵軍包圍圈的救世主一般,把那岌岌可危的小老鼠救了出來,子務站在不遠處,手里拎著手機,對余燼道:“老巡來了。”

    余燼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轉身往樓道去了。

    云祈開始放肆地喘息,那片刻好像余燼把他的呼吸都給截去了,他一顆心撲通地跳著,再來一會,不知道會露出什么馬腳來。

    幸好,幸好有人來了。

    就在云祈以為危機解除的時候,抬起頭,倉皇對上一道堪稱銳利的目光。

    子務站在樓道邊,一手插著褲口袋,一手捏著手機,不停地在手上旋轉,充滿了審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房門邊的人,云祈和他對上,沒多會,子務轉過身,從樓上下去了。

    云祈對那目光很不解,但那絕不是無意間地打量,那是刻意的,充滿了趣味的,打探性質的目光。

    就好像是故意的,我要突兀地盯著你,叫你知道我在看著你,我在審視你,讓人捉摸不透。

    云祈帶著疑惑來到樓梯邊,看見樓底下一個穿著正裝的男人,余燼和子務在跟他說話,云祈不知道老巡是誰,戰隊里許多人許多事,他都還沒有了解得透徹。

    回到房間,云祈關上了房門。

    他走到水壺邊,倒了一杯茶,捏出一粒藥丸,放在嘴邊,看了會,腦海里全都是余燼的臉,他今天晚上不會好眠了。

    該死的欲望,他又要自己弄到很晚。

    他想接近余燼,又不能接近余燼,他的呼吸他的觸碰都能誘發云祈的欲念,一瞬間云祈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人,因為他靠近喜歡的人只會讓他變得更糟糕,而他又是最幸運的人,因為他就在喜歡的人身邊。

    云祈吞下那顆藥丸,他知道這都是假象,都是自我安慰和欺騙,藥如果真的有用,他就不會把自己弄傷。

    每一次。

    第二天一早,云祈才得知了老巡的身份。

    老巡是KRO的經理,前段時間休假陪產去了,因為老婆身體有些問題,跟老婆備孕兩年也沒有結果,現在終于如愿得了一個千金,滿面欣喜,在家陪了三個月才過來。

    老巡得知人員變動的情況,沒有任何意見,他開開心心地迎接云祈,面相上看是個正人君子的類型,雖被眾人叫一聲老巡,但一點也不老,三十五歲左右,恐怕是因為剛回來,穿著一身西服,格外嚴謹得體。

    “在家的時候就被通知過了,說戰隊來了個猛將,酒客位置不保了是不是?”老巡調侃,酒客不在,流螢笑著應是。

    “云祈?”老巡說:“希望以后稱呼你本名還是?”

    “都可以。”云祈跟他打招呼,兩人握了握手,老巡撲面而來的成熟氣息,云祈感受良好。

    老巡嘴巴能說會道的,自來熟一般,沒有什么拘謹地說:“他們說是戰邊猛將,那我不就以為跟子務酒客他們一樣那種酷哥,怎么長得這么清秀,少見的漂亮,這反差感也太強。”

    云祈不知道如何應對這樣的話,他跟老巡握了手,就乖乖站著了。

    余燼在一邊道:“戰隊里的人看膩了,給你弄點新鮮的點綴一下。”

    “那可真是有眼福了,”老巡說:“說句實話,其實我知道他,在SK的時候就恨得我牙癢癢,恨什么呢?恨這么俊俏的男孩不在我手底下,搞得別人都覺得李蒙營銷多厲害似的,就這樣的放誰手里營銷不出來啊?如果咱們戰隊搞這套的話,我不用一個月你信不信?”

    流螢坐在沙發扶手上,滿腔意見:“不信,我一直想火你都沒把我捧起來。”

    老巡扭頭瞄了他一眼:“你小子還不夠火?現在打野位國內有能跟你比的嗎?當然,余隊不算。”

    “有啊,”流螢列舉起來了:“WG的Free,Tunnle的螺旋,Pupli的夢橋不都比我火嗎?戰隊營銷商務合作一套套的,趕上小明星了。”

    他嘴里這些人云祈也知道,都是圈里特別火的人,實力不論。

    老巡又充滿教育意義的腔調:“不讓你們接那么多商務是為你們好,咱們可是國內頂尖,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呢,代表國家征戰的榮譽隊伍,專注實力就行了。”

    余燼在一邊冷不丁地道:“我看您也沒放過我。”

    老巡嘿嘿一笑:“那怎么辦,戰隊還是要運營下去的吧?他們幾個不做商務做隊長的不就得多犧牲點了?我今年盡量少給你接,光接幾個大牌夠續命就行了。”

    余燼壓根都沒放在心上。

    每年他都能聽到類似的保證。

    流螢要求道:“給我接點吧,我已經看過了,我再怎么練也是趕不上余隊的,讓我出去賺點零花錢。”

    “你試試?”老巡說:“別以為我坐在家三個月什么都不知道,試訓生今年有幾個猛的,尤其是打野的,盧絨前兩天就給我通氣了,二隊換了三個人,相當于大動脈砍了,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說明一浪更比一浪強,做商務這事你退役后有的是時間做,不加緊練習分分鐘有人取代你。”

    “那可不能,”流螢自信道:“打不過我哥不代表打不過別人,我師父可是全服第一,打野位有人想取代我還得再來個兩年。”

    “熊樣。”老巡擺擺手:“散了吧散了吧,趕緊回去練你們的。”

    一伙人開始往訓練室里鉆。

    余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老巡看著那群人進去,對愜意的余燼說:“你看看流螢這小子,自信好,自信過頭不行,你也不說說他。”

    余燼端著水杯,喝了口茶:“他不聽我的。”

    老巡眼一瞇:“你說那話,他跟弋陽天天就唯你馬首是瞻了,你說的他不聽誰聽?”

    余燼放回水杯:“有自信不是好事嗎?他也沒說錯,兩年內應該不會有比他猛的打野了。”

    老巡坐下,對流螢的現況他也知道:“是這樣沒錯,那不就是怕萬一嗎,SK這位我還沒想到能打戰邊這么厲害的呢,不一樣很牛叉嗎?天賦這東西說不準的,搞不懂之前在打什么輔助啊?兩周上首發,就是子務當年也是一個月上來的。”

    余燼靠著沙發,眼里有幾分莫名的驕傲,老巡看見了也沒在意。

    “上面跟我說了,這人是你買的,”老巡扶著扶手,“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余燼點煙:“三年前。”

    他扔給老巡一根煙。

    老巡精準接住,皺眉說:“開什么玩笑?”

    余燼摸著煙桿:“愛信不信。”

    老巡回頭看了一眼,余燼不是愛說大話的人,老巡眨眨眼,坐直身體,低聲問:“真是三年前?”

    余燼抬頭看他,那眼神很是確定。

    老巡擰眉:“不是,他不是在SK……”

    “跟我鬧了點矛盾,”余燼手上的煙絲往上面鉆,“被人家騙走了。”

    老巡這才往后面一靠:“我說呢,他一個打輔助的,怎么就叫你發現戰邊天賦了呢?敢情三年前就勾搭上了,三千萬呢,上面沒給你報銷吧?”

    “我沒找。”

    “沒找?”老巡納悶:“三千萬你自掏腰包?”

    “嗯,”余燼說:“他值得。”

    老巡說:“不是,這不是值不值得的事,他現在歸屬于戰隊,是咱們的正式成員,將來他打出名頭戰隊都是要分成的,這三千萬你不找上面要,你白搭進去?”

    “不算是白搭,”余燼坦言,“我要的可多著呢。”

    老巡沒看明白余燼那眼神,待在一起這么久了,他第一次摸不透余燼的意思。

    思索一會放棄了,老巡看了看訓練室的方向,點煙道:“行,你眼睛毒,我信你,這小朋友肯定有過人之處,但就怕得受欺負。”

    余燼沒發話,他夾煙的手搭在一邊。

    老巡揭穿謎底:“酒客。”

    聽到意料中的答案,余燼抽了一口煙,沒幾下,就把煙頭按滅了,站起身,信誓旦旦:“不會。”

    訓練室里,云祈剛坐下沒多久,酒客就找上來了。

    旁邊的人目光緊盯著二人,酒客扶著云祈的椅子,說道:“這兩天在搞直播,說好的事給耽擱了,現在有空了,來吧,練練。”

    云祈認清自己的定位,他現在就是戰隊里的新人,表現必須好一點,都已經有人對他有意見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位,戰隊矛盾他經歷過,寧愿網友怎么diss他,也不希望隊內不和的事情再次上演。

    于是,他現在即使有明確的訓練目標,也先按下沒動了,對酒客說:“好,我馬上上號。”

    酒客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加油。”

    他走了回去。

    兩個人的位置離得遠了點。

    首發隊員是坐在一塊兒的,替補則擠在一起,一聽說兩人要solo,正打算開局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八卦地站起身問:“真打啊?”

    訓練室里火藥味十足。

    潘烽也站了起來,小聲說:“云祈,你真跟酒客打?”

    云祈點頭:“我答應他了。”

    潘烽往酒客那兒看了一眼,流螢他們都聚過去了,也在問這事,私底下的單挑是常見的,訓練一段時間就要單挑看成果,所以兩個人的solo不會引發太大的注意,但這次不一樣,云祈在試訓生里名聲很大,酒客雖然沒有兩周爬上首發的成績,但是現下的國服前三的戰邊,毫無爭議,一個是巔峰時段,一個是后起之秀,這就很有觀賞性。

    最近去隔壁溜達,潘烽就聽到云祈在試訓生嘴里被稱之為“對抗路大爹”,有人說他戰邊很變態,甚至給他打上了“戰邊大魔王”的標簽,三樓這么說不奇怪,二隊的人也全都這么說,問起和當年酒客比怎樣的時候,那些人都沉默著,一言不發。

    那不代表云祈不行,從他們的神情里,潘烽知道那是一種更高的認可。

    一個試訓生和一個“戰功赫赫”的上單,竟然會讓人沉默不知如何形容,打從那一刻潘烽就知道對面這個人絕不簡單。

    等了兩天的單挑終于還是要來了。

    潘烽一邊興奮,一邊為訓練室的環境擔憂,要知道酒客可是打敗了很多試訓生,是KRO這兩年的固定成員了,打得過就不說了,要沒打過……

    這就太恐怖了。

    “干什么呢?”余燼走了進來。

    一伙人聚集在酒客的身后,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余燼進來看到這情況,再看向云祈,心里便有點眉目了。

    “單挑,”流螢回頭,指了指云祈說:“酒客和奶蓋。”

    一瞬間,云祈差點沒反應過來流螢嘴里的奶蓋是誰,他還是沒適應新的名字啊。

    聽到余燼的聲音,云祈回頭看了他一眼,余燼當然也發現了,他沒有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筆直地沖云祈過來了。

    云祈忙回過頭,手都不知道放哪兒了。

    等他察覺余燼在他身后的時候,佯裝很忙地去點鼠標,在商城逛來逛去,他一個全皮膚賬號有什么可看的?不過是在掩飾緊張而已。

    “我跟他單挑,可以嗎?”云祈頭也不回地問,潘烽站在一邊,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正要應,就聽余燼道:“可以。”

    原來是跟燼哥。

    潘烽及時抿嘴,慶幸自己剛剛沒應聲。

    云祈得到了肯定,緩解了小部分的緊張,他轉頭看過去,酒客的身邊一堆人,老巡也進來了,打聽訓練室在搞什么之后也站到了酒客后面,眾人貌似都很期待這次單挑,倒是一旁的子務,看了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著去了。

    好像是覺得沒必要搞這么大陣仗,輸贏是沒有懸念的。

    酒客開了房間,主動拉他,云祈懸著的心又猛地提了一下,酒客用的是職業號,那個在比賽上出現多次的賬號,頭像在非比賽期間可以更換成任意圖片,現在就是一張普通的風景照,云祈則是默認頭像,他還沒來得及改。

