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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失蹤

    “走水了!走水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從御膳房外面?zhèn)鱽恚欧康挠鶑N們聞言也慌亂起來。

    的確,就像是為了驗證“走水”的話,一股濃煙籠罩著御膳房。

    人群騷動起來,安雨一把抓住了一個門口跑過的司膳太監(jiān)問:“怎么回事?”

    “安掌柜!這后面不知怎么一回事,著起火來了!火勢又大又猛!”

    安雨聞言皺眉,就聽:“砰——”地一聲悶響。

    交談的兩人都被嚇了一下,那司膳太監(jiān)小跑過去,遠遠地看了一眼回來道:“后面小屋燒塌了!小的們正在叫人滅火,安掌柜,還有各位御廚,還是抓緊時間避一避吧!”

    “后面小屋?!天吶,那根剛進來的上好老參還在里頭!”一名御廚說著就要往后面跑,被另外一位胖胖的御廚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著火了你沒聽見?!人命關天,你跑什么?”

    “老紅參啊!那可是上好的老紅參啊!怎么做我都想好了!”

    “拉倒吧你,紅參沒了還能再搞,你命沒了我看你拿什么做!”胖胖御廚道。

    兩人說話間,御廚們所在的御膳房被濃煙籠罩,總理事務大臣叫了人組織大家撤離,御廚們踏出門時,能看見不少太監(jiān)抱著水桶朝著起火位置跑過去。

    宮中侍衛(wèi)們也得了信,此時周圍到處都是拿著□□跑來跑去的衛(wèi)兵。

    沒人發(fā)現(xiàn),有一隊看起來身材高大的衛(wèi)兵,在路過這一眾御廚時,盔甲后的眼睛上下量了一番安掌柜。

    “乖乖……今年宮宴還真是波折不斷啊。”

    “誰說不是?安掌柜他們落水剛回來,這后廚又起了火。”

    “還好沒燒到這邊兒的殿,給宮宴準備的食材還完好……”

    “這叫還好?出了這么大的岔子,宮宴那邊肯定得耽誤了!”

    御廚們往外走,有一道紅色的身影倒是不同,徑直朝著那起火的位置跑去。

    安雨心急如焚——她方才看了一眼那著火小屋的位置,小蘭剛剛被她吩咐去那里取氣泡水了!

    這火這么大,小蘭若是出來了……此刻一定已經(jīng)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了。

    帶她跑到那著火現(xiàn)場,只見太監(jiān)們拿著一盆盆的水往屋里澆。

    隱隱的火光從房屋內部傳來,門前全都是濃煙。

    安雨用手奮力撕下裙邊的布條纏在手上,避開太監(jiān)們的視線溜進了火場。

    ——若是被發(fā)現(xiàn)一定會被攔下來,在這皇宮里,在這宮宴面前……小蘭的命如草芥。

    但對于她來說不同。

    安雨貓著腰,進了搖搖欲墜的屋子。

    此時這小院著火的地方已然被撲滅大半,能聽到門口的太監(jiān)們也吆喝著去滅一旁的火。

    ——今日這火來的有些蹊蹺,御膳房的幾處小房著火,并不是挨在一處。

    秋天是天干物燥沒錯,但皇宮上上下下都為今天的宮宴仔細準備著,又怎么出這樣的禍事?

    不排除有人刻意縱火的可能。

    安雨想到這里眼睛瞇起——無論陰謀陽謀,受害的還是他們這些平民。她不懂這個朝代的政事,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所為何事。

    無論如何,她只求知道小蘭的安危。

    被火燒過的房屋透露著一股刺鼻的味道,溫度也沒有完全降下來。

    安雨用手掩住口鼻,避免被火后的煙塵嗆到。

    門廊煙土彌漫,砸下來的橫梁燒的焦黑,斜著橫亙在門口,安雨彎下腰從地下鉆進去,小步到了院子里。

    “小蘭——”她小聲呼喊。

    這房子燒的看上去了無生機,安雨的心也多多少少提了起來。

    “小蘭——”安雨一邊叫人一邊往里走,心里抱著“興許小蘭沒聽見”或者“小蘭已經(jīng)被救出去了”的想法。

    放氣泡水的木桶還在里面,她只要進去看一眼……若這一路走過來再加上里面都沒有昏迷的小蘭,那小蘭現(xiàn)在安全的可能就比較大了。

    去里面的后院要穿過前面的屋子,此時前面的屋子已經(jīng)塌的差不多了,房梁和瓦都被燒的焦黑,該倒的倒,沒倒的看起來也搖搖欲墜。

    安雨咬了咬牙,挑了她認為此刻算是“安全”的缺口,緩緩向里移動。

    這屋子應該是最先起的火,也最快被撲滅。里頭人跑的挺快,安雨走到現(xiàn)在,還沒看見這里頭壓住了什么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已經(jīng)被救出去了。

    那樣最好。

    安雨小心翼翼地避開房中亂七八糟的廢墟,終于到了后院。

    一片焦黑之中,那幾個盛放氣泡水的木桶還好端端地呆在那里。

    ——周圍也沒有小蘭的身影。

    她皺眉——希望小蘭是已經(jīng)出去了。

    安雨又環(huán)顧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后原路返回。

    不料走了一半路變故突生,身后有破風聲傳來。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根從中間斷裂開來的木梁朝著自己的位置砸了下來!

    時間緊急,安雨連忙貓腰往前走,大步邁過地上的阻礙物,離離開房門還是差了一截!

    身后是房梁砸下來的聲音,安雨本能的閉眼,胳膊卻被人一把拉住。

    ——“小心!”

    全身被拉力牽動向前,在木梁砸下來前一刻,安雨被大力拉了出去。

    ——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兩人一同跌落屋外。

    跌落的同時,還有一聲脆響,似乎是什么東西也落了地。

    安雨蹙眉,睜開眼看清了來人。

    是晏清緒。

    “沒事吧?”他關切地問道。

    “沒事,謝謝。”安雨起身。

    ——又是他,同一天欠了晏清緒兩次人情。

    她伸手,拉晏清緒起來。

    骨骼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搭了上來,但沒借多少力,晏清緒便站了起來。

    安雨對上晏清緒的眼,又很快移開——除了謝謝,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

    只得低下頭錯開目光,去拍自己的裙子。

    拍著拍著,安雨看見地上有一塊……造型奇特的銅飾?

    “這是?”她彎腰撿了起來。

    那銅飾通紅,造型和做工看上去不像是華朝的產(chǎn)物。

    整體圓形,中間像是兩把彎刀,中間……像是火焰的形狀。

    “方才我們在偏殿換濕衣,我出門時跟著西域王子的小公公給我的,說是王子換衣服匆忙,把玉佩落在了濕衣里,托我去宴會上轉交。”

    是西域的信物,怪不得造型如此奇特。

    “咳咳咳——原來如此,咳咳,那還是晏公子保管吧。”可能是剛才被里面的粉塵嗆到,安雨覺得此時喉嚨癢的厲害,她遞出手上西域王子的配飾,整個人卻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被嗆到了?”

    晏清緒沒接那王子信物,反而從自己身上扯了一塊兒白布下來,小心地圍住了安雨的口鼻——“出去少不得還要過那門口的濃煙,圍上好些。”

    “……多謝晏公子。”

    說完這句話后兩人便靜默無言,一前一后地準備離開這“危房”。

    安雨在前,晏清緒在后。

    門口似乎經(jīng)過了二次倒塌,能供人出入的空間比方才安雨進來時還要小。

    無奈之下兩人只能貓著腰出去。

    卜一出去,空氣新鮮多了。

    公公們似乎都去了別的地方救火,這里遠不像方才那樣嘈雜,只剩下一隊士兵向他們走來。

    “那這信物還是麻煩晏公子……”安雨將手心里的銅飾拿了出來,一抬眼卻看見晏清緒身后站著個身材異常高大的士兵,那士兵抬起手來,似乎是要對晏清緒做什么。

    一句“小心”還沒有喊出口,脖頸處傳來了重擊,安雨眼前一黑。

    便徹底暈了過去。

    ==

    今日的宮宴可謂波折連連,圣上知道西域王子落水后震怒,正下旨徹查此事時,后面又傳來了御膳房失火的消息。

    一時間宴席大亂,賓客們議論紛紛。

    待了好久,后面才傳來了一切平息的消息。

    可奇怪的是,安掌柜卻不知所蹤,御膳房的司膳太監(jiān)們將御膳房附近上上下下翻了個遍都沒找到人,還好安掌柜有遠見,在這準備的一個月里將各種菜品如何制作都教給了御膳房,這才保證了今日宮宴的正常運作。

    安掌柜不見了對于迫在眉睫的宮宴來說還是放在了后面,待到一切塵埃落定,那魏太公察覺不對勁前來要人,這事情才被重視。

    宮里的士兵們連忙幫著找人,可安掌柜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在這宮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奇怪的是,在宮里士兵清點人數(shù)時才發(fā)現(xiàn),今晚值守的人數(shù)不知為何也少了一隊。

    ……

    宮宴散了后不久,那晏國公也找上了來。

    家眷和官員們并不坐在一起,還是宮宴結束,晏國公去找自己夫人才得知,自己兒子在宴會開始不久后說出去一下,便再也沒有回來。

    這時晏國公還沒著急,畢竟這小子中途離席回家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說不定今天又心情不好了。

    晏國公夫人不信,急召下人回府查看,得到回信說府中也沒有少爺?shù)嫩櫽埃裢砩贍敳]有提前離席回家。

    兩位這才著急起來,重返皇宮。

    ——沒錯,晏清緒也不見了。

    第102章 綁架

    安雨醒來的時候脖頸上傳來鈍痛,全身也像是被打過一般。

    她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頭,這才發(fā)現(xiàn)手動不了。

    意識不太清醒,她晃了晃頭睜開眼。

    “醒了?”

    身邊有一道很輕的男聲。

    啊對了!安雨這才想起來,方才暈過去之前見到的就是那大漢想要對晏清緒動手的畫面。

    她側過頭看去,能隱約看到旁邊的人是晏清緒。

    周遭的環(huán)境很昏暗,不知道他們二人是被扔在了一個什么地方,潮濕陰暗,四面墻只有一個小窗,在另一側的上方。

    地上到處都是雜亂的柴火,和去了頭兒只剩下下面木棍的……農(nóng)具?

    看樣子像是農(nóng)具。

    “你怎么樣?”安雨偏過頭去問。

    “還好。”晏清緒皺眉道。

    這柴房不知道之前放過什么,此時遺留下一種腐朽陳舊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嘔。

    安雨學著晏清緒此時的姿勢,蹭著身后的墻坐起身來。

    嘶——后背像是受過什么傷。

    看來他們二人被打暈后,便被扔在了這柴房里,以她現(xiàn)在身上的感覺來說,那綁架他們的人也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主兒。

    冷風從門縫里灌進來,又為此時的場景增添了一分蕭瑟。

    ……

    “……這是怎么一回事?”安雨道。

    事情發(fā)生的突然又蹊蹺,她沒想過在宮里舉辦宮宴也能被人綁架。誰敢在皇宮里動手?

    雖然安雨有那么兩個“敵人”,但以那兩位的膽量,敢在宮里把她推到水里已經(jīng)是極限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綁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還是做不出來的。

    更何況如果是那兩個人的話,也沒有必要捎上晏國公家的公子。

    “你被打暈之前,有沒有看到什么?”晏清緒在安雨耳側輕聲道。

    兩人交談的聲音壓得很低,現(xiàn)在還沒有搞清敢在皇宮里綁架他們的人是誰,目前不宜大聲交談打草驚蛇。

    ……

    安雨倒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和“有間隙”的晏清緒共患難。

    現(xiàn)在的情境荒唐又離譜,若不是身上還有痛感傳來,她甚至以為這是一場夢。

    聽到晏清緒的問句,安雨會意,道:“有一個穿著宮衛(wèi)衣服的人站在你背后,朝你出手。那人……看起來身形比尋常宮衛(wèi)要魁梧些,眉眼之間……”她頓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最貼切。

    “不太像華朝人?”晏清緒接上下半句。

    “對。”安雨輕輕點點頭。

    “和我見到的相同。”

    安雨聞言側頭,正好對上了晏清緒的目光。

    一縷月光透過那小窗子打下來,照亮了晏清緒半邊側臉。蒼白的臉和嫣紅的唇,認真的瞳烏黑半斂。

    ——她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感受到這位晏公子的“美貌”。

    ……他的眼下怎么那么紅?

    雖然透著光只能將將看到一半臉,安雨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

    “你還好嗎?”

    對面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安姑娘,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安雨:“……”

    “這些綁架我們的人,很有可能是潛進宮中的北部蠻人。”

    安雨一驚。

    她穿過來這幾個月,華朝太平,她也只需要安安分分做自己的生意,那些西域、北蠻都是在傳聞中聽說和華朝講和、打仗……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會被卷入到這樁事情中來。

    “北部蠻人?不是已經(jīng)在和朝廷講和了嗎?”她問。

    晏清緒輕輕地“哼”了一聲,道:“那些蠻子,表面上想要求和,實際上不知道覬覦了華朝土地多少年,決不會像表面上那么安分。潛伏如豺狼虎豹,時時刻刻等著咬人呢。”

    政事安雨不懂,但她聽晏清緒的話,多多少少也明白這蠻族不是和西域那般真心求“和平相處”的。

    那么眼下就有一個問題——

    ——“那他們?yōu)槭裁匆壩覀儯俊?br />
    晏清緒也就算了,晏國公之子,她這個食鋪老板綁來有什么價值?

    總不能說那些北部蠻子千辛萬苦潛伏進宮里,就是為了不讓宮宴舉辦起來吧!

    “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晏清緒道。

    蠻族現(xiàn)在表面上在和華朝講和,若是真想開戰(zhàn)直接撕破臉就是,何必大費周章進宮里把兩人綁出來?晏清緒覺得這樣多此一舉沒有什么價值。

    更何況,他也沒覺得自己和安姑娘對于華朝來說是什么重要的“籌碼”。

    若真是蠻族想用他們倆做些什么,華朝肯定是把疆域和子民放在兩條人命的價值之前……

    如此一來,這般進宮綁架人質的行徑就更加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了。

    “……有沒有這種可能,”安雨聽完晏清緒簡單的分析,提出了一個假設:“這些蠻人進宮的確是有所謀劃,只是綁錯了人?”

    綁錯了人?

    晏清緒心頭一動,看見了穿著一身紅衣的安雨。

    ……

    在宮宴之上,衣服紅中透金,看上去是尊貴之人,臉上還被他戴上了一塊白色面紗……如果沒記錯的話,兩人被打暈之時,應該正在交接那銅飾……西域王子的信物。

    他猛地一抬頭,再次對上了安雨的眼神。

    看對方的神色,似乎安姑娘也想到了。

    ——“難道說,蠻族入宮,是想要綁架西域王子的?”

    也是……如果真是這樣,蠻族奸細應該沒有想到,今日的西域王子并沒有穿民族服飾——那身又紅又金的衣服,而是改穿了華朝服裝,連帶著今日的西域使團們也都入鄉(xiāng)隨俗,紛紛學起了華朝人的打扮。

    當時安雨在宮宴上出場,看到西域使團還曾遺憾過今日竟然沒有人可以和自己一同“沉淪”。

    而西域人們改了裝扮,進宮的蠻子依舊按照“西域服飾”尋找西域王子的話……一個身著紅衣、戴著白色面紗的人,手里還拿著西域王子的信物,那她便很有可能是西域王子。

    “可……我與王子發(fā)色不同。”

    晏清緒輕輕搖頭:“蠻人未必知道。”

    畢竟,這群蠻子連西域王子在宮宴上真正穿了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很有可能他們的情報是滯后的。

    ……

    “如果按照‘被綁架的目標是西域王子’來假設,那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晏清緒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他閉了閉眼,再緩慢睜開道:“蠻族和華朝打仗數(shù)年,自然知道他們不是華朝的對手,所以他們表面上求和,暗地里卻在尋找轉機。而西域雖然武力超群,但一直以來和華朝保持著友好的關系,不可能同蠻族一起調轉矛頭來對付華朝。”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親密無間的西域和華朝產(chǎn)生矛盾,使兩者之間締結的關系不再那么緊密,從而達到離間的效果,讓華朝腹背受敵?”安雨接著晏清緒的話道。

    “對。”晏清緒眼中盡是贊揚的目光——安姑娘果然冰雪聰明,盡管她不知道朝廷局勢,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還是一點就通。

    他接著道:“西域很重視血緣傳承,這也是為什么西域和華朝通商這么多年,西域還是第一次在中秋時節(jié)令王子隨同使團一起來到華朝。”

    “有了這么多年的盟友關系,西域這個舉動應該是在朝華朝傳遞‘信任’的意思。”安雨道。

    晏清緒點點頭:“若是這時候西域王子在華朝的宮中出了什么事情,西域那邊肯定會有舉動,未必和蠻人聯(lián)合,但必定不能同這些年一般與華朝友好。而蠻人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

    “那我們豈不是性命堪憂?”安雨道,“若我是蠻人,綁架了西域王子,當然是趁早殺掉以免出岔子。既能攪亂華朝和西域的關系,還能讓西域痛失一位繼承人。”

    “未必。”晏清緒搖搖頭道:“蠻族和華朝關系水火不容,但和西域關系還算可以,是以我們華朝在向蠻族開戰(zhàn)時,西域充當?shù)耐际堑谌恕4舜涡U族如此做法,為的就是以后打仗中西域可以幫助他們,這樣他們對上華朝勝算就打的多,但若是殺掉了西域王子……”他抬頭看了一眼月光,“這可是在華朝境內,若是沒被發(fā)現(xiàn)還可以嫁禍給華朝,但這畢竟是殺人,有尸體,說不定還會有人證。只要西域王子死了,再有人在附近看到過蠻人的身影,他們就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被西域所敵視。”

    “……那如果……”安雨想到了一個可能,“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綁錯了人,綁來的根本不是西域王子呢?”

    王子不會被殺,那他們這兩個冒牌貨呢?

    “……”晏清緒也陷入了沉默。

    安雨看了一眼自己,不禁覺得這也太容易穿幫了——從性別上就不對,他們被綁來的時候對方可能匆忙沒看清,但凡一會兒再有人來,把他們拉到外邊看一看,就能看出來她的性別是女而非男。

    到時候,就算是有西域王子信物也沒什么用了吧?

    王子不會被殺,但是他們這兩個人很有可能會暴尸荒野。

    ……

    ——“我們換衣服。”晏清緒低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西域王子,必須是男性。”

    作者有話要說:

    安雨:您穿的上嗎?

    第103章 女裝

    眼下兩個人都被繩子捆地嚴嚴實實,“換衣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雨笑了一下,那笑帶著絲無奈:“就算事情真像我們想象的這般,我們現(xiàn)在雙手都被束縛,連腳都被綁的嚴嚴實實,又該如何換衣服?”

    “安姑娘,幫個忙,我懷里或許有可以揭開我們繩子的工具。”晏清緒在昏暗的屋中開口道。

    “嗯?”安雨聽見晏公子這么說,心下明白他興許是有解開繩子的辦法。

    她聞言轉過身。

    雙手雖然都被束縛著,還好可以一起行動。

    安雨轉過來,晏清緒也轉了過來,兩人面對面。

    “得罪了。”她低低地道了一聲,雙手探入晏清緒的懷中。

    “再往下一些,靠近腰部。”

    安雨抿了抿唇……若不是現(xiàn)在情況特殊,她現(xiàn)在的舉動怎么看怎么像輕薄美人的登徒子。

    “好。”

    她在晏清緒的懷中摸索,雙手由于被綁在一起的緣故并不靈活,她的動作輕柔而小心。

    ……

    “……我好像,摸到了。”安雨道,她雙手伸出來問:“是這個嗎?”

    那是一把很小的帶著鞘的小匕首。

    “沒錯。”

    “晏公子……你是如何能帶這等兇器入宮的?”

