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池還大部分時間都在18樓餐廳吃飯, 有專設(shè)的小隔間和廚師，不在外面大廳和員工一起。
今天和池還一起吃飯幾個人基本都是公司的骨干，只有幾個資歷淺一點, 相對來說年輕, 桌上唯一的Alpha就是其中之一，策劃部今年剛上任的項目經(jīng)理, 姓宋，今年28歲。
見他有段時間沒再參與交談，神色略顯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看, 有人問了句：“池總，怎么了？”最近公司剛步入正軌，這個表情,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難道是又出了事情？
“唔，”池還飛快地又發(fā)了個消息, 然后熄滅屏幕，輕笑了下，“沒事，剛說到哪里了？”
剛剛被扯遠的話題被重新拉回來, 池還適時接話發(fā)表看法, 不著痕跡地又看了眼手機, 陸鳴還是沒回。
池還緊了緊手里的筷子, 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坐在對角，因為拘謹沒怎么說話的宋經(jīng)理。
話題剛好聊到這幾天策劃部交上來的備選活動，池氏集團業(yè)務(wù)廣泛，總部每年都會有七夕節(jié)的活動企劃, 臨近七月，三個備選方案這幾天已經(jīng)匯報過了。
“宋經(jīng)理的氣息企劃很有想法。”池還笑著說了句。
被提到的宋經(jīng)理有些受寵若驚, 連說幾句話謙虛地把功勞推給其他人。
“七夕活動現(xiàn)場也是你負責(zé)？”有人問。
“對，是我，我怕出紕漏，還是親自盯著好。”他升上來除了能力，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細心謹慎，畢竟諾大一個池氏，有能力的人并不稀缺。
“活動家屬也可以參與，宋經(jīng)理有伴侶嗎？”池還不經(jīng)意地提了一下。
宋經(jīng)理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謝謝池總好意，我去年剛結(jié)婚，人還是不帶來了，面得分心。”
池還了然地點點頭，笑容關(guān)切，讓人如沐春風(fēng)：“那就辛苦你了。”
幾人就這個話頭再度聊到了家庭，池還拿起手機，再次編輯了一條信息。
辦公室的陸鳴剛掛斷電話，就看到池還給他發(fā)了消息，最新一條是：“他結(jié)婚了。”
陸鳴怔住，心里像是撞進一只鴿子，嘴角隨之勾了起來。
LM：好。
LM：剛剛接了個電話。
下午，池還發(fā)消息的頻率比前幾天都要高，不規(guī)律地隔上一兩個小時就有一條，內(nèi)容從落地窗外的天氣，到請教公司相關(guān)的問題，再到問他忙不忙。
合作的基本敲定，陸鳴下午的確有點忙，他只能在會議間隙間回復(fù)池還的消息，來不及多說，池還大概也不空閑，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回復(fù)往往隔著一點時間，因此就算頻率高了，到底也沒多說幾句。
陸鳴看到池還半個小時前發(fā)的消息，抽出手來回復(fù)：“嗯，下午有點忙，這幾個問題剛剛講得簡略，晚上帶幾份資料給你。”
池還大概剛好空下來，陸鳴剛要放下手機就收到了回復(fù)：“你今晚要忙到幾點？”
LM：應(yīng)該要九點后，你先走，資料等我回來給你。
陸鳴等了一小會后把手機放在旁邊，幾頁文件掃過，鎖屏橫幅才彈出消息。
酷仔：好。
九點二十，陸鳴給司機發(fā)了個消息，出門廳時車已經(jīng)停在了門口。他幾步走過去，有點奇怪，司機今天沒下來開車門。
陸鳴視線朝駕駛位看了一眼，視線停滯，然后忽地笑了，朝后座走的路線拐了個彎，走向副駕駛。
“我司機呢？”陸鳴扣上安全帶，扭頭看旁邊的人。
池還熟練地起步，借著著動作用余光觀察陸鳴：“我讓他走了。”
陸鳴了然地點頭：“哦。”張叔雖然年紀大，但眼力見好，早上他估計認出了池還。
“為什么？”陸鳴身體朝側(cè)方傾斜一點，姿勢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他盯著池還的側(cè)臉，問，“想我了？”
陸鳴語氣揶揄的意味明顯，池還捏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幾乎瞬間就想到昨天陸鳴來接他，理由是“想你了”。想到這一層，即使他最初的動機不是這個，現(xiàn)在也有洗不清的嫌疑了。
他看了陸鳴一眼，撞上視線又迅速移開，有些心虛地應(yīng)下：“嗯。”
陸鳴笑了笑，沒說話，坐直身體。他取下眼鏡，閉眼捏著鼻梁。