    進了房間以后,酒客開房間,兩個人沒有約定玩哪一個英雄,完全就是自由意識的比拼,單挑上單哪個最強,全靠自己的理解了。

    死亡天使當前版本絕對有前期優勢,單挑也很適合,但是云祈沒有拿,目光匆匆在死亡天使的頭像上瞄了一眼,就移開了。

    “你第一把英雄得好好選,”潘烽在他耳邊提醒:“酒客擅長菲拉拳獅圖邪,沒有弱點,他英雄池很深,上單都很強。”

    云祈點點頭:“好。”

    潘烽聽他說好,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沒有譜該玩什么,轉頭看酒客那邊,貌似已經選好英雄了。

    云祈看了一圈,鎖了一手加雷斯。

    加載界面,他看到酒客拿了尤里。

    加雷斯比尤里前期強勢一些,那邊隱隱有低聲的認可:“不錯嘛,會選。”

    1v1只有一條路,有兵線,有防御塔,也有草叢,沒有野怪,防御塔只有兩座,推完一座就是水晶,誰爆誰輸。

    兩人露頭吃線,加雷斯一技能是雷電傷害,范圍不算大,三秒鐘一個,云祈就用一技能收兵,順便打酒客的狀態,尤里沒有飛行技能,不貼臉是沒辦法打出傷害的。

    被加雷斯打到兩下,血條降了小半,尤里往后面走,云祈沒追,第二波兵線緊隨著進到視野,他一二技能銜接,迅速收完。

    “還可以,一個尾刀都沒漏。”流螢看著屏幕上的加雷斯,對酒客道:“找個機會貼臉,不然他一技能太煩了,你打不到他很難受。”

    酒客說:“在找機會。”

    酒客嘗試貼臉,云祈當然能感覺到,加雷斯二技能是小位移,十五秒一個,但有兩段,靈活這塊并不輸尤里,敵進我退,尤里一靠近他就往后拉,同時用一技能補傷害,尤里的血條一直在掉,不得不往后撤。

    他該回去補狀態了。

    solo的對局不能原地回城,必須跑回泉水,這一來一回,時間就足以云祈把兵線壓進對方一塔。

    潘烽說:“趕緊把一塔點了……”

    話音剛落,草叢里一個黑影跳出來,盡管云祈反應很快,還是被尤里大招鎖定,迅速粘身,兩個人打得很兇,周圍人一直在叫,很快加雷斯血條見底,被尤里半血反殺。

    那邊嘆息,人群里傳出一句:“還是年輕。”

    潘烽嘆道:“我天,我以為他回去了。”

    云祈也沒想到,他和潘烽一樣想法,以為對方補狀態去了,沒有及時探草,導致陣亡。酒客不愧是國服前三,很敢打,自己還是看他的視頻少了,對他的了解不夠。

    一血就這么送了出去。

    復活后,尤里把線帶進了防御塔,卡著加雷斯復活的時間點,點了一半的塔就不得不回家補狀態了,云祈購買冷刃以后迅速來到線上,兵線剛推到對方防御塔面前,尤里就出來了。

    加雷斯沒有后撤,而是向左移,甩出雷電攻擊,尤里很快反打,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開始第二波挑戰。

    尤里的三技能可以鎖定人物,進行短暫的控制傷害,銜接一技能的爆發,加雷斯很快掉血,血量頓時危險,這么一套下去對方也不好看,加雷斯后手,躲掉了致命傷害后開始反擊,一套技能打下去尤里也岌岌可危,二人在最后的斬殺時刻就看誰的手速更快。

    云祈沒帶斬殺,帶的是閃現,而尤里則是斬殺,加雷斯的血量已經來到了斬殺線,云祈迅速點擊閃現撤出尤里的斬殺范圍,得上天眷顧,一技能冷卻結束,他精準釋放,將尤里的人頭收入囊中。

    “You have slayed an enemy。”

    加雷斯的擊殺播報是另一名配音員,和別人不同,一響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可以。”潘烽說:“嚇死我了,幸虧躲了斬殺。”

    老巡站在酒客的身后,看見兩人的操作,都沒有失誤,比的只是誰的反應更快,顯然,擊殺結果告訴了他們。

    老巡轉頭往邊角那一處看去,可憐的小孩像是沒有支持者,又像是有著最大的支持,余燼站在他的后面,一個人的沉默頂一群人的熱鬧。

    酒客并沒有因為被擊殺而氣餒,兩個人都有不錯的心理素質,復活后再次領兵前來,兩人又陷入緊張的爭斗中。

    第三個人頭,加雷斯死了。

    但那并不讓酒客開心,因為他的一塔被換掉了,四分二十秒,兵線和對方的復活時間都不足以他把對方的一塔換掉,所以這波是他虧了。

    對方很敢打,而且時間掐得很準,這不是僥幸,這必須大局意識夠強才能這么玩,否則一塔被爆,水晶就岌岌可危。

    酒客感到一點難纏。

    “時間計算得剛剛好,”潘烽說:“再遲一秒鐘尤里就進塔了,這個一塔還能守。”

    云祈守了一塔,加雷斯的一技能太壓尤里,所以遠程用技能打狀態給云祈創造了不小的優勢,人頭上酒客是上風,全局上云祈更接近獲勝,就這么拉扯著,酒客的水晶被磨掉了半血,想出去打,加雷斯又不跟他打了,往后撤,他一邊要處理兵線一邊要管加雷斯消耗他狀態,很快尤里的血條不健康了,他不得不后退,然后就這一小步的后退,加雷斯抗塔壓水晶,裝備已經半成,純靠一技能硬生生把水晶點爆了。

    云祈贏了。

    眾人貌似還沒反應過來,酒客嘖了一聲,他沒有被壓著打,也沒有送太多的人頭,操作上沒有任何失誤,但就是輸了。

    “還可以。”老巡精準點評:“有全局意識。”

    第二局,酒客拿了他最擅長的菲拉。

    云祈拿了憐。

    “憐我這個賽季見到的不多,”流螢推了把椅子坐下,“都快忘了還有這個英雄。”

    “打憐沒問題吧,”一個替補說:“哥的菲拉那么叼。”

    酒客沒說話。

    進了對局以后,云祈就感到情緒了。

    為什么?因為酒客打得很兇。

    他連兵線都沒收,貌似是想先收了他的人頭,一路把兵線帶進去,直接獲勝,這不失為單挑的技巧,畢竟他不收兵硬要打的話,云祈也吃不了兵,憐是貼臉英雄,菲拉也是,不存在拉扯,這就是肉搏。

    雙方在不吃兵的情況下打了一波,誰也沒見好,眼見著血條變得危險,每一秒都可能造成死亡,雙方達成默契似的都向后撤,第一波無事發生,回滿狀態,略吃兵線,第二波又開始了。

    云祈的三二三組合技打下去,菲拉掉血不多,點開裝備一看,他做了小布甲,有一定防御能力,云祈則是先做攻裝,菲拉反打,他瞬間半血沒了,想撤,沒成功,被菲拉一閃收割。

    “兵線壓進去!”有人提醒酒客。

    不用說酒客也知道,云祈一塔被爆掉,水晶裸露,隨時會被結束戰局。

    潘烽心塞道:“這局沒了。”

    云祈復活后迅速清線,兩人在塔下打了起來,菲拉前期有壓憐的能力,但或許因為抗塔,被憐組合技塔下反殺了。

    戰局又再次反轉,云祈領兵到對方的塔下,那邊熱熱鬧鬧說著什么他也聽不見,一路高歌猛進,一塔換一塔,雙方都只剩下水晶。

    不同的狀態下,靠走位打傷害,雙方在兵線旁邊纏斗將近兩分鐘,不見輸贏,云祈因為不想回城,出了個小吸血石,補了會兵線,血條也到了半健康狀態。

    酒客很兇,拉扯兩分鐘,貼臉猛攻,云祈早就做好了準備,閃避,拉近,鼠標和鍵盤咔咔作響中,菲拉的頭像灰了。

    兵線進入水晶范圍,潘烽哦哦哦地叫了幾聲,在他的激動聲中,第二局結束。

    不被看好的冷門英雄再次獲勝。

    酒客那邊唉聲嘆氣,云祈看見子務站了起來,湊近了酒客的電腦屏。

    不多時,長漱走了過來。

    云祈看到他,對他溫柔一笑,長漱點點頭示意,說道:“這么強?”

    云祈還沒說話,潘烽就道:“是吧!我都以為這局要沒了,居然贏了!”

    說著,潘烽湊近云祈的耳朵:“試訓生那邊給你起了個綽號,叫戰邊大魔王,你名副其實。”

    云祈抿唇,還真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綽號。

    長漱站在余燼的旁邊,說道:“酒客今晚睡不著了。”

    余燼道:“今晚才開始嗎?”

    長漱跟他對視一眼,諱莫如深地笑了。

    酒客發起了第三局,云祈沒有拒絕,因為前兩局的獲勝,云祈這邊來了幾個人,他沒有時間一一去分辨是誰,只知道身后的聲音越來越熱鬧,他捏著鼠標若有所思,第三局拿了這兩天常玩的風隱。

    酒客則選定了斯提吉安。

    這把他沉穩了一些,沒有太莽撞,前兩局足夠雙方彼此了解,兩人都耐心了下來,這一局打得柔和,也打得心顫。

    有人等著云祈的三連勝,有人等著酒客的反敗為勝,這局對雙方將來的地位有著很大的影響,每個人都屏息以待,沒有指手畫腳,也沒有交頭接耳,死一般的安靜。

    云祈不知道余燼還在不在。

    他沒有辦法回頭,想從細微聲中判斷,但人有點多,他一時間分不清楚,他的氣息。

    風隱的回旋鏢扎在身上疼,斯提吉安的范圍爆炸傷害也不輕,兩個人有來有回,前五分鐘很和諧,第二件裝備做完,兩個人才氣勢洶洶,爆發爭斗,斯提吉安一件防御一件攻擊裝,風隱兩件都是攻擊裝,血條跟不上,被斯提吉安范圍傷害炸死。

    “沒事沒事,再來。”有人鼓勵他。

    云祈聽到了鼓勵,繼續戰斗,不過這一局有些吃力,斯提吉安技能釋放得精準,風隱吃滿了傷害,位移供不應求,冷卻中又一次死在斯提吉安的腳下。

    眾人又走回酒客旁邊。

    兩人把觀看的大家當貓鼠一樣溜來溜去,一會酒客一個人頭,一個云祈反殺他,腳步聲斷斷續續的,直到這盤以斯提吉安點爆水晶而結束。

    潘烽拍拍云祈的肩膀,安慰道:“有點可惜,不過已經很好了,三局兩勝,你還是贏家。”

    云祈伸了伸十指。

    酒客那邊一群人也在熱鬧地說話,無疑是云祈有兩把刷子,確實不錯之類的。

    “沒事,你這兩天一直在直播,人家一直在苦練,贏你兩局也情有可原。”

    流螢捏了捏酒客的肩膀:“哥,服不服?”