    進宮時宮門口那么多公公檢查,這小匕首鐵板釘釘算是兇器,按理說不應當被放進宮。

    “沒開刃。”

    安雨:“……”

    “這匕首是一位貴人所贈,母親讓我常年帶在身上圖個吉祥,遇難能逢兇化吉。”低低的聲音在這小房間中響起。

    安雨聞言心下復雜,難得開了個玩笑:“現(xiàn)在你倒是落在了‘兇’里。”

    沉默一瞬,她道:“是我連累了晏公子。”

    如果晏清緒沒有沖進那個房間里救她,想必被綁來的人應當只有她自己。

    “這個處境再說這些也沒用了,禍也不是由安姑娘而起。”

    ……

    晏清緒說的在理,安雨也是誤打誤撞被當成西域王子綁了來。但她心里終究有點過不去,眼前這人一天之內救了她和小蘭兩次,現(xiàn)在還因為自己的“好心”落到了這個境地。

    說是生死未知一點也不為過,會不會被殺也只是他們的猜測,手腳被束縛落在蠻人的手里,“死”就像是一把刀,時刻懸在他們二人的頭上。

    而晏公子本來可以好好呆在宮宴上,吃喝享樂直到結束的。

    安雨心思百轉,倒是沒說出口。

    眼下身處險境,說這些沒有用。

    她盯著匕首的目光抬起來,道:“晏公子轉過身去吧,我先來幫你弄開繩子。”

    晏清緒臉上帶了笑意:“還是我先來幫安姑娘弄開吧,這刀沒開刃,用起來應該頗為不利,我的手勁大些。”

    安雨:“……”

    確實。

    晏清緒伸出雙手,接過了安雨手上那把沒開刃的匕首。

    兩人肌膚相碰,一觸即分。

    “還請安姑娘將鞘拔開。”

    安雨聞言照做,隨即轉過身去,方便晏清緒幫自己斷開手上的繩子。

    ……

    那刀沒開刃,的確不利。

    安雨看著面前的黑暗,屋子里只有金屬摩擦繩子的聲音。

    晏清緒動作很輕柔小心,用力弄開繩子的時候還小心地避開安雨的手腕。

    她能察覺到。

    心情復雜的同時還苦中作樂地想道——這京城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毒蛇怪,倒是也有如此溫柔照顧人的一面。

    ……

    磨了一陣,安雨感覺到自己手上的繩子松動了。

    “晏公子。”她出聲制止晏清緒的動作。

    隨后借力一拽——磨的差不多的繩子便被安雨掙脫開來。

    她立即解開自己腳上的繩子,轉過身去幫晏清緒脫困。

    待到兩人都掙脫了繩子,安雨跑到門前示著推了推。

    ——不出所料,門應該上了鎖,紋絲不動。

    也是,沒有人綁架綁了人還開著門的。

    那窗子也太小,沒有跳窗逃跑的可能。

    安雨目測了一下,估計以那個窗子的大小,自己都爬不出去。

    ……

    別無他法,現(xiàn)在兩人只能按照方才計劃的那樣互換衣物。

    她沉默了一下……覺得和晏清緒換衣服還是有些尷尬。

    畢竟換衣服,代表要先脫下來。

    她穿的衣服特殊,中衣形同虛設。

    像是看出了安雨的尷尬,晏清緒出言道:“安姑娘,在下會閉上眼睛。”

    室內昏暗,照明只能靠月光,沒人發(fā)現(xiàn)毒舌王有些臉紅。

    眼下不比平時,事關兩人的姓名,安雨咬了咬牙,將那些私人情感拋之腦后道:“脫衣服吧。”

    兩人脫下衣物、互換衣服。

    ……期間不知是怎么,靜默無言。

    安雨拿過晏清緒的衣物套上——一股清淡的幽香撲鼻而來,應當是他平時用了什么熏香。

    兩人的身高差了些,她穿晏清緒的衣服大了些,不過看上去還好。

    可晏清緒那邊倒是出了岔子。

    ——他骨架大,有些套不上。

    那紅衣是裙裝,有些修身,腰部更是貼著安雨量身打造的。

    “來。”

    安雨穿上晏清緒的衣物,拿著那小匕首,手起刀落再加上撕扯,直接把紅色裙裝改成了露臍裝。

    “這樣便能穿上了。”

    一直溫言溫語的晏清緒看到這身衣服,終于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

    “肩膀那里估計還是緊一些……不過這樣你才能穿上。放心,西域王子平時的穿著也露臍,這樣更像。”

    看出了晏清緒的猶豫,安雨道。

    晏清緒閉了閉眼。

    他若能成功回到華朝,當即便上書懇請圣上出兵把北部蠻族給滅了。

    順便懇請頒布一條西域使臣來華朝不得穿如此……傷風敗俗服裝的禁令。

    ……

    這件經(jīng)過安雨改良的紅色裙裝終究還是上了晏清緒的身。

    穿上之后,倒是意外的……美艷。

    安雨挑了挑眉——這晏清緒平時看上去像是個文弱書生,身體線條露出來倒是……意外的有料嘛。

    因為身高原因,裙子被晏清緒穿上后前胸拉低,他胸前那漂亮的線條若隱若現(xiàn)。

    腰部露出,腹肌一覽無遺。

    晏清緒本來就生的白,這紅色倒是也意外的適合他。

    在月光映照下,這人就像是……美麗與力量的結合,大紅的裙裝露出白皙的皮膚,確實是視覺盛宴。

    安雨點了點頭,有些不合時宜地想道——嗯,是那種會被路上的山賊搶回去當壓寨夫人的程度。

    ……

    “對了,還有這個。”

    安雨上前,把自己臉上的白布取下,照樣圍在了晏清緒臉上。

    她又上前把晏清緒的發(fā)髻散開,黑發(fā)如瀑般散下,因為被束起的緣故,那黑發(fā)還帶著點兒卷。

    “嗯,如此這般就更像了。”

    晏清緒:“……”

    他換完衣服后就異常沉默,看來是需要時間來緩一緩。

    安雨也沒閑著,她把自己的頭發(fā)束起來,再把臉上的妝容蹭掉,還沒忘從地上抹一抹灰往臉上蹭一蹭。

    ……

    “若是一會兒蠻子進來,我又是誰?”

    她穿著晏清緒的衣物,一看就是華朝人的裝扮。

    蠻子興許會如同他們猜測的那般放過西域王子,但十有八九不會留她活口。

    晏清緒皺起眉來,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茬:“我定不會讓他們害你。”

    “難說。”安雨輕輕嘆了一口氣。

    “安姑娘放心,倘若他們真要殺你,我也不會獨活。”

    安雨:“……”

    不是,她也不是這個意思。

    本來心里的想法與“既來之則安之”相同,倘若那些蠻人真要對她下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們兩個人被綁過來,能活一個是一個。

    能讓晏清緒逃回去,告誡皇城北部蠻子的陰謀是最好。

    可被晏清緒這么一說……聽起來怎么那么像殉情?

    安雨岔開話題:“我們如此偽裝行不行?”

    “我們已然盡力。”

    晏清緒說得對。

    借著月光,安雨看見地面上似乎有個什么東西在發(fā)光。

    她上前,撿起。

    發(fā)現(xiàn)是那枚銅制信物。

    ……

    兩人被綁蓋因此物,若有機會回去,安雨一定告誡西域王子平時要看好自己的東西。

    “你拿著。”她把手里的東西遞給晏清緒。

    換好衣服后,此時晏清緒是“西域王子”,這東西自然是應該他拿著。

    “安姑娘……”晏清緒似乎還在為安雨擔憂。

    她出言打斷道:“萬一要是有懂西域話的混在他們里面,那豈不是糟糕了?”

    他們二人都是華朝人,外表做做樣子還可以,若是蠻子真的有備而來,那才叫糟糕。

    “我倒是會幾個西域詞匯……”晏清緒被安雨帶過來,道。

    “唉……”安雨嘆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了。

    沒過多久,門突然響了。

    兩人立刻噤聲,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門被打開,黑暗中兩人什么都沒看見,頭上突然被套了東西。

    ——看來來人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誰。

    幾句聽不懂的話響起,迅速被人打斷:“別說話,別讓他們聽出來你們的身份。”

    來人看來不只一個人。

    “嗯?他們的繩子怎么開了?綁上。”

    ……

    千辛萬苦搞開繩子的二人很快又被五花大綁。

    悉悉索索的聲音——安雨側耳聽著,來人似乎在說悄悄話。

    很快,那個會華朝話的人開口。

    ——“嗯,沒事,這西域王子不懂漢語……不過你們綁過來另外這個人是誰?華朝人?”

    第104章 出城

    來人先是檢驗了一番晏清緒,安雨能聽到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

    “找到了——這不就是那西域信物么?”說話的人“嘿嘿”笑了兩聲,似乎是十分得意。

    伴隨著那搜身的聲音,安雨還聽見晏清緒說了幾句西域話……聽語氣,應該不是什么好話。

    原來他說的會幾句是這個意思……

    果然,外語臟話永遠是最好學的。

    ……

    “這個人是誰?華朝人?”那聲音如此道。

    安雨心中一緊,心道果然,她的身份受到了懷疑。

    緊接著,又是一陣輕聲說話的聲音。

    安雨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具體內容,短暫過后,只聽那道聲音道:“哦……在宮里順手綁來的啊……”

    ……

    “沒什么用,殺了吧。”

    安雨心里一涼。

    剛才她幾次三番打斷晏清緒說話,便是因為她想到了其中利害。

    若她是蠻族人,潛藏進宮中綁了兩人出來,其中一個是西域王子,另一個自然會殺掉。

    無論那“另一個人”的身份是什么。

    若是華朝中的重要人物,有一日這西域王子僥幸被找回去,還能從中散播謠言。畢竟兩人被綁走,也不一定是誰殺掉了另一人,活下來的那個是西域王子,他同樣有嫌疑成為兇手——否則為什么活下來的是他呢?

    若是綁來的兩人都是西域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另一人跟西域王子的關系越是親密,這人越是要殺。

    反正說的是華朝話,這西域王子只會把仗算在華朝人的頭上。

    無論如何,這場綁架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挑起西域和華朝之間的仇恨,而殺掉她,百利無一害。

    從一開始,這場在皇宮中發(fā)生的綁架就充滿了不懷好意。

    利用西域王子的身份,打破西域和華朝這么多年來的友好相處——方才,安雨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不過在聽到“殺了吧”的時候,她還是心頭一涼。

    沒有人不想活下去。

    她“前世”遭遇車禍,不知道得到了怎樣的機緣才蘇醒在這個朝代。但上天給了她又一次生命,安雨自然珍惜。

    只是命運從來不由人。

    眼看著店鋪有起色,她便陰差陽錯地被卷進了這樁事情之中。現(xiàn)在她的命握在對方手上,任她求生意愿再如何強烈,都沒有任何用處。

    晏清緒……又何嘗不是呢?

    ……

    聽完自己的“死刑”通知,安雨的大腦飛速運轉——此時說些什么、編造出什么樣的身份可以讓對方放過自己呢?

    她想來想去,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一個死局當中。

    ——對方只要西域王子一個,所以無論另外一個人什么身份、說了什么,最保險的方式都是直接殺掉。

    尤其在“這個人”,也就是她自己身穿華朝衣物,很有可能能聽懂他們在說什么的情況之下。

    ……

    怎么辦……怎么辦?

    這算是安雨第一次毫無還手之力的面對死亡,如此威脅前,大腦前所未有的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該怎么樣來保住自己的命。

    恍惚之間,她感受到了向自己襲來的刀風。

    在向她揮來的那一刻異常明顯,安雨的冷汗都下來了。

    ——這股冷汗是完全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在這個瞬間,她覺得自己被綁在身后的手心發(fā)麻,全身脫力,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自己這就要死了嗎?

    安雨閉了閉眼。

    但下一刻,身上傳來重壓——有人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安雨的頭上被蒙了布,視線一片漆黑,但她鼻尖聞見了一抹淡香——那是晏清緒身上的味道,和她自己此刻這身衣服的味道如出一轍。

    悶響。

    ——“媽的快停手!”那個會說華朝話的人氣急敗壞道。

    “……?”

    晏清緒替她擋了嗎?

    “怎么回事!你不是拉著他嗎?他全身都被綁住了你怎么讓他動的?”

    “@#¥%¥#!”

    安雨聽見晏清緒用西域話說了些什么,語氣激烈,像是在痛罵對方一般。

    做戲做的還挺真實。

    ……

    晏清緒蓋在她身上,可能人在這種緊要關頭感官異常敏銳,她甚至能感受到晏清緒猛烈的呼吸和心跳。

    “動作快點!把他拉開,時間不夠了,趕緊把那人解決掉!”

    那會說華朝話的語氣逐漸不好起來。

    也是——在宮中將兩人綁出來,現(xiàn)在安雨雖然不知道他們身處何處,但應該還在京城之中。

    這伙人應當要趕在宮里人發(fā)現(xiàn)、封鎖京城之前把西域王子弄出京城。

    屆時若是宮里發(fā)現(xiàn)了不對,封鎖了京城,這群人就插翅難飛了。

    ……

    “草!你們兩個人都弄不住他?”那人的聲音靠近了,似乎也在下手。

    安雨能感受到晏清緒在做什么事情,但她雙手被緊緊束縛住,動彈不得。

    “把他打暈!——啊!媽的,這西域王子是什么瘋狗?”安雨聽到那人慘叫道。

    身上的重量一下子輕了,安雨聽到了晏清緒的粗聲喘息。

    下一刻,她便被一個人緊緊抱住。

    ——與此同時,鼻尖傳來了血腥氣。

    晏清緒受傷了?

    安雨皺起了眉頭……聞這味道,傷受得還不輕。

    “來不及了!天要亮了!不搞了,快把他們兩個弄上車!弄不了他就把他們綁一起!我看他這次還能怎么搞!”

    那個說華朝話的人氣急敗壞道。

    本就被五花大綁的安雨身上多了個晏清緒,兩人之外又被捆了一圈繩子。

    這下確實是嚴嚴實實了。

    ……

    安雨心情復雜,內心滿是擔憂。

    但有那會華朝話的人在場,她也沒辦法出言詢問晏清緒怎么樣。

    ——若是如此,必會露餡。

    ==

    另一邊。

    皇宮之中,兩人失蹤的事情被迅速壓了下來。

    最先理清事情的是二皇子殿下。

    他晃晃悠悠地趕到自己皇兄面前,在場的還有同時來要人的魏太師和晏國公。

    “怎么回事?”二皇子吃完宮宴,晃到御膳房來找安掌柜,想多討一杯氣泡水喝,沒想到就遇上了這樣的場面。

    大皇子對著自己皇弟,皺著眉頭講清了現(xiàn)在的局面。

    他自然是擔憂,好友子儀在這宮里憑空不見,生死未卜。

    “宮里的侍衛(wèi)少了一隊?那隊人什么特征?”

    “有宮里的小公公見了,說是看上去比尋常宮衛(wèi)高大。”

    二皇子用消瘦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這倒是有意思,我方才過來的時候還聽說,那西域王子落水后在偏殿換下濕衣,忘記把自己的隨身帶著的銅飾拿出來,現(xiàn)在正托人找呢。”

    大皇子皺眉,聞言道:“這兩件事情有什么關系?”

    二皇子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那陪同西域王子換衣服的小太監(jiān)說,當時西域王子落下銅飾,他曾給了剛出門的晏清緒,托他轉交。”

    “……”

    “沒想到這晏清緒轉交著轉交著,自己的人也不見了。”

    晏國公聞言道:“二皇子殿下的意思是……犬子失蹤與西域王子的銅飾有關?”

    旁邊的魏太師插嘴:“那小安失蹤也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二皇子搖了搖頭,似乎是遺憾:“唉……沒想到安掌柜也失蹤了,本來還想找她討一杯那勞什子氣泡水喝喝呢。”他很快又掛上笑臉,問現(xiàn)場眾人:“今日西域王子穿了華朝服飾,倒是和華朝人一般,你們不覺得安掌柜穿那一身大紅大金,有幾分西域的味道嗎?”

    “這……”

    “!”大皇子最先反映過來,“難道……”

    二皇子也沒問自己皇兄知道了什么,憑空附和道:“是,對啊!那身材高大的衛(wèi)兵聽起來就不像是我華朝中人,聽起來像不像北部那些蠻子呢?”

    大皇子殿下臉色變了:“此時非同尋常,傳令下去,立刻封鎖京城,盤查可疑人員,本宮這就去稟報父皇。”

    “別忘了讓西域王子呆在宮里,這消息可不能傳出去。”二皇子在旁邊漫不經(jīng)心地提醒,“若真是蠻子來綁人,出了宮發(fā)現(xiàn)自己綁錯了人……那晏家公子和安掌柜還能有命在嗎?”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變。

    以晏國公和魏太師為甚。

    “二皇子殿下,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魏太師臉色沉下來,表情嚴肅,不復往日里的輕松。

    二皇子慢悠悠地捻了一顆桌子上的櫻桃往嘴里送,伸手用細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因為聰明。”

    “……”

    ……

    這日破曉時刻,京城四門初開不久,城口來往通行的百姓還沒有多少。

    從宮中緊急撥出來的四隊騎兵朝著四個城門疾馳而去。

    城東城門。

    領隊高舉手中旨意,在即將靠近城門時便大聲疾呼:“圣上旨意——嚴守城門,只進不出!!!嚴格盤查魁梧人士!!!”

    門口的城防兵得令,立刻半閉大門。

    在門口等在出入城門的百姓驚了驚——中秋剛過,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與此同時,京衛(wèi)紛紛被叫起,全副武裝在京城中展開搜查,上面有旨,任何邊角都不能放過。

    ——沒人注意,城東城門外,一輛剛被放行的茅草車滿滿當當,似乎車上分量不輕。

    車夫揮繩,那拉著車的馬長鳴一聲,朝著更遠的地方走去。

    第105章 上船

    安雨和晏清緒被綁在了一起,來人又給他們倆套了一個巨大的麻袋。

    “等等,把他們的嘴塞住,省的他們亂喊。”安雨聽到那人道。

    麻袋又被撤下來,有人動作粗魯不管不顧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塊布。

    對方塞布的時候很小心,將二人頭上的麻袋掀到鼻子位置,直接堵嘴。

    安雨在晏清緒懷里,對方也不扯開人了,直接把手插進來塞布。

    看來對方是十分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便坐實了晏清緒的猜測。

    倘若被綁來的人是西域王子,說不定還真著了他們的道。

    不過倒也有好處——西域王子的眼睛是碧色,這一點幾乎京城人都知道,眼前這幾個“綁匪”通過一塊信物就認定了晏清緒是他們要綁的人,又因為心虛不想讓他們倆看見他們的樣子,倒是失去了看“西域王子”眼睛驗明真?zhèn)蔚臅r機。

    這室內昏暗,再加上此時外面也沒有多少光,估計連晏清緒頭發(fā)是什么顏色的都看不清楚。

    安雨嘴被來人掰開,直接塞進來一團破布。

    ——那布又臟又臭,她甚至覺得自家抹布都沒有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

    被堵住嘴后,眼前一黑。

    麻袋又套上了。

    對方真是萬分謹慎。

    麻袋又來了,照著兩人劈頭蓋臉一照,便再也看不見外面的光景。

    ……

    緊接著,安雨感覺身體一輕——她和晏清緒兩人都被抬了起來。

    能一下抬起兩個人的重量,蠻人果然是蠻子,力氣不小。

    “吱呀——”

    聽著聲音,像是關著兩個人的屋子門被打開了。

    包裹兩人的麻袋是由無數(shù)細小的孔縫組成,透過那些縫隙,安雨感受到了蒙蒙的光。

    安雨不知道他們二人被打暈后過了多久,也不知道二人醒來后在那個房間“互救”又畫了幾個時辰,看現(xiàn)在這情形,外面應該天快亮了。

    拂曉時辰,光才慢慢地滲透出來。

    京城的四門不是十二個時辰都開放,現(xiàn)在應當是開城時分,這些蠻子才想著盡快將他們轉移。

    “砰——”

    下一刻,她和晏清緒被重重摔在了什么東西上。

    安雨的背后是晏清緒的胳膊,連頭都被他小心地護在了懷中,雖然有震蕩感,但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她在這一瞬間,聽到了晏清緒的悶哼。

    那聲音微弱,但是被安雨捕捉到了。

    ……

    “嘩嘩”的聲音響起來,聲源正是包著兩人的麻袋。

    ——他們此時正在被什么東西埋起來。

    安雨如此判斷。

    隨著那東西的覆蓋,本來透著點兒光的麻袋又昏暗下來。

    那東西細長、輕,極其像是稻草。

    待到那聲音停止,安雨感覺到自己又身處在黑暗之中。

    如果他們真是被藏在了稻草里,外面一層麻袋頭上一層麻袋,那確實是再看不到什么東西了。

    然后是像馬車一樣的顛簸。

    有什么東西在載著他們在走動。

    眼睛看不到東西,耳朵倒還能聽見。

    他們之前應該是被關在了一個院子里,運他們的車從院子里駛出來到了街道上。

    此時應當是很早的清晨,街上聽起來沒有幾個人,但也有百姓偶爾的交談聲。

    安雨意識到自己和晏清緒在被送出城的路上。

    一旦出了京城……他們就更沒有辦法脫困了。天高海闊,誰知道這群蠻子要把他們送到哪里去?

    要是求救,就是得挑現(xiàn)在。

    可盡管她很想發(fā)出聲音,嘴巴被抹布堵住,用盡全力也只能發(fā)出類似“嗚嗚”的聲音來,那聲音再被自己上方成堆的草垛一遮掩,能傳出去的音量微乎其微。

    根本沒人注意到這輛拉著稻草的車上還裝著兩個人。

    ……

    “干什么的?”

    “官爺,出城運稻草。”車夫道。

    這是已經(jīng)到了城門口。

    車里的兩人極力發(fā)出聲音,對方卻像是沒聽見一般。

    他們還嘗試一起滾動,力圖發(fā)出動靜。

    安雨二人不知道的是,那檢查板車的官兵與車夫對視一眼,簡單查完通關文牒便放行了。

    被運出城時,安雨和晏清緒似乎還聽到了身后京城士兵縱馬而來的聲音……

    “圣上旨意——嚴守城門,只進不出!!!嚴格盤查魁梧人士!!!”

    ——可惜那聲音離他們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疲憊,困倦。

    安雨本來就忙了一晚上宮宴,精神疲憊,方才醒來和晏清緒又一起處在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tài)中。剛才聲嘶力竭地呼救也沒有獲得任何的幫助,耗費了僅剩的精力。

    去那燒著的屋中找小蘭時,她身上多多少少挨了些擦傷。

    現(xiàn)在在這顛簸的板車中,身上的疼痛感愈發(fā)明顯。

    更要命的是,安雨很困。

    又疼又困,她覺得自己只要合上眼皮就會一睡不醒。

    但是不能睡。

    現(xiàn)在的處境沒有人想讓她活,她若是睡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在睡夢中被人悄無聲息的殺了。

    本來就是待宰的羔羊,若是睡了過去,豈不是變成了隨便可殺的死豬?

    口中被堵者破布,安雨沒有辦法咬上舌尖,只得用被綁在身后的手。

    指甲深深地扎進手心中,力求保持清醒。

    ——她有點擔心晏清緒。

    即使安雨現(xiàn)在頭上套了麻袋,她仍舊可以隱隱約約聞到血腥味。

    方才晏清緒為了保住她,不知道受了什么樣的傷……

    她受得傷不多,都難受至此,更不用說晏清緒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雨一直處在“半夢半醒”間,她實在太疲倦了,精神游離。

    但理智又告訴她要清醒,所以一旦聽見什么動靜,那根繃緊的弦又會強迫她短暫地清醒。

    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多久。

    不僅是困了,饑餓的感覺也隨之而來。

    ……

    天漸漸黑了下來。

    這離安雨和晏清緒兩人被綁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一夜一天。

    拉著稻草的馬車緩緩停在了一個小碼頭邊。

    這里停著一艘船,還有幾個人蒙著面站在岸邊。

    “到了?人在里面吧。”

    “沒問題,一路都很順利。”

    “行。”

    “快把他們抬上去。”

    “他們?不是一個嗎?”蒙面人疑惑。

    “別問了,有變故,趕緊行動。”

    ……

    任憑路上如何疲倦,馬車停下這一刻兩人都猛然驚醒過來。

    他們能感覺到蓋在兩人身上的稻草被移動。

    ——隨后被移動的東西是他們的人。

    同樣是被抬起來,這次懸空的時間不算短,然后被放在了什么地方。

    能聽到水聲……

    他們應當是被放在了船上。

    “小心點兒。”

    “沒事兒,船主那邊交代過了么?”