安靜的氛圍讓池還忍不住想起早上樓道里的接觸，這部分記憶今天在他腦海里來來回回?zé)o數(shù)次，現(xiàn)在又悄然出現(xiàn)，讓他再次燥熱起來。
陸鳴仍閉著眼，他伸手把車內(nèi)空調(diào)降低兩度。
池還清了下嗓子，開口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嗯？”陸鳴睜開眼。
池還：“今天中午，我和Alpha一起吃飯，你是不是生氣了？”
陸鳴神色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低低笑了起來：“所以，小池，你是以為我生氣了在哄我？”
路口紅燈，池還停下后索性放棄余光觀察，轉(zhuǎn)頭直直地看陸鳴，問：“你沒生氣嗎？”
“他結(jié)婚了，你又和他不熟，我生什么氣？”
“你下午消息回得很簡短。”池還抿唇。
陸鳴失笑：“新品快上市了，下午是真的在忙。”
“真的嗎沒生氣嗎？”池還望著他，淺色的眼瞳在夜色中變得漆黑，看人時真摯又赤誠。
陸鳴斂了神色，認真回答：“沒有生氣。”
他停了一下：“但有一點不開心。”
池還的表情瞬間閃過幾分茫然無措，陸鳴沒讓這些情緒存在太久，笑著說：“已經(jīng)被你哄好了。”
“但是，要不要再哄一下？”
陸鳴歪著頭看他，沒戴眼鏡的時候，這雙眼睛傳遞的情緒更加直白，讓池還有些不敢直視。
池還幾乎是慌亂地錯開視線，看向遠處的信號燈。
陸鳴笑意更盛，打算到此為止，不再逗人。
笑容才收了一半，池還卻又轉(zhuǎn)了回來，直直看著他。
遠處信號燈的數(shù)字一格一格跳動，等候時間還剩十五秒。
在第十二秒的時候，池還突然伸手勾住陸鳴的脖子，上半身靠了過來。
陸鳴看到池還閉上眼睛，眼睫顫動，微微仰頭貼上了他的唇。
陸鳴心口一滯，仿佛有一只白鴿撲打著翅膀撞入心底，產(chǎn)生實質(zhì)的震顫，然后又輕飄飄飛離。
唇舌只在表層描摹，池還的動作生疏，卻給帶來一陣癢意，如電流經(jīng)過。
陸鳴被這個毫無預(yù)料的、突如其來的、沒什么技巧的吻釘在原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倒計時走到四，池還在一個輕微用力的舔吻之后，結(jié)束了這個吻。
一個僅僅用時八秒的吻，在空白的大腦之中，深刻細微的每一個動作都被陸鳴感受，恍如一個世紀。
四秒鐘，池還抬手剎、起步一氣呵成，在紅燈轉(zhuǎn)綠的時候起步得迅速，像是在逃離剛剛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吻。
車沉默地開著，車上的人一個緊張得面紅耳赤，一個則大腦宕機剛剛重啟，還處在余韻之中。
儀表盤的指針悄悄移動，陸鳴瞥見，出聲提醒：“再踩油門就要超速了。”
池還沒回答，但表盤指針落了回去。
陸鳴迷了迷眼鏡，借此遮掩渾身上下快要溢出來的愉悅，像一只饜足的狐貍。
他說：“小池，我被你哄得很好。”
池還還是沒接話，在此時此刻盡力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沉默寡言的合格司機。但司機為什么會親吻雇主呢？
這不合理。
池還的領(lǐng)口在往外冒著熱氣，蒸得面紅耳赤，他慶幸這是晚上。
陸鳴伸手輕輕碰了碰池還緊抓在方向盤上仿佛焊死的手，柔聲說：“你對我可以不需要這么敏感。”
池還努力給自己筑起的壁壘，在這一碰下轟然倒塌，內(nèi)里的心臟被陸鳴一眼就看到。
今天下午，他一直試圖從陸鳴的字里行間揣測他的想法，冰冷的文字詞不達意，他就來找陸鳴，親眼看他說話，觀察后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家觀察何云裳一樣，只要她眼神一動，他就迅速反應(yīng)自己的應(yīng)對——
不知不覺，他緊張到把這些用在了陸鳴的身上，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從小到大，多的是人告訴他要察言觀色，要投其所好，可陸鳴卻說，對他不需要這么敏感……就像是對他打開了一扇門。
繃了一下午的心在這一刻歸位，那只安放的手甚至在離開前還輕撫了一下。池還長長呼出一口氣，說：“好。”
“那，”陸鳴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夾，問道，“這些項目資料還要嗎？”
心里的坎翻過去，現(xiàn)在舊事重提，池還后知后覺的心虛開始出現(xiàn)，在梗了一下后，他咬牙說得斬釘截鐵：“要。”-
