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無法想象超出認知的事物,從人類愿望中誕生的神明也不例外。
神宮寺千夜非常好奇,知名度高的神明究竟如何應對無窮無盡的呼喚,難道有什么以他的等級還無法解鎖的隱藏功能?
比如屏蔽,又比如拉黑。
造成他產生此等消極念頭的罪魁禍首,正是面前這位白毛咒術師。
是的,神宮寺千夜不情愿地回應了呼喚。
縱使僅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對文學心存熱愛的人類,萬一人家只是找他聊文學發展史或者自己最愛的作家呢?
就算不是,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也好,省得以后在他潛心創作的時候不停念叨。
“——咒術師,你有什么事嗎?”
學生宿舍內,嘰里呱啦喊個不停的五條悟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慵懶地搭著椅背,墨鏡后湛藍色的雙眸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突然出現的白發神明。
他一改幾小時前冷峻的模樣,滿臉惡作劇得逞的愉快:“閑著無聊隨便叫叫,沒想到你真的出現了!
神宮寺千夜:“……”
好幼稚。
作為成熟的神明,神宮寺千夜不會和十幾歲的人類幼崽計較——以上千歲的年齡稱其為幼崽非常合理。
而作為未來的文學之星,他不會被寫作以外的事激起太多情緒。
總而言之,他無語但平靜。
神宮寺千夜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嬉皮笑臉的六眼咒術師,他不急著主動開口,反正先沉不住氣的不可能是他。
饒是慢半拍的他都能猜到對方的真實意圖沒那么無聊。
果不其然,五條悟稍稍坐直身子:“不逗你了。”
但他沒有將話題直接引到他最想了解的事,而是不緊不慢地問起擺在眼前的反,F象。
“未登記的咒力會立刻觸發結界的警報,但你出現在這里卻什么也沒發生!蔽鍡l悟好奇地歪了歪頭,“可你不是存在感低到偵查不到咒力的存在,我能看到你身上的力量!
僅靠三言兩語透露的信息,神宮寺千夜就判斷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咒術高專?”
橫濱新興的異能力者他不熟悉,但老牌的咒術師他還是略知一二的。
眼前這位是咒術界的御三家之一,也是大名鼎鼎的六眼術師,十幾年前,五條悟誕生的消息名震四方,連他這種消息閉塞的無名神都隱隱有聽說。
“沒錯,這里是東京校區!蔽鍡l悟道。
“你明知道高專設有結界,還在這里呼喚我的名字,真是惡劣的做法。”神宮寺千夜語氣冷淡,但更接近于感慨,而非責怪。
對于這種和三歲小孩無差的惡作劇行為,他沒有特別的看法。
就算警報響了,也賴不到他的頭上,更何況不太可能會有神明閑著無聊來入侵高專,除非是被五元硬幣迷昏了頭腦的夜斗。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
“以人類的標準來評判,天元的結界術很強,但靠它來鑒別神明絕無可能,因為底層邏輯是靠咒力來區分,而神力與咒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力量體系。”
「從愿望中誕生」和「從負面情緒中誕生」,區別太大了。
“但你身上也有類似咒力……”五條悟湊近些許,看得相當仔細,“不對,就是咒力!
還沒得到本尊的答案,他率先笑了起來,更細致入微的觀察讓他觸及真相:“原來如此,你的存在本身就相當于凈水器的作用吧?”
“對!
神宮寺千夜心想,能理解真是太好了,不然他將短期內第三次解釋自己的身份。
雖然這不是難以啟齒的事,也不是很難解釋的事,但講那么多次說厭的話題,感受類似于人類被逼迫解釋自己怎么從媽媽肚子里生出來的。
浮于表面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五條悟不再深究細枝末節的小事,他單刀直入,道出此番見面的真正目標。
“她是天內理子!
“嗯。”
“失去記憶的亡靈。”
“嗯!
“不能當面叫她生前的名字!
“嗯。”
“想起生前的記憶會死!
“嗯!
“你倆應該有契約!
“嗯!
“類似于神使的存在。”
“嗯!
“……”
“嗯?”
比起機器人還呆板的反應讓五條悟眼皮狂跳,他克制住弒神的沖動,艱難地擠出一句:“你除了‘嗯’以外還會說別的嗎?”
“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嗎?”
神宮寺千夜無辜極了,他聽對方信誓旦旦的口吻,如同世間萬物盡在掌握般確鑿,絲毫不給他回答的余地。
有問必答的前提是提問,全是陳述句怎么能怪他?
但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陰陽怪氣。
五條悟深呼吸了一下:“你就沒有想要補充的嗎?”
“沒有!
“……”
真誠到有些欠揍了。
攤上一個啞巴神明,五條悟只好接二連三地詢問了數個問題,寬泛如里苑的準確身份是什么,細致如里苑的吃穿住行用。
良久,他終于擠牙膏般的了解到較為全面的現狀,頗有一種和咒術界高層舌戰群儒的疲憊感。
要不是每個問題都回答得很爽快,他都快懷疑神宮寺千夜是不想告訴他。
包括是否能把里苑的存在告訴其他人。
“不建議。知曉代表有了「緣」,普通人造成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但你想告訴的應該不是普通人,我不贊成亡靈和曾經相識的生者糾葛多過,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發生意外!