    “放心,打點好了。”

    ……

    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

    能聽到最后一聲朦朧不清的聲音似乎是“把門鎖好……”

    四周重歸寂靜,除了隱約的水聲,安雨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得想辦法脫困——

    她動了動,隨后沮喪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和在板車上一樣被動。

    畢竟她和晏清緒仍舊是那樣被綁在一起,連嘴都被堵住,交流都沒有辦法。

    忽地……她感覺自己身子底下也不是那么平坦。

    似乎是有什么東西放在他們下面,有些硌。

    木棍?

    或者是什么類似木棍的東西?

    感覺上這東西沒有鋒利的邊……用不上。

    正在安雨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她感覺到身上晏清緒用力了一下。

    “呼——”

    ……?

    嘴里的布弄開了?

    她“嗚嗚”了兩聲,在詢問。

    “安姑娘……別著急。我頂了一路,才把這破布弄開。”

    安雨“嗯”了一聲,算是應和。

    “稍等,我看能不能用咬的把我頭上的麻袋弄下來。”

    ——“嗯”。

    她的耳邊響起了微小的聲音,從聲音大概能聽出是晏清緒咬著頭上的麻袋一點點挪動位置脫困。

    那蠻子給他們簡單套了麻袋,或許是想著兩人嘴被堵住了,又或許是因為時間緊急,也沒有用繩索封口。

    ……

    漫長的等待。

    等到安雨快要昏昏沉沉睡過去時,她頭上的麻袋被人動了一下。

    似乎是晏清緒咬住她麻袋的一角,在往上脫。

    安雨配合地低下頭,方便晏清緒動作。

    大麻袋里空間狹小,兩人又被緊緊地綁在一起,配合著頗費了一番力氣,安雨頭上的麻袋才一點點被弄開。

    “呼——”

    兩人四目相對。

    安雨在黑暗中看見了晏清緒的臉。

    目光熠熠,額角還有留下來干涸的血跡。

    “別動,我?guī)湍惆巡既∠聛怼!彼犚婈糖寰w道。

    他的聲音低啞的不像話。

    全身被綁著,對方現(xiàn)在能動的只有嘴。

    晏清緒低頭湊上來,咬住了安雨口中的布。

    安姑娘在他懷中,他側著頭低垂,方才咬住。

    鼻尖相擦,她看見了晏清緒近在咫尺的睫毛。

    濃密,根根分明。

    安雨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了幾分。

    可惜,眼下若是別的場景,說不得多幾分旖旎。

    “……”

    “呸。”

    布被取下來,安雨側頭“呸”了一下。

    那布確實臭,都不知道方才晏清緒怎么下的口。

    ……

    “你怎么樣?受傷嚴重嗎?”安雨小聲問。

    兩人被綁在一起,挨的極近。

    ——“有些疼。”她聽見晏清緒道。

    作者有話要說:

    安雨:他在撒嬌嗎?

    第106章 迷藥

    晏清緒此時和往日里在安雨心里留下的印象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這人一開始給她的印象就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之后不過是因為炸雞的味道才對她另眼相待。

    縱使轉變,安雨仍舊覺得晏清緒透露的那股“我覺得你家的炸雞很好吃”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高傲”。

    可現(xiàn)在……

    這人帶著點兒啞嗓說自己疼的樣子,怎么想怎么和之前的樣子大相徑庭。

    ——晏清緒,你的面孔還挺多。

    安雨一時之間啞然。

    她被晏清緒抱在懷里,把頭垂下來正好是晏清緒胸口的位置。

    ……

    他胸前對襟呈現(xiàn)“V”字,肌肉半露不露。

    仔細想想,這還是安雨昨晚給晏清緒“精心裝扮”的,為了從形象上更加貼近西域王子一些。

    頭上套著麻袋的時候不覺得,現(xiàn)在兩人頭上的麻袋被取下來,依舊是這個姿勢。

    安雨便……有些尷尬了。

    繩索綁得緊,安雨最自然的姿勢就是靠在晏清緒的身上。

    可若是如此……

    她的思維只走偏了一霎,緊接著便被濃重的血腥味吸引。

    光線昏暗,安雨皺著眉頭端詳,才發(fā)現(xiàn)晏清緒身上有傷。

    ——從頸部到胸口。

    安雨忽地響起還沒出京城,在那小黑屋里自己要被對方“解決掉”的時候。

    晏清緒是直接上去用自己身體擋的嗎?

    ——怪不得,那聲音說什么“快停下”,饒是對方收了手,晏清緒身上仍然留下了這樣的傷痕……

    竟真是拼了命也要保下她嗎?安雨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那傷顛簸了一天,傷口處已經(jīng)不流血了。

    晏清緒穿的是紅衣,與血液顏色相近,安雨用下巴蹭了一下衣料,這才發(fā)現(xiàn)那材質的感覺變了。

    ——明顯是浸透了血又干掉的樣子。

    “……癢。”有些悶的低啞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身上的傷好重……你是傻子嗎?”安雨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接著這句話泄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情緒的源頭是哪里。

    可能是因為身處險境、性命堪憂,又或者是因為那幾個綁錯了人的傻子蠻人,又或許是因為晏清緒那么不管不顧地救她,在身上留下了如此深的傷口,今日整個路上還一聲不吭,連哼一句都沒有。

    條件如此簡陋的情況之下,他到底知不知道人命脆弱如紙?

    感受到了安雨的怒氣,晏清緒卻無聲地在黑暗中扯開了嘴角。

    “別擔心,這傷口看上去唬人,實際卻不深。”

    看這染透衣料的血,還說自己傷的不深,安雨真是不知道在晏清緒的概念里什么樣的傷才算是“大傷”了。

    “你怎么不說?”

    “嘴里被塞上了布,安姑娘,你要我怎么說?”

    安雨:“……”

    倒是她把這回事兒給忘了。

    “不是致命的傷,在下自幼習武,熬得住。”晏清緒的聲音在安雨頭上響起。

    她還能感受到晏清緒胸腔的輕微震動。

    安雨沉默了一瞬,悶聲道:“傷不致命,失血夠致命了。你我在路上一天都未進食,今晚怕是也可能滴水不進。”

    她還好,這大個兒的傷員可該怎么辦呢。

    “……”

    “你要是疼的難受,就不用胳膊使勁了。”安雨能感受到,晏清緒怕壓到她,墊在她身體下面的胳膊一直在用著力,多少撐著他自己的身體,“我不怕壓,你胳膊要是麻了就緩緩。”

    也不是到晏清緒是吃什么長大的,這都多長時間了,這胳膊還能使上勁。

    不麻嗎?

    “安姑娘,你……在關心我?”

    安雨:“……”

    “在下心里歡喜。”

    她語氣十分無奈:“晏公子,這都什么時候了,能不能先把兒女私情放一放?”

    低低的笑聲響起,安雨聽見晏清緒的聲音道:“就是在這個時候才能說出口,死里逃生,苦中作樂,沒什么放不下說不出口的。再不說點兒什么,若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豈不是虧了?”

    “……別說喪氣話。”

    她早該知道,晏清緒這人能落得“毒舌”的評價,口齒和頭腦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想不到這晏公子在攻人心防上倒是挺會自學成才。

    還以為這人不知道人喜歡聽什么樣的話……現(xiàn)在倒是知道這人會在這種時候讓人對他硬不起心腸來。

    安雨話是說了,但聽完晏清緒的話,倒是不怎么想“針鋒相對”了。

    更何況這人還是為她受的傷。

    “困嗎?”安雨聽見晏清緒問他。

    “……嗯。”

    能不困么,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路上就算不受控制地睡下去,也是精神高度緊張的淺眠,一秒做十個夢,累得要死。

    難怪現(xiàn)代刑訊中有不讓人睡覺的酷刑,這實在是太痛苦了。

    “一路上你都沒睡著吧,稍有動靜便一個激靈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

    “我們如此之近,安姑娘動一下我自然能感覺到。”

    “你說我一路上都沒睡著,那你想必也是,否則為何知道我醒了會動一下?”

    “是。”晏清緒承認了,隨后道:“疼,讓在下十分清醒。”

    安雨:“……”

    這人到底是想讓她放心還是想讓她擔心?

    前腳說自己沒事兒,中間來了個“苦中作樂”,現(xiàn)在又委委屈屈喊起痛來。

    男人心,海底針唄。

    自然——“委委屈屈”是安雨自己腦補的。

    她覺得這個形容詞真是十分貼切了,這個嘴上說自己沒事,又老提自己的傷口疼的晏清緒,像極了那種搖著尾巴非讓主人摸摸自己的小狗勾。

    終于逮到了主人看過來的機會,便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撒嬌”。

    也不管場合是不是合適。

    她無語,打算逆著毛搞一把:“疼點兒好,能保持警惕。”

    晏清緒:“……”

    ……

    “安姑娘,我的傷口好像流血了。”

    “你說的是哪里?”

    “胸口的傷,又開始疼了。”

    “沒有流血,你多心了,我看著呢,今天一天過去已經(jīng)結痂了。”

    “……我說的不是胸口,感覺錯了我的背上好像也有傷。”

    “那就愛莫能助了,晏公子你也知道,我們現(xiàn)在被綁在一起,我也動不了。”

    “……”

    晏清緒沉默了。

    安雨卻悄悄笑了一下,她似乎體會到了方才晏清緒說的。

    如今這個處境之下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反而拋卻了一切顧慮。

    什么店鋪、什么以后,那都不是現(xiàn)在想的。

    放空一切在險境里斗嘴,倒是還挺有意思。

    ……

    兩人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

    安雨告訴了晏清緒自己背后似乎是有一根木棍。

    她想不到利用的方法,說不定晏清緒有辦法。

    這人胳膊如此強壯,應當是個練家子兒,說不定有什么“解題”新思路。

    “安姑娘能感覺到那木棍的頭兒在何處么?”晏清緒問。

    “我試試,你配合一下我。”

    “好。”

    兩人一起移動,安雨用背部感知。

    “啊,好像找到了。”

    “嗯,我也感覺到了。”

    晏清緒的手臂在安雨背后,也有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幫助,那木棍的一頭是尖頭。

    就像是劈開來的柴火,一頭的木材被另外一塊柴火帶走,這塊兒就只剩下了個尖兒。

    “有點兒脆。”

    “慢慢來,安姑娘往這邊挪挪,我看能不能隔著麻袋抓住它。”

    有了尖頭兒,用這木頭劃破麻袋再磨開兩人手上的繩子就變得有了可能。

    “好。”

    安雨道。

    ……

    現(xiàn)在兩個人有的是耐心,她聽見“沙沙沙”摩擦的聲音,是晏清緒開始行動了。

    良久。

    “好了。”

    “打開麻袋了?”

    安雨有些驚喜,沒想到這木棍這么有用。

    “不是,磨開了一個小口。”晏清緒道。

    “那……”

    “足夠了,能讓這尖頭兒進來,便能磨上綁住我們的繩子。”

    “好。”

    安雨看不到背后的情況,現(xiàn)在這情形就只能靠晏清緒了。

    一時間,耳邊不斷地響起了“沙沙”聲。仔細聽,周邊的水聲也進入了耳中。

    似乎船已經(jīng)開動了,整個屋子連同兩人都晃晃悠悠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晏清緒在,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一路上都極力克制自己不要睡過去的安雨現(xiàn)在的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

    摩擦聲停了。

    安雨閉著眼,努力提出最后一絲清醒問道:“繩子磨開啦?”

    “不是……安姑娘,你聞到了嗎?”

    “……什么?”安雨想睜開眼睛,但是此時的眼皮如千斤重,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好像……有點……香?”

    晏清緒聽她這聲音嘆了一口氣:“是香,這是……迷藥的味道。”

    手里的動作不是他想停的,而是他發(fā)現(xiàn)手上的動作不受控制的遲緩下來——連思考的速度也是。

    “唉……”他長嘆了一聲。

    昏迷前的最后一個動作,晏清緒努力抱著安雨翻動身體,將兩個人被綁在一起的“整體”努力翻側。他們還是面對面,不過不是一上一下,而是一左一右側躺在地上。

    這樣的話——

    他暈過去之后應該就不會壓到安姑娘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7章 信物

    “怎么回事?”大皇子殿下聽到殿外傳來的喧鬧聲不禁皺眉。

    身邊的侍從見此狀況,急匆匆去宮門看發(fā)生了什么狀況,不一會兒小跑著回來向大皇子匯報道:“大皇子殿下,外邊是西域王子想進來,被攔住了。”

    大皇子聞言有些無奈。

    自從宮宴那晚上出了事后,他們大概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便封鎖了消息,對外迅速封鎖京城城門,差京中城衛(wèi)仔細搜尋,希望能找到失蹤的安雨晏清緒兩人。對內嚴格保守秘密,將西域王子連哄帶騙地勸在宮里居住,盡量不要露臉。

    如果事情真是二皇子那日所預料的那般,宮里混進了北部蠻子的細作,那萬一西域王子在宮里亂跑被發(fā)現(xiàn)了,那蠻子們定會知道自己綁錯了人。

    屆時若是傳信出去說真正的西域王子尚在宮中,晏清緒和安雨的境遇只會更糟。

    可……西域王子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但實際上應該是察覺到了些什么。

    今天已經(jīng)來了好幾回了,就是要見大皇子。

    ……

    熏香燃燒的差不多了,短短地插在香爐之中。裊裊上升的淡煙化作氣味,籠罩在整個殿內。

    大皇子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書案上敲擊了幾下,耳邊還是殿門口鬧哄哄的聲音。

    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西域王子這么鬧下去。

    且不說這樣的聲音很吵人,也很容易引人注意。現(xiàn)在他們在明處,那可能存在在宮里的細作在暗處,放任會大大增加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

    可若說到中止西域王子的辦法……

    大皇子在思考如果把真相告訴西域太子會有什么弊端。

    從那日圍獵的事情來看,這位西域太子應該對那位叫做安雨的掌柜挺感興趣,若是把事情全盤告知,西域王子應當會配合。

    王子這邊配合,他們在宮內“裝樣子”也會裝得更加順利。

    但是……

    那西域王子不太按照常理出牌,大皇子多多少少有些顧慮。

    “大殿下。”侍從進來通報。

    “怎么?”

    殿門口的聲音似乎弱下去些,大皇子側耳聽了聽,確實聽不見方才那嘈雜且聽不懂的西域話。

    “魏淮延魏大人求見。”

    大皇子聞言捏了捏眉心道:“讓他進來吧。”

    他就說怎么西域王子聲音小了,原來是搬了救兵。

    小魏大人來了,“聽不懂”便不再是借口了。

    ……

    小公公垂首,挪著小碎步進來,身后跟著個相貌俊朗的青年人。

    那青年一身藏青色官服,官府邊沿印著淺色的仙鶴印花。

    來人正是小魏大人魏淮延。

    “大皇子殿下。”魏淮延拱手。

    “小魏大人。”大皇子點頭。

    “殿下,西域王子一事……”

    “這事說來復雜。”大皇子還沒想好,打算先表面上糊弄一下,就聽見小魏大人道——

    “來龍去脈在下已經(jīng)聽父親說過了。”

    “……”

    的確,昨晚魏太師也在場,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知情者之一。

    真行,當時說了要保住消息,這位轉頭就跟自己兒子和盤托出。

    “魏太師……真是效率高啊,哈哈。”大皇子道。

    他心里吐槽,面上兒還是得說點好聽的。

    “殿下,在下認為應當同西域王子講明事情真相。西域王子天真赤誠,說不定會在此事中幫上些什么忙。”

    大皇子聞言,心中又動搖了些。

    天平的兩側動了動,朝著“告訴西域王子”一側又偏了偏。

    之前那些畢竟是他自己的想法,華朝和西域這么多年來關系友好,歸根結底他與西域王子并不熟悉。

    可魏淮延熟悉。

    小魏大人做事情沉穩(wěn),大皇子殿下是放心的。更何況魏淮延是一路陪著西域使團進京的官員,他既然勸大皇子做下這個決定,自然有他的理由。

    況且聽剛才那對話的意思,魏淮延應當是已經(jīng)知道這一遭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在這個前提下,小魏大人仍舊給出了這樣的建議……這正是大皇子心中動搖的理由。

    “若是西域王子知道了此事,會不會對我華朝心生間隙?”大皇子問出了心里最深的顧慮。

    他話說的并不清楚,但是魏淮延明白了。

    西域雖然和華朝交好,但畢竟算是“異族”。

    大皇子能問出這句話,說明他是在擔心涉及到種族之間的矛盾,西域人不會相信他們的一面之詞。

    就算是相信了,但凡有一縷懷疑的可能,都會影響到兩族人未來的交往關系。

    ——若換位思考,華朝人去西域做客,突然人被限制在宮中。西域人說是因為北部蠻族從中作梗,想要謀害華朝皇子的情況下,十有八九華朝皇子會懷疑這只是西域人的一面之詞,只是為了離間另外兩族的關系。

    于是大皇子另一層很深的顧慮是——若是自己說了真相,但是被西域王子認為是華朝的計策,那可是得不償失。

    畢竟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板上釘釘?shù)淖C據(jù)能證明,那蠻人在宮中出現(xiàn)過、并且綁走了晏清緒和安雨兩人。

    所以能瞞住這邊解決掉一切禍事是最好的選擇……但現(xiàn)在就棘手的便是西域王子根本不受控制。

    或許是因為魏淮延同是華朝人,他一下便明白了剛才大皇子那句話中隱含的“顧慮”。

    “陛下放心,西域王子非心思……繁多之人。”魏淮延話到嘴邊,還是選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好聽的詞兒。

    大皇子聞言點點頭。

    他轉過身去,在自己的書案前來回踱步。

    魏淮延沉默地等在一邊,他知道,需要給大殿下時間來做決定。

    大殿下停下步伐的時候,幽幽地看了魏淮延一眼,隨后把手背到了身后道:“罷了,孤信你。”

    魏淮延沒說話,只是鞠了一禮。

    “讓西域王子進來吧。”

    大皇子如此道,身邊站著的侍從得令,十分有眼力見兒地快步去了殿門口。

    ……

    片刻后。

    “@#¥#!@#¥¥#?”聽完來龍去脈,西域王子側了頭,跟西域使臣道。

    使臣翻譯:“王子說,你們的意思是說,因為拿著王子的圓環(huán),安掌柜被當成是王子被北部蠻族抓走了?”

    大皇子點了點頭:“對,還有晏子儀。”

    “@¥?”

    “王子說,那是誰?”

    大皇子:“……正是前兩天同王子比試射箭的那位公子。”

    “@¥#@#!@#¥@@……”

    “王子說,原來是他啊!”

    后半句使臣被小魏大人使了個眼色,并沒有翻譯出來,因為西域王子后半句說的是:射箭和身法那么強,怎么就被人打暈了呢……

    ……

    王子又問了幾個問題,大皇子也在解答。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坦誠相待,就不該有隱瞞。

    “是,我們封鎖了京城,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他們。”

    “沒錯,令王子等在宮中少露面就是想讓奸細以為他們綁走的是真的西域王子。”

    “線索?目前還沒有什么能找到人的線索。”

    “關于成功解救他們的把握……說實話不大,若是他們倆已經(jīng)被綁出京城,那便如同大海撈針,難辦。”

    西域王子聽完這些回答,皺眉思考了一下,隨即突然興奮起來。

    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事情一般高興地朝著西域使臣說著些什么。

    那西域使臣的表情也有些驚訝,朝西域王子問著些什么。

    ……

    “他們在說什么?”大皇子問魏淮延。

    小魏大人不是也懂西域話嘛。

    “……回陛下,他們說的太快了,在下聽不懂。”

    ……

    待到兩人嘀咕完了,那使臣轉過身來對上兩雙好奇的眼睛,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剛才忘了些什么。

    “大殿下,王子說,他們西域的信物是彼此之間有感應的,從另一塊兒信物那里可以感知到安掌柜他們在哪里。”

    “哦?”這的確算是好消息了,大皇子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那能感知到他們在哪里的另一塊信物在哪里?”

    ……

    “在西域。”

    ====

    安雨醒來時短暫地怔了幾秒鐘,隨即整個人都繃了起來。

    ——她沒有忘記方才昏過去之前,晏清緒說的話。

    有迷藥。

    她猛地抬起頭,卻聽到了一聲悶哼。

    ——是晏清緒。

    他們還保持著暈過去之前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兩人外面的麻袋被打開了。

    “嘶——”

    安雨撞得猛,直接磕上了晏清緒的下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安雨也因為這力道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沒想到安姑娘的頭如此硬。”

    “……”

    “別這么緊張,我們被迷藥迷暈了,對方就是借著我們暈倒的時候進來放吃食,順便給我們解開繩子。”

    “解開繩子?”

    “是啊,否則我們也沒法吃,他們受人所托,也不會盡心盡力到肯喂我們吃飯。”

    “那我的手怎么依然不能動?”

    “安姑娘,自然不能把我們手上的繩子都解開,這樣怎么算綁架?解開的也就是綁著你我的繩子。”

    “……”

    安雨動了動,發(fā)現(xiàn)晏清緒說的果然對,緊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問。

    ——“既然你我的繩子已經(jīng)被解開了……晏公子你怎么還與我貼在一處?”

    晏清緒:“……其實,我也才剛醒。”

    作者有話要說:

    晏清緒:我這么說你能相信嗎?

    第108章 同樂

    兩人現(xiàn)在側躺在地面上——這是被迷暈之前,晏清緒特地調整好的姿勢。

    安雨往后一躺,兩個人的距離便被拉開了。

    ——果然,綁著兩個人的繩子已經(jīng)被解開。

    她是剛剛醒來沒錯,但是晏清緒可不一定。

    就憑方才安雨問的那幾個問題晏清緒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就可以判斷出來。

    “……剛剛醒過來,腦子還不太清醒。”似乎是怕剛才自己的話安雨不相信,晏清緒又重復了一次。

    “那晏公子既然剛醒,是怎么知道綁著我們二人的繩子已經(jīng)打開了的呢?”

    “額……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可以動了。”

    “那為何小女子醒來的時候,晏公子依舊離我那么近呢?就像是繩子從未被解開那般?”