    酒客站起身,撥開他的手說:“去你妹的。”

    流螢笑了聲,坐回位置,開始訓練。

    云祈長長嘆了一口氣。

    就在他以為自己該放松的時候,忽然一雙手落下,他背靠溫熱的懷抱,一只手抵著他的桌沿,一只手推著他的鼠標,那枚戒指映入眼簾,云祈輕輕抖了下肩,人往中間縮,才知道他竟然還在。

    余燼操作著鼠標,調出他的操作面板,將一個數據拉低,聲音自上而下:“靈敏度太高是方便拉視野,但也容易抖動,造成技能偏移,熟悉之后75%最穩,這兩天就練這個。”

    云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心怦怦跳:“……好。”

    余燼調完了視野靈敏度,也并沒有馬上離開,他那手仍然放在鼠標上,造成一個將云祈抱在懷里的錯覺,實際上他們沒有任何肢體接觸,硬要說,也不過是云祈的發尾蹭到一點他的肌膚。

    云祈整個人縮著,并攏著雙腿和胳膊,他本來就瘦,這么縮成一團就更沒存在感了,余燼昨天就發現了,他這兩天刻意地讓自己不跟他產生肢體觸碰,在他面前總是緊張兮兮的,仿佛生怕碰到了他。

    很奇怪。

    但余燼沒問。

    只是將他的緊張和動作收在眼底。

    余燼依然保持調數據的姿勢,手上并沒有動作地說:“第一局贏在意識,第二局贏在手法,第三局輸在人情,最擅長的英雄一次都沒登場。”

    云祈喉嚨一緊。

    “把SK那些習慣帶到KRO來了?”余燼低聲問:“嗯?”

    云祈捏緊自己的手指,竭力想要控制內心沸騰的血液:“沒有……”

    “這兒沒有人需要你的照顧,”余燼聲音不容置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云祈咬唇:“……知道了。”

    他總是逃不過他的眼睛,在他面前,自己就像透明的紙。

    別人的熱鬧還在繼續。

    訓練室里還在議論方才的對局。

    云祈握緊的拳頭抵著膝蓋,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捏緊。

    頭頂的每一次呼吸,都足以讓他發情。

    按月頻發的毛病,好像不準時了。

    “昨天我跟你說過什么?”余燼低聲提醒,云祈恍然醒悟,一直就覺得有什么事情沒做,終于想起來了。

    他抬頭看了看那個說定的位置,早上就應該有的行動拖拉到下午也沒反應,他驚慌道:“啊,我忘記了……”

    余燼收回放在鼠標上的手,俯下身,看著云祈發絲里一滴充滿緋色的熱汗,輕聲說:“那得罰。”

    第39章 第 39 章

    云祈扭過臉:“這也要罰我?”

    余燼聽他的不情不愿, 眉眼里多了兩分笑意,但面上仍沒什么波瀾,他看著顯示器, 屏幕上是游戲大廳界面, 依稀能看出一點朦朧交錯的身影:“不接受?”

    云祈扭回頭, 低聲道:“沒。”

    既來之則安之,戰隊有什么規定他認了就行, 反正應該也不會太重,云祈沒太放在心上:“怎么罰呢?”

    余燼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那味道讓人心安, 有點偏向于木質類的,很特別, 云祈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自己能聞到, 還是大家都能,他竟隱隱開始期待起來, 在余燼看不見的地方也偷偷閉上了眼睛, 享受了一會這獨特氣味帶來的安心。

    “沒想好, ”余燼說:“先欠著。”

    云祈遲疑地睜開眼睛,他躲在余燼的臂彎下面,手輕輕張開五指, 從桌子底下拿了出來,放在上面,但依然保持謹慎, 沒有觸碰到余燼的皮膚,嘀咕了句:“好小氣。”

    余燼嗓音蠱惑:“嗯?”

    云祈不想說的, 但不知道戰隊里的什么規定,這有什么可罰他的, 忍不住道:“我只是忘記了,又不是故意的,你都要罰我,我剛剛還贏了單挑呢,你都沒有說要獎勵我……”

    “哦,”余燼聽出弦外之音,“想要獎勵?”

    云祈頓時意會到自己的話不太對勁,倉皇解釋道:“不是,我是說,我應該可以功過相抵的……”

    “抵不了,”余燼無情地說:“你贏了單挑是你自己的事,答應我的事忘了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功過相抵,也得是另一件我能獲利的事才能抵。”

    算得可真清楚。

    眼見著余燼就是要罰他,云祈也不扭捏了,罰就罰吧,他破罐子破摔,低頭扣著桌沿:“那隨戰隊吧……”

    由于云祈趴著,隨著余燼的視角,他低頭就能看見那寬敞領口下的風光,一瞬間記憶上涌,余燼感到大腦充血,他直起身,站在椅子后面沉默了許久。

    云祈見他收了手,回頭看他,他好像發現余燼的神情不太對,但沒問,只道:“那我今天就練靈敏度嗎?”

    余燼抬頭看了眼他的電腦:“嗯。”

    云祈說:“那你呢?”

    余燼沒說話,眼神直視過去,似在說我什么?

    云祈道:“你今天做什么?”

    余燼語氣不大好:“管起我來了?”

    他怎么了?

    云祈在他的語氣里聽出一些情緒,扭回頭,知趣地不多話了。

    余燼在他身后說:“兩天時間,專注練這個,能提升微操準確度,就不要再跟人瞎打了。”

    云祈點頭。

    很多人的靈敏度都習慣拉高,職業選手也是根據個人習慣去調靈敏度,一點細微的偏差也不太在意,無傷大雅,但余燼在這方面有著嚴苛的要求,云祈不會質疑他。

    他會好好地練習,直到完全掌握。

    余燼離開了。

    回頭發覺他不在了,云祈有些小小的失落,抿抿唇,關上了電腦,收拾著東西。

    潘烽回來看見他的動作,問道:“哎?怎么了?”

    云祈哦了聲:“沒事,換個位置。”

    潘烽就坐在他的對面,眨著眼睛失落地問:“你要換到哪兒去?”

    云祈指了一個方向。

    潘烽驚詫道:“燼哥對面啊?”

    云祈點頭。

    潘烽說:“燼哥讓你過去的?”

    云祈說:“我應該有很多地方要提升吧,離得太遠了他不方便。”

    潘烽猶豫了會,走回自己的位置,盯著云祈目標的新位置發出疑問:“怪了,那個位置燼哥不讓坐人的,說是擋視野,后面有窗戶很舒服的,流螢之前想過去都沒讓。”

    云祈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他抬頭看過去,那個位置兩邊都沒人,像是故意空出來的,就因為有窗子嗎?落地窗后面固然視野開闊,可人坐在那兒也不會多擋吧。

    余燼不允許別人坐在那兒,卻允許他?這個發現叫云祈好一番悸動。

    新的位置上沒有電腦,估計是真沒打算給人用的,云祈只好把這邊的電腦搬過去,潘烽熱心地幫忙,甚至還體貼地要幫他組裝,云祈蹲在椅子邊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潘烽說:“那你自己弄哈。”

    云祈應:“好,謝謝你。”

    潘烽盯著他看了會:“就是離我太遠了,不好說話了都。”

    云祈抬頭笑意盈盈:“沒關系,你有事情可以給我發消息。”

    潘烽點點頭,云祈對面就是余燼,潘烽站了會兒,彎下腰,低聲提醒:“你對面是燼哥,平時他老人家不會莫名其妙找你茬的,燼哥人挺好的,但就是一點,在他眼皮底下別跟人有矛盾,這個你要記住了,燼哥最討厭隊內爭執,叫他知道了你下場不會好的。”

    云祈組裝的手一停:“我能跟誰有爭執啊?”

    潘烽往一個方向看了看,也蹲下了身,桌子掩蓋住兩人,偷偷摸摸像什么似的,他提醒道:“酒客啊,你剛贏了他兩局,雖然酒客哥心胸寬廣不在意,但流螢他們幾個肯定都是更支持酒客的,畢竟很熟了,你又是新人,還沒融入大家,他們可能多多少少會孤立你一些。”

    云祈手上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線,他把一條線插進數位孔里,轉頭看著潘烽,在他善意的提醒時,問了一句不解的:“對你來說我也是新人吧,你就沒有孤立我啊,他們……應該也不會吧?”

    “不一樣,我只是替補,不算是正式隊員,跟他們的感情也有,但不至于人家正式隊員那么深,”潘烽嘆了口氣,為自己感到無奈:“而且你要是成正式隊員,我們現在的替補席又要下去一位了,除非酒客不愿意做替補,你跟我不是一個位置的,沒有競爭關系也相互不影響,我孤立你做什么呢?”

    這倒是實話,潘烽就這點很好,有什說什么,云祈最怕玩心眼的,他雖然也能玩,但實在是心累,不想再玩。

    “你就記住我的話吧,就算正式隊員有人不喜歡你,你知道了,也別在訓練室里發作,別在燼哥眼皮底下叫他看見,知道弋陽嗎?他之前頂撞過子務,說了兩句大逆不道的,被燼哥聽見了,發配到二隊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云祈把主機擺正,耐心接受:“嗯,我都記下了。”

    潘烽目睹了他的實力,又見對方那么謙遜能聽進去勸告,心里對這個新戰邊又加強了幾分好感,這樣的人是不會混得很差的,就算剛來一時間融入不進大集體,但只要時間夠長,潘烽相信戰隊里應該沒有什么人會討厭。

    人都喜歡溫順的性子,身上帶著優越感,輕狂的,驕傲的,當個旁觀者欣賞一下還行,當隊友的話,還是喜歡溫和有禮,能處得來的。

    “你慢慢搞,我先回去練習了。”潘烽提醒完人,就站起來走了。

    云祈看著他離開,想著他剛才的話,余燼不允許隊內不和,弋陽會因為這種事情被踢出局,也難怪總決賽那一次余燼會說SK不行了,都知道隊內不和是比賽大忌,這么明的問題,為什么他的老東家不當回事呢?

    允許所有人明里暗里地詆毀他,誹謗他,質疑他,云祈不要求所有人喜歡他,他也不可能做到,但至少在比賽的時候,不要出了事就甩鍋給他吧。

    他知道自己的輔助玩得沒那么好,可也不至于是那么差,他一直就沒認過別人甩給他的鍋,但在比賽期間,他不想把矛盾激化,所以每一次都保持了沉默,這反而讓人家更變本加厲了。

    或許他離開以后SK能更好,他跟那群人磁場不和,換個人就好了,也說不定呢。

    云祈組裝好電腦,剛坐起來,一個人伸著大大的腦袋看他,云祈嚇了一跳,看了眼說:“怎么了?”

    流螢抬抬下巴:“換位置了?”

    云祈說:“嗯。”

    流螢擺擺手:“沒事,我突然有點心塞。”

    聽到潘烽跟他說,流螢一直想坐到這個位置,余燼沒允許,云祈心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流螢夸張地捂著胸口坐下去,旁邊的子務掃了他一眼,叫他別太戲精。

    流螢嘀咕了幾句,然后專心訓練去了。

    跟酒客的單挑結束后,云祈確實感覺到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比如幾個替補在吃飯期間目光探究地看著他,茶水間不小心聽到議論中帶著自己的名字,打從他進來就沒怎么搭理過他的子務今天也破天荒地開了口,在訓練室只剩云祈一個人的時候問:“還練?”

    云祈回:“馬上就下了。”

    子務沒有多說,關了電腦回房了。

    他那個酷哥的形象一直也沒倒,而且在云祈心里越發立體了,云祈對酷哥沒有特別大的好感,子務長得很帥這是真的,但他并不是針對子務,只是上學期間,班級里愛打架鬧事開他玩笑的問題學生走的都是這個路線,他們似乎覺得那樣的自己很帥?嘲諷別人能夠抬高他們的身份?更吸引女孩的喜歡?