在進入小區(qū)大門時，池還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任舟下午發(fā)消息說機車幫他們騎回來了，但是門衛(wèi)嚴格，不讓他們騎進去，任舟打電話時池還剛好在開會，沒接到，他和二毛最后只能把車停在了外面。
“所以我們要去取一下。”池還說。
“好。”
車放得不算遠，他們按照任舟的描述和給的照片，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怕兩輛機車太招搖，任舟還找了個綠化茂密的地方遮擋了一下。
兩人騎著車回去，把車停在各自的車位里。
陸鳴的車位近，他走過去時，池還正在摘手套。黑白相間的騎行手套被他取下來疊在一起，然后小心撣去上面幾乎不存在的灰，捏在手里。
地庫里明亮，監(jiān)控到位，陸鳴看到池還的動作順口提了一句：“要帶上去嗎？”
“嗯，放車上怕臟了。”
陸鳴點點頭，這才仔細去看那個手套，然后發(fā)現(xiàn)，這個手套是當(dāng)初陸鳴送給池還的謝禮，當(dāng)初讓王卷挑的，他只看了一眼，時間有點久，這次沒一眼認出來。
然后他聽見池還說：“這應(yīng)該算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陸鳴動作僵了一下：“這個不算，下次給你重新挑。”
池還茫然地看著他。
“這個是王卷挑的。”陸鳴語氣難掩生硬：“……下次親自給你挑。”
池還最終還是拿上了那對手套。
“我拿回去收起……”兩人朝電梯的方向走，池還邊走邊說。
話沒說完，池還腳步陡然一停，手里的手套掉在地上，發(fā)出“啪”的一聲，在地庫里產(chǎn)生交疊的回音。
陸鳴彎腰幫他撿起手套：“怎么沒拿穩(wěn)……”
他起身，注意到池還僵硬的表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前方不遠處，進入電梯廳的大門前站著一個女人。
寬松的長裙穿在她身上，襯得她更加纖瘦，此刻，她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們兩人的方向，準確來說，是望著池還。
何云裳。
（作話有番外，大家記得看！）
第072章 第 72 章
何云裳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 她面無表情，地庫里的風(fēng)吹動她淺棕色的紗質(zhì)裙擺，加上她在日光燈下白得近乎發(fā)光的膚色, 竟然生出一種鬼魅的錯覺。
機車就停在他們斜后方, 總共沒走出幾步，她大概率是看見了。
陸鳴伸手輕拍了拍池還的肩膀。原本他是想牽住池還的手, 但現(xiàn)在他們的關(guān)系還沒公開，陸鳴不確定池還的想法，于是換了種方式安撫。
池還低頭呼出一口氣, 看了陸鳴一眼，然后朝何云裳走過去。
“媽。”
何云裳沒說話，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池還, 她因為最近哭得頻繁，面容有些憔悴, 但這些并不妨礙她望向池還的眼神冰涼，如不露鋒芒的寒刀。
池還試探著開口，避而不提機車的事情：“你怎么出來了，朱阿姨給我打電話說你不見了。”朱阿姨是家里的管家。
何云裳依舊沉默, 臉上的肌肉平靜得連一寸都沒有動。
池還身側(cè)的手握緊, 他很少在何云裳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這讓他有些下意識的無措與恐懼。
何云裳突然笑了, 她的嗓音因為哭了很多次而有些沙啞，但她原本的嗓音偏尖銳，所以說起話來就有點像斷斷續(xù)續(xù)的鐵鋸：“怎么不去靜蔭園，住在這里？”
她雖然是笑著說的, 但那笑意明顯不到眼底，割裂感十足。
說完她終于動了, 上身往旁邊歪了些，看向池還身后：“車是什么時候買的？”
沒等池還回答，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現(xiàn)在是池家繼承人，你要符合你的身份！”
陸鳴本來站在剛才停下的地方，聽到她的聲音，眉頭皺了起來。他看向池還的背影，往前走了幾步，最終停在旁邊的陰影中觀察何云裳，眼睛里的審視意味濃重。
“你爸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你在干什么？”何云裳的聲音又大了一些，說到后面甚至有聲嘶力竭感，“就是因為你不爭氣，他才寧愿出去找別的女人！”
聲音在空間中回蕩，遠處安全出口的感應(yīng)燈亮了起來。
回聲還沒消弭，何云裳身側(cè)的右手抬起，重重朝池還而去。陸鳴在何云裳動手之前就敏銳地邁步了，隔著一段距離，他來不及拉住，只能抬起手臂生生擋住。