    “……”晏清緒被問住了。

    嘴上說說騷話就算了,“知道繩子已經(jīng)解開了但是看見安姑娘還沒有清醒,覺得靠近一點,安姑娘會更有安全感”這種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他是喜歡安姑娘,但自認為還是挺要臉的。

    更何況,看著心儀的人就在眼前,晏清緒也說不出來想要靠近的理由。

    喜歡就已經(jīng)是全部理由了。

    ……

    晏清緒回答不上來,安雨也不追問了。

    她畢竟是人,不是什么木頭。

    晏公子那并不隱晦的情意她自然了然于胸,方才那話只不過是……又逆著毛擾亂了一下非要裝些什么的大狗勾罷了。

    有人拽著明白裝糊涂,她安雨自然要制裁。

    ……

    麻袋和繩索解開,一下變得能活動起來。

    雖然兩人的上依舊有繩子,但比起之前那樣一點兒都不能動的情形實在是好了太多。

    安雨此刻就可以坐起來了。

    雖然她的雙手仍然被反綁在后,雙腳也被綁著,但“做起來”、“站起來”這種程度的活動還是可以做到的。

    ……

    “咕嚕——”本來不大的聲音在這個密閉的小空間中異常清晰。

    安雨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那聲音無疑是從這里發(fā)出的。

    “噗。”還有人在黑暗中笑出了聲。

    不是晏清緒又是誰?

    緊接著,又是一聲“咕嚕——”

    肚子因為饑餓發(fā)出了聲音。

    這次不是安雨的肚子。

    “噗。”

    安雨原樣笑了回去。

    晏清緒:“……”

    ……

    安雨靠著墻艱難地站起來,那“頂”就壓著她的頭頂。

    晏清緒比她高上一些,估計在這個狹窄的房間中是站不起來的。

    兩人知道自己是被運上了船。

    “這里應該是下面的船艙”,安雨瞇著眼打量了一下周圍亂七八糟的東西和明顯的灰塵道:“還是放雜物的那種。”

    此時晏清緒也坐起來。

    “看樣子這里并不適合在下活動,我們的食物還是靠安姑娘了。”

    門口很明顯擺著兩個碗,船上偶有顛簸,倒是沒影響這兩只碗的穩(wěn)定。

    安雨知道晏清緒說的是事實,倒也沒計較。繩子綁住了雙腳,倒是可以靠著“左右蹭”艱難前行。

    待到了那兩只碗前,她才看見碗里的東西——

    一個碗里放著水,碗邊的地面上還有濺出來的水漬。

    另一只碗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室內昏暗,從安雨這里看過去,那碗中放著一個黑乎乎的餅子。

    個頭挺大,但只有一個,邊上也不知道是被咬了還是掰的,少了一個小角。

    她就地坐下,對著那兩只碗嘆了一口氣。

    ——活了兩輩子,確實沒吃過這種不太清楚原料的黑餅子。

    “晏公子。”安雨道。

    “嗯?”

    “我們還是把彼此先解開吧。”她說。

    這給他們松開彼此繩子的人應該不是之前那伙兒人,完全不了解這兩個人超乎常人的繩子破壞技。

    只要給他們機會,什么樣的繩子都能給你解開!

    “……”晏清緒聞言沉默了一下,眼里噙著笑意道:“好。”

    ……

    片刻后。

    安雨“挪”了回去。

    此時兩人正背對著背,用手去觸摸對方手腕上的繩結。

    “怎么樣?”安雨問。

    “大概清楚了。”晏清緒道,“感覺這打結的人隨便一綁,只是用力了些。”

    “嗯……感覺船上的人不像是和那些蠻人一伙兒的,極有可能是收錢辦事。若是那群蠻人,就算是親自喂食也不會把我們的繩子解開,而且……”安雨談起了自己的想法。

    “嗯?”背后傳來晏清緒的聲音。

    “若蠻人還在船上,把我們迷暈后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進來把我殺了。”

    的確,這是安雨推理的最重要依據(jù)。

    在京城里時是因為時間不夠,兩個人暈過去那么長時間,醒過來后自己不僅毫發(fā)無傷,屋子里還放了吃的和水。

    這怎么想……怎么都覺得是看著他們的人換了。

    “安姑娘聰明,的確,若是之前那伙兒蠻人,也不會簡單粗暴地給你我綁這么容易解開的繩子。”

    晏清緒說著,手上沒有停止動作。

    “合理懷疑,蠻人把我們放在船上,是交代了什么人替他們關著我們,因為涉及到蠻人和華朝的爭端,他們給錢的時候也沒有多說。”安雨被解著繩子,還在思考。

    她在思考,這蠻人為什么不上船……

    “是了,能讓他們交給別人而自己不上船的原因……八成是這條船要走大河的官道。”晏清緒倒是解開了安雨的疑惑。

    “啊,若是如此,一切倒都解釋的通了。”

    蠻人一開始打的就是綁架西域王子,嫁禍華朝的算盤,自然要規(guī)避掉一切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

    而水運雖說能到更遠的地方,若是在水面人遇到官船被檢查,出了破綻逃都沒有地方逃。

    逃不逃走是次要的,被發(fā)現(xiàn)就全盤皆輸。

    “這倒是我們的機會。”

    ……

    說著,安雨只覺得手上一松——她的繩子被解開了。

    “多謝。”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只覺得麻木不堪——手腕的位置被綁了太久,甚至出現(xiàn)了青紫的勒痕。

    安雨轉過來,道了句“別動”,便開始幫晏清緒解開繩子。

    被解開的雙手比被綁住的靈活多了,還能用眼睛看著解。安雨解開繩子的速度比晏清緒要快上許多。

    兩人雙手脫困,各自解開了腳上的繩子。

    片刻后。

    兩人對著面前的黑餅子和清水,相對無言。

    “生死攸關的大事兒,晏公子。”安雨提醒他自己方才說過的話。

    晏清緒:“……”

    安雨看著他嘆了口氣,道:“你過來,湊近些。”

    晏清緒:“?”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他還是聽話的湊近了些。

    只見安雨的手湊近了他的腰。

    “安姑娘……雖然我不反對你趁人之危……”

    “想多了。”安雨白了他一眼,從他那件紅色裙裝的腰封夾層里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白紙包。

    晏清緒:“……”

    ……

    那白色的紙包打開,赫然是一塊兒麻薯月餅。

    ——比正常的扁了一些。

    “怪不得我總覺得這衣服有些緊……”晏清緒的眉眼中帶著笑意:“怎么,安姑娘平時喜歡在上帶些吃食?”

    “這你別管,吃不吃?”

    “吃,當然吃。”

    安雨面無表情地把手里的麻薯月餅掰開,分給了晏清緒一半。

    她才不想說,這月餅是晏清緒救了落水的小蘭后,自己在御膳房熬姜湯的時候打算送給他的……

    當時小蘭突然進了門,她隨手將這麻薯月餅藏在了腰間,倒是沒想到現(xiàn)在能成為兩個人救命的口糧。

    嘖,便宜他了。

    安雨咬了一口麻薯月餅,咀嚼時抬頭看了眼晏清緒。

    這人落魄至此還能給人感覺出一副“公子”樣來,明明穿著“露臍裝”紅裙,頭發(fā)也披散下來,上還有傷口滲出來的血跡,

    可他蒼白的手指拖著那半塊兒麻薯月餅往嘴里送時,不露齒的小口咬下……怎么看怎么覺得這人并沒有搞清他們二人目前的狀況。

    ——至少沒有完全搞清楚。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雨的視線,他抬起頭來,朝著安雨笑了笑。

    “謝謝安姑娘的款待,月餅很好吃。”

    安雨:“……”

    她似乎這才想起來,宮宴開場不久,自己走到湖邊便和安雪說上了話,而沒多久小蘭落水,晏清緒就趕了過來。

    待落水事件平息,晏清緒隨著公公去換衣服……不久便又出了那走水的事情。

    救人、被綁架接踵而來。

    盛大的宮宴舉行了一晚上,而晏清緒也算是因為她,沒能吃上一口月餅。

    ……也不知道這筆帳該算在誰頭上。

    晏清緒喉嚨微動,咽下了第一口月餅。

    他道:“差點兒就忘了。”

    安雨:“?”

    晏清緒捏著月餅的手伸了過來,湊到安雨面前。

    他俊朗的臉上帶著笑,低聲道:“中秋快樂。”

    安雨:“……”

    她想說,今天已經(jīng)不是了,中秋是昨天。也想說,這都是什么時候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快樂不快樂?還有,我們一人就半塊兒月餅,還都被咬了一口,作什么“干杯”的架勢呢?

    ……

    可她都沒說。

    安雨看著晏清緒帶笑的眼睛,又看了一眼他手上拿著的那半塊兒麻薯月餅。

    鬼使神差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用自己的那半塊兒和他的那半塊兒碰了碰。

    ——“……同樂。”

    她聽見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

    第109章 來了

    “還喝嗎?”

    兩人吃完月餅,喝完水,安雨拿著手里的碗道。

    晏清緒擺了擺手。

    安雨點點頭道:“你過來些。”

    “怎么?”晏清緒疑惑,問話的同時已經(jīng)朝著安雨湊近了些。

    “我看看你胸口。”

    “……安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晏清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別想多,我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晏清緒聞言松了一口氣,心情卻有些微妙——他自己這時倒也沒明白自己那一絲“微妙”緣由為何。

    “我還好,這水還是省著些。”

    “水他們還會送,你要是因為傷口感……傷口惡化昏迷了,我可沒法帶著一個不省人事的逃出去。”安雨道。

    晏清緒猶豫了一下,道:“我自己來便好。”

    安雨表面驚訝道:“怎么,你背上傷口的也能自己來?”

    能夠得到?長臂猿?

    “……麻煩了。”

    他最后還是低聲道。

    條件簡陋,能用以利用的東西不多。

    安雨簡單用水清理了晏清緒身上的傷口——那血痂實在是不干凈,之前關押兩人的屋子便布灰塵,套著兩人的麻袋更是骯臟不堪。

    這樣的傷口若是不處理,在如此臟亂差的環(huán)境內,再加上兩人沒什么可以補充體能的食物和水,若是一旦感染化膿……

    晏清緒要是倒下了,安雨還真不容易帶著兩個人脫困。

    兩個人成功的概率直線下降。

    這自然不是她想看到的。

    清理結束后,安雨從自己身上的內襯——其實也就是晏清緒的衣物上,撕下了幾塊兒白布。

    簡單地幫晏清緒包扎了一下。

    “堅持一下。”她道。

    “安姑娘,在下要堅持到什么時候?”似乎是覺得安雨的話有意思,晏清緒開玩笑似地來了一句。

    “自然是堅持到我們逃出去……不會太久了。”安雨如此道。

    雖然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底氣,但繩子都解開了,離逃出屋子還遠嗎?

    ==

    時近黃昏,晚風悠然吹過湖面。

    寬廣的湖面水光粼粼,遙遙地,似乎還聽到朦朧的歌女歌聲。

    一艘大船上亮起燈來,黃色的光亮與天幕交相輝映。

    悠長的歌聲從船上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杯子的碰撞聲、嘈雜的交談聲。

    琴弦彈出的樂聲飄蕩在湖面上。

    沒人知道,表面上熱鬧的船上,還有兩個正在艱難求生的人。

    ……

    船艙最下層的狹小雜物間。

    距離兩人吃完月餅,又過去了將近一個白天。

    若是此時看管他們的人過來,便會發(fā)現(xiàn)無論是之前綁的繩子和之后他們重新綁上的繩子都已經(jīng)被解開了。

    安雨和晏清緒正在聽著船上的聲音。

    ——一邊暗中觀察一邊撬鎖。

    “果然,這個時候船上最為熱鬧。想來那些人也暫時不會注意到我們。”安雨道。

    之前透過隱隱的光線,晏清緒和安雨猜測那時是白天。

    白天的時候,船停了幾次。

    兩人感到不少震蕩聲,應當是船上上了不少人。

    解困的晏清緒便猜測,他們很有可能上了一艘“酒船”。

    酒船,是有人掏錢包下船,宴請人們上船游玩的。

    而此時船上的各種聲音也隱約傳到了兩人所在的小室中,這更加驗證了晏清緒的推斷。

    ……

    “我本以為北部的蠻人綁錯人已經(jīng)夠蠢了,沒想到這船上收錢辦事的人更蠢。”晏清緒在旁邊道。

    安雨笑了笑,很快垮下了臉來。

    “不行,這東西塞不進去。”

    她用來撬鎖的工具是從頭上簪花中拆下來的,那是一小節(jié)銀制的首飾,一頭兒有小尖兒。

    這是兩個人找遍全身后,最適合撬鎖的工具了。

    晏清緒伸手過來:“給我看看,說不定這東西還有救。”

    他手勁兒大些,說不定可以改造一下撬鎖工具。

    “八成沒救了。”安雨搖搖頭,如此說道,但還是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晏清緒。

    晏清緒:“……”

    安雨臉上忽然有了笑意:“我倒是想起,我們被放到這里的第一天,是不是晚上被用了迷藥?”

    晏清緒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船上的人比蠻人們要輕視他們一些,但還是謹慎的。

    每日來給他們送一次吃食和水前,應該都會往里面噴迷藥。

    待到確認他們被迷倒之后,再放水和食物進來。

    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

    忽地,晏清緒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安姑娘閉氣能閉多久?”

    安雨:“……”

    一分鐘,撐死了。

    誰能想到穿到古代還要考驗閉氣能力呢?

    她被晏清緒提示了,船上的人噴完迷藥后,一定會等待一陣時間再進來。

    安雨本來想著趁這個機會出去,結果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果然是因為這處空間過于狹小,空氣也不流通……

    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些、說出一些平日里不會的東西。

    ……

    頭上拆下來的首飾也不能撬開門鎖,她的想法細聊之后又不太可行。

    兩個人恢復了自由身,這一道破破爛爛的門卻闖不出去。

    這和安雨想象之中明顯不一樣。

    ……

    “還有水嗎?”

    安雨有些沮喪之時,聽見晏清緒出聲問道。

    她側過身拿起一邊的破碗,這里面的水兩個人喝了一些,給晏清緒清理傷口又用了不少,本來小破碗就沒有多大,能盛的水不多,經(jīng)過兩輪的“消耗”,現(xiàn)在……

    感覺碗里就是“濕的”而已,碗底淺淺的一小層,都不知道夠不夠倒出來。

    “基本沒有了。”安雨一邊說一邊把碗遞給晏清緒,道:“做什么?”

    晏清緒道:“閉氣時間不長,也有解決的辦法。”

    他接過碗來,在門旁邊靠著坐下。

    或許是因為牽扯到傷口的緣故,安雨聽到他暗暗“嘶”了一聲。

    安雨剛想說“你怎么樣?”,又覺得自己與晏清緒同被困在這里的時日自己問了太多次“他怎么樣、還好嗎”諸如此類的話。

    像個老媽子。

    身處如此險境,就不必一次又一次問沒有用的問題了。

    不說每一次晏清緒都會回答她“還好、沒事”,就算是有事,條件所限她也不能做什么。

    “怎么解決?”她問。

    與其“虛假”的關心,還是趕緊想辦法和晏清緒逃出去為佳。

    “安姑娘,方便的話,再從內襯上撕兩條布條可以嗎?”

    “好。”

    安雨依然照做。

    也虧她從左相府中出來后,做飯做了些個時日,手勁有所增長,否則現(xiàn)在撕布條都費勁。

    “給。”

    昏暗的空間中,安雨依稀能看見晏清緒把布條放進了碗中。

    碗中水少的可憐,布條放入多少可以濕潤一些。

    “用濕潤的布條圍住口鼻防止迷藥滲入?”安雨問。

    “安姑娘聰明。”晏清緒道。

    安雨:“……”

    聰明什么?

    這部就是火災消防常識嗎?

    這她都想不起來。

    缺氧,一定是因為缺氧。

    ……

    “給,安姑娘。”晏清緒將第一個布條沾了水,遞給安雨。

    安雨接過來的時候一頓:“你怎么辦?”

    那碗里還有多少水她很清楚,也就是水珠“掛碗”的程度,晏清緒把第一個濕潤的布條給她,那第二個……

    她這個布條把碗擦干了,晏清緒那個……頂多是沾上點兒濕氣的程度吧,和干布條差不了多少。

    那玩意兒能阻止迷藥嗎?

    他們之前隔著兩層麻袋都被迷倒了,現(xiàn)在這布條就一層,豈不是更不行?

    “碗里還有些水。”晏清緒說。

    “水氣吧。”安雨道。

    晏清緒聞言笑了起來:“安姑娘果然有意思,說話也這么……風趣。”

    “現(xiàn)在是說我的時候么?”安雨反問。

    “放心。”

    晏清緒將手里的布條放進碗里,在碗里蘸取漏網(wǎng)之水珠:“在下自小習武,對迷藥的抵抗力比安姑娘高一些。更何況……我會閉氣。”

    “能閉多久?”

    “很久。”

    安雨:“……”

    你在說什么?你自己清楚嗎?

    “安姑娘不必過于擔憂,在下這塊布也可以抵擋一些迷藥。”說完,晏清緒似乎還怕她不信,將自己手里的布條遞了過來。

    安雨上手一摸……

    居然還挺濕的。

    兩人的布條只有中間都沾了水,看來晏清緒是知道重點照顧口鼻。

    行吧。

    ……

    兩人戴上了布條,在黑下來的小屋中等待送飯的人自投羅網(wǎng)。

    “應該快了。”

    安雨點點頭:“聽著熱鬧的聲音,今晚上船中應該有什么湖宴,這些送飯的人若是不想忙上加忙,應該會在船上晚餐開始之前解決掉我們這里的事情。”

    晏清緒點了點頭。

    他的唇色愈發(fā)蒼白,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太想浪費。

    ——所以之前撕下布條,也是由安雨來的。

    “晏公子。”安雨叫了一聲。

    晏清緒聞聲,朝著她看過來。

    黑暗之中,她能看見對方清亮的瞳孔。

    “等我們出去,打暈船上的看守,吃香的喝辣的。”

    晏清緒笑了笑道:“好。”

    一股奇怪的味道傳過來,兩人看向門口。

    絲絲白眼從門下的小圓孔中飄出。

    晏清緒用口型無聲地朝著安雨說了兩個字。

    ——“來了。”

    第110章 干活

    船上負責看管兩人的船工果然如同安雨和晏清緒所預料的那樣,會在這場船上宴會正式開始之前,來“照料”他們。白色的迷藥透過門下的小孔,源源不斷的蔓延在了屋子當中。

    上次是在麻袋當中聞到了奇怪的味道,這次兩人就躲在門旁,看著那白色迷藥緩緩從門下進入。

    安雨捂緊了鼻子上的白色濕布。

    這種方法并不能阻擋百分百的迷藥進入鼻腔,但只要作為一道屏障,能阻隔掉絕大部分迷藥進入人體,那就已經(jīng)算是成功了。

    隔著手和濕布,她能聞到上次那股迷藥的味道微乎其微。

    兩人躲在門后,知道下迷藥的人與他們不過一門之隔。

    此時室內除了迷藥進入的“呲呲”聲,還有門外人小聲的交談走動聲。

    “動作快點,那邊要開始了。”

    “哎,你放心吧,能趕上。這迷藥噴完我就進去。”

    另外一個人似乎是不贊同:“你沒聽到雇主說的嗎?這兩個人挺危險,要等到迷藥完全生效之后,你才可以進去。”

    “哎喲,你放心吧,我干這行已經(jīng)多少年了,像這種雇主說的話我都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次,他們不就是害怕自己這人有什么閃失嗎?要說危險你就說那倆瘦弱的跟猴子似的人有什么危險的?再說了,上一次我們進去不是一樣把他們的手腳都綁住了嗎?再加上這迷藥……嘿嘿,我說萬無一失也沒說過頭兒吧。”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別磨磨唧唧的了,這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想去看美人,我還要去看美人呢,趕緊把這邊結束。”

    “好吧……”

    “你要是這么擔心就別在這呆著了,對了你先去畫舫上幫我占個座,別等到一會兒這邊事完了我過去,連個靠近點的好位置都沒有了。”

    另外一個人似乎還有些遲疑,但是被這噴迷藥的人連聲催促,最后還是拖著腳步聲離開了。

    黑暗之中,兩人將門外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自然也聽見了門外兩人此時只剩一人的消息,也得知這人打算噴完迷藥直接進門。

    安雨和晏清緒對視一眼,點了個頭。

    ——不是吧不是吧,這運氣有點過于好了。

    她安雨的確是倒了霉才被錯認成西域王子綁架走,又一路顛簸被放在了這艘船上,但自從在船上醒來之后,兩個人的運氣就出奇的好。

    所預測的事□□事都對,所期望的局面總會發(fā)生。

    這是上天給他們的補償嗎?

    ……

    噴完迷藥后,周圍一片靜默。

    安雨不知這布條能阻隔掉多少迷藥,便放緩了自己的呼吸。

    減少自己的氧氣攝入量自然也能降低迷藥要進入血液循環(huán)的概率。

    很快,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響起。

    聽起來像是轉動了一下,門鎖開了。

    兩個人迅速無聲地貼墻而站。

    屋中剛剛噴過迷藥,經(jīng)過短暫的沉淀,迷藥落下。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人影走進來。

    這個室內昏暗,沒有任何光源。進來的男人也看不清屋里的人在哪里,只是先把手里的兩個碗放進了屋中央,然后才“咦”了一聲。

    原來是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屋里的兩個人……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屋里原本墻根的位置是安雨和晏清緒將之前兩人身上的麻袋團成一團偽裝的“人形”,在這種看不清東西的情況下,確實第一眼看上去的人誤以為那里有人。

    那人放下碗離那麻袋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麻袋不是人。

    “吱呀。”就在這時,那人聽見了門被關上的聲音。

    他倉皇轉頭對上了兩道人影。

    張口欲叫卻被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下一刻,一道手刀干凈利落了打暈了這個人。

    ……

    這或許就是輕敵的代價。

    安雨看上去還有些遺憾:“要是進了兩個人就好了。”

    他們可以換上這人的衣服出去,要是進來兩個人,剛好他們一人一身。

    “安姑娘想開一點,只是進來一個人更容易對付。”

    “當然當然。”

    安雨就是嘴上說說,兩個人現(xiàn)在其實都算是強弩之末,能弄倒一個人已經(jīng)是相當不錯了。

    “來你先脫衣服。”

    晏清緒:“?”

    安雨見他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也回敬了一個疑惑的表情,道:“怎么,晏公子難道穿女裝穿上了癮,不舍得換?”