    確實是,那時候班級里不少女孩迷這種類型,反而溫文爾雅的學霸不太受歡迎,心智不成熟的時候追逐的東西是表面的,云祈看過一本書里寫的是“人愛上的都是自己內心的渴望”,被什么吸引,就代表自己缺少什么,乖乖女喜歡叛逆校霸,因為他們身上有著乖乖女被壓抑的肆意張狂,而混混痞子喜歡溫柔學霸,因為她們身上有著自己缺失的內斂上進。

    仔細想來,還勉強算是三好學生的自己,當年被余燼吸引,也沾染了書上說的話,他內心是渴望自由肆意張揚的,而余燼在云祈的青春里,沒人比他更瀟灑。

    子務有些像余燼三年前的模樣,只是少了點陽光,多了份冷漠,至少余燼笑起來是治愈的,云祈沒有見過子務的笑,也許面對別人的時候他也是挺開朗的吧。

    云祈又是最后一個出訓練室的。

    有個替補回來拿東西,看見他,說他內卷。

    云祈說:“沒有,只是還有很多地方要練。”

    “都贏了酒客了還要練?酒客可是國服前三的戰邊,說句第一都沒人敢稱第二的,你已經很穩了,差不多就行了。”那個替補是中午站在酒客那兒的,應該沒想到酒客會輸,隔了會又找補道:“不過酒客這兩天一直在做直播,你贏了他兩局也別太得意,并不代表什么的。”

    “我沒有得意。”

    “但愿吧。”那替補對他敷衍地笑笑,云祈想,果然有人不快了,只是酒客本人還沒說什么呢,倒是有些人急不可耐為他辯解了。

    云祈低下頭,看著電腦屏幕,沉思想了一會,也沒太自我糾結,畢竟這是新人的必經之路。

    云祈回到樓上,在陽臺逗留了一會,陽臺上有個吊椅,塔塔正趴在上面,云祈走過去,將貓抱在懷里,四下里看了看,沒人,椅子也很干凈,他坐在了上面。

    每天盯著電腦眼睛也很酸,云祈眺望著遠方,院子里有不少的綠植,很適合放松眼睛,他坐下,然后總結這段時間的感受。

    KRO作為國內頂尖戰隊,網絡上一直傳言說是“地獄戰隊”,如今親身感受,只覺得被誤會頗深,全都是一群圈外人自我臆想出來的。頂尖戰隊并不等于沒人性,相反,KRO的管理十分人性化,沒有可怕的訓練時常要求,沒有強制直播的條件,更沒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規定消耗選手的精力和時間,七個小時對職業選手來說已經是很寬裕的訓練時間,SK要打滿十個小時呢,其他戰隊也大多如此,所以這地獄戰隊的流言,在云祈這兒算是破了。

    苦練會讓你超越同水平的選手,但并不能讓你的技術得到質的飛躍,這個圈子看天賦,從KRO的訓練時長就知道,他們深知這條準則,所以沒有太壓榨選手的時間,時間是充裕的,只是云祈會超時訓練,顯得有些忙碌而已。

    這兩天該做的功夫做完了,跟酒客的切磋也結束了,云祈終于可以松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一點,他坐在吊椅上享受閑暇的傍晚。

    吊椅輕輕搖晃。

    云祈坐著坐著,塔塔在懷里動了起來,云祈低頭看,塔塔張望著四周,好像在尋著什么,云祈看了眼陽臺,塔塔的貓架有好幾層,上面擺著它的小玩具,食物和水,貓盆是空的,但好在架柜上就有貓糧,云祈倒了點進去,塔塔沒吃。

    “怎么了?”云祈揉著塔塔的腦袋,嘗試弄明白它的訴求,可塔塔只是叫著。

    云祈沒辦法,只好抱著塔塔往屋里走,他不知道余燼在不在,下午和酒客單挑完余燼就不在訓練室了,他的商務多,事情也多,總是見首不見尾的。

    云祈猶豫了小半會,塔塔一直在叫,他鼓足勇氣敲響了余燼的房門,只是好半會也沒人來開,云祈又敲了兩下,這時候旁邊的長漱走出來了。

    云祈停下敲門的動作,歉意道:“抱歉……”

    長漱走過來,看他抱著貓問:“怎么了?”

    “它一直在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找余隊問一下。”云祈低頭看了眼塔塔,塔塔聲音小了點,總是四處張望,以前也沒見過它這樣,云祈不是很放心。

    “余隊不在,”長漱說:“下午就跟老巡去總部了,估計得很晚能回來。”

    “那……”云祈不知道怎么辦了。

    “是不是生病了?”長漱測人的體溫一樣,要伸手探塔塔的額頭,誰知這手剛伸出去,塔塔頓時叫得聲音更大了,而且很凌厲,目光也兇。

    長漱猛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這兩天看云祈抱它這么隨意,還以為改性了,哪知還是這么兇。

    云祈意識到長漱的動作,把手蓋在塔塔的腦袋上,說道:“不是很燙。”

    長漱歪頭看了看:“看著也不像生病了,鬼上身?”

    云祈把塔塔正面翻過來,盯著塔塔的眼睛瞅了一會,問:“它之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長漱說:“不知道,它碰都不讓碰,有沒有我也不清楚。”

    “真讓人搞不懂,”云祈想了想,“基地里有醫生對不對?”

    長漱明白他的心思,解釋道:“那是給人看的,沒有獸醫。”

    想了想,抬手看了看腕表:“應該沒什么事,再觀察一下吧,等余隊回來,也快了。”

    “只能這樣了。”云祈讓塔塔趴在他的肩膀上,柔軟的毛發貼著他的肌膚。

    長漱看他怎么弄塔塔都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心下很是納悶:“它也太喜歡你了,區別對待啊。”

    云祈揉了揉塔塔的身子,塔塔是有點重量的,體型稍微有點大,必須得使點巧勁托住,聽長漱這么說,又見證了塔塔剛才對長漱的攻擊性,問:“它一點都不親近別人嗎?”

    長漱說:“之前就抓過我,對所有人都有意見似的,養不熟,不知道為什么。”

    “倒是還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云祈說,小貓聰明,對外人兇,在余燼面前還知道收斂,余燼那個性子,還真可能會教訓它,云祈不會,云祈舍不得。

    “它當然知道,因為除了余隊和你,沒人敢往陽臺那兒去了,你沒進來之前,惹毛了余隊,它連喂食的人都沒有。”就這么看著,長漱都對云祈的動作感到后怕,竟然敢讓小白眼狼的爪子貼著他的脖子,長漱友善提醒,“你還是別這么抱它,發狂起來抓傷你不值當的。”

    “沒關系。”云祈掂量了下懷里的塔塔,信誓旦旦:“它不會的。”

    長漱也沒說什么了。

    等到快八點鐘,余燼才回來。

    那時云祈正抱著塔塔在自己的房間里玩,他把塔塔的小玩具也拿進房間了,但塔塔有氣無力地,不太愿意玩,云祈只能把它放在房間里由著它亂跑。

    長漱說余燼六七點應該能回來,現在都八點多了,云祈不看手機還真不知道已經這么晚了,他開門出去,想看看余燼回來沒有,結果還真巧,余燼剛回來,正在大廳里跟人說話,云祈站在樓邊等著他上來,只是余燼跟老巡說完話后就往直播間那個方向走了。

    云祈想喊一聲,又考慮到不太好,畢竟不是只有他跟余燼兩個人,云祈看了眼房間里的貓,把門關上,下去找了。

    除了自己的房間和訓練室,其他地方云祈沒有擅闖過,還是第一天過來時的印象,余燼和老巡不知道進了哪個房間,云祈進幾個直播間都是空的,有些替補在里面玩,抬頭看了他一眼,云祈示意一下就離開了。

    終于,在一間直播間的門口聽見了談話聲,是老巡的聲音,兩個人在說什么悄悄話,云祈等了會,靠著墻面,就這么等著。

    他當年是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見余燼都這么難,越是艱難,越是有距離,云祈越覺得自己貪婪的要死,對余燼的喜歡好像還會隨著距離和時間變得更深,當初兩個人戀愛,恨不得一天見上八百次才好,短暫的見面后就更難舍難分了,總是要親夠了,摸夠了才能走。

    回到家,兩個人也要發消息,云祈給手機上了好多層的鎖,為了防周圍所有可能發現的人,尤其是父母,三好學生背著父母早戀就算了,早戀的對象還是個男生,這要是被父母知道了,不知道得怎樣呢。

    云祈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很坎坷,先是這樣不可告人的疾病,再是喜歡上一個男人,注定他要波折不斷。

    他好像也沒有多大啊,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好像把人生都走了一遍,把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都經歷了一遍。

    想著以前的事,云祈的心情又開始過山車了,不過有了上回的教訓,他也不會太亂想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人說話了:“好玩嗎?”

    云祈這才發現余燼站在自己的身邊,正打量著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看樣子像是站了有一會。

    左右看看,沒見老巡的影子,云祈問:“你忙完了?”

    余燼說:“看你在這兒站好一會了,挺沉浸的,不好意思打擾你。”

    “別開我玩笑了。”

    “沒開,找我有事?”

    云祈這才想起正事:“嗯,塔塔一直叫,不知道怎么了。”

    余燼神色有些失望:“就這個?”

    云祈貼著墻面:“你以為是什么?”

    余燼低頭看了眼地板,避而不答:“貓呢?”

    云祈說:“在我房間里。”

    云祈帶他往房間里走,兩個人來到樓上房間,云祈打開門,塔塔正站在落地窗前,云祈回頭看了余燼一眼,把貓抱起來,來到他面前。

    “現在不叫了,”云祈說:“傍晚的時候一直叫,身上也不熱。”

    余燼捏住塔塔的腦袋:“叫?”

    云祈道:“嗯,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叫。”

    余燼把貓從云祈懷里接過來,手放在它的腹下感受了一會,體溫正常,“應該沒什么事。”

    云祈不放心道:“確定嗎?那為什么會一直叫?”

    “發春了,”余燼托著貓,目光如炬地盯著云祈,“迫不及待地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

    他那話是正對著云祈說的。

    云祈的心下一緊,抬起頭,余燼的目光仿若一只無形的手將他全身上下摸了個遍似的,明明沒做什么,云祈卻露怯了,“你,你什么意思……”

    “聽不懂?”余燼道:“意思就是到了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貓也會發情,就跟人一樣,飽暖思淫.欲。”

    云祈往后退了一步,很小的一步,他以為不會被發現。

    余燼上下打量他一眼,將貓放下,說道:“過兩天給它送到貓舍去,叫它爽一把就好了。”

    基地里就這么一只貓,塔塔發情也沒用,云祈倒是聽說過有些貓舍提供這樣的需求,會檢查寵物的基因,純度,按價格給它安排配種對象。

    塔塔這種貓會比較受歡迎,相貌好,基因也夠純,余燼當年買這只貓的時候花了不少的錢,在學生時代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筆巨款,從塔塔的毛色品相上就能看出純度有多高。

    “塔塔是公的,”云祈說:“怎么配啊?”

    “找個小母貓配就是了。”

    “你說的好隨意,”云祈蹲下身,提起塔塔的前爪,滿眼憐惜,“像做什么交易似的。”

    余燼道:“那不然呢?我再給它找個門當戶對的,三媒六聘地風風光光扮上那么一場再送它入洞房?”

    云祈抬頭看他一眼,繼續揉著塔塔的腦袋,低聲說:“那……到時候能不能我也去?”

    “你想的話我沒意見。”

    “給它找個它會喜歡的,”云祈道:“塔塔這么帥,肯定有很多小母貓喜歡的,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可以把小母貓帶回來,給它湊成……”

    “不可能,”余燼道:“它一個就夠折騰人了,兩個?容不下。”

    云祈不開心道:“是你容不下。”

    他又把塔塔抱進懷里:“你要是不愿意,就給我養,放在我的房間里,我不嫌礙事。”

    他對塔塔的虧欠太多了,這些年都沒盡到主人的責任,一并把它丟給余燼,什么也不管,現在讓云祈為了它做什么他都會同意的,也不盡然全是為塔塔吧,自己也有些私心,他不能明面上彌補余燼,也做不到什么彌補的事,只能一并彌補在塔塔身上,希望余燼能理解他的意思。

    “咚咚。”

    房門響了。

    云祈抬起頭,看見門邊站著的融融,融融很詫異余燼在這兒,對他點了點頭,轉而對云祈說道:“能麻煩你出來一下嗎?”