陸鳴的袖口是挽起來的，因此這一下毫無阻隔地打在他的手臂上，皮肉交接發(fā)出響亮的脆響。這一巴掌力道之大，讓陸鳴眉心擰了起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他難以想象這一下要是落在池還臉上會是什么樣的情況。
何云裳因為陸鳴的突然出現(xiàn)愣怔了一下，她似乎一直沒注意過地庫里的另一個人，因此到現(xiàn)在才認出來陸鳴：“你……陸少？”
原本陸鳴想著這到底算是池家的家事，所以沒有插手，但沒想到何云裳居然會動手。
陸鳴沉著臉把池還往身后拉了拉：“池總住院期間，是池還在打理公司，將岌岌可危的池氏救了回來，不然你大概率不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
何云裳從陸鳴突然出現(xiàn)的驚訝中回過神來，恢復(fù)了之前的凌厲：“如果不是他不爭氣，他父親又怎么會不愿意回家，以至于車禍？”
陸鳴因為她毫無根據(jù)的話皺起了眉，而何云裳卻還在繼續(xù)。
“池夫人，”陸鳴打斷他，顧及這畢竟是池還的母親，他到底還是沒有用尖銳的言辭，“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男人出軌是因為孩子，作為他的妻子，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原因。”
“不可能！”她幾乎是立即反駁了陸鳴。
“不可能……”何云裳再次重復(fù)了一遍，這次聲音低了不少，她的眼神游移變得空洞。
她低聲還在細數(shù)著池還的錯處，但不再有之前的激動，蒼白的唇一張一合，像是失去了力氣，連眼皮也有些抬不起來。
陸鳴察覺不對，就見她身體一晃，向后倒去。
第073章 第 73 章
何云裳暈倒了。
“媽！”池還沖上去扶住了她, 陸鳴也伸手去拉，總算沒使人摔到地上。
在池還扶住人后，陸鳴迅速掏出手機準備打急救電話, 旁邊一輛停著的車突然開了過來。
“小池總。”車上的司機開門下來, 幫他扶住人。
池還看了一眼，認出他是常跟著何云裳的司機, 三人一起把何云裳扶上車，趕往醫(yī)院。
陸鳴上了副駕駛，池還扶著何云裳坐在后排, 僥幸晚上車少，一路暢通無阻。
趁著路上的時間，陸鳴提前打電話給醫(yī)院溝通, 交代了何云裳的情況，到醫(yī)院時醫(yī)生和設(shè)備已經(jīng)就位。
“夫人這幾天都沒怎么吃東西, 暈倒可能和這個有關(guān)系，小池總，你別太著急，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礙。”司機長相憨厚, 笨拙地安慰了池還幾句就下樓等著了, 留陸鳴陪著池還守在病房外。
司機在的時候, 池還勉強維持著禮節(jié), 等人離開，他就像失去支撐一樣坐在醫(yī)院走廊的不銹鋼長椅上，低垂著頭。
陸鳴在他身邊坐下，安慰道：“我和醫(yī)院打過招呼, 里面是經(jīng)驗最豐富的醫(yī)生，阿姨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我把她氣成這樣的嗎？”池還的聲音在這輪番的匆忙之中有些低沉嘶啞。
陸鳴的心跟著池還的語氣沉了一下, 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在音像店二樓找到池還的情形。
當(dāng)時的池還也是這樣枯坐著，了無生氣。
陸鳴握住池還搭在腿上的手：“不是你的錯，小池，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池還抬頭看著他。
“會好的。”陸鳴說。
池還沒有再說話，但他身上覆蓋的陰郁有在消退。
急救室的燈熄滅，有護士推開門，醫(yī)生走了出來。
“陸總、池總。”他點頭和兩人打招呼。
池還站了起來。
后面有人推著病床出來，躺在上面的何云裳依然閉著眼。
“她怎么樣了？”池還看著病床經(jīng)過他們，問道。
“沒什么大礙，池夫人應(yīng)該是因為低血糖，加上情緒有些激動導(dǎo)致的暈倒，等血糖上去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池還松了口氣，跟上了護士移動的方向，等她們把何云裳安置好后離開，已經(jīng)快晚上十一點。
陸鳴拿過病房里提前準備好的熱水，給池還倒了一杯。
池還卻只是端著杯子抿了一小口。
“你的手……沒事吧？”他問。
陸鳴此刻襯衫衣袖已經(jīng)放了下來，他順著池還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手臂，說道：“沒事。”
池還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拉過陸鳴的手解開袖口：“我看一眼。”