    “……不是。”

    安姑娘尖牙利齒。此番,他倒是給領教了個全面。

    江城人都稱他毒舌,在晏清緒看來,其實安姑娘在這方面的造詣也不恐多讓。

    ……

    “你動作怎么這么慢?不是說弄完了馬上就過來嗎?我在這跟你占坐兒占了半天也不見你的人影……”聲音由遠及近,聽著是剛才那個中途離開的人來找這個被他們打暈的船工。

    “哎,你怎么還把門鎖上了,這么謹慎嗎?”這人走到了門前,伸手拉了拉門,發(fā)現(xiàn)被鎖住了。

    他掏出自己的鑰匙,門鎖被轉動。

    “吱呀——”門再次被打開。

    “我跟你說話了,你怎么也不搭理我?”這人推開門,就見自己同伴的背影,站在屋子里背沖著門口,不知道彎著腰在做些什么。

    “……這人這么快真暈了呀?”這人見同伴不搭理自己,目光倒是被一邊地上的人吸引了,那人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裝,不省人事的樣子。

    “你昨天不是說這人長得還挺好看嗎?那我也看看長得什么樣子。”他蹲下身來站在地上昏迷的人旁邊,將地上的人從背朝上翻到了面朝上。

    “……看不太清臉欸。”

    此時外面天黑,連透進來的光源也沒有了,確實不太能看得見屋里的景象和人的面孔。

    這人又湊近了一些。

    但當他真正看起來地上躺著那人面容長什么樣子時,心中驟然一涼。

    這這不就是他那個要進來放吃食的同伴嗎?

    那么剛才他看到的那個背影又是誰?

    他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栗起來,額頭上也緩緩流下了幾滴冷汗。

    他緩緩轉過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同伴的背影。

    那背影也在轉身,極慢的轉身。

    一邊煎熬他一邊緩慢的向他露出自己的真容。

    “嘭……”

    一聲悶響。

    他沒能看到那人的真面目就直接被打暈了。

    ——還有能和他同伴躺在一起的待遇。

    ……

    “還挺好,來了一個又送成一雙。”

    安雨拍了拍手,扔下了手里的木棍。

    坐在房間中央的人員轉過頭來,正是晏清緒。

    “稍等,我也換上他們的衣服。”安雨道。

    ……

    片刻后,兩個被打暈的人躺在地上,一個穿著一身破破爛爛,被撕的七零八落的衣服,一個穿著一身明顯小一號的紅色裙裝。

    紅色裙裝之前穿在晏清緒身上,別有一番風味,能露出他驚壯的腹肌和胸肌來,哪怕被安雨撕成露臍裝的樣式,也絲毫不減穿上之人的魅力。

    但眼下就不同了。

    那船工穿了一身紅色的裙裝,白花花的大肚皮卡在中間。下半身的裙子也不是能完全穿上去,不上不下的卡在了中間。

    倒是顯得另外一個穿著晏清緒零落衣服的人更體面一些。

    ……

    “走吧。”

    換好衣服的安雨彎腰把一排銅制鑰匙掛在了自己的腰間。

    “好。”晏清緒應聲。

    安雨猛地站起身來,卻感到了一陣頭暈惡心。四肢在這一瞬間不受控制,頭昏昏沉沉地朝下載去——晏清緒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

    “安姑娘!”

    有了晏清緒的攙扶,安雨穩(wěn)了穩(wěn),這才開口道:“沒什么……應該是有點兒低血糖,再加上剛才吸入了一些迷藥的原因所致。”

    “……低血糖?”晏清緒疑問。

    “就是吃的少了。”安雨簡單粗暴的解釋。

    幾乎兩天沒吃什么東西,此時她要是活蹦亂跳才有些奇怪吧。

    ……

    “我們走。”

    門很快被鎖上。

    鎖好門轉身,兩人沿著樓梯走上去,隨著他們往上走,喧嘩的人聲不斷灌進了耳中。

    從門里出來的時候安雨還有些擔心——他們是換了衣服,但是難保會被船上的人識破。這船上的人應該有數(shù),更何況船工應該就那么幾個……

    當時晏清緒倒是安慰了她一句……說“沒關系”?

    這怎么能沒關系,不是關乎于兩人能不能成功逃命的大事么!

    ……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安雨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她沒有想到古代能造出這么大的船。

    甲板上的面積很大,到處都是捧著東西來來去去的船工,那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和他們兩人所穿差不多。

    更讓她驚訝的是這畫舫上仿照園林建筑所做的房屋、屋頂。

    極盡豪華。

    三層的華麗畫舫,雕梁畫柱,燈火通明。

    船上歌舞聲不絕于耳,還有酒杯交錯的喧嘩聲、下人們來來往往的嘈雜。

    ……

    確實沒什么人注意到剛從下面上來的兩人。

    而且似乎……這甲板下面的房間也不少,畫舫四角東南西北都有下去的樓梯,自然也有不同用途的屋子分布。

    “……唉!你們!”有人遠遠地朝著這邊招呼。

    安雨和晏清緒對視了一眼,心下思緒紛飛,朝著那人指了指自己,算是疑問。

    “對!就是你們倆!在那兒傻站著干啥呢!快過來幫忙!”

    第111章 溺水

    “來了。”晏清緒應了一聲。

    這船上魚龍混雜,他們兩個生面孔出現(xiàn)在這里都沒有人懷疑,想來這船上的船工足夠多。

    兩人朝著那叫他們的人那里走去,晏清緒還不忘小聲告誡安雨道:“少開口,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

    安雨點點頭。

    他的意思自然是安雨聲音是女聲,很容易暴露。

    船上的人來來往往,但入目所及確實沒有女船工。

    此時安雨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船工衣服,還帶著帽子,臉上在那小房間里蹭了不少灰,人也年紀小,并未完全長開。

    ——只要不張口說話,應該很容易蒙混過關。

    “來,你們把這幾盤點心給二樓端上去。”那人面前是一個小桌子,船上的后廚源源不斷地往這里送菜,那人忙的汗都要出來了,也沒有時間去看他叫過來的這兩個“船工”是不是不對勁。

    “是。”晏清緒應聲。

    兩人上前去接過那幾盤子點心,晏清緒拿了兩個大盤子,安雨上去端了兩個稍微小一點的。

    拿完就要上樓,上去的樓梯離桌子不遠。

    晏清緒走在前面,安雨走在后面。

    ——這樣迎面走來的人第一眼落在晏清緒身上,應當不會怎么注意到后面的安雨。

    “慢著——”

    安雨的腳剛踏上第一個木臺階,就聽后面剛才吩咐他們送東西的人喊了一句。

    她頓住,沒回頭。

    倒是抬頭看了一眼扭過臉來的晏清緒。

    晏清緒不動聲色地給了安雨一個眼神,站在臺階上轉過半身,問:“怎么?”

    只見那人皺著眉,盯著安雨的背影。

    晏清緒:“……”

    “他……”

    安雨在這幾秒的時間里迅速觀察了周圍的環(huán)境——臺階上的不高,可以直接跳到甲板上,也能直接跑上二樓。

    只要混進船工之中,找他們怎么也要花上一些功夫兒,眼下這船上很明顯在宴請客人,這人真會為了她可疑而把所有船工盤查一邊嗎?

    實在不濟,他們可以跳進水里。

    晏清緒會水,她也懂那么一點——一點就是不會被直接淹死的程度。

    安雨在現(xiàn)代時也就在游泳池里撲騰過,這種野游她還真是沒有嘗試過,不是都說游泳池和外邊的場合都是不一樣的么……

    極度謹慎的安雨在船上的人叫住他們這幾秒,腦子里閃過了無數(shù)種想法。

    她甚至還盯了一下面前這盤點心,想著一會兒要是跑路的話,多少也要從面前這盤點心里順一點兒走。

    餓了這么久,終于遇上點兒能吃的了,可不能輕易放過。

    ……

    “他……”那人皺了皺眉,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

    晏清緒不動聲色地避開那人視線,拍了拍安雨的肩。

    應當是算作安慰。

    那人又打量了幾眼,這才收回視線,看著晏清緒道:“他看上去好瘦弱,可得留神手里,別把這船上的吃食給打了。哼,若真損失了什么東西,你們工錢都不夠賠的,還得倒貼。”

    晏清緒反應很快,學著船工語氣忙道:“這您就放心吧,我們干了多少年了,一定出不了什么岔子!”

    “哼,說的好聽。”那人一撇嘴,像是見多了這么說的船工,“趕緊上去吧,別讓貴人們等急了!”

    “欸,好嘞。”

    晏清緒自然地轉過身,帶著安雨上樓。

    安雨心里松了一口氣。

    ……

    精神緊張,有些草木皆兵了。

    剛上了樓梯,走到拐角,晏清緒聽到一身悶哼。

    他轉身一看,只見安雨軟了身子朝下倒去。

    晏清緒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安雨的身體。

    “安姑娘,你怎么樣?”他小聲問。

    好在此時拐角沒有什么人。

    安雨人往下墜,手還不忘牢牢端著盤子,甚至還往上端了端,避免盤子里的點心灑出來。

    “還好……有些頭昏眼花,應當是麻藥生效了。”

    晏清緒見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里的盤子放在地上。

    ——還不忘從里面拿兩塊揣在自己衣服里。

    ……

    安姑娘,你這從掌柜的過渡到小毛賊怎么如此自然?

    從盤子里拿出來幾塊兒點心后,安雨還不忘重新把盤子里的點心擺一擺——看上去就和沒動過一樣,就是點心總量有點兒少。

    “恩不錯,量少才精致。”

    ……

    “安姑娘,你不是不舒服嗎?”

    “是啊。”安雨泰然自若地把盤子端起來道:“不舒服和我拿他兩塊兒點心有沖突嗎?”

    晏清緒樂了:“這倒是沒有。”

    說完,當著安雨面效仿了一番。

    也不知道這船上有沒有給船工準備吃食,就算是有他倆也不太敢去……說不定有人通過衣服就能懷疑兩人呢?那倒不如“自力更生”,想辦法在這滿是美食的船上自己找東西填飽自己的肚子。

    “走吧。”

    兩人藏好點心后,端著盤子往畫舫二樓的屋子里走。

    里面樂聲四起,還有女人的嬌笑聲和男人的叫好聲,熱鬧。

    看到有船工模樣的人進來放點心,也沒什么人關注。也就兩個公子抬眼瞥了一下,很快便忙著玩樂了。

    ——這倒是方便了安雨晏清緒兩人。

    把點心放下后悄無聲息的退場。

    兩人在一層甲板上找了個角落,從懷里掏出點心來。

    安雨咬了一口,感受這點心慢慢地在口中化開,道了句:“好險。”

    晏清緒也在吃點心,聞言“嗯?”了一聲。

    “幸好我們出來了,我今日居然對那黑黢黢的餅子產(chǎn)生了一絲食欲……真是罪過。”

    晏清緒輕笑,只覺得共處幾日的安姑娘鮮活起來。

    原來她這么有意思。

    或許是共處險境的原因,安雨對晏清緒的態(tài)度和平日不同起來,不再板著臉面無表情地道:“請晏公子從我的店里離開”,倒是會和他開玩笑了。

    那些玩笑也正中晏清緒的下懷,他只覺得安姑娘真是個妙人兒。

    “唉……我們這是到哪里了。”安雨嘆了一口氣道。

    兩人躺了一天的車,再加上將近兩日的行船,想也知道此時應該離京城頗遠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我們應當是在東方的玉河。”

    “玉河?”

    聽到這完全不熟悉的名字,安雨反問道。

    這朝代有一些和她認知中的“古代”相似,又有一些完全不同。好比這個“玉河”,她就完全沒有聽說過。

    “嗯……”晏清緒沉吟了一下,道:“東方的人說話方言中彎彎繞繞很多,方才我們去二樓,那些客人說話口音便是如此。”

    “所以你判斷我們在東邊?”

    “這是其一,另外能有這么大湖面、可承擔貨運的河流也不多,玉河算是其中一條。蠻人應該不會把我們放在北邊和西邊,這樣并不容易栽贓嫁禍。”

    “那南邊呢?”安雨問。

    “南邊多蜿蜒的小河,只有一條河能有這么大的湖面。”

    “哪條河?”

    晏清緒笑了笑,道:“通東南的玉河。”

    安雨:“……”

    繞來繞去很有意思嗎晏清緒?

    ……

    “你看遠處……是不是有光?”

    晏清緒吃著點心,聞言朝著安雨指著的方向望過去。

    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寬廣的湖面上被船上的燈火鋪了一層暖色的光,至于更遠處的地方……基本都是漆黑一片。

    沒有光源,應當如此。

    可此時遠處有幾點橘色跳動的光點閃爍在湖面看不見的黑暗當中。

    那光點……似乎還在朝著他們靠近。

    晏清緒皺眉,似乎是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安雨看著那些跳動的橘黃色光點,瞇起眼睛來打量。

    ——有些熟悉,答案似乎也就在嘴邊了。

    “……火把?”

    “糟了。”

    晏清緒拉住安雨道:“快藏起來!”

    “啊?”

    “那很有可能是來劫船的山賊!”

    安雨一愣,回頭又看了一眼。

    ——那光點又近了一些,已經(jīng)能看出來是有一堆人站在船頭,手里拿著熊熊燃燒的火把。

    她馬上看了一眼周圍——似乎除了他們倆,并沒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這個危機。

    ……

    “王二他們倆呢?不是留了銀子在這里占了位置嗎?”他們兩人聽見船上有人說。

    那人還一邊說話一邊從樓上下來。

    “狗子去找他們了,別著急……”

    “不好了不好了!”從下面的樓梯躥上來一個頭,身子沒完全上來,滿臉驚恐的對從二樓下來的人道:“這里頭關著的人跑了!王二他們倆都被打暈扔在里面了!”

    “跑了?去哪了?”

    “不知道啊!”

    ……

    躲在樓梯側面的兩人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敵在明,我在暗。”晏清緒道。

    等了幾秒,不見有人應聲。

    他側頭去看安雨,只見她眼神迷離,捧著一塊兒點心問他:“你吃了嗎?”

    “你這盤的我沒吃……怎么?”

    “里面……好像有藥。”

    說著,站在甲板邊上的安雨向后栽去。

    晏清緒忙伸手試圖拉住她——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撲通——”

    落水聲。

    ……

    安雨只覺得世界都清靜下來。

    那些笑鬧聲、琴聲歌聲、杯子交錯碰撞的聲音一下子被水阻隔開來。

    源源不斷的水爭先恐后地鉆進她的鼻子、耳朵。

    落水那個瞬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

    動不了。

    安雨能感覺到自己似乎在下沉,但是身體就像是被打了麻藥一般,軟綿綿的根本抬不起來。

    好累……

    快呼吸不上來了……

    她動了動手,似乎摸到了什么東西。

    下一刻,自己就被環(huán)住了。

    緊接著——唇上一暖,碰上了什么溫熱的東西。

    第112章 寒冷

    安雨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水里,四周都是不斷涌入耳中的“咕嚕咕嚕”水聲。

    落水落得突然,大腦依舊昏昏沉沉。

    或許是呆了十幾秒吧,又或許是幾十秒——她只覺得在水中下沉的過程似乎格外漫長。

    那些喧囂的聲音和畫面像是開了慢動作,緩緩離自己遠去。

    就像是某種電影的特效鏡頭。

    很快,胸口開始出現(xiàn)隱約的窒息感。

    擱在平時,安雨或許會覺得這種感覺異常痛苦。

    可現(xiàn)在迷藥入體,她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

    就像是身體變成了別人的,安雨只是一個“旁觀者”,毫無感情地感受著這一切。

    她會水,應該是可以游上去的。

    但現(xiàn)在四肢軟的厲害,連大腦中的“求生欲”都遲鈍的厲害。

    ……

    水很涼,連眼前的景象都慢慢被黑暗籠罩。

    離水面的距離越遠,能看的東西越少,畢竟只有船上的那些燈和火把才是這夜里的唯一光源。

    “嘩——”

    小小的水花聲傳來。

    安雨的眼睛半闔,聽到了這聲音。在水里的聽覺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東西,朦朧地很。

    ——不會還有人落水了把,她想。

    透著還沒完全黑下來的水光,安雨看見一團黑影朝著她游過來。

    待到黑影游近了,才將將分辨出來那是一個人影。

    ——啊,是晏清緒。

    安雨想。

    ……

    晏清緒游的很快,他面露焦急,一把環(huán)住不斷下沉的安雨。

    好涼——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明明方才兩個人還一同在船上站著,怎么安姑娘入水短短時間,身體就變得如同這秋日湖水一般冰冷?

    他心中甚是擔憂。

    眼看她面上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睛都半闔住了,四肢更是隨著水波向下沉——若是他沒有及時跳下水來,安姑娘應該已經(jīng)被帶到更深的水底去了。

    他皺起眉頭,不假思索地做了一個舉動。

    低下頭,碰上了安姑娘的唇——渡氣。

    ……

    安雨只感覺在水中,自己的唇舌被一股力氣撬開,對方輕柔且堅定。

    緊接著,氧氣便被輸送進來。

    ——還帶著一股方才她吃過的糕點香味。

    晏清緒身上很暖,那股暖意透過兩個人的肢體接觸傳到了安雨的四肢百骸。

    隨著那股氧氣,安雨感覺自己其他知覺也在隨之復蘇。

    盡管鼻子閉著氣,但那湖水仍在不斷涌入。

    與方才的濕冷腥氣不同,此時這湖水帶了一絲幽香——就像是晏清緒身上那般味道一樣。

    安雨腦中不由得出現(xiàn)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難不成晏清緒有體香?

    明明換了好幾次衣服,為什么他的身上還依然有這股味道?可見應該不是衣服上帶著的香氣,而是他自己本身的味道。

    ……

    唔,甚至連晏清緒的唇都帶著一絲甜味。

    一時之間,安雨也不知道自己是腦子抽了,還是因為迷藥的藥效,行為舉動不合常理——她仰著頭,就這晏清緒給她渡氣的姿勢,輕合齒關,咬了一下晏清緒那帶甜味的唇。

    晏清緒明顯一愣。

    很快,他渡完氣將臉挪遠了。

    ……

    如果不是在水里沒有光源,安雨應該能看見晏清緒突然爆紅的臉頰。

    但是抱著安雨的動作并沒有改變,手也沒有放開。

    ——他在帶著安雨往上游。

    說完全往上游也不盡然,安雨看了兩眼,兩人向上游的方向應當是斜上方。

    隨著向上越來越多,隔著淺淺的水面安雨能看到她掉下水的位置離兩人此時已經(jīng)有了一段距離。

    ——掉下水的位置很好認,此時那邊兒火光連天,應當是方才她和晏清緒在船上看到的那艘拿著火把來的人已經(jīng)上了船。

    那他們是決計不能回去的。

    ……

    安雨大腦中能清晰分析出此時的危機,但是沒有“危機感”。

    這應該就是藥效。

    她很想自己游,畢竟兩個人一起悄無聲息地游水總比晏清緒一個人抱著她在水里艱難前進要好得多。

    但是不行——安雨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軟綿綿的四肢。

    好在晏清緒足夠有力。

    ……

    安雨眼睜睜地看著晏清緒帶著她游離了那片“是非之地”。

    吵鬧聲、哭喊聲在冒出水面的時候往耳中鉆,那邊打的熱烈,現(xiàn)在應該還沒人注意到有兩條小魚已經(jīng)悄悄溜走了。

    兩人從水中冒頭,第一件事都是先大力呼吸了兩口空氣。

    “我現(xiàn)在沒有力氣。”安雨解釋了一句。

    要不然上一秒還在船上生龍活虎一起逃脫的人,下一刻掉進水里不掙扎,還任由自己下沉這事情多少有些奇怪。

    “我知道。”晏清緒看安雨的反應,心里基本已經(jīng)猜出來了。

    掉進水里,會水的人自然會往上游,就算不會水的起碼也會在水中掙扎幾下。

    安姑娘在水中一動不動,還一臉……迷幻,怎么看都是中了迷藥后的反應。

    看來他弄得布條還是不行,導致安姑娘現(xiàn)在如此這般。

    晏清緒在水中將安雨換了個位置。

    ——由抱在懷中換到了背在身上。

    安雨的雙臂換著晏清緒的脖頸。

    “能抱好嗎?”晏清緒有些不放心。

    “可以。”

    雖然身上沒有力氣,但是兩只胳膊都已經(jīng)被晏清緒拉到了自己身前,呈環(huán)狀——這她肯定能抱住。

    她是知覺遲緩,畢竟不是徹底癱瘓。

    “好,那我們便快些離開這里。”

    “好。”

    ……

    晏清緒的體力真是……好。

    明明兩人都一起吸入了迷藥,自己那塊布條上浸濕的水還要比他多,可自己現(xiàn)在變成了個只能被人拖著走的戰(zhàn)五渣,而晏清緒還能在水里一帶一。

    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嗎?

    之前晏清緒與自己說他……對迷藥有抗藥性?之類的意思吧,她還不信,只當是對方唬人,編了個說辭出來哄自己。

    ……沒想到,是真的。

    安雨迷迷糊糊地想著有的沒的。

    深秋的水帶著涼意,游走在她浸泡在水中的周身。

    逃脫的寒夜中,倒是只有身前人是熱的。

    ——與湖水相比,甚至有些滾燙。

    就在這種熱度中,安雨甚至感覺到了一絲“舒適”。

    迷藥猛烈,藥勁一波一波地上來。

    她最終還是沒抗住,閉上了雙眼。

    意識消失前,她倒是牢牢地記住了一件事情。

    ——雙臂緊緊地環(huán)繞住晏清緒,不讓自己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

    第113章 身無分文

    安雨做了一個夢。

    先是夢見自己掉進水里,呼吸不上來,然后便看見水中有一道人影朝著自己游了過來。

    那人游近了,分明是晏清緒的臉。

    他直奔自己而來,抱住自己后還低下頭,似乎是要給自己渡氣。就在這個時候,晏清緒的臉忽然變了——變成了一個丑陋的大魚怪!

    大魚怪臉上猙獰,兩邊甚至還有用于在水中呼吸的腮。

    奇怪的是,晏清緒變成魚怪之后,頭變成了畸形的頭,身卻還是人的身體。

    緊接著,魚怪晏清緒張開了血盆大口,猛地朝安雨頭上咬來!

    “別咬我!!!”

    安雨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是在做夢,頗有幾分劫后余生之感。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被晏清緒咬到了。

    放下心之余,她心里產(chǎn)生了一絲疑問。

    ——難道是之前在水里咬了晏清緒一口,心生愧疚才會做出這樣的夢來?