    云祈放下貓,回頭看了眼余燼,說了聲:“當然。”

    他起身出門。

    云祈順手把房門帶上,因為知道融融可能有話要說,還是余燼不方便聽的那種。

    融融沒問余燼在他房間里干什么,挺敞亮的,把云祈叫出來后直入主題,說了聲走心地:“對不起。”

    云祈心下了然是為什么。

    融融道:“昨天沒把事情弄明白,這兩天找了個知情人問清楚了,你確實是受害者,昨天說你過河拆橋什么的,是我沒分寸了。”

    云祈道:“沒關系。”

    有誤會是正常的,能低頭真心道歉的卻沒幾個,很多人會將誤會進行下去,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冤枉了人,也因為那點薄面和自尊不會低三下四地說一聲抱歉。

    就由著傷害繼續存在,假裝無事發生,實際上那可能要受害者要很久才能消化。

    “青墨這個人我并不了解,看事情太片面了,真信了別人帶起的節奏,這次確實是我大意了,很抱歉。”融融認真且誠懇,跟云祈對他原本的印象一模一樣,很多主播都說融融人好,就連職聯的解說都對融融的人品做過一番評價和褒獎,人確實是少見的真誠了。

    那天搶位置逼他露馬腳的事,融融也覺得十分抬不起頭:“說沒關注你也是假的,網絡上也刷到過很多跟你有關的視頻,那些主播嘴里沒個真話,把你說的……結合起來我就真以為你人品有問題。”

    “現在呢,融融哥還覺得我有問題嗎?”云祈問,他不希望和融融為敵,他喜歡融融,在沒深入接觸之前就喜歡融融。

    “別提了,”融融撓了撓太陽穴,“真不好意思,我竟然也成為互聯網的槍了,昨天你就當我喝醉了。”

    云祈笑笑:“沒關系的。”

    融融真摯道:“今天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的,但你跟酒客單挑,我也沒打擾,說起這個,我不得不說一句,你真是厲害,在SK的時候扮豬吃虎呢?”

    “以后就不扮了。”

    融融今天目睹了二人的戰局,心下對面前的人有很多新的認知:“流螢下午還說你來著呢,說你真是出人意料,酒客贏你那一局也像是沒贏一樣,對他來說在你身上輸一局臉上都過不去,畢竟他可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戰邊。”

    這種心情云祈是能理解的,就是酒客真的不爽他了他也不會計較,誰都不希望被取代,換做以前,也許他會過去看看酒客的情況,但今天余燼告訴他,這兒沒有人需要他的照顧,估計酒客自己可以調理好,自己就別上趕著自作多情了。

    “誰都不想被取代,我理解的,”云祈說:“也希望他好好加油。”

    “他沒事的,主要是你,”融融說:“別疏忽,別大意,酒客我是很了解的,他是厚積薄發,也許天賦趕不上你,但當年第一戰邊出青訓,就是夠拼夠刻苦,沉淀了這許久,不會輕易放棄的,你自己小心著,別輕敵。”

    “嗯,我知道了,謝謝融融哥。”云祈跟他道謝,兩個人把昨天的矛盾說開了,也就和諧結束了。

    云祈回到房間里,都快忘記了房間里還有個人,他抬起頭,見余燼靠著椅子等待,走過去說:“我跟他有點誤會。”

    “猜到了。”余燼心知肚明,“昨天情緒不好就是因為融融說了什么吧。”

    余燼能猜出來也不奇怪,融融來找他,平日里沒太多聯系的人,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潘烽說余燼不喜歡隊內不和的事情發生,云祈怕他誤會,多嘴了一句:“我跟他已經把問題解決了,你不要私下里找他。”

    余燼卻聽出了別的意思:“你怕我針對他?”

    “不是,但……”

    “放心吧,我很喜歡融融的,”余燼說:“而且他跟別人有矛盾時根本用不到我出面,人家自己就能解決,不是嗎?”

    確實是這樣,融融很成熟,處理事情也是,云祈撓撓發尾,自己想多了。

    “話說回來,”余燼目光犀利,“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會為了你找別人的麻煩?”

    “我沒有這樣認為……”

    “沒有?”余燼的神色那么精明,“沒有你就不會這樣叮囑我。”

    云祈沒話了。

    或許根本就不該提這么一嘴。

    細想下來,為什么呢?為什么自己會覺得余燼會包庇他,會為了他出面跟融融談話呢?他們才是隊友啊,這些年一直在一起,自己只能算是一個大賽前甩了他的壞蛋,惡人,拿不出手的前任。

    云祈回答不上來,他垂著頭,塔塔又發出了啼哭般的喵叫,兩個人沉默以對,直到余燼說:“我能問你個事情嗎?”

    云祈點頭。

    余燼說:“這是什么?”

    云祈抬起頭一看,對方手里正拿著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上面是一串英文,他的心口忽然一窒,倉皇地上前就要搶走,余燼卻將手一抬,云祈驚慌失措地撲進他的懷抱里。

    “你還給我……”云祈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全然都不在意自己現在跟余燼有多近的距離,就像小時候最討人厭的后桌小男孩總是要揪前方女同學的馬尾一樣,云祈沒有馬尾,但比被揪了馬尾的女同學更感到氣憤。

    他的聲音軟軟的,摻了水的棉花似的,語氣一點也不堅定,虛浮得要命,他揪著余燼的衣服,頭也不好意思抬地說:“還給我,余隊……”

    余燼打定主意要戲弄他,偏偏就是不給,他高抬手臂,云祈像是趴在他懷里哭,余燼的目光沉了許多,眼里的戲弄也沒了,一瞬間只剩下認真,他低聲說:“叫我什么?”

    云祈不說話,就是揪著他的衣服,整個人埋在他的胸膛,他像是在貪著余燼身上那股子令他血液沸騰的氣息,也像是掩飾自己不堪的秘密一般抬不起頭,鴕鳥似的把頭扎進余燼的懷里,手揪著他的衣服揪到血色都退了干凈。

    余燼對他的稱呼充滿了意見,云祈不改口,他又再次用不悅的聲線,叫了聲名字:“云祈。”

    云祈頭也不抬,像是沒聽到。

    余燼的手緩緩放下去,唇碰到云祈散發著淡淡香味的發絲,神色溫柔下來,莫名執著地說:“重新叫我。”

    撲通撲通的心跳,吵得人緊張。

    云祈感到他的手放了下來,他順著余燼的手臂往下摸,從他手里將東西奪回在自己的掌心里,對方有意還給他,他才能輕易地拿走。

    但他還是沒改口。

    他和余燼只有極為生疏和極為曖昧的兩種稱呼,當下里,貌似后者是不該出現的。

    余燼由他趴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云祈慶幸著藥瓶上是全英文,一時半會的,余燼可能也沒有心思弄懂,他想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了,反而暴露了什么?

    云祈捏緊了小瓶子,試探地問:“你……能看明白英文嗎?”

    云祈的頭發很柔順,沒什么發型,很普通地蓋在精致的小臉上,他就和那拐角的貓一樣,性子有溫順的時候,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全看你是不是踩了他的尾巴。

    余燼的眼睛里暗流涌動,那股香氣往他鼻子里鉆,他想到不經意間看到過的傳聞,有人談論起云祈的底下是香的……

    固然一聽就是假的,但這一刻,他竟然蠢蠢欲動到有想去驗證的念頭。

    余燼的沉默讓云祈更是恐慌,他抬起頭,撞進那一汪撥不清的深潭里,對視良久,余燼道:“你希望我能看懂嗎?”

    云祈當然不希望,但當下里他只想掩飾,所以每一個反應都很謹慎,面上很平靜,好像余燼看不看得懂都行。

    “你這兩天很刻意,”余燼把心里的事說了,這兒沒別人,他顯得那么咄咄逼人,“刻意地跟我拉距離,刻意地避開跟我有接觸,連眼神都不愿意,怎么了,怕別人看出來,曾跟我有過一腿?”

    就這樣,就這樣岔開話題繼續下去,直到他的注意力從藥瓶上全部消失。

    “你難道希望別人知道嗎?”

    云祈順著他的話題接下去,他一想轉移余燼的注意力,二想知道余燼對這個問題怎么看,這是很合適的時機,由對方主動提起。

    “我不會刻意去宣揚,但我也不會過分避嫌,”余燼說:“那才更像有貓膩。”

    是,他太關注余燼不好,太拉開距離也不好,聰明人這么多,總有一些人會察覺到二人的不對勁,可他能怎么辦呢,他快被心底的渴望折磨壞掉了,怎么對待余燼都不由自己說得算,他小偷似的貪婪余燼的氣息,又不敢被發現,心底再如何波濤洶涌,面上也只能假裝冷靜:“是,也許我不該太避著你……”

    云祈意識到這不分寸的距離,但卻沒有后退。

    就讓今天晚上發瘋失眠吧,換這一小會的滿足和觸碰,也算是慰藉那陰暗的心思了。

    只是正這時,云祈忽感到腰上一熱。

    余燼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云祈感到自己的呼吸節拍都亂了。

    他抬頭,對上余燼幽暗的眼睛。

    余燼低下頭來,狀似警告又好似溫聲的懇求:“我不是可以被溜來溜去的貓狗,別對我忽冷忽熱的。”

    云祈的眼睛濕潤,他就快接近高潮。

    抓著余燼衣服的手也悄悄收緊,仿佛這樣才能對抗腰上的力道。

    余燼從他的眼睛瞄到耳垂,呼吸重了兩聲:“就算是前任,也受不了。”

    第40章 第 40 章

    云祈多想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都不是他故意的,當一個人的呼吸就能帶動你全身的情緒,當輕微的觸碰就能誘發你深切的渴望, 即使再理智又能怎樣?如果每一次都能克制住本能, 他就不是俗人, 而是圣人了……

    這兩天他在行為上避開余燼,盡量不去觸碰到他, 是因為他的疾病又復發了,明明兩周前才發作過的,下次發作應該是下個月, 而不是現在啊。

    云祈閉上眼睛,感到體內血液的翻滾, 渾身都在熱, 他出汗了。

    余燼身上怎么那么好聞?他愛死了。

    云祈偷偷抓緊余燼的衣服,用力吸著鼻子, 他悶在余燼的胸膛, 低聲說:“我不想的……”

    最后一下, 最后一下,云祈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他的步子往后撤, 離開了余燼的胸膛,說了聲:“對不起。”

    云祈的整張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潮,眼尾濕潤, 唇色深紅,像半熟的櫻桃, 有人怎么形容他?純欲戰神?如果純欲指的是能在一張清秀的臉上看到情潮,那他的確擔當得起這個稱號。

    塔塔不再叫了, 房間里安靜得嚇人。

    云祈站在離余燼一米遠的地方,捏著拳頭,抵抗內心的燥熱,他知道余燼在看著他,說不定內心會覺得他很裝,又要跟他拉開距離,又要露出這種巴不得你上來吻我的樣子,欲擒故縱是嗎?他倒是有心想試試看,可誰知該死的饑渴癥比原先預料的時間發生得快了許多。

    云祈受不了自己這樣被人盯著,他轉過身,迅速走到落地窗前,抱著貓,把它塞進余燼的懷里,說:“我要睡覺了,你帶它出去。”

    余燼保持著靠著桌子的姿勢看他,云祈驅人之意已經很明顯,都說到這份上了,奈何余燼卻沒什么反應。

    云祈匆匆走到柜子邊,拿出浴巾往浴室里走,“你要待著也行,我去洗澡了……”

    他匆匆走進浴室,那個藥瓶他還捏在手里,被他一并拿到了浴室里去,余燼盯著他的動作,云祈飛快看他一眼,心虛撞上審視,他躲進浴室里扣上房門,再也不敢出來了。

    房間里只剩下余燼和塔塔。

    余燼盯著浴室的方位看了一會,他托起塔塔,自言自語似的,但聲音卻沒什么控制,“怎么,不發情了?”