“若你想告訴的是那位臺燈拉繩劉海的咒術師,我更不贊成,他親眼目睹了天內理子的死亡,不確定性更強。我不希望我的神器置身于危險之中!
“但日本小到出門都能偶遇你兩次,不提前告知別喊真名似乎也不安全!
神宮寺千夜是這么回答的。
雖然他有明確的偏向,但立場卡得不死,最終選擇權仍在五條悟的手中。
“理子在你那兒沒事就好,其余我再考慮一下。”盡管五條悟的態度對天內理子很嫌棄,但上揚的嘴角掩蓋不了他的真實想法,“真是的,人不在了還能表演一個驚喜復活,精力旺盛的臭小鬼怎么連生命力都那么旺盛?”
他特意關照道:“如果她哪天想開了從你那兒離職,你和我說一聲。”
“我這兒待遇那么好,想不開離職才對吧?而且為什么我要向你匯報我的神器的去向?”神宮寺千夜不滿地嘀咕道。
“啊,你們是不是很缺錢?”五條悟摸了摸下巴,“雖然你當了那個mafia的首領,但勢力擴張和軍火損耗持續了那么久,一個小組織富裕不到哪兒去。”
他豪氣地一揮手:“我先給你們五千萬日元,用完了再找我。”
“……!”
神宮寺千夜的眼睛像老虎機似的變成金錢符號,耳邊全是金幣叮鈴哐啷的清脆碰撞聲。
不是他見錢眼開,而是給的實在太多了。
五千萬,他要給盤星教寫多少本天元傳記才能賺到?
五條悟繼續爆金幣:“你剛才說,你們打算住到mafia總部的首領辦公室?別住那兒了,連個最基礎的防御結界都沒有。橫濱有好幾處五條家的住宅別墅,你們隨便挑棟喜歡的搬過去!
“老板,請問需要里苑每天寫工作總結轉交給你嗎?”
神宮寺千夜臣服了。
聽他解釋,他沒有向金錢低頭,他只是想帶領自家員工一同過上大富大貴的好日子。
這就是那個……嗯,贍養費!
和五條悟交換了手機和郵箱,神宮寺千夜前所未有地覺得未來一片光明。
今后他能住在大別墅寫小說,閑暇之余去碼頭mafia和信徒們培養感情,被拖欠的尾款即將被追回,直屬員工和他關系很好,還有一張取之不盡的人形支票。
如果再有好心人給他造一座漂亮的神社,天吶,放到小說里絕對是令人羨慕不已的he呀!
正當白發神明沉浸于暢想之中,五條悟似是無意地隨口一問:
“對了,你是不是在網上發表了《絨毛》和《世外桃源》的作者大文豪?”
神宮寺千夜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紫色的雙眸微微睜大,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曝讀者身份的六眼術師:“你、你開盒我?”
雖然之前他考慮過和里苑編一個善意的謊言,騙她說五條悟是他的私生粉,但他沒想到真的被猜中了?
所以,又是打錢又是提供住處的真實意圖是請君入甕?
五條悟:“……”
五條悟:“我沒有開盒!
能被氣到開盒的偏激讀者,怎么想第一反應都是把作者暴揍一頓吧?
“前陣子我看過那兩篇小說,記得你的筆名,剛好我聽到理子喊你‘大文豪先生’,就把兩者聯系在一起了。”五條悟解釋道。
生怕被誤會自己是審美有問題的忠實讀者,他不放心地補了一句:“前面答應你的那些是因為理子,不是因為你的小說!
神宮寺千夜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短短幾秒內,他都已經做好忍痛拒絕金錢和住處的打算了。
他可以收讀者的誠意小禮物,比如手寫信和鮮花,但絕不能收大額財務,因為他是一個清廉的作者,堅決反對讀者包養作者。
但其他渠道的供品,他就不客氣地照單全收了。
見神明作者不再多問,五條悟被他像是戒過賭的忍耐力折服了:“你不好奇我是哪個讀者嗎?”
“作者與讀者的緣分,最好的狀態是萍水相逢卻又影響深遠,未來我們會有更好的場合暢談作品,譬如簽售會和讀者來信,而不是此時此刻!
“從你嘴里說出簽售會,像是在畫大餅!
“會有這么一天的。”
神宮寺千夜彎起一個清淺的笑,猶如落入池塘的花瓣,輕盈而又綺麗,微小而又吸睛,蕩漾的波紋被撫平,那一抹赤誠卻如花瓣般閑適地向遠方漂浮。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們見到這一幕,恐怕會被治愈到堅信這一天的到來。
與五條悟的交談到此為止。
這次神宮寺千夜沒忘記閃現前捎上手機,他熟練地翻出通訊錄的號碼打了過去:“助手,麻煩你去外面找個人類喊我的真名!
里苑:“……”
里苑:“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