    安雨抬頭,只見篝火不遠處,晏清緒神情微妙地看過來。

    對上她的視線,對方又默默垂下了頭,停止了對視。

    ……有那么幾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

    安雨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驚醒時喊出的話。

    所以她在水里的時候是得了什么失心瘋,非要咬一口晏清緒?

    大家本來是一起逃生的革命伙伴,你看看現(xiàn)在這個局面,整的多尷尬。

    她打量四周,之間兩個人此時在某不知名岸邊。

    看來晏清緒帶著她終究是擺脫了那堆人,還游出了寬廣的湖。

    天色破曉,天空不再是看不到盡頭的墨色,而是從東方開始漸漸染上了魚肚白。

    看上去似乎已經(jīng)過了一夜,那幫人還沒有來抓他們——應當是逃脫成功?

    ……

    碎石子鋪地上,晏清緒不知道靠著什么辦法生起了一堆火。

    旁邊用樹杈子支起了一個“簡易衣架”,上面飄著兩件外袍——正是安雨和晏清緒之前在船上穿的那兩件。

    外袍還沒干,里衣倒是干了。

    安雨這樣想。

    嗯???

    下一刻,她似乎是反應過來了——里衣怎么干的???

    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額……安姑娘,在下沒有脫你的衣服……”察覺到安雨動作的晏清緒解釋,話說到這里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對,改口繼續(xù)解釋:“生起火來先把外袍烤的半干,我?guī)桶补媚锊粮蓛羯砩系乃苯臃旁诨疬吅娓闪恕?br />
    烘干這個詞好像用的也不太對,怎么說也不是的晏清緒懊惱,索性低下了頭。

    他出身晏國公府,雖然愛情觀點和旁人不太相同,但他還是懂得男女之防的……在安姑娘沒有性命之憂時,又怎么會去脫安姑娘的衣服?

    “害,別緊張,我們不也在對方面前脫過衣服么。”安雨大概聽懂了來由,見晏清緒這個樣子想著出言安慰,話里指的自然是兩人還在京城時,在那疑似柴房的地方互換衣服的事情。

    ——但是話出口變了味兒。

    ……

    氣氛仿佛更尷尬了,她明明白白地看見晏清緒映照著火光的臉泛了點兒紅。

    目光不經(jīng)意掃了下去。

    ……

    晏清緒的唇上滲出了血色……應當是她在水里咬的。

    看來當時勁兒還不小。

    ——安雨也默默低下了頭。

    臉頰滾燙,不知道有沒有紅。

    氣氛真是尷尬到了極致。

    半響,安雨開口問了句廢話:“這下,應該沒有追兵了吧?哈哈……”

    總要有一個人打破僵局。

    晏清緒也沒抬頭,看上去是認真的在火邊烘烤自己的褲子。

    “嗯……我游的很遠,他們應該找不到我們在哪里。”

    更何況,那打著火把來的船明顯來者不善,說不定收了錢看著他們二人的船工已經(jīng)沒有活口了。

    “那就好……我們現(xiàn)在離京城有多遠?”

    “如果之前在船上所料不錯,此時在東邊的話,那確實離京城很遠。”

    安雨側頭像了像:“很遠是有多遠?”

    晏清緒瞄了她一眼,側頭思考了一下道:“……縱馬疾馳,五日左右。”

    啊?

    安雨確實驚訝了。

    騎馬五天,他們被綁架出來夠五天了嗎?

    “為何要五日?中秋那夜到現(xiàn)在也未必有五日吧。”她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來。

    “陸運與水路不同,水運曲折,陸運要繞路,我們在水面上走了起碼一日半。”

    自然,這是保守估計,在那暗無天日的小房間里關著,也推測不出來外面到底過了多久。

    “那我們坐船回去不就行了?”安雨道。

    晏清緒搖搖頭:“我們身無分文,如何坐船?”

    “也是。”

    “何況我們是在水面上失蹤的,那伙兒蠻人若是不死心,應當會順著河流追查,我們不好躲。”

    安雨點了點頭。

    緊接著她又想到一個問題。

    “……我們身無分文,不能坐船……是不是也買不起馬?”

    “我們可以偷。”

    “……”安雨無言。

    “那船不是也能偷嗎?”

    “……不會駕船。”

    哦,那確實。

    不會駕船還能被船主追上,偷東西本來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是再被當場捕獲,那就太尷尬了。

    安雨看著逐漸亮起來的天色,想著兩人身無分文的情況,只覺得前路漫漫。

    他們倆怕是得要飯回去。

    “阿嚏——”合著早起的秋風,安雨大大打了個噴嚏。

    ……

    看來臉上滾燙的感覺,很有可能不只是因為心理作用。

    秋日,落水,吹風。

    那邊兒還有個十分矜持的人,把她放在火堆旁“烤干”。

    十有八九,她要染上感冒了。

    不,風寒。

    真有你的,晏清緒。

    “或許我們不是身無分文?那西域王子的信物你還帶著沒?說不定能換點兒錢。”

    “……”

    “如此場景,自然是活命要緊,什么勞什子信物,自然可以往后放一放。大不了到時候回了京城,在讓人過來贖回去。”

    再說了,蠻族人是靠著這信物才把他們認錯,待到他們改頭換面,再把這東西一賣。

    泥入大海,她就不信對方還能在諾大的華朝里找到他們。

    晏清緒聞言,覺得頗有道理。

    可他一掏衣服,頓覺不對——那西域信物不見了。

    ……應當是這次換衣服的時候,忘記把西域信物拿出來了。

    信物應該還在船上,那兩個昏迷船工的露臍裝衣物中放著。

    ……

    “沒拿?”安雨見晏清緒愣住了,出言問道。

    晏清緒點點頭,道:“無礙,我衣服中應該還有些銀子,腰帶上綁了小玉墜,應該也可以典當。”

    湊一湊,應該夠他們回京城的路費。

    “好。”

    安雨聞聲摸衣服——摸了個空。

    也不算空,這衣服里有幾個銅板。

    但那碎銀和玉墜倒是遍尋不到。

    ……

    “你的碎銀和玉墜,應該也在船上。”

    是了,她的衣服也和船上的船工換了。

    當時換衣服緊急,怕被人發(fā)覺,也要趕緊從充滿迷藥的屋子里逃出去,倒是忘記要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

    ——西域王子的信物都忘記拿了,更何況這些金錢細軟呢?

    兩人這時候倒是四目相對了。

    相對無言,誰也改變不了他們身無分文……哦不,身只有幾個小銅板的事實。

    ====

    玉河入海處,依舊是華朝境內。

    這里風景優(yōu)美,溫度比京城還要高些。大片五顏六色的花還沒有完全凋謝,合著泛黃的樹種營造出一派秋季特有的景象。

    微風拂過,比北方少了些寒意。

    玉河渡口,來往船只繁多,都在此處交匯。

    幾個看上去就比其他人高的人站在一起,盯著來往的船只。

    他們身上穿的也是華朝衣物,雖然裝扮和身邊的人沒什么不同,但是依舊可以感覺到這群人身上的違和感。

    他們沒有做什么,但是身邊的其他船夫和船工下了船都不自覺地離他們遠了些。

    還有同樣等在此地等著接親人的百姓們,躲得更遠。

    ……這群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幾個人壓低了聲音討論,他們中間還有個稍微矮一些的人。

    這倒是華朝面孔。

    若是有人靠近,應該能聽出這些人說的并不是華朝語言。

    有懂蠻族話的人在此,八成能聽懂。

    他們說的是——

    “應該還有兩日,京城那邊兒出來的人飛鴿傳書說的。”

    ……

    “希望到時候不會出什么岔子。”

    ……

    “京城那邊封鎖了,在追查,風頭緊,讓兄弟們都藏好。”

    ……

    “他們應該查不到這里來,盯緊些,別在這個時候出了岔子。”

    ……

    “接到人怎么處理?”

    ……

    “打暈了扔荒野里,別管了。看那西域人自己的吧。”

    ……

    幾人來這渡口已有幾日,探查清楚了這附近的地形和構造,是為了接到人時萬無一失。

    若是這華朝朝廷來人了,他們也有辦法借著熟悉度逃跑。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那華朝狗賊們壓根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把人弄出來了,還在城里盤查呢。

    可這幾個大塊頭兒沒想到的是,他們想要在兩日后接的人此時已經(jīng)不在船上了。

    這次從船上接人然后“拋尸”的計劃,注定是一場空。

    第114章 大蝦燜面

    兩日后。

    盤棱州是華朝東邊一個不算大的州,但好在百姓生活富饒,過的快樂。

    這里離玉河有一日的腳程,不完全算“靠水”,但吃食上多少還是沾了些河邊的光,魚蝦之類也有供應,更重要的是便宜。

    這日正值上午,街邊的小吃鋪面、食鋪隨著日頭的升起紛紛開起張來。

    今日,在小吃攤集合的地方來個了兩個新面孔。

    ——那是兩個看上去頗為年輕的人。

    女子扎著頭巾,小臉兒清秀,在那小推車后面忙活著。還有一名男子和她打扮差不多,忙前忙后地擺小桌子、小椅子供來往客人坐下。

    倒是能看出來,這男子擺東西非常不熟練,很有可能是第一次出來擺攤。

    小吃攤販本地居民們都熟悉,乍一見生面孔,免不得多看兩眼。

    ——更何況這男娃女娃長得還能挺好看。

    盡管身上的衣服看著挺樸素,甚至有些灰撲撲的,但是架不住人家臉長得好看,是吧。

    ……

    但更多的人也只是路過瞅兩眼,沒人上去問。

    ——這倆人這么年輕,又是生面孔,還指不定手里做出來的東西好吃不好吃呢。

    倒是旁邊有擺好攤的攤販見那女娃年紀小,上前搭兩句話:“姑娘,你們是剛出來擺攤吧?以前沒見過。”

    那姑娘大方地點了點頭:“是,我們初來乍到,也是第一次來這盤棱州。”

    “怪不得……聽你這口音,你們應該還不是本地人吧?”

    “對。”那姑娘沒想到對方耳朵這么靈,明明在她聽來自己說的話和對方差不了多少……

    “那你們來盤棱州是干啥的呀?”

    “……嗯,就是游山玩水,做做小生意,就當見世面。”那姑娘這么說。

    “好家伙,看你們年紀小,倒是挺敢闖的啊。”一旁一個賣水果的攤主感嘆。

    如今這市面可不太平,就算是蠻人不和華朝開展了,西域那邊兒也穩(wěn)定,可那山道上、水道上指不定有多少突然躥出來的山賊土匪之流呢。

    若是真遇上了,運氣好的損失點兒錢財,若是運氣不好,怕是連小命都要丟了。

    這倆人看著年紀輕輕一臉稚氣,膽子卻不小!

    “欸……你們賣的啥?”一個糖水鋪子的大媽問。

    “面食。”姑娘道。

    “面食啊……”有攤主嘆了一句,想著也是,面食好做,也不容易出岔子。可這街上做清湯面的可不少,百姓們來了也大多愿意吃自己經(jīng)常吃的那一家,這新來的兩個少年人看上去細皮嫩肉的,感覺也沒什么經(jīng)驗。

    那不,多少百姓逛來逛去也沒問他們是賣什么吃食的,就算有兩個問的,聽見說是面食也擺擺手走了。

    這做吃食的攤子啊,要的就是回頭客。

    這倆小年輕可能不懂該怎么做生意。

    那賣糖水的大媽是個熱心腸,見這情況對那準備著開張的姑娘道:“沒事兒女娃,要是你們生意不好,我就買一份兒嘗嘗,幫你們開張。”

    “謝謝您。”姑娘笑著應下。

    但言語之間,似乎并沒有幾分對自己生意的擔憂。

    ……

    片刻后。

    那女娃兒在小推車前擺好了碗,終于掀開了自己面前的一口大鍋。

    ——白氣籠罩,在那白氣下面混合著蝦和蒜香的味道。

    一下子,這股香味傳了出去,引得不少人吸著鼻子找香味的來源是哪里。

    那方才和安雨搭話的攤主們更是沒想到,發(fā)出了“乖乖,怎么這么香”的感嘆。

    ……

    有人被這香味吸引,揣著袖子直接走到這女娃的小推車跟前,一邊往那大鍋里瞅一邊問:“姑娘,這做的是什么啊?聞著還怪香的。”

    “大爺,這是大蝦燜面。”那女娃笑著道。

    那問話的大爺往鍋里一瞅——只見一整鍋面色澤泛黃,每一根面都浸透了湯汁。那面上方是掐頭處理干凈了的鮮蝦,蝦子旁邊圍著一圈炒好的碎蒜。

    離的近了,那香味兒更往鼻子里鉆,別提有多香了。

    口中口水不自覺地分泌起來,那大爺?shù)溃骸斑@面多少錢啊?”

    “十文錢一碗。”姑娘道。

    嗯……有蝦有面,這價格也不算貴。

    “來,給我來一碗。”那大爺說著,就從自己袖子中掏出來十文錢。

    “好嘞!”姑娘拿碗從鍋里盛面,招呼著同伴:“晏子儀,收錢。”

    擺完桌子凳子的晏清緒在身上擦了擦手,過來接了這位大伯掏出的十文錢。他從衣服里掏出來一個小布袋子,將這十文錢放在了布袋中,隨后收好。

    ——如今可不比以往,每一文錢都是他們回京城的金貴錢。

    這擺攤的二人,不是安雨和晏清緒又是誰?

    那大伯笑著接過盛好的大蝦燜面和筷子,還不忘說一句:“兩位小老板長得都好看,是剛成婚?”

    看這一個做飯一個收錢的架勢,真是配合無間,親密的很啊!

    安雨:“……”

    晏清緒笑了一下:“沒呢,大伯。”

    “您快嘗嘗我們的面怎么樣吧!今天新開張,要是好吃您幫我們多宣傳宣傳!”安雨岔開話題。

    這盤棱州的百姓們還怪八卦的,和京城百姓們有一拼。

    “好嘞好嘞。”大爺應下。

    他端著那碗大蝦燜面走到了剛擺出來的桌凳前,先用筷子把碗中的燜面攪合了一下。

    ——這碗十文錢的面用的是不粗不細的白面,面條兒此時已經(jīng)被湯汁浸透成了淡黃色,看著就入味兒。一碗面上頭還放著兩只蝦,臨出鍋前,那姑娘還在整碗面上撒上了些蔥花。

    攪合時這碗面的味道便出來了,那蒜蓉的味道配上河鮮真是香,味道都浸在了湯汁里。

    大爺攪完之后迫不及待地送到了口中,嘗了一口。

    ——嗯!好吃。

    面條勁道爽滑,沾滿了蝦的味道,這燜面的湯底應當是也用蝦熬制的,鹽分正好,再加上一些調味……咸淡正好,滿口鮮香。更不用說這蒜蓉和蔥花更為整碗面增色不少,和蝦一起燜熟去掉了蒜本身的辛辣,只余蒜香。如今就著面入口,這蒜還帶著一絲蝦的鮮味。

    再嘗嘗這碗里的蝦。

    ——嘿,一吃就知道是剛撈上來不久的蝦子,肉質新鮮不軟榻,配合著這蒜蓉更是完全吃不到腥味兒,反而多了一絲鮮美。

    按理說一碗兩個蝦子,十文錢也算公道,可大伯嘗完味道倒是覺得——一碗兩個蝦不夠吃啊!

    無論怎么說。

    這一碗才十文錢,味道如此之妙,真是值!

    ……

    旁邊有人在觀望,看見這個老伯吃上了連忙問:“老李頭兒,這面的味道如何吶?”

    姓李的大爺吃了一口,臉都埋在面碗里抬不起來了。

    他忙著吃面呢。

    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做的面有什么魔力,教人吃完第一口就上癮了,只想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

    聽見街坊鄰居問他,他頭也不抬,嘴里還塞著面道:“好吃得緊!你要是沒吃上可就虧了。”

    旁人一見這架勢,便明白這味道確實是好吃了。

    不說老李頭兒的反應,就那面的味道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當即便有人三三兩兩地湊上去。

    “一碗十文錢,諾錢給你,我也要一碗。”

    “來,給我也來一碗,讓我嘗嘗味道。”

    “嚯,這一晚份量也挺足嘛,這蝦子就給兩個?是不是有點少了?”

    安雨站在小推車后面笑著解釋:“小本生意,還請各位體諒。”

    “行吧,那我也買一碗。”

    ……

    或許是被香味吸引,也可能是因為吃上的人吃香太香。

    很快,晏清緒擺出去的幾張長桌前就坐了不少人。

    “女娃,你這是開頭彩啊!”

    旁邊,那位賣糖水的大媽扇著手里的大蒲扇道。

    如今天氣涼下來了,這蒲扇自然不是為了扇涼風,而是大媽為了驅趕那些聞著糖水而來的小飛蟲的。

    “借您吉言,”安雨記得這位大媽方才的好心,在這地方擺攤可能不久,但是多交個朋友總沒錯,她問道:“您還沒吃飯吧?我給您盛一碗嘗嘗?”

    “哎呦!這怎么好意思!”大媽連忙道。

    “沒事。”

    安雨說著,便盛出來了一碗大蝦燜面給大媽遞了過去。

    那大媽要掏錢,被安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道:“我們初來乍到,以后還要多靠您照拂。”

    這女娃看上去文文弱弱,手勁兒倒是出乎意料的大。

    大媽拗不過,只能收下。

    這面一入口,她便咪上了眼睛:“女娃,不是我說,你這手藝可真不錯,都能去京城舉辦那勞什子宮宴了!”

    有攤子上的客人聽見了,抬起頭來揶揄道:“這面好吃是好吃,也沒到王媽你說的那程度吧!那京城人多金貴啊!還能跟我們一樣吃這尋常的白面?”

    “你這是什么意思?哈哈哈,難道他們吃的是金面?”

    “那可說不準呢!”

    “哈哈哈哈哈。”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

    一時間,空氣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安雨笑著收碗筷,深藏功與名。

    晏清緒走過來,眼含笑意地看了她一眼。

    ——說出去也沒人信吧?舉辦宮宴的大廚就在你們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擺攤生活:開啟

    第115章 新面

    這天的大蝦燜面賣得很快。

    兩鍋加起來一共就三十多碗,從上午賣到下午賣了個干干凈凈。

    ——作為“生面孔”,第一天出來擺攤賣面的安雨晏清緒來說,已經(jīng)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成績了。

    眼看鍋里的面賣完了,安雨收回晏清緒遞過來的最后一個碗就開始收拾自己小推車上的東西。

    兩人的分工很明確,安雨負責做燜面和吆喝,晏清緒負責打雜擺桌椅板凳和收拾殘局。

    自然,晏少爺可沒有做過這種活計,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不過總體來看,雖然動作生疏了一些,期間也多多少少出了一些小閃失,但最終還是幫上了很大的忙。

    ——要是這些事情都安雨自己一個人來,今日就忙死了。

    看著客人不多,但既要忙著售賣、做面,又要忙著看顧著客人的話,還是頗為耗費精力的。

    ……

    賣糖水的大媽見安雨要收拾東西走了,熱情地招呼:“小安!明天再來啊!”

    兩邊通過短短的“生意時間”已經(jīng)閑聊了不少,互相通過了姓名。

    “好嘞!”安雨笑著應答。

    “小安妹子啊,你這大蝦燜面做的好吃!就是做的少了,要不能賣到晚上呢。”別的攤販老板笑著道。

    客人不止來往的百姓,中午的時候到了飯點兒,忙的過來的攤販老板也有幾個來到安雨這里買了大蝦燜面吃。

    安雨一邊收著手上的碗筷和鍋,一邊道:“經(jīng)驗不足,第一天出來,不知道準備多少。明日就知道了。”

    真正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這個,另一方面是……資金不足。

    王媽看著這倆年輕人眼里帶著笑:“真是能干啊,一個做飯一個收錢,各司其職。”

    那言語的架勢里,顯然把兩人歸位了“一對兒。”

    安雨:“……”

    晏清緒:“。”

    沒辦法,兩人年齡相仿,又是出來一起配合干活兒的,端的是郎才女貌。

    大爺大媽們在他們否認過后依舊將兩人認成一對兒也是控制不了的。

    ……

    “那我們先走了。”安雨收拾完與晏清緒一同與這邊兒今日新認識的攤販老板們告別。

    晏清緒伸手接過車來,安雨跟在一旁,兩人一同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他們邊走邊聊天。

    “今日掙了多少?”

    “三百五十文,你點點。”晏清緒說著,從衣服里掏出錢袋子遞給安雨。

    “嗯,”安雨點了點頭,“刨去一天五十文的推車租金和昨天買各種食材借老板的一百文,還能剩下兩百文。明天的租金出來了,今日能購入的食材也能多些。”

    晏清緒點了點頭:“很好的開頭。”

    “也是僥幸,沒想到大蝦燜面的反響這么好。”安雨一邊數(shù)著錢袋里的銅板一邊道。

    “哪兒的話?”晏清緒不贊同,“安姑娘做出來的東西哪有不好吃的?這大蝦燜面就算是放在京城里那也肯定是一絕。我昨日試吃時有被驚艷到,實話實說,我在京城里吃過那么多面食,卻從來沒吃過這種料理方式下的面。”

    安雨聞言先是笑了笑:“謝謝晏公子如此夸贊,不過也不用把我捧得那么高。這面你被驚到也就是吃個新鮮,真要細說不至于什么……把京城里其他面點比下去的地步。”

    晏清緒一臉正色:“真的。”

    “少說這種話,廚師用心做每一道菜品,不能因為你個人原因否定別的廚師的手藝!”

    “安姑娘,我有什么個人原因?”

    “……?你在明知故問?”