何云裳打下來的那一下聲音很大，他推起袖子，果然看到精壯的小臂上觸目驚心紅了一大片，略微能看到幾個手指印。
陸鳴任由池還動作，在看到手上的痕跡后也有些驚訝。他痛感閾值高，挨這一下并沒覺得多痛，沒想到居然有些腫了。如果他沒攔下，挨這一下的就是池還。
池還皺著眉呼叫護士，要了個冰袋。
vip病房護士的耐心也多了不少，東西送得很快，池還拉著陸鳴在外面一間的沙發(fā)上坐下，小心地將冰袋貼在紅痕上。
冰塊的熨貼下，皮膚上殘余的痛感消弭，池還耐心地抓著冰袋，時不時換個方向給陸鳴放松的時間。
“我來吧。”池還的手指已經(jīng)被冰得有些發(fā)白，陸鳴接過了他手里的冰袋，另一只手握住他冰涼的指尖。
“我今晚想留在這里。”池還說。
“好。”
陸鳴沒說要留下來，反倒讓池還松了一口氣。拋開如何向何云裳解釋不談，他有些疲憊，思緒混亂，想自己待一會。
陸鳴放下融化了一半的冰塊，紅痕已經(jīng)消退很多。
“早點睡，有事給我打電話，”陸鳴輕拍了下池還的頭，看著他繼續(xù)說，“不要懷疑自己。”-
從醫(yī)院離開，到家后，陸鳴站在陽臺上點了一根煙。
片刻后，陸鳴播出一個號碼。電話接得很慢，陸鳴耐心等著一下又一下的忙音過去，撣掉積攢的煙灰。
電話接通后先傳出來的不是人聲，而是嘈雜的音樂聲，接著才是有些聒噪的人聲：“喂？誰？”
“是我，陸鳴。”
“誰？”電話那頭的許言最開始沒聽清，等反應(yīng)過來凜神一下，朝包間內(nèi)的其他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正色問，“陸總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陸鳴沒有和他進行彎彎繞繞的周旋，開門見山問道：“在心理學(xué)領(lǐng)域，你有靠譜的人嗎？”
許言走的是不務(wù)正業(yè)的路子，家里放養(yǎng)，因此他大學(xué)在國外修了個心理學(xué)的學(xué)位，回國后在行業(yè)內(nèi)干了一段時間，后來耐不住玩性跑路了，但他天生有社交技能點，攢下了龐大的人脈。
“有啊，多的是，我給你推，”許言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又問，“怎么了？你最近壓力太大？”
之前陸氏打壓華宴的事情早就在圈子里傳開了，就連許言這種天天鬼混的人也知道，陸鳴提到心理問題，他瞬間就想起了這件事，不過說完又自我否認了，以他對陸鳴的了解，不至于。
果然，陸鳴回答：“不是我，是一個朋友的家人。”
陸鳴說得模棱兩可，許言也不再多問：“行，我發(fā)給你。”
掛了電話沒等多久，許言就給他推薦了一個聯(lián)系人。
許言：這位，魏川，和我一屆的，不過人家學(xué)位是正兒八經(jīng)拿的，績點幾乎全滿，現(xiàn)在是B城仁心醫(yī)院心理科的主任醫(yī)師。
B城的仁心醫(yī)院，心理科全國聞名。
許言的消息又發(fā)了過來：“我打過招呼了，他還沒睡，你著急的話現(xiàn)在就能找他。”
陸鳴點開了那個名片，添加。他曾讀過一些心理相關(guān)的書籍，結(jié)合對何云裳的觀察，陸鳴現(xiàn)在，有些懷疑她的心理狀態(tài)。
第074章 第 74 章
送走陸鳴, 池還又坐回了沙發(fā)。病房的門虛掩著，從門縫中可以看到何云裳仍在昏睡中，不過顯然睡得不太安穩(wěn), 時不時有一些細微的動作。
他收回視線, 忘記扔掉的冰袋已經(jīng)在七月的溫度中化干凈了，連桌上都凝了一大攤水。
池還的腦子很亂, 一部分原因是可以清晰地預(yù)料到何云裳醒來后的怒火，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但而更主要的, 是內(nèi)心的交戰(zhàn)。
池還的一部分思想在深深厭棄自己，這樣一個得不到何云裳喜歡的自己，即使他模仿、偽裝、隱藏得再好, 那也都不是真正的他……而另一部分思想?yún)s一直在循環(huán)播放陸鳴的話。
“小池，相信自己, 你很好。”
他真的很好嗎？
他相信過。和陸鳴在一起的短短幾天，他可以肆無忌憚，毫無顧忌地按自己的想法行動，這段時間甚至超越了住在老東街的那兩年, 成為了他迄今為止, 最快樂的日子。
可是對上何云裳, 他再次動搖了。
他不想讓陸鳴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 所以即使他很希望陸鳴的陪伴，也還是讓他離開。
陸鳴和何云裳的話交替在耳邊環(huán)繞，他甚至還摻雜地想起了危睿凡滿眼崇拜的目光。池還窩進沙發(fā)里，閉上眼, 就這樣任由思緒漫無邊際地飄著。
一片安靜中，病房門被敲響了, 朱阿姨的聲音響起：“池少，是我。”