    塔塔一動不動。

    云祈躲在浴室里,聽到余燼的這句話,倍感羞恥,明明不是對著他說的,卻好像在質問自己,他躲在浴室門后,看了看,抬手把花灑打開,嘩嘩的水聲傳來,至少能掩飾下他的不堪。

    門外有了點動靜,云祈聽到了走動的聲音,但他不敢現在出去,否則叫余燼看見他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在耍小花招了。

    也許他已經知道了。

    不管,總比被他的目光視奸要好。

    云祈靠著房門等了很久,花灑白白地流著水,他硬生生看著自己浪費水源,卻又不敢抬手去關。

    為什么自己就不能是個正常人呢?

    為什么這樣難堪的疾病會被自己攤上呢?

    就算是會死亡的絕癥也好,也許在他死亡之前還能不顧一切地跟余燼說清楚,向他表達心意,說聲對不起,說我還愛你,可這樣不會死亡又能讓他變得混亂糟糕的疾病,他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云祈抬起手,看著那白色的藥瓶。

    他只能祈禱余燼是看不懂的,應該看不懂吧?這繁瑣的英文字母那么小,密密麻麻堆在一起,余燼那一小會不會發現什么吧?或者說也沒心思弄懂吧?

    那……他說那句話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希望我看得懂嗎?

    讓人捉摸不透,也備感不安。

    這一晚過得緊張,云祈再打開門的時候,房間里已經不見了余燼的人影,連房門也被帶上了,云祈扶著浴室的門框輕輕呼出一口氣,關掉花灑,走到門前,將房門反鎖了。

    他想著這一時半會發生的事,兩個人像是什么也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余燼受不了忽冷忽熱,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刻意,那明天又該怎么面對他呢?他就住在自己的隔壁啊,抬頭不見低頭見,到底該用什么樣的心態對這個前男友才好啊……

    分手,為什么要分手?如果能回到當年就好了,可就算真的回去了,他又能改變得了什么?

    母親以死相逼,在她病入膏肓的時候,那本就不健康的身體還能經得住自己折騰一下嗎?他答應了母親再也不會亂搞了,可是現在,他還是違背了母親的意愿,因為不這樣他活不下去,他本來就不是個正常人,不能隨意地做選擇,人們口中所謂的理智,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必須接近余燼,靠近余燼,他才能能續命。

    荒唐,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晚云祈睡得不太舒坦。

    他夢到了自己小的時候,夢到被人追殺,父親慘死在眼前,母親擋在他的面前,來人他看不見臉,只能看到鋒利的長刀,云祈正要抓住母親的手,叫她一起跑的時候,母親突然轉過臉來,露出血盆大口,凄厲的孩童尖叫中,他于驚嚇中醒來。

    睜開眼睛的瞬間,云祈滿頭熱汗,二十幾度的天氣,他摸索到遙控器,打開了空調,將枕頭疊在一塊,他高枕著,望著漆黑的房間。

    又做夢了。

    這兩天總是做夢。

    莊周解夢中說,人處于焦慮恐慌時,噩夢會接連不斷,夢是潛意識的顯現,心情愉悅時噩夢少見,內心不安時鬼怪追殺連現,也許他應該找個算命師傅幫自己看一看,看看他將來是不是跟余燼還有可能,是不是可以就此止住噩夢。

    云祈想著今天晚上的事,想著跟余燼那片刻的糾纏,他每晚睡前都在想這個人,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混合著情欲和熱淚,后悔與無奈,云祈想,這么下去,他總有一天會被逼瘋的。

    因為他以為離開SK就好了。

    離他近點就好了。

    原來離得越近,越折磨。

    四點鐘之后,云祈就沒有再睡了,他不想做噩夢,不想夢到母親,也不想夢到任何一位家人,沒有溫馨與安暖,只剩下驚悚與內疚。

    他就這么睜著眼睛,一直到早晨。

    這兩天天氣好,溫度也正合適,中午單穿一件短袖也不會冷,周日這天是休息日,基地里十一點才有動靜。

    “塔塔,給我過來!”樓下大廳,傳來一道男聲,劈天蓋地的,一聽就知道是哪位大爺。

    酒客剛起來,就聽到了這死動靜,趴在二樓的護欄邊,低頭凝視大廳的身影,聲線慵懶:“臭小孩,一大早鬧這死出?”

    樓下不是別人,正是三進三出的弋陽,他穿著個短袖,站在樓下逗柜子上的貓,塔塔在那兒刷毛,一點兒也沒有要理睬他的意思,弋陽抬頭看了樓上一眼,說道:“都十一點了,還一大早呢,你們這群老年人真能睡。”

    酒客歪了歪腦袋,對柜子上頭的貓下命令:“白眼狼,給他來一爪子。”

    弋陽拿著逗貓棒,往柜子上戳了兩下,塔塔齜牙咧嘴的,隨時能撲下來,弋陽看它情緒差不多了,匆匆收回手,把逗貓棒一丟。

    “我哥呢?”弋陽收了心就問。

    酒客說:“還你哥呢,你哥現在都懶得搭理你,他發話叫你滾回來了嗎你就來?”

    “那肯定了,”弋陽道:“我就是過來報道的,還沒起嗎?”

    酒客回頭看看:“不清楚,訓練室看看有沒有人。”

    “沒有,我剛看過。”弋陽說。

    酒客從樓上下來,扶著樓梯,問道:“他什么時候叫你回來的?”

    “早就說了,我這兩天被Chole扣著不讓走,非要我幫他們打個什么線下賽,弄到現在才回來。”

    “余隊發話讓你回來的?”

    “嗯,我想著趕緊的別耽誤時間,不馬上韓服開賽了嗎,我得爭取一把。”

    “估計上不了,”酒客打個哈欠,“流螢這兩天沒閑著。”

    “我也沒閑著好吧,”弋陽一屁股栽在沙發上,腿往桌子上一搭,枕著胳膊說:“還是能跟他拼一把的,韓服這場我包去的,誰也攔不住。”

    酒客哼笑了一聲:“有信心好,不過我記得你也就贏過流螢兩次。”

    “那是他占便宜,”弋陽說:“他天天在燼哥旁邊偷師,我是完全靠自己的雙手打出來的,能贏他兩次已經很說明問題了,燼哥要是好好教我我分分鐘超越他的。”

    弋陽十幾歲,沒多大,一早就輟學不干了,基地里的人都勸他回去上學,他不愿意,說自己不是個學習的料,恰好吧這家里又有點小錢,父母給他三年時間叫他浪,打不出成績就要滾回家繼承家產,小少爺脾性,說話也沒個分寸,常得罪人,酒客是一早摸清楚他的性子了,并不跟他計較。

    “你少說兩句吧,”酒客坐在沙發扶手上叮囑,“前段時間沖子務兩句什么下場心里沒逼數?你燼哥在基地呢,嘴巴還叭叭的沒個把門,想刷新三進三出的記錄嗎?”

    這話戳了弋陽的心窩子,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分貝低了幾度:“哎,老巡是不是回來了?”

    酒客說:“干什么?”

    弋陽拍他胳膊:“好事,我跟你講,我前兩天打線下賽的時候碰見一哥們特厲害,打上單的,在一個初創小隊伍里,也沒啥背景,叫老巡把他弄過來。”

    “你對我有意見是吧?”

    弋陽毫不遮掩:“也沒有,就是覺得你花期快到了,KRO將來接手的肯定得是我們這些小年輕是不是?提前培養啊。”

    “滾蛋,”酒客罵他,“誰他媽花期快到了。”

    “過年你就二十五了。”

    “我要你提醒?”酒客拍弋陽的后腦,“你個小東西心思不少啊,嗯?我人還在呢你把我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弋陽大逆不道:“老年人得讓位了。”

    酒客照著他的后腦勺又來一下,火大道:“你爹我三十我也能打。”

    弋陽撇嘴,意見頗大。

    酒客看他不服那樣,心里就不想這小子得好,沒多會又故意提起:“再說了,新人早就開始培養了,基地里來了個猛的,我退休了這接手的也輪不到別人。”

    弋陽立馬來勁,抬頭說:“哦,我知道,是不是燼哥買的那個?SK的?我看新聞了。”

    “嗯。”酒客語氣低迷。

    弋陽大不理解,前段時間看見消息還以為他哥腦子被驢踢了,做出這么沖動的決定,“買輔助干啥?融融不挺好的嗎,這么全面,而且三千萬買一輔助,融融轉會都不敢這么要吧?”

    酒客道:“里面的事多,你不懂。”

    兩個人就著這事聊。

    不一會,人就陸陸續續都下來了。

    到飯點了。

    今天休息,大家都起得很晚。

    大廳里不多時吵吵鬧鬧的,有些人頂著個雞窩頭就下來了,人都沒怎么收拾,也是因為這兒沒女生,沒甚打扮的干勁,要多隨意有多隨意。

    眾人發現弋陽的時候,每個人的第一句話都那么找抽:“呦,大少爺來了,這次準備待幾天出去?”

    弋陽回懟:“滾,嘴賤。”

    那些人調侃他道:“哇塞,竟然能從陽陽嘴里聽到說別人嘴賤。”

    弋陽不搭理他了,就要上樓找余燼。

    這時余燼正好下來,弋陽一看見人,就不跟他們計較了,屁顛屁顛地過去打招呼:“哥。”

    弋陽發育不良似的,個頭低,基地里找不出幾個比他矮的,但是拔高的音量只聞其聲的話會讓人誤以為是一米八。

    余燼下樓,瞄他一眼說:“回來了。”

    弋陽跟在他后頭,邊走邊說:“剛回,下個月韓服開賽,我能上嗎?”

    “問子務,”余燼也早已習慣弋陽這副對成為首發成員干勁,“你有沒有競爭的資格全靠子務怎么說。”

    “他已經不計較了,”弋陽急不可耐:“而且我已經跟子務道過歉了。”

    “在哪?”

    “手機上,”弋陽氣勢弱了點,“這都已經很不容易了,你知道我的,當面我是說不出來的。”

    “如果你覺得面子比你比賽更重要,你盡管在手機上跟他道歉。”

    余燼走到柜前,順手撈下了上面的貓,丟在了地上,他往另一邊的健身房走去。

    弋陽跟進去說:“哥,我都已經跟他道歉了,你干什么還非要計較?子務都原諒我了,就你,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余燼踏上跑步機,啟動后開始慢跑,氣息平穩地說:“你在手機上跟他道歉別人能看到嗎?你影響隊內和諧什么后果你不清楚?”

    多少戰隊就是因為私人矛盾才走不長遠,余燼最討厭這樣的事弋陽也知道,KRO里別的都好,就這條余燼管的嚴,弋陽還小,總認為實力為王,其他的都是虛無縹緲的,他自個就能帶領Chole走向勝利,說明只要實力夠其他的都不重要。

    顯然兩人在這方面是有分歧的。

    以至于弋陽在頂撞子務的時候壓根就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他就隨性兒,不可一世的小孩做派。

    “我知道,”弋陽拽著跑步機的扶手,半倚著跑步機說:“可你要我在人前跟他道歉嗎?那豈不就是讓我去出丑的?”

    余燼道:“你做了錯事認錯不是應該的么?什么叫出丑?”

    “那么多人盯著啊,”弋陽撒嬌道:“哎呦哥我求你了,你別為難我了,我發誓以后都不亂說話了,而且我說的不對嗎?子務本來就喜歡男的啊,我又沒有說錯。”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跟你有毛的關系?”余燼說:“別在這兒跟我廢話,實在認不清楚自己的問題就滾回二隊去。”

    弋陽看余燼鐵了心,也不執著于那點臉面了:“行行行,我跟他道可以了吧,那你答應我,別只教流螢一個人,你從來都沒有好好指導過我,對我有什么意見嗎?我才十八歲,難道不比流螢的花期長嗎?以后你們不行了還得靠我呢。”

    “你再說一遍我沒指導過你?”