    “什么明知故問?在下有點兒聽不懂。”

    “聽不懂?那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有人在宮宴上不懂得尊重御廚,拿著筷子跟沒吃過的人一起搶炸雞。”

    “……”

    ……

    兩人拌著嘴,推著小車不斷遠去。

    這兩位現(xiàn)在還有心情吵架拌嘴,看來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與前兩日被囚禁在小黑屋的狀態(tài)大不相同。

    他們前兩日從水中僥幸逃脫出蠻人的手掌心時明明是身無分文,如今能租下一輛小車和賒下食材,蓋因為昨日。

    ——也就是兩人落水后的那天。

    安雨和晏清緒在岸邊著實歇了一陣子。

    沒吃沒喝還被綁著,晏清緒還受了傷,安雨中了迷藥,于是在那不知名岸邊一耗就是大半日。

    中途休息差不多的晏清緒還拿著樹杈去河里扎了兩條魚上來,就著燒了一晚上的篝火烤熟了供給兩個人充饑。

    待到吃完,也到了下午。

    安雨身上的藥勁兒基本散了,兩人起身尋找周圍的城鎮(zhèn)。

    這才來到了盤棱州。

    ……

    這盤陵州倒是也算奇怪,兩人本來還在擔心通關文牒的事情——他們被綁出來,自然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文牒,這樣一來進出各個城門就困難了。

    他們甚至不敢貿(mào)然求助當?shù)毓俑切U人在宮中有勢力是前車之鑒,又找了船把他們運到這個方向來,若是去官府求助,上來就說“我是京城晏國公家的兒子”、“我是左相府家的女兒”……

    不說對方看他們這狼狽的樣子能相信幾分,又能不能聽他們的給京城遞信兒,最要緊的是若這邊兒的官府中有蠻人細作的話,他們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所以自然不能在進城門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

    ……可,兩人現(xiàn)在也不具備什么偽造通關文牒或者買假文牒的能力。

    這就十分尷尬。

    ……

    “你看!”往上走了一截的安雨呼喊晏清緒,“那上邊兒是不是一個村子?”

    晏清緒湊過去,透過河岸上起伏飄蕩的蘆葦間隙,果然看到了人煙。

    之后兩個人沿著這村子的道路一路走過去,只覺越來越繁華,不知不覺就到了盤棱州的城中!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盤陵州北邊的“城門”是設在水上的,因為北邊隔著一條河和更遠的城接壤,于是干脆設置了大渡口。

    而兩人從水中迷迷糊糊逃生,誤打誤撞居然到了城里。

    ……

    這也算是一種幸運了吧。

    ……

    做生意的想法其實是晏清緒提出來的。

    ——但沒有本錢,難倒任何想做生意發(fā)財?shù)挠⑿蹪h。

    當然,那兩三個銅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當作本金的。

    見盤棱州小商販頗多,晏清緒起了擺個攤配合安姑娘一起賣吃食的心思。畢竟安姑娘的手藝他清楚,只要一出世必定會火,更不用說賺到他們回京城的路費了。

    他當即便把想法這樣那樣地同安姑娘說了,當即便引出了安雨詫異的表情。

    “你是說……我在這盤棱州擺攤賣炸雞?”

    晏清緒道:“正是,若說到快速賺錢的辦法,非安姑娘的炸雞莫屬。且這是安姑娘的拿手好菜,還能在這盤棱州打出一片天地來。”他摩拳擦掌。

    倒是安雨見他神情認真,不由地有些無語:“小少爺,我們一窮二白,能上門找人賒賬做點小生意就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做炸雞……你知道本錢要多少嗎?”

    她能在城東開店,不說店鋪是她使了別的辦法盤下來的,就說那炸雞供應、油……哪樣不要錢?

    這錢要擱在兩人沒出來“流浪”的時候,確實不算多,但比起安雨聽完晏清緒所說“擺攤”,腦子里閃過的小餛飩攤小湯面攤來說,自然本金是要大些。

    晏清緒聞言后知后覺地覺得自己“想當然”了些,兩人現(xiàn)在決定擺攤,一是為了求生——掙下些錢財來,也好讓人有吃有喝有住,再者就是為了攢夠回京城的路費。

    “那……安姑娘會什么?”既然開不了炸雞攤,那便開些別的攤也好。

    “我會的?那可多了去了。”

    餛飩面點,炸雞點心,炒菜燒烤。

    不能說她全都精通,但基本都能做的有模有樣。

    ——一個好的全通業(yè)余廚師,自然是要樣樣都會,這樣才能日常時間里自己填飽自己的肚子。

    安雨如是說。

    ……

    確定了兩人要擺攤掙錢,下面的難題就來了。

    去找哪一家賒賬呢?

    兩人在城里兜兜轉轉了很久,每一家都是進了人家店里去談“賒賬”的事情。

    聽起來有些難為情,但這畢竟到了生存的關頭,再不好意思也得去。

    別說晏清緒出身尊貴,沒干過這種事情,就說安雨活了兩輩子,也沒有為了幾百文就各種上門“借”的。

    店家們的反應也是各自不一。

    有皺了眉頭直接讓他們滾的。

    有說“你們不如直接在我家店里跑堂兒的”。

    有說自己家店也沒錢,幾百文也拿不出來的。

    還有干脆什么也不說,不理睬他們倆,直接叫了自家護院把他們倆往外攆的。

    ……

    反正過程是相當坎坷。

    最后,還是一家脾氣好的老板同意“賒”給他們錢。

    那老板看上去年紀不大,人還未到中年。店是開辣椒鋪子的,生意一般……甚至有些慘淡。

    ……

    推著車走的兩人逗趣完了,開始說正事。

    “走,我們先把昨天賒的錢還給老板去。”

    “好。”

    “順便直接在那老板的店里買點兒辣椒,我昨兒個看過了,他那辣椒不錯。”安雨道。

    晏清緒道:“買辣椒做什……安姑娘要做新東西?”

    “正是。”她點點頭。

    攤都擺了,不能只有一道大蝦燜面。

    香而不辣的面,重慶小面安排上。

    作者有話要說:

    實不相瞞,是因為此刻我非常想吃重慶小面。

    第116章 麻辣小面

    “老板。”晏清緒推著車和安雨一起走到一條小巷子之中,開口招呼。

    盤棱州不大,自然也不如京城繁華。

    方才安雨二人賣面的地方已經(jīng)算得上是這盤棱州之中熱鬧的地界兒,走過一段路繞過來,來往的百姓一下子少了很多。

    肉眼可見的荒涼下來。

    那賒給安雨晏清緒兩人錢的店鋪正是在此處。

    或許生意荒涼應該也和所處的位置有些關系。

    ……

    “老板。”

    晏清緒把推車停在店鋪側,安雨上前道。

    不到中年的掌柜迎出來,道:“這就回來了?”

    他出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這還不到酉時,你們怎得就回來了?賣的不好?”

    “這倒不是。”

    安雨走上前,把手里的錢袋子拿出來,從里面拿出來一百五十文錢遞過去:“掌柜的,這是昨天找你借的錢。”

    “呦……”

    這時候晏清緒也從口走進來,身上一身粗布衣裳,步伐倒是慢慢悠悠的,頗有那么幾分“從容”。

    掌柜的看了一眼。

    雖是一眼,但他只覺這人身份應該不簡單,身上著布衣,氣派卻像是從哪家逃出來的落魄小公子。

    ……是以從昨天他見到這兩個人,一直叫的都是“小姑娘、小公子”。

    ……

    “掌柜的,不是賣的不好,是賣完了。”晏清緒道。

    “賣完了?”這掌柜的一愣。

    多長時間了,他可沒在自己家店鋪里聽見過這個詞兒。

    “是,生意興隆。”

    就像是在顯擺什么一樣,晏清緒特意如此強調道。

    自然,沒什么惡意。

    他的臉上掛著一絲淡笑。

    “厲害啊。”這老板發(fā)出了由衷地贊嘆。

    昨天見這兩個年輕人到店里來,穿的普通,看上去……也沒什么別樣的本事。將近入夜了,說是要借錢。

    平日里沒什么生意,除了看店就是看店,就是客人也見不到幾個……不過他也不是很在乎這些東西。

    他們家家大業(yè)大,自己就是圖個清閑出來開店的,也不在乎掙不掙錢的。

    昨晚上見到這倆年輕人一臉真誠,怎么也不像是騙子。

    更何況就借一百文……還有他口放著的推車,老板覺得自己也損失不了什么東西。

    見那兩個人身無分文,應該也沒地方住……索性這掌柜的還找了間屋子給這倆人休息。

    被褥之類雖然是店里下人用的,起碼能睡。

    左右自己店里沒什么熱鬧可以看,可以看看這兩個年輕人的熱鬧,這也不錯。

    ……

    不過沒想到,這倆人看上去白白凈凈,不像是能干活兒的樣子,還真能在攤上掙錢。

    還了他一百五十文不說,面還都全賣完啦?

    這老板還在感嘆之中,就見那姑娘笑瞇瞇地又遞過來五十文錢。

    “小姑娘,你這是?”

    “掌柜的,我想買點兒你這鋪子里的辣椒。”

    “啊?”老板一愣,“你要辣椒作什么?”

    “自然是做吃食,明天賣。”

    “你昨日也沒用到辣椒啊。”

    “做明天的新品。”

    “新品?”

    “做美食優(yōu)勝劣汰,我們自然是要不斷進步。”

    “啊……”

    掌柜聞言去后面喊伙計出來給安雨稱辣椒,心里想著——果然不是隨隨便便誰就能成功,看看這姑娘的思想!在攤上賣面都要不斷推出新品……這是何等的上進啊。

    ……

    這邊兒辣椒稱著,辣椒鋪掌柜溜達到了口。

    鼻尖忽然傳來了一種……香味。

    這味道以前沒怎么聞到過,但是確實好聞。

    能感覺到那是蝦子和蒜的味道,不知道其中又加了什么佐料……

    “好香。”掌柜的口中喃喃道。

    他循著味道走出自己的鋪,下了臺階拐過去……這香味的來源是租給兩人的推車?

    “小姑娘,小公子。”他轉身道:“你們做的這是什么面?怎么這么香?”

    “大蝦燜面。”那站在辣椒前面看著稱重的姑娘轉過頭來道。

    “大蝦燜面?”掌柜嘴里重復了一遍。

    沒聽過,但聞起來好香,也怪不得今天出去擺攤一下就賣完了。

    他搓搓手,滿懷期待:“我能嘗嘗嗎?”

    “……掌柜的,這倒是不巧,今日已經(jīng)售罄了。”

    晏清緒也道:“可惜掌柜若是和我們早說一聲,也能留下一份來。”

    辣椒鋪老板:……不是,這不是昨天也不知道你們做的這什么大蝦燜面這么香嘛!

    “那……今晚上做嗎?”

    一般明日出攤今晚上不是會做出來嘛!他能蹭上點兒嘗嘗也不錯。

    安雨搖了搖頭:“大蝦燜面現(xiàn)做現(xiàn)賣,明日出攤兒前一個時辰才做。”

    “……唉,那好吧。”掌柜的語氣里滿是遺憾。

    “不知……”只見那小丫頭話頭一轉,問道:“掌柜的能不能吃辣?”

    “自然能。”那掌柜的連忙道。

    這盤棱州在東邊兒,也靠著水。

    百姓們吃辣的其實不多,這也是掌柜的店里生意不好的一個原因。

    但掌柜的不是尋常人,一來他不在乎錢,二來他去過不少西南、西北的地方游玩,吃過當?shù)孛朗澈缶蛺凵狭死苯贰?br />
    回到盤棱州后便斬釘截鐵開了家辣椒店。

    ……唯一遺憾的點便是他們盤棱州……辣菜不多。

    他自小生活在這里,就那么幾種菜式吃都吃膩了。

    現(xiàn)在一聽見這姑娘說什么“能不能吃辣”,他自然點頭。

    能,當然能!

    安雨笑了笑:“這大蝦燜面是掌柜的今日沒有口福了,但掌柜的可以試一試我們明日準備推出的新面。”

    “好啊好啊!”掌柜的連連道。

    “我呢?”晏清緒靠在口,狀似無辜地指了指自己。

    “你自然也有份兒。”安雨臉上還帶著笑意,聽見晏清緒這么說話也不惱,如此道。

    ……

    今非昔比。

    不光是處境,還有某種關系。

    就如同看似平靜的湖水水面,似是無漣漪。

    但沒人知道這之下是不是暗潮涌動。

    ==

    購入了一些食材后,晚上安雨開始做起重慶小面來。

    將清脆爽口的醬菜和蔥姜蒜切成末兒,放在一邊備用。

    得知安雨要做好吃的“辣面”,那掌柜的還積極詢問有什么東西他可以提供的。

    ——安雨此時手里這點兒花生碎,就是掌柜的傾情提供的。

    花生拍碎,油炸爆香,隨后和蔥姜蒜放在一起。

    接下來她就要制作這小面里最靈魂的配料——油辣子了。

    買到的辣椒捻成面兒,再在上面撒上一層白芝麻,放適量鹽。

    放好后將這堆佐料攪拌均勻。

    油鍋熱開,待到油溫夠高,她用一根筷子放進鍋中試了一下油溫。

    “嗯,差不多了。”

    此時掌柜的后廚空中飄著的全是油出來的油煙,安雨彎下腰把油鍋下面的火熄了。

    她端起鍋來,對著邊上兩個眼巴巴看著她做面的人道:“你們離遠些……或者把口鼻都捂上。”

    晏清緒不用說就聽話照做,那掌柜的還傻乎乎地問:“為什么?”

    “因為會很香。”

    二人:“……”

    說完,安雨便把手中油鍋當中的油潑在了辣椒面和芝麻之上。

    “刺啦————”

    滾燙的油接觸到碗中的辣椒面發(fā)出巨大的聲響,一股辣椒的香氣就著這股熱氣四散開來,隨之四散的還有白芝麻的味道。

    ——香,但是并不嗆人。

    徹底變紅的辣椒油上扶著一層白色的芝麻,此時溫度還沒有完全降下去,油上方浮了一層層的小泡泡。

    極香,味道香而不辣。

    “乖乖,這辣椒潑上油后這么香。”掌柜的吞咽口水。

    更香的還在后面。

    安雨往潑好的辣子上滴了一點醋,隨即將油潑辣子靜置。

    醋能提香。

    她煮了一把青菜,又將蒜和姜末簡單用水燙了一下——為了避免不喜歡這種味道的人被辛辣味道刺激到,這樣處理一下味道會小很多。

    做完這些準備,安雨便開始煮面了。

    “我買了一只雞,這個麻辣小面用雞湯做湯底是最好,不過今天只是試吃,雞要留到明天早上吊湯底,所以今天委屈兩位了。”她如此道。

    自然,“重慶小面”被她叫成了“麻辣小面”。

    有“重慶”這個名字不好解釋的原因,也有自己技藝的原因。畢竟她做的也不正宗,全憑自己“記憶里”的味道還原。

    她還在現(xiàn)代的時候是吃的比較多,但也沒有專去學習過。

    “沒事兒,我這就讓他們去弄雞湯。”掌柜的聽完了立馬道。

    “欸……倒是不用。”安雨沒料到是這樣的發(fā)展,“面已經(jīng)開始煮了,等到雞湯煮好肯定來不及。”

    “……也是。”掌柜的皺著眉頭放棄了。

    她看的好笑,只覺得這辣椒鋪老板除了特別佛系和好心之外,倒是也十分喜歡吃辣。

    ——為了一碗辣面,竟要找人去現(xiàn)熬雞湯。

    ……

    面煮熟后撈出。

    安雨拿出三個大碗。

    ——這碗還是掌柜的聽她要做辣面提供的,著實是大。

    三個大碗中各舀一勺面湯,都加入醬菜碎、花生碎和方才做好的姜蒜水,放一點點鹽。

    每碗再滴上幾滴醋,和一點兒豬油,然后注入靈魂——還熱騰騰的辣椒油。

    此時辣椒油已經(jīng)沒有了氣泡,白色的芝麻浮在紅油之上,看著就香。

    熱氣騰騰的面方才就撈了出來,白細勁道。

    過一遍涼水后把它們加進三個大碗中。

    整碗熱著的紅湯浸入面,最后再在上面撒上蔥末。

    “好了。”安雨道。

    ——麻辣小面完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我好想吃。

    第117章 過夜

    在安雨的要求下,面條泡入湯汁后入味了一陣兒,眼巴巴的掌柜和晏清緒才被允許吃。

    那面聞起來香味撲鼻,勁道的面條麻辣鮮香。

    一口面條吃下去還帶著爽脆的花生碎和醬菜。

    晏清緒一口一口細品,吃的舌尖發(fā)麻。

    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點兒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來的急切。

    這么多天了,終于吃上一頓像樣的飯。

    昨日進了城,兩人吃的是掌柜的給的干糧,就連今日賣的大蝦燜面他們二人也是只聞味沒吃到。

    噢……也只是安雨嘗了嘗味兒。

    晏清緒真是一根都沒吃,能在美食前如此隱忍,也是晏公子生命里開天辟地頭一遭了。

    ……

    掌柜的抱著碗吃的狼吞虎咽,天……他真的沒有吃過把辣做的這么好的面。

    一碗面很快被吃的干干凈凈,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小姑娘有沒有留在盤棱州的想法?”

    留在盤陵州,在他們府上做飯行不行?

    就沖這個手藝,他給出錢盤個店鋪下來也行啊!這香而不辣,真該讓盤陵州的百姓們好好嘗嘗!

    晏清緒反應很快,看見掌柜的動他也動了,擋在安雨面前。

    ——這辣椒鋪掌柜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在京城沒少在別人眼里見過。

    什么魏太師啊、西域王子啊、御膳房總理事大人、城東的不知名掌柜們……數(shù)不勝數(shù)。

    “掌柜的,我與安姑娘還是要攢錢回京的。”

    安雨也道:“正是。”

    掌柜的滿臉遺憾:“真的嗎?”

    安雨笑了笑:“沒辦法,正如我們那日所說,親人都在京城。我們來著盤棱州也是游山玩水想見見世面,沒想到路遇歹人,身上的錢財被洗劫一空,這才出此下策。”

    對于這掌柜的自然是不能全盤托出,于是兩人便想了這樣一番說辭。

    安雨和晏清緒身上有股“氣質”,他們也知道與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違和,便也不裝了,坦然道他們就是京城人。

    掌柜的又嘮叨了幾句,被安雨和和氣氣安慰了幾句,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好吧……”掌柜的道,“今晚你們就在我店里住就行了!”

    昨日收留他們只是好心,今日就稍微有些不同了——這小姑娘做飯這么好吃,多住幾天他也能飽飽口服。

    “那就繼續(xù)麻煩了。”安雨真情實意地道。

    “不麻煩,”掌柜的揮揮手,“我這兒屋子啥的準備的好著呢,本來是剛開始裝店就備齊的,沒想到小向他們日日回家,根本不在店里住。你們在我這兒留宿也好,我那給他們預備的房間也算是沒白瞎……就當晚上給我看看店吧!”

    小向就是掌柜的店里的伙計。

    “那是自然,掌柜的放心吧。”

    “掌柜的客氣了。”晏清緒也道。

    兩人也明白,這店開了這么長時間,晚上沒人一直沒什么問題,這“晚上看店”的說法也只是掌柜的好心之說。

    真要說危險,沒什么把“讓兩個陌生人”住在店里更危險的了,也就是這掌柜的信得過他們。

    能遇到這樣一位掌柜的,也算是安雨和晏清緒被綁架途中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客氣不客氣,要不小姑娘再考慮考慮留在盤棱州的事情?”

    安雨笑了:“我盡量多待一陣兒。”

    掌柜:“……”

    ……

    最終辣椒鋪掌柜的也只能抱著遺憾,拍了拍吃飽的肚子黯然神傷的回家了。

    ……

    兩人今日還是留宿在辣椒鋪掌柜的提供給他們的房間中。

    房間中很干凈,兩床被褥一個放在東側一個放在西側,看上去像是下人房。

    說起來這是昨日掌柜的收留他們提供的房間,但事實上,今夜才是安雨和晏清緒“同住”的第一夜。

    ……因為昨日兩人決定好擺攤后,趁著夜色去湖邊撈了一晚上蝦。

    沒有那么多錢,他們便自力更生。

    直到天亮,兩人才拎著一堆蝦去做了大蝦燜面,隨后就是擺攤。

    可見這一日他們有多疲憊。

    ……

    收拾完晚上吃飯用的種種,安雨去洗了把臉,順便接了盆水沖澡。

    這辣椒店看上去不大,也沒什么生意,對店里的下人們倒是挺好——待遇好。

    不僅房間寬敞,還有男女分開的洗漱間。

    盡管那洗漱間里沒什么東西,只有個大木盆——不過燒完水洗個澡,這就足夠了。

    行,看出來了,這辣椒鋪掌柜的一定不簡單。

    不說別的,下人們這么好的環(huán)境待遇,跟在“府里”也差不多了。

    更不用說如此收留兩個人,便是不把這個店里的貨放在心上——不簡單,如此不在乎身外之物。

    對于掌柜的,安雨也是簡單地思考了一下。

    很快,她的思緒便被拉走了。

    她開始思考另外一個擺在眼前的問題——今晚要和晏清緒一起睡了。

    就算不是在同一張床上的那種一起睡,也是在同一間屋子當中。

    雖說……他們兩人這一路上基本都是在一起度過夜晚的,但……那要么是被綁著,要么是被困住的情況,這樣恢復“自由身”后還是第一次面連這樣的場景。

    之前情況危急……現(xiàn)在,倒是無端生出幾分尷尬來。

    正想著,安雨聽見隔壁屋子傳來了水聲。

    ——兩個房間被木板隔開,隱約能聽見一些聲響。

    這個時辰店里的人都各自回家了,除了她……應當就是晏清緒了。

    明明落水的時候兩人有過肢體接觸,在岸上時他們也是一起烤過衣服的交情了,但現(xiàn)在知道晏清緒很有可能在她一板之隔的旁邊屋子洗澡……安雨還是有種別扭的感覺。

    她泡在熱水里,幾乎一動不動。

    ——隔壁似乎只是單純地“沖澡”,水聲不斷響起。

    噢對了,晏清緒身上還有傷,應該也沒辦法像她這般在木桶中浸泡。

    那傷口之前應該結了血痂,經(jīng)過湖水那般浸泡,也不知道現(xiàn)在變成了個什么樣子。

    安雨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很奇妙。

    屋子里霧氣蒸騰,是因為桶里安雨燒好的水。那些水汽蒸騰,彌漫在整個屋子當中。

    安雨現(xiàn)在也說不清她與晏清緒之間的關系,只覺得這段兩個人被迫相處的日子確實改變了一些什么東西。

    ……比如觀感。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自然不用說,晏清緒在她這里直接被劃分到了“結仇”那一欄。

    至于他本人如何,安雨并沒有了解,也沒有興趣了解。

    這綁架事件陰差陽錯地被迫讓她了解了一些“晏公子”。

    除了外表之外,這人倒是……十分赤誠。

    正想著,隔壁的水聲停了。

    這么快?安雨不禁想道。

    接著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應當是穿衣服。

    ……

    “吱呀——”開門聲,隔壁屋子的門被打開了。

    腳步聲。

    那腳步聲朝著她這間來了。

    ……晏清緒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雨只覺得自己心跳似乎快了幾分。

    “砰砰砰。”很快,門被輕輕叩了幾下。

    “安姑娘。”晏清緒在門外輕聲喚道。

    安雨下意識地又往水里坐了坐,道:“怎么?”