池還緩緩睜開眼，抬起手覆在臉上揉搓幾下，像是要把亂七八糟的情緒揉掉，好半響才坐直身體，朝門外的人道：“進來吧。”
朱阿姨四十多歲，在池家干了二十幾年，現(xiàn)在當(dāng)上了管家。不知道何云裳什么時候醒，陸鳴走后，池還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幫著照看，明天他還要趕去公司，抽不出時間一直待在醫(yī)院。
她進來收拾好東西，看過病房內(nèi)的情況，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那個化成一灘水的冰袋，問道： “少爺你受傷了？”
“不是我。”
朱阿姨沒再問，她在池家待的時間甚至比池還和何云裳還長，人心的彎彎繞人多多少少看得明白。
“那我收拾掉了？”她拿著抹布過來。
“我去扔吧。”套間內(nèi)其實有垃圾桶，但池還起身撈走那個冰袋，開門出去了。
走廊的垃圾桶在電梯旁邊，他想，他或許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出病房的借口。
池昌明也在這家醫(yī)院，同一棟樓，不過是在頂層的重癥監(jiān)護室。
池還把變成常溫的冰袋扔掉，按了上行的電梯。
池昌明住院以后，他只在最開始來過幾次，后來因為公司的事情太忙，幾乎沒再來過，只定期問問情況。
忙只是借口罷了，一個人如果真的想見一個人，不管怎么樣總是有點時間的。
池還對池昌明其實沒多少感情。
十歲以前，父親這一角色在池還的世界里是缺失的，而他的再次出現(xiàn)并沒有帶給他多少快樂。
在小池還的認知中，是他的出現(xiàn)打破了他和何云裳的平穩(wěn)生活，而在現(xiàn)在的池還心中，他只是一道檢驗的關(guān)卡，點頭能夠讓何云裳多一些溫和，相反的，皺眉則會帶來厭棄。
電梯到達，icu病房層比其他樓層要更加安靜，也更加死氣沉沉。十一點半，走廊零星枯坐著家屬，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哭累了一臉疲憊。
池還一個個路過他們，平靜得像一個異類。
病房在拐彎的盡頭，池還停在上鎖的門口，透過玻璃看床上的人。儀器在盡職盡責(zé)記錄著池昌明的生命體征，氧氣罩上隨著呼吸一下一下蒙上水汽。
他依舊想不明白，何云裳到底是為什么一心撲在這個男人身上。
池還在門口站了很久，打斷他的是陸鳴打來的電話，他回過神來，把聽筒放到耳邊。
“睡了嗎？”陸鳴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帶著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功效。
“沒有。”池還邊說邊走進旁邊樓梯間。
“睡不著？”陸鳴仍站在陽臺，手指輕點著玻璃護欄，夜風(fēng)吹動他的衣擺。
池還沉默一會，撒了個謊：“嗯，睡不著。”
“那我陪你待一會。”
“好。”
陸鳴沒有再說話，仿佛真的只是在陪他待著。
大概過了十分鐘，池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腳步聲。
“怎么了？”池還忍不住問。
聲音停了，然后陸鳴的聲音響起：“吵醒你了？”
“沒有，”池還小心地挪動腳步靠到墻上，“還沒睡著。”
“本來打算去床上躺著，”陸鳴解釋說，走向臥室的腳步換了個方向。
過了一會，池還聽到他問：“聽歌嗎？”
陸鳴想到池還房間里的架子鼓，從各式的唱片中，挑出了一張樂隊專輯，在得到池還的肯定后，將探針放了上去。
鋼琴前奏傾瀉，一個一個的音符像是敲在心里，生出震顫。
《島嶼》。
“陸教授。”最后的尾奏中，池還叫他。
“你真好。”
不管是給他留出空間，是現(xiàn)在哄他入睡，還是今晚注意到他未曾宣之于口的敏感想法，又或者是對他無時不刻的肯定，陸鳴總是給他一種心安的力量。
聽到池還突然的話，陸鳴愣了一下，然后輕笑了一聲。
“那，我能有什么獎勵嗎？”
“什么獎勵？”池還下意識追問，毫無商業(yè)場上推拉掣肘的影子。
歌曲的最后一個音結(jié)束，陸鳴暫停了播放，于是聲音便清晰可聞：“還叫陸教授，是不是有點太生疏了？總給我一種帶壞祖國花朵的感覺。”
陸鳴的聲音低沉，略微的啞像是有實質(zhì)般摩擦過池還的耳道，掀起一片癢意。
“你覺得，該叫什么好？”
池還的呼吸緩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身，盡量不發(fā)出聲響，由背靠著墻變成面對墻角，低著頭抵在墻間，就像是把自己關(guān)在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他的嘴張合幾下，最后索性閉上眼。