    “三言兩語的也算啊?”弋陽滿腹怨懟,“流螢都坐在你旁邊的,天天都能偷師,我請教你兩句你都不樂意,區別對待。”

    余燼道:“那是因為他是首發,你要是首發成員我也能坐你旁邊好好教你。”

    “這話就不對了,我雖然小,但你別想糊弄我,你得好好教我了我才能上首發,前后關系不能亂。”

    “別牢騷了,”余燼不耐煩道:“子務現在應該起床了,忙你自己的去吧。”

    弋陽意猶未盡的,還想說什么,見余燼不太想搭理他了,他瞄了眼余燼,說了句題外話:“身材都這么好了還練,又不營銷又不戀愛,給自己看么?”

    余燼耐心耗盡:“滾蛋。”

    熟悉的語氣,弋陽怕再待下去就要四進四出了,忙不迭從健身房撤了。

    跑步機運轉半小時后,余燼的步子慢了下來,意外發現仍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眼神越來越沉暗,沒多久,他按停了跑步機,看著庭院里的風景沉思。

    吃飯的時候,一群人商量著下午去哪兒轉轉,余燼也被邀請著一起,都知道他今天沒公事。

    “我就不去了,”余燼坐下說:“你們帶著弋陽轉轉。”

    弋陽是愛玩的年齡,但大少爺還有什么沒玩過?一聽余燼今天沒什么安排,這就說道:“那哥你陪我練習唄,我也不想出去。”

    余燼卻拒絕了:“沒空。”

    “你不是沒商務嗎?”

    “有私事。”余燼拿起筷子,也沒詳說。

    弋陽不開心了,戳著飯菜也不吃。

    流螢看出他的小情緒,拉他一塊出去,并答應待會陪他整兩把人才高興。

    余燼看了眼四周,發現少人,便問道一邊的長漱:“云祈呢?”

    長漱道:“沒見下來,估計還沒起吧。”

    余燼擱下手上的筷子,起身出門去了。

    弋陽一看余燼反應這么大,問流螢這云祈是不是就是新來的,流螢說是。

    余燼離開餐廳,來到樓上云祈的房間,抬手敲了敲門。

    屋子里沒什么動靜。

    他擰眉,又敲了兩下,以為出什么事的時候,那人才姍姍來遲地開門。

    云祈穿著睡衣站在門前,短褲下筆直的雙腿涂了什么美白乳似的,腳上是一雙露趾的拖鞋,趾頭圓潤小巧,余燼從下往上看,云祈頭上一縷發絲翹著,臉看上去還沒有洗漱,睡眼惺忪的樣子有些病態,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怎么了?”云祈扶著門框問,他眼睛是水靈靈的,很漂亮,今天卻有點干澀的樣子,很是無神。

    “剛醒?”余燼問他。

    云祈答非所問:“今天不是休息日嗎?”他難道記錯時間了?

    只聽余燼道:“是,你休息日就不吃飯了?”

    云祈哦了聲,解釋道:“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余燼垂下眼,看見那粉紅的膝蓋,好像有被抓傷的痕跡,他這份視線也讓云祈把腿并緊了些。

    察覺到他的動作,余燼把目光抬上來,重新審視在那張病態的臉上:“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你睡過頭了?”

    云祈回頭看了眼:“十一點了?”

    余燼說:“昨晚干什么了?”

    云祈哪兒能告訴他干了什么,他天亮了才睡過去,一夜的消磨下去,內心的躁動被撫平了許多,撒謊也變得輕松自然:“失眠了。”

    他確實沒睡好,但并不是一整晚都在失眠,他還趁著失眠做了不少事情,那些事情沒一件能被人知道的。

    云祈瞧著余燼看他的腿,膝蓋昨晚上不小心磕破了,他穿著短褲又沒法遮掩,只能說:“你叫我吃飯的嗎?我不吃了,你們吃吧。”

    他就要關門,余燼的手掌往門上一抵。

    云祈抬頭望著他。

    “我昨天跟你說過什么?”余燼不大樂意,耳旁風一樣,他被云祈的動作惹毛了。

    云祈看了看手邊的房門說:“不是,我聽進去了,我只是……”

    “換好衣服下來吃飯,”余燼打斷他,說道:“下午我要帶塔塔去貓舍。”

    說完,余燼沒在房門前繼續逗留,轉身離開了。

    云祈目送著他下樓,塔塔不知蹤跡,應該在下面,昨天說好的要跟著一起去的,今天不管怎樣不能食言,他縱然覺得沒休息好,但被余燼那一眼看的也醒了困。

    好吧。

    他今天暫避的想法只能作罷。

    云祈推上房門,收拾了下衣物,看了眼凌亂的床鋪,猶豫下,還是把被套拆下來,丟進了滾筒里去。

    將房間清掃了以后,云祈才打開抽屜,找出創可貼貼在膝蓋的傷口處,因為不想讓余燼等太久,換衣服的速度很快,三兩下套上也就行了,沒講究什么搭配。

    在浴室洗漱時,云祈才發現自己的臉色有多差。

    鏡子里的臉蒼白病態,唇色殷紅,眼里仔細看有了紅血色,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整張臉怎么看都是無精打采的,就剛剛用這張臉對他,余燼不問他才怪了,只是幸好他沒追問,失眠這個理由應該足以搪塞,雖然一晚上的失眠不應該有這么嚴重的面色。

    但他是找不到別的理由了。

    洗漱完畢后,云祈換了鞋子,低頭發現床底下的藥丸,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出來的,他撿起來丟進垃圾桶里去。

    帶上房門,才安心地下樓。

    餐廳里有些人已經用完了飯,云祈看了一眼,余燼正坐在里面,抬頭時看了他一眼,云祈不易察覺地跟他對視,便偏開頭看向那個新面孔。

    不算是新面孔,他們倆有過一面之緣,在那個簽約的房間里,跟弋陽打過照面。

    弋陽看見他的時候,哎了一聲站起來,端著飯碗過來說:“我見過你。”

    云祈對他露出客套的笑容。

    弋陽說:“電競之夜的時候你跟燼哥在一個房間里……”

    “簽約,”云祈怕他的形容太容易讓人遐想誤會,不得不打斷,把話題拉走,“那天是你,弋陽?”

    “對啊,你還記得我哦,”弋陽圍著他轉,“我哥三千萬買的就是你啊,聽說你昨天單挑還贏了酒客?”

    酒客抬頭看了云祈一眼,二人皆是官方的笑容,云祈聽聞過弋陽三進三出的事,從中也能判斷出這個人大概的性子,弋陽年紀小,沒什么心眼似的,有什么說什么了。

    云祈又不能把他晾著,只能當著眾人的面回他:“不算贏,有來有回而已。”

    他走到桌子邊,師傅給他準備了午飯,在他那個位置上放著,流螢提醒他加熱一下,云祈拒絕了,低頭說:“沒關系,還熱著。”

    他坐下來用餐。

    弋陽走來走去,顯然是對新來的云祈很有興趣,追著他問:“那你跟酒客不相上下啊,酒客現在全國前三,你能跟他有來有回就代表你也能沖進前三了,哎,要不待會吃完飯你倆再練練,咱們分個勝負出來。”

    “你有完沒完?”余燼抬頭看過去,“剛回來就想操事?”

    弋陽端著飯走回來,坐在余燼旁邊道:“沒有哥,我就想讓他倆分個上下出來,你知道我的,我多聽話對不對……”

    一旁的流螢:“你能閉嘴嗎陽陽?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真想找人練待會我跟你練,把你干廢了才能學會安靜。”

    弋陽逮著流螢炮轟他去了。

    余燼抬頭看了云祈一眼,作假似的,拿個筷子,點著飯菜艱難地往嘴里送,眼睛時不時瞟向一邊,看起來心事重重。

    余燼低頭吃飯,餐桌上一陣熱鬧,每回弋陽在,勢必是鬧哄哄的。

    吃完飯以后,回房的也有,去訓練室切磋的也有,云祈的午餐實在吃不完,他來到廚房,基地里沒養狗,每個人的餐量都是固定的,別人都沒有剩下的,他不知道拿剩下的飯菜怎么辦,師傅連擺盤都很用心,倒掉的話也著實浪費。

    他想了會,打算留著晚上吃吧,晚上就不麻煩廚師了,他正要把剩下的飯菜往冰箱里塞,背后恍然響起一道聲音:“倒掉吧。”

    云祈回過頭,余燼站在廚房門前。

    “冰箱里不放剩菜,都是些新鮮食材和水果之類的,你放在那兒串味。”

    云祈剛把冰箱打開,果然看見一冰箱的新鮮食材,塞得滿當當,他不好意思道:“我實在吃不完了……”

    余燼走過來,從他手里接過餐盤,倒在了廚房的垃圾桶里,“這兒也沒有吃剩菜的習慣,都是按時按量的,你要是不想吃,下次記得提前跟師傅打招呼。”

    云祈咬唇,點頭。

    余燼把餐盤放在洗碗機里。

    “怎么了?”他看云祈的臉色,“胃口不好?”

    云祈輕輕搖頭,就這都覺得沒力氣:“沒什么,就是沒休息好,食欲不佳。”

    “這兩天太累了?”余燼想著原因,云祈臉色實在難看:“七個小時不算太長吧?”

    “跟那個沒有關系,”云祈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廚房里走進兩個人,跟余燼說了聲下午的安排,就離開了,臨走前回頭看了看二人,帶著一臉的狐疑。

    “我沒什么大事,不是要帶塔塔去貓舍嗎?”云祈抬頭說:“走吧。”

    余燼道:“你確定你沒事?”

    云祈堅持道:“沒事。”

    他的確沒事,老毛病不算事,一整個晚上的撫慰,白天里應該能安穩一些了。

    余燼盯著人看了一會,二人才往外走。

    云祈抱著塔塔,跟著余燼上了車。

    還是那輛歐陸,余燼坐在駕駛位,云祈坐在副駕駛,塔塔趴在他的腿上,云祈正在系安全帶。

    貓伸著腦袋四下里看,云祈的休閑褲被它的爪子勾出了絲線來,余燼說:“抱緊它,開車的時候它會亂竄。”

    云祈將塔塔的爪子提起來,拽了拽被勾出絲線的褲子:“它還是很怕坐車。”

    余燼扶著方向盤,把車子開出庫:“在基地里張牙舞爪的,一出門就跟社恐似的,也只會窩里橫了。”

    云祈笑了聲:“它害怕啊,不過我抱著它應該好一些,你開慢一點。”

    余燼說:“時間緊任務重,沒時間跟它浪費。”

    說是這么說著,但是這一路上,車子的速度并不快。

    到了貓舍的時候,余燼把貓給了工作人員,那兒的人帶他走了一系列的流程手續,塔塔是公貓,要確定小母貓揣崽后他們要不要,要是一個價錢,不要是另一個價錢,但因為塔塔品相好,不要小崽的話可以不要錢。

    還有配種合同呢,有留崽和不留崽兩種選項,余燼把合同和筆給了云祈。

    “我填?”云祈詫異。

    “隨便填。”余燼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云祈接過合同來,拿著筆開始填資料了,還要留電話號碼,他猶豫了下,主人欄上填了余燼的手機號,又在黑線底下補充上了自己的手機號。

    并溫馨備注道:打不通的話可以打這個。

    填完資料以后,云祈問余燼要不要看一下,余燼直接叫工作人員收走了,一副塔塔跟他無關的樣子,真叫人沒辦法。

    云祈只好笑對那工作人員。

    穿著防刮圍裙的工作人員問他:“現在可以到后面去挑貓了,你看一下你們喜歡哪個。”

    云祈對余燼道:“走吧?”