    “我尋了兩塊兒干凈的布,給你搭在門口架子上了,一會兒安姑娘出來時記得擦干,本來就染了風寒,可不好再吹風。”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過來,聲音清眷。

    “好……我的風寒已經(jīng)沒事了。”

    說來也神奇,進了盤棱州吃了點兒東西,安雨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下去了。

    ——可能是年輕,身體好,免疫力高吧。

    “那也要注意,風寒好的沒有那么快,安姑娘要多注意身體。”

    “……明白,多謝。”

    “不謝,安姑娘若是水涼了,我這邊可以燒……”

    “不用不用,”她連忙道:“我這足夠,晏公子早點睡吧。”

    別忙和了,求你。

    “好。”晏清緒這才應了一聲,離開了。

    聽著腳步聲離開,安雨這才把心放下來。

    怎么洗個澡還這么七上八下的呢?都怪晏清緒。

    ……

    待到她洗完出來,打開門果然看到了干凈的白布搭在了門口的架子上。

    安雨把布拿下來擦了擦濕發(fā)——長發(fā)不好干,在這秋天容易著涼。

    縱使盤棱州的秋天不冷,也是晏清緒的一番好意。

    她領這個情。

    安雨在小院子里坐了一會兒,擦了擦頭發(fā),看了看夜色。

    末了才進屋。

    一想要面對兩個人在屋子里的局面,她就想再拖一拖。

    不成想當她推開門進屋后,屋里靜悄悄一片。

    安雨:?

    晏清緒要是醒著,應當已經(jīng)和她開口打招呼了。

    她躡手躡腳地靠近東邊兒,借著蠟燭的光看見晏清緒閉上的雙眼。

    ——睡著了。

    少年人眉眼已經(jīng)長開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洗了頭,看上去有些半濕的頭發(fā)有一縷垂下來。

    他的睫毛很長,尤其是閉著眼的時候。濃密欣長,配著白皙的皮膚顯出一絲病態(tài)來。

    這些日子確實是辛苦他了。

    這一天,不。

    這兩天確實是累,不僅帶著她游上岸,昨晚還沒休息逮了一晚上蝦。

    今天更是沒閑著,擺攤、收錢、推車,樣樣都是體力活兒。

    罷了,早點睡吧。

    安雨悄悄靠近,熄了晏清緒床邊那盞蠟燭。

    ……

    畢竟,明早還有的忙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吃到了重慶小面。

    第118章 劫道

    清早。

    窗外小鳥在竹林中穿梭,清脆的鳴叫聲透過竹林傳進窗子。

    同樣飄入的還有陣陣花草香。

    盤棱州入了秋,倒還是充斥著鳥語花香。

    ……

    屋內,晏清緒仍在沉睡。

    他累的狠了,今日睡得格外沉。

    盤棱州天亮的早,此時不過辰時,他的耳邊就響起了惡魔低語。

    ——“晏公子?晏公子,醒醒。”

    ——“……”

    ——“該去河里撈蝦了。”

    ……

    安雨站在晏清緒床邊,已經(jīng)熟悉穿戴整齊,喚著晏清緒起床。

    今日她打算早點去擺攤。

    昨晚麻辣小面的辣子和配菜已經(jīng)準備齊了,她先去占個好位置,賣麻辣小面。

    晏清緒分頭行動,去河里撈蝦,之后過來她再做大蝦燜面。

    昨天的大蝦燜面里面的蝦是兩個人一起去河里撈的,目的是為了節(jié)省本錢,現(xiàn)撈出來的蝦也新鮮。

    所說昨日掙了些錢,但今日的大蝦燜面安雨仍不打算用錢購入——一方面不知道新不新鮮,另一方面能省一點是一點。

    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晏清緒了。

    什么都不耽誤,還節(jié)省時間。

    所以一大早,她便主動提供了“叫早服務”,親切地來叫晏清緒起床了。

    安雨叫了兩聲,晏清緒便醒了。

    他朦朦朧朧睜開眼,便見安雨站在自己的床邊——“安姑娘?”

    “到時辰了,你先去撈蝦,我去擺攤先賣麻辣小面。”

    “……好。”晏清緒腦子還有些迷糊。

    “來,這是給你買的早餐,我已經(jīng)吃過了。”

    安雨說著,把手里的紙包放在桌子上。

    那里頭是兩個肉包。

    要想馬兒跑,自然要先給馬兒吃草。

    “……多謝。”

    “水我也放在這里了。”安雨道。

    她看著晏清緒,眼神里全都是“怎么還不起?”

    晏清緒:“……”

    ……

    “安姑娘,可否先回避一下,在下……換個衣服。”晏清緒早上的聲音還有些低啞,說話的音量也小,帶著幾分無奈。

    配上剛起床的“無害”樣子,整個人顯得很容易被欺負。

    “噢噢,行。”她點了點頭,退開了幾步。

    安雨倒是忘了這茬,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自己這行為在這個朝代似乎有一些“不妥”。

    害,一大早上起來滿腦子都是搞錢,旁的東西便沒往腦子里走。

    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相處的的確是……十分親近。雖說明面上沒有說什么,但在某種程度上,對方已經(jīng)在“自己人”的范疇之中了。

    ——這一路上倆人什么沒有經(jīng)歷過?

    安雨心中那一點點兒懊惱自己思慮不周的小后悔一出來,這種思緒便自主進入了腦中。

    況且……他不是穿著里衣么?

    唉……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搞錢重要!

    安雨轉身出了門。

    ……

    女聲透過門傳進來——“晏公子,你起來了喝些水吃了包子,去河邊時記得帶上木桶!最好帶到這邊來的時候蝦子還都是活的!”

    “好。”晏清緒在床上應。

    ……

    安雨進了廚房,把炸好的花生碎、醬菜等配菜準備好,放到了小車上。

    她回到廚房端油辣子。

    炸好的油辣子小小的一桶,稍微有些沉。

    她墊了兩塊布,剛準備端,小桶就被人接手了。

    “我來吧。”

    晏清緒收拾得很快,此時過來端過木桶,一路走到門口放到了兩人昨日用的小推車上。

    有了晏清緒的幫助,安雨的準備工作很快就做完了。

    他動作很利索,安雨準備出發(fā)時,他也準備好了撈蝦要用的各種物什,站在了店門口。

    ……

    剛才沒睡清醒的時候安雨跟晏清緒說了今日計劃,現(xiàn)在清醒了之后他有些不放心道:“安姑娘,今日你自己一個人去,可以嗎?”

    這車不是很好推,去了之后還要擺桌子凳子,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

    “那也沒辦法,蝦得撈。雖然一個人是有點兒麻煩,我還應付的過來。”

    晏清緒皺了皺眉,道:“好,那我便快些撈蝦,早點兒過來幫忙。”

    “行。”

    “掌柜的還沒來嗎?”他們已經(jīng)準備走了,安雨左右張望了一下道。

    “是的。”

    這小巷雖說偏僻,辣椒鋪子旁邊還是有幾家商鋪的。

    此時也都基本開了張,打開了店門準備做生意。

    唯有辣椒鋪,不僅掌柜的沒有來,連店里的伙計也沒有一個。

    “看來掌柜的開店的確不是為了掙錢的。”安雨笑道。

    兩人正說著,辣椒鋪的伙計晃晃悠悠地從小巷盡頭拐了過來,看見安雨和晏清緒站在店門口,連忙加快腳步趕了過來。

    “安姑娘,晏公子。”

    “來了?那店就交給你了,我們還愁這店里沒人,該不該現(xiàn)在走呢。”

    “行,你們去吧,我看店就行。”

    兩人得了回答,便各自分頭走了。

    該擺攤的擺攤,該撈蝦的撈蝦。

    ……

    安雨推著小車,走出了小巷。

    她從這里再繞過去幾條小路,就能到大路,擺攤兒的地方就在那里。

    晏清緒倒是得走和她相反的方向,河流在城鎮(zhèn)的另外一側。

    路面稍微有些不平,小推車的木車輪幾次被路上的小石子硌到。昨日看晏清緒推車推的平穩(wěn),自己操作起來還是要稍微廢上一點兒勁。

    “哐——”正推著,小推車似乎是撞上了什么東西,推也推不太動了。

    咋回事兒?

    安雨把小推車立好,彎腰下來查看車輪是什么情況。

    原來是地里有一塊兒石頭,看上去顏色和花紋都和地面差不太多,但是凸起來把車輪卡住了。

    看上去卡的還挺死。

    她想了想,從車上拿了一把菜刀下來。

    這刀挺利的,是辣椒鋪掌柜借給他們的,說是后廚用來切骨頭的。

    那刀夠大,也夠鋒利。

    安雨拿著刀,觀察了一下那塊兒石頭,對著卡住車輪的石頭就下了刀。

    “噌——”

    刀和石頭碰撞,發(fā)出了尖銳的聲音。

    這刀果然好使,沒幾下那石頭卡住車的部分就碎了些。

    ……

    就在這時,小路上過來幾道人影。

    “就是這邊兒,我剛才看見一個小娘子推車過去了。”

    “嘿!就在前邊!”

    “看見了看見了!”

    “小娘子!把你身上的銀子交出來!”

    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安雨聞聲抬頭。

    小混混們一愣。

    ——那個小娘子拿著一把锃光瓦亮的大菜刀,地上是一塊碎成無數(shù)塊兒的大石頭。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9章 桃花

    河邊

    清早,河邊人不多,只有幾個婦人三三兩兩的洗著衣服。

    河面相當寬闊,河岸,有一個人影在拿著漁網(wǎng)撈東西。

    晏清緒把褲子挽到膝蓋,鞋也脫在了岸邊。

    袖子也挽了半截,到了胳膊肘的位置。

    他人本來就白,被灰撲撲的衣服一襯更是像珠玉。

    為了干活兒方便,黑發(fā)高束——晏清緒倒是也不會什么別的復雜的發(fā)型。

    在府里的時候,各種頭發(fā)、發(fā)冠都是聞修一手負責,他現(xiàn)在會給自己扎頭發(fā),要是被聞修看見了說不定得抹著淚兒大呼:“少爺長大了”呢。

    盡管論年紀,聞修比晏清緒還要小上一些。

    頭發(fā)這樣一扎,更顯得利落。

    他本來就生的好看,在湖水和清晨太陽的映照之下,整個人像是被照了一層光邊兒。

    晏清緒一心撈蝦,倒是不知道自己成為岸人眼里的風景。

    ……

    “看那小伙子,長得可真俊。”

    “可不是?就真跟從那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兩個大媽一邊洗著手上的衣服一邊說。

    這衣服啊,早上洗出來,在日頭底下晾上個一天也就干了,剛好晚上能收。

    “一大早就出來撈魚,要我說不知道比那老張頭兒家的小子好多少。”

    “那小子好吃懶做是出了名兒的,是個人都能比他勤快。這個點兒別說出來干活了,怕是能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去!”

    “欸……你說老張頭那么能干,怎么就攤上了這么個兒子?一把年紀了沒有人幫他干活兒不說,家里還得養(yǎng)著他這口子人……”

    “害,不過說歸說,那張家小子長得也不錯。”

    “切,長得再不錯也沒有面那個小伙子好看,看看人家,一大早上就知道出來干活,自力更生,就這一點就不知道比多少人強的多了!”

    “這說的倒也是……”

    “林嫂、付嫂。”一個小姑娘端著盆也過來了。

    “孫家閨女啊,來啦。”兩個大媽跟這小姑娘打招呼。

    “兩位嫂嫂聊什么呢?”孫鈴活潑的很,一坐下沒先給衣服泡水,倒是興致勃勃地問起八卦來。

    “沒說啥,這不是說你那張哥不勤奮嗎,別人家小子一大早就起來干活兒去了,他能睡到晌午才起來。”

    孫玲和張家小子關系不錯,一天到晚沒事兒就跟在人家后頭“張哥”“張哥”的叫——盡管街坊鄰居都有些看不上張家小子。

    “張哥那才不是懶呢!”孫玲撇撇嘴,把盆子里的衣服拿出來。

    “張家小子要是不懶,世上就沒有人懶了!”付嫂笑道:“也就你覺得他好吧。”

    “孫丫頭這是看張家小子長得帥呢!小姑娘嘛,哪個不是這樣?我年輕的時候也看長得好看的小伙子嘞。”

    “你現(xiàn)在不也是?”林嫂打趣道。

    “不是我說啊,找男人啊不能只看臉,還得看他能不能干,你看河岸那個,長得又好又能干。就這么一會兒吧?我都看見他撈上來好幾網(wǎng)蝦了,那身手真是利索,一抓一個準。”

    “哎呀,付嫂!別老說張哥不好,岸那個怎么……”孫玲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想反駁兩個大媽。

    誰想到一抬頭就愣住了。

    ——那面撈蝦的真是好看,個子一看就高,甚至比張哥還要好看些。

    臉就更不用說了,孫玲以前只覺得張哥真好看,此時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的樣貌竟……比姑娘還要精致幾分。

    長手長腳的,皮膚也白的透明,一頭長發(fā)高高束起,頗有話本子里那種“俠客”的感覺。

    孫玲一下就看呆了。

    “你瞧瞧,好看吧!還能干呢!這么一大早的起來撈蝦,要指望我家那個撈點兒蝦回去吃啊,一天得說上八百遍才肯動身。”

    “這活兒也累,那小伙子倒是看著輕巧,敏捷的很吶!”

    “嫂嫂們……他是誰啊?”孫玲回過神來,臉上還帶著點兒笑,問道。

    “不知道,之前也沒瞧見過”,林嫂笑了:“怎么孫丫頭,這是看上了?”

    “哎呀!林嫂!你說的是哪兒的話!”孫玲笑道。

    “看看,這還嬌羞上了。”

    孫玲又和兩個大媽笑鬧了幾句,眼睛卻時不時地往岸瞄。

    ——林嫂和付嫂說的還真沒錯,這面的……男人真是比張哥好看,也能干。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人,住哪里,家里……有沒有婚配。

    那人……看上去和她年紀也差不了多少。

    ……

    ……

    撈魚撈蝦都需要眼力,需要看準時機。

    得等水面靜止,些許蝦子才肯游在水中。

    沒有蝦的時候,晏清緒撒下點兒餌料,便在水中靜止不動。待到蝦出來了,數(shù)量也多了,他便利索地下網(wǎng),將被誘惑出來的蝦子們一網(wǎng)打盡。

    到這湖邊半個時辰了,收獲倒是不錯。

    ——比第一晚上他和安雨來這湖邊的收益好多了。

    那時候兩個人完全不得要領,借著月光看都看不清蝦在哪,待到看見一只又緊著去追。

    蝦沒魚大,游的倒是也不慢——尤其在晚上,一個猛子便找不到蹤影了。

    兩個人摸索了很久,這才總結出規(guī)律來,剛巧天亮,那天他們就是用拂曉的光配著一晚上的失敗經(jīng)驗,撈到了昨日所需要的大蝦。

    今天就快多了。

    一網(wǎng)又撈上來,里面足有七八只蝦——這都是晏清緒足夠有耐心的結果。

    里面還混著幾只小魚,離開水面后在網(wǎng)里蹦跶。

    晏清緒把這幾條小魚摘出來扔回水里——嗯,差不多了。

    收獲頗豐,桶里足有幾十只。

    他淌著水走回岸邊,將網(wǎng)里的蝦放進桶里。

    臨出門他拿了塊兒布,此時用這塊白布將手腳、腿上的水都擦干凈。

    ……

    “請問……你是住在這附近嗎?”

    晏清緒剛擦完水,就聽見有個小姑娘的聲音怯怯地問。

    他轉頭,看見是個十幾歲模樣的圓臉姑娘。

    “不是。”晏清緒回答,顯然沒有多談的意思。

    “我叫孫玲,就住在河岸。”那姑娘自我介紹。

    晏清緒回過頭穿鞋,沒說話。

    孫玲有點兒不甘心,又問:“你這蝦挺多的,要不要賣給我一些?”

    “不賣。”這回晏清緒倒是說話了。

    他回答完,便站起身來,拎上桶,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盡快去給安姑娘幫忙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0章 搶錢

    “有事?”安雨拿著手里的刀,簡短問道。

    人狠話不多,看起來十分有威懾力。

    幾個小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本以為跟著的是個弱女子,沒想到眼前的人如此彪悍,手里拿著刀不說,還拿著刀把地上的堅石給劈開了。

    這力氣可不小啊。

    這要是單槍匹馬的上去,還不知道是誰劫誰呢。

    好在他們人多勢眾,為首的小混混看看自己周圍一圈兄弟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把,把你身上的錢都拿出來!”那小混混道。

    “我身上的錢?”安雨重復了一遍,從衣服里掏出錢袋打開,展示給這群小混混看,里面空蕩蕩的,連一個銅板也沒有。

    她和晏清緒身無分文流落到這里,基本上就是兩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昨天掙的錢也全都買原材料了,手里還真一點錢沒有。

    幾個小混混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姑娘看著長得不錯,居然這么窮。

    那個袋子里居然一個銅板還沒有,比他們這幾個靠劫道找茬為生的人還要慘。

    ——擺攤的人生這么艱難嗎?

    這倒是有點大開眼界了。

    盤棱州的治安不錯,他們現(xiàn)在只敢劫這種落單的人,否則很容易被抓起來。

    媽的,現(xiàn)在討口飯吃,怎么這么不容易?

    小混混們只有四五個人,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年齡非常小,此時一臉懵懂的道:“她好可憐,我們要不要施舍她一些?”

    話音剛落,腦袋就被為首的小混混賞了一個爆栗。

    “大偉哥,疼!”最小的小胖子混混一臉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怎么說打人就打人呢?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什么話,我們出來是要當惡霸的,不是要當佛祖的!還施舍?怎么不把自己施舍出去!”

    小胖子抱著頭不敢出聲。

    “聽好了,小娘們兒,今天碰上我們算你倒霉,趕緊的,就算你身上沒錢也把車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們哥幾個饒你一命。”

    “我這車上也實在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你看我要是有那值錢東西,我還要起這么大早去擺攤?”

    安雨的一番話說的十分有道理,可惜對方根本不聽。

    “嘴硬?那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兄弟們,上!”

    “等一下。”

    安雨喝道。

    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拿出架勢來說話倒是頗有氣勢,幾個小混混下意識的一停。

    ——竟是聽了安雨的話。

    這時安雨深吸一口氣,隨即放聲大喊:“來人啊!有人搶劫了!”

    “欺負年輕姑娘啦!”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了!”

    小混混們:“……”

    “愣著干什么?快讓她閉嘴。”小混混頭目氣急敗壞地呵斥自己的手下。

    安雨輸出之際,還不忘轉頭對小混混們,嘲諷一番:“不對啊,這個時候你們的臺詞不應該是‘你叫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理你嗎?’”

    “她在說什么?”小混混們皺起了眉。

    ……

    安靜的小巷子里,因為安雨的叫聲很快不再安靜了。

    ——“怎么了怎么了?誰在喊?”

    ——“誰在欺負小姑娘?”

    ——“人在哪兒呢?”

    “這兒呢這兒呢!”

    安雨發(fā)出聲音表明坐標時,還不忘四處躲閃拿著棍子的小混混們。

    很快,一陣喧鬧的腳步聲便朝著這里走來,看來這個朝代還是熱心腸的人多。

    “住手!”

    “哪里來的小賊!敢在這里撒野!”

    一群百姓抄著鋤頭斧頭便趕到了這里,一眼便看見了一群拿著棍子的小混混圍著一個身單力薄的姑娘。

    “就是他們!”

    “上!”

    熱心百姓們一哄而上,小混混頭目見狀連忙道:“跑!”

    可惜還沒來得及跑,一群人就被熱心百姓們揪住痛扁。

    還有個安雨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面裝出害怕的樣子,一面對熱心百姓們柔弱道:“他們不僅威脅我,還搶走了我的錢……”

    百姓們一聽竟還有這種事,打人的力氣變得更大了。

    一邊打還一邊叫罵道:“快把人家小姑娘的錢還回去!”

    “她騙人,她根本一分錢都沒有!啊!!”有的小混混想為自己爭辯兩句,卻被打得更狠。

    “還敢騙人?人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怎么會說謊話!”

    “她!…………”有小混混想辯解,一棍子打下來,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怎么回事,今天他們拿著棍子是出來打人的,不是被人打的。

    一群小混混簡直被當場打懵了。

    …………

    最后以小混混們鼻青臉腫的落荒而逃,逃之前還被迫還給了安雨一百多文錢而告終。

    連最小的混混小胖子也沒有幸免,他一邊哭一邊跟著別的混混們逃走,還大喊道:“還有沒有王法!”

    …………

    有沒有王法安雨不知道,但是她得到了錢。

    這世道還是挺照顧窮人的。

    本來想著今天的生意應該不錯,但是沒有想到她前腳剛出門,后腳就有人送錢來了。

    “小姑娘,以后出來當心一些!”一扛著鋤頭的中年大叔道,剛才打小混混他可是主力軍。

    “是啊,遇到這種事兒趕緊喊,要不會被人欺負的。”一個剛才也很猛的大媽道。

    “謝謝各位。”安雨真誠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姑娘你這……是去擺攤?”

    “是,就在兩條街北邊兒。”安雨點了點頭。

    “是嘛?那還挺近的!”

    “有空了我們也去嘗嘗。”

    “那就感謝各位了!”安雨連忙道謝。

    也不知道今天運氣為什么這么好,不僅有人出門就送錢,還拉上了客。

    ……

    安雨來到了昨天擺攤的地方,雖然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但到的也還算早。

    ——至少比昨天早多了。

    昨天那賣糖水的大媽看見安雨連忙招呼:“小姑娘!來這邊兒!”

    糖水攤旁邊空著一塊兒地,很明顯是給安雨留的。

    真不錯,這就是一碗面能得到的東西嗎?

    “來了!”安雨推著車來到了空著的那塊兒地方。

    明顯和昨天比起來,位置好多了。

    “欸?今天怎么聞著和昨天不太一樣?”大媽如此問道。

    “您鼻子真靈”,安雨掀開大桶,麻辣鮮香的味道隨之而出。

    “喲,真香。”

    她笑了笑道:“今天先賣新面——麻辣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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