電話那邊很安靜，但池還沒有拒絕的話語，所以陸鳴耐心等著。
“男……男朋友。”池還的聲音突然傳過來。
陸鳴一愣。
他本意只是想讓池還直呼他的名字，至于其他更親密的稱呼，想到池還最近的表現(xiàn)，陸鳴覺得可以慢慢來，因此，這三個字讓他有些意想不到。
愣過之后，陸鳴低低地笑了起來，不可否認的是，池還給了他驚喜。
池還說完以后就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墻角太狹窄還是什么原因，他的臉開始發(fā)燙。
“我困了。”他咬著牙說。
“好，”陸鳴問，“明早去公司嗎？”
“去。”
“那早上我來接你，”陸鳴停了一下，溫聲說，“晚安。”
“晚安。”
掛掉電話，池還等到臉上熱度下去才走出樓梯間，回到何云裳的病房。
“回來了？”病房里朱阿姨已經(jīng)收拾得妥帖，“夫人還沒醒，你先睡吧，這里我守著。”
“好。”池還說了幾句，然后進了旁邊的休息室。
這個夜晚因為陸鳴的一通電話，沒有池還想象中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入睡前，他腦袋里回蕩的不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語，而是那句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來的“男朋友”。
而陸鳴并沒有直接去臥室，而是看著手機上魏川的回復(fù)，皺起了眉-
第二天醒來，護士進來換吊瓶，何云裳仍閉著眼。
“昨晚她醒了幾分鐘又睡著了，”朱阿姨說，“夫人這幾天在家沒怎么吃飯，覺也沒怎么睡，大概是累著了。”
“嗯。”池還看過后關(guān)上了門，竟然因為暫時不用解釋松了一小口氣，“我去公司了，白天有接應(yīng)，你好好休息一會。”
池還換上新送來的衣物，下了樓。
“下樓了嗎？”電話里陸鳴問。
“嗯，剛下電梯，馬上到。”
“好，我在停車場，你走進來就能看到。”
話音剛落，陸鳴就從后視鏡看到了池還，池還剛巧也看到他，掛斷了電話。
陸鳴看著他上車扣上安全帶，問：“昨晚睡得好嗎？”
“嗯，”池還又補充了一句。“很好。”
“那就好。”陸鳴把早餐遞給他。
“謝謝。”
“謝什么？”陸鳴挑眉，“早餐？”
“都是。”池還打開早餐低頭咬了一口，話語說得有些含糊。
“我現(xiàn)在是你男朋友，不用和我道謝，這些是我的義務(wù)，而且，能幫到你讓我感到很滿足。”
陸鳴說這句話時，并沒有刻意加重男朋友的意思，但池還的耳朵像是暫留在了這個詞上，在心里反復(fù)過了幾遍。
從接電話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稱呼過陸鳴。昨晚雖然叫了男朋友，但總不能一直這樣叫著。
陸鳴先送的池還，臨下車前，池還還是沒有正面稱呼過陸鳴。
“那我走了。”
陸鳴像是有預(yù)感般，轉(zhuǎn)頭對他說：“小池，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池還解安全帶的手僵住，好半天后，他似乎下了決心，問：“我能叫你……小陸嗎？”
陸鳴笑了：“可是小池，我比你大。”
池還看向一邊：“不行嗎？”
這次輪到陸鳴愣住了，片刻后，他笑著說：“當(dāng)然可以。”
“我走了，小陸。”
“好。”
池還低頭解安全帶，卻有些緊張，半天沒摸到卡扣。
陸鳴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傾身過去，手臂從他身前穿過，“咔”地幫他按開了卡扣。
鼻息間只能聞到阻隔劑淡淡地味道，但這一瞬間，池還的記憶自動幫他回憶起了陸鳴信息素的香氣——真實得就好像他真的聞到了。
“走吧。”陸鳴撤回身，順手揉了揉池還的頭頂。他收斂著力氣，只是觸上發(fā)梢，沒有弄亂池還的頭發(fā)。
池還臉上平靜，下車的動作不急不緩，心里卻是一片倉皇。
第075章 第 75 章
往常陸鳴都會提前到公司, 今早送池還繞了一小段路，比往常稍遲了些，但也還是在正式上班時間之前幾分鐘。
他上到辦公樓層時, 王卷已經(jīng)在工位了, 見到他站起來打招呼。
陸鳴點頭致意：“來得挺早。”
王卷在身前交叉的手指動了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只是在朝陸總靠攏而已。”
天知道王卷在其他方面都很有毅力, 唯獨在起床這件事上折戟，每天早上都是撐著一口氣，甚至把鬧鐘鈴聲改成了“陸總已經(jīng)起床了, 你還不起嗎？”才能堅持不懈地提前到公司。
“今天你比我早。”陸鳴的語氣不是尋常領(lǐng)導(dǎo)的陰陽怪氣，而是單純的夸獎。
王卷默默在心里給自己豎起大拇指：被夸了，王秘書, 干得漂亮!