    余燼站了起來,兩個人跟著工作人員到了后面。

    后面有一個寬廣的區域用來給貓活動,按性別分開,公貓母貓的活動區域不同,每個貓都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空間,有玩具貓架和食物,并且在前方放了一個品種解說牌,以及貓的年齡血統基因純度之類的。

    關于配種的問題他們也不懂,工作人員熱心地建議道:“其實緬因貓還是配緬因貓最好,配其他的會炸毛,生出來的貓崽子不好看,你們后續想要留種的話我們這邊也是可以提供的,不過可能會額外收費,這個肯定是要跟你們提前說清楚的。”

    云祈剛想問余燼的意見,但他好像對這事不太上心,那他就大膽自己做主了,扶著圍欄看里面各色各樣的貓,指著其中一只:“那一只吧,看看這兩個是不是能行,不行的話你們就自己安排吧,我們也不是太懂。”

    塔塔此時已經急不可耐。

    云祈把它交給了工作人員,果然是發春了,工作人員笑著說:“那好吧,交給我們吧,你們是想今天就帶它走還是過兩天?要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小貓也有需求嘛,而且不是隨時隨地的,你們把它放在這兒兩三天都是可以的。”

    工作人員的話已經很收斂,配種這事有些新手“父母”會感到尷尬,他們一開始也是說得很俗氣的,但那樣好像有點趕客,好多社恐“父母”都不敢來了,于是一點點進步,用詞謹慎,言語修飾的委婉了些,才好把這個項目長久運營下去。

    云祈聽明白了,他看著工作人員手上掙扎的塔塔,有些可憐,叮囑道:“那好,但是你們小心一點,它很兇,別抓傷你們了。”

    “放心吧,我們有專業防護的。”什么性子的貓都有,貓舍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手上的貓再怎么掙扎他們也是一副冷靜至極的樣子。

    云祈看著工作人員把塔塔帶走了。

    他有些懸心,塔塔被放在一個同品種的貓房里,后面的事情他就看不見了,他也不好意思看見,只是盯著那個方位看。

    “你要不要進去看它交.配?”工作人員用詞委婉,余燼可不,他看云祈這么掛念的樣子,給出一個讓人難堪的建議。

    云祈看他一眼,不滿道:“你就不擔心嗎?”

    “擔心?”余燼扶著護欄,看了周圍的這一圈小貓,說道:“我要是只貓這應該是我最快活的時候了。”

    一只思春的貓,交.配對它來說當然快活,而且有這么多的小母貓在這兒,他確實沒什么可擔心的。

    但云祈聽著余燼那話底的意思,自己反而有些不自然了,云祈撓了撓發尾,岔開話題:“那我們現在回去嗎?”

    余燼說:“等等看吧,兩三個小時,沒完成就撤退。”

    云祈說:“你難道想讓它就……”

    斟酌了下用詞,云祈說:“一次嗎?”

    跟余燼之間聊這個也太尷尬了,可眼底下兩人待在貓舍里還能聊什么?

    余燼反問:“你想讓它來幾次?”

    云祈語氣虛浮:“至少也把它放在這兒一天吧,人家都說了,思春……需要一定時間發泄的。”

    余燼眼神玩味了起來:“兩天你看行不行?”

    “可以。”云祈回完話,又覺得不對,找補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貓,它什么時候好它自己才知道。”

    說完低下頭去,兩手在背后打結。

    貓舍里的燈光是明黃色,暖洋洋的,背景墻壁是淡粉,有一種朦朧的曖昧。

    云祈頂著一圈暖色的光暈,膚色柔和了下來,白熾燈底下冷白的肌膚總有幾分疏離淡漠之感,貓舍的光線打在他的身上增加了幾分柔和可親,他臉蛋小,皮膚沒有瑕疵,白白凈凈,眼尾一點潮色,懵懂迷離,唇色深紅,像美味的草莓蛋糕,誘人舔舐親吻。

    “別咬唇。”余燼的聲音溫柔有力,帶著一點命令的口吻,對面前的人說。

    云祈納悶地抬起頭:“啊?”

    余燼抬手,摸到那一縷翹起來的頭發,云祈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著余燼的神色那么溫柔繾綣,像夏日清泉里被太陽炙烤的水,暖洋洋地從心間流過去。

    那聲頗有點命令的語氣不再疏冷,就和當年他說“少吃點甜”時的感覺一樣,關心大于了強硬。

    “頭發被你睡炸了。”余燼說。

    這一聲又是沒什么邏輯性的,前后之間的話題毫無關系,云祈卻跟得上節奏,尷尬地對他笑了笑,說:“我早上用水壓過了,還是翹起來了。”

    既然說好了要等,兩個人就在貓舍大廳里提供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云祈的手壓著頭發,還在嘗試把那翹起來的一縷壓下去,他的掌心蓋著頭頂,樣子滑稽卻也不失可愛,壓了沒多會一看還是翹著,又壓,捂著腦袋像是怕挨打似的。

    余燼笑了一聲。

    雖然很低,但大廳里只有云祈和遠處的工作人員,他聽得清清楚楚,抬起頭看過去,余燼側身坐在對面,中間隔著一塊玻璃桌,他疊著腿,修長的雙腿在底下伸不開,只能側身對著長桌,一條手臂壓在玻璃桌上,手上的戒指和玻璃桌磕出了清脆的聲響。

    云祈看到他那枚戒指,頭頂的手也收了回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余燼,從滾動的喉結到分明的輪廓,側面更顯立體的五官實在好看。

    有人說真正頂級的面孔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才行,多數人的側顏塌,平,扁,顴骨和鼻子太挺太塌都會造成側顏難以入眼,很多人都有這方面的困擾,正面好看的側面扁塌,側顏立體的正面難評,余燼倒是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兩處都修得很好,骨相和五官撐出一張優秀的面龐。

    云祈記得他的家庭有人是混血,具體是誰他有些不清楚了,便問道:“你家是不是有人是混血?”

    余燼回眸過來說:“我姥姥。”

    云祈點頭:“是……中俄?”

    余燼說:“我祖父是意大利人。”

    云祈想起來了,那時候閑聊說過的事,時隔太久他有些記不太清楚,他聽說中俄的混血寶寶好看,余燼倒是詮釋了中意也不錯。

    余燼聽他這么問,心下不解:“怎么了?”

    云祈搖頭:“沒。”

    他一直都知道余燼長得很好看,初次見面時就印象深刻,時至今日他說一句“我發現你比從前更好看了”的話,恐怕會引來奇怪的氛圍。

    “我昨天聽到你和經理說直播的事情,”云祈道:“好像有提到我?”

    他是聽到了一些,不是很全面,昨天因為塔塔等后續的事情忘記問了。

    余燼敲著桌面道:“老巡想讓你開直播,說是在原戰隊就在做。”

    云祈說:“嗯,我可以開,如果上面有要求我會配合的。”

    “我沒同意。”

    “為什么?”

    余燼道:“你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出現在大眾眼前嗎?”

    云祈遲疑了。

    他現在在網絡上口碑不太好,雖然很多人力挺他,但爆料郎獻的事確實有踩老東家賣隊友的嫌疑,網友一邊同情他一邊說他過分,郎獻的粉絲那邊更不用說了,估計恨不得查出他的家庭地址給他寄點東西過去。

    余燼見他想明白了,才緩緩道:“你有人氣,開直播也可以,但不是現在,等到你正式打比賽以后,以KRO成員的身份合理出現在大家面前,并且帶著一定的成績,那時候才是開直播的好時機,現在網絡上烏煙瘴氣,你露臉只會把快要平息下去的輿論再次拱起來,其中利害,自己掂量得清楚吧?”

    云祈確實想的簡單了,他在這方面遠沒有余燼考慮得周全:“那就等一等吧。”

    他現在站在泥潭里,能不能走出去,全靠未來的成績,而且他轉會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被當槍使的吃瓜網友肯定是不愿意了解的,到時候讓人覺得身在SK還踩隊友博眼球就不好了。

    “你之前說郎獻騷擾你?”余燼問。

    云祈神經緊繃,他不太喜歡這個話題,支支吾吾地:“……嗯。”

    “所以電競之夜那晚,不是情趣?”余燼那天打斷別人是不太好,可他忍不住,他就得這么干,而且不后悔。

    云祈聽他的意思,才明白余燼的誤會有多深:“你一直以為我跟他是真的嗎?”

    余燼也沒遮掩,坦誠道:“直到你跟我親口說那是營銷之前。”

    竟然是這么久。

    云祈苦笑:“看來我跟他的營銷很成功啊,你都這樣認為,別人更是深信不疑了。”

    說不上是好事壞事。

    隔了會,云祈又道:“那……你知道的時候,怎么看這件事?”

    他問這句話有什么心思呢?大概就是真的想知道余燼抱著什么樣的態度去看待他的新戀情,從這其中就能了解到他們未來有多少概率還能重歸于好,也能決定著他是否還要執著下去。

    “你眼光差了。”余燼凝視著云祈的發絲,“也許跟我的戀愛并沒有讓你感到多好,但郎獻這個人我倒是第一面的時候就看不上眼。”

    他倒是敢說實話。

    云祈聽他提起從前,糾正道:“你錯了,跟你的戀愛……感受很好。”

    他低頭,不曾直視余燼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語,“至少我從來都沒忘記過。”

    沒忘記過跟你的戀愛感受,沒忘記過你。

    但一句都不敢提,沒那個膽量,沒那個勇氣,因為嘴上說的再好,他也確實是那個提出分手的人。

    而且提的果斷又干脆,不留余地。

    讓今時今日,他連氣勢都跟著低迷。

    抬不起頭,這或許就是對肆意之人的懲罰。

    余燼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有很多事要問,但又突然什么都不想問了。

    好像所有事都能從云祈的情緒中找到答案。

    幾個小時后,工作人員從里面走了出來,問他們是不是要把貓帶走。

    言外之意,他們的貓已經配種完成。

    余燼要人把貓抱出來。

    云祈說:“現在就帶它走嗎?”

    余燼態度堅決:“一次就夠了,總不能讓它太肆意。”

    云祈無奈。

    工作人員將貓抱了出來,余燼抓貓的脖頸,像拎著雞崽子那樣,云祈看得心疼,飛快將貓從他手里搶回來,攬在懷里,頗有怨氣:“你別這樣。”

    余燼把貓丟給他,云祈一副疼惜的模樣,他心里莫名煩躁,但終究是扭回頭,什么也沒說。

    回到車上,塔塔不亂叫了,云祈因為知道塔塔做了什么感到有些尷尬,尤其是跟余燼同處一個空間,車廂里呼吸交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藥味,云祈看了眼余燼,說道:“它高興了。”

    余燼爆了句粗口:“真他媽能干。”

    好幾個小時,夠他們好等的。

    云祈聽他語氣似有怨氣,替塔塔解釋道:“塔塔……很久才弄啊,又不是每天都這樣。”

    “那也已經很爽了。”

    云祈耳根粉紅:“那下一次……我自己帶它來好了。”

    “憑什么?”

    云祈看余燼有些沒事找事:“那你想怎樣?”

    余燼扶著方向盤,前方紅綠燈,他停車,輕描淡寫中塔塔灰飛煙滅:“給它做絕育。”

    云祈要說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說,想了想,只低頭糾結地咬著唇了。

    余燼看他那個不樂意的樣子,心情略好了一些。

    不過轉眼看到他腿上的貓,又有幾分不悅。

    塔塔勾著云祈的褲子,趴在他的腿上,爪子貼著他的大腿蹭來蹭去。

    余燼捏著方向盤,目光深了幾分。

    憑什么呢?

    憑什么畜生可以比主子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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