開心到在陸鳴即將走過他身邊前，他才想起來正事：“陸總, 研發(fā)剛傳來消息，新產(chǎn)品的第一批樣品已經(jīng)做好了。”
陸鳴停下腳步：“今天還有空余時間嗎？”
“有的，”王卷清楚陸鳴的習(xí)慣，預(yù)料到他收到消息后會直接當(dāng)天看成果, 已經(jīng)提前看過行程, “今天下午兩點后剛好有一個半小時空余。”
“行, 就這個時間過去一趟。”
“還有一件事, ”陸鳴抬腳準備走，王卷邊說邊低頭找出一份文件，“陸總，這是你上次說的提案。”
陸鳴挑眉：“做完了？”
這個提案如果他來做的話, 半天就能解決，但他最近事情太多分身乏術(shù), 昨天上午給了王卷一個框架，讓他補齊內(nèi)容，留了一天半的時間，沒想到今天早上就有了結(jié)果。
陸鳴接過文件翻閱，資料整理得很詳盡，甚至在排版上也能看得出用了心思，基本達到了他的要求，沒什么大問題。
“這個地方，補充一下熙泰的資料，他們近期有項目和這個方向很相近。”陸鳴點了幾個還需要完善的地方，把文件遞過去。
陸鳴對下屬不是個吝嗇夸獎的人，順手拍了拍王卷肩膀：“做得不錯。”
王卷身側(cè)的拳頭握緊了。
昨晚的加班好值！
中午，陸鳴打開午餐，下意識地就用手機拍了一張發(fā)給池還，才短短幾天，這仿佛已經(jīng)變成習(xí)慣了，在一上午的忙碌過后，以午餐開頭說一小會話。
池還過了一小段時間后才給他發(fā)來照片，依然是公司餐廳，飯菜還沒動，看樣子是剛送到。
沒等陸鳴回復(fù)，池還就發(fā)來消息。
酷仔：今天沒別人。
陸鳴笑了。
LM：嗯，我們小池真棒。
池還看著陸鳴回復(fù)的五個字，停了一會，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幾大口，陸鳴這個語氣，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急切地找老師邀功要小紅花的小朋友。
在陸鳴面前，他總是容易顯得急躁，明明“池家那位”的作風(fēng)可是公認的清醒謹慎。
緩過神，池還再次看向屏幕，視線停在“我們小池”這四個字上。
我們，一個有歸屬感的詞。
上次標記完，陸鳴說可以稱他為“你的Alpha”，同樣帶有歸屬性質(zhì)，可是卻截然不同。
當(dāng)時的池還糾結(jié)、煎熬于信息素帶來的親近感，從而因為這種歸屬而煎熬，那么現(xiàn)在，他也因為這種歸屬意義而感到心臟被恰到好處地填滿。
陸鳴說，“我們池還”，不是其他任何，而是池還。
酷仔：打電話嗎？
話題轉(zhuǎn)變得有些突然，陸鳴訝異了片刻，沒有回復(fù)，而是直接將電話撥了過去。
“怎么了？”陸鳴問。
直到陸鳴的聲音傳過來，池還才反應(yīng)過來，他好像又沖動了。他其實并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突然想聽到陸鳴的聲音。
“吃飯不方便打字。”池還張了張筷子，這個借口合情合理。
陸鳴沒有在意，問道：“阿姨情況怎么樣了？”
“還在昏睡，醫(yī)生說身體指標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了，只是長期擠壓的疲憊加上睡眠不足需要恢復(fù)。”
池昌明住院后，何云裳的生活就變成了醫(yī)院池家兩點一線。
幾乎一直待在家里的人因為疲憊和睡眠不足暈倒了，而池還撐了池家和公司這么久，卻還在繼續(xù)扛著。
陸鳴的心情有些復(fù)雜。昨晚他給魏川大致描述了何云裳的情況，對方給出的回復(fù)是需要觀察患者才能有結(jié)論，但根據(jù)陸鳴的描述，疑似偏執(zhí)性精神分裂。
何云裳說到底是池還的母親，他不確定池還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今早最終還是沒開成口。
“下午我想去醫(yī)院一趟。”池還說。
“我陪你一起？”
“好。”
中午陸鳴只在休息室小憩了一下就起來工作，午睡完的王卷一抬頭就看到辦公室內(nèi)陸鳴專注的神情，內(nèi)心的警鐘瞬間敲響：王卷！陸總才夸過你，你怎么敢不工作！
陸鳴下午幾乎一刻未停，王卷也繃著神經(jīng)認真工作。
這次的新產(chǎn)品對標的是陸氏在同賽道上的產(chǎn)品，根據(jù)研發(fā)的實驗檢測，樣品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超越了陸氏。
匯報會議上，大家都有些激動，畢竟他們?yōu)檫@個產(chǎn)品努力了這么久。
散會后，私下里賈盛攬住陸鳴的肩膀：“行了行了，沒人了別端架子了，這可是超過了陸氏，你難道不高興嗎？”
雖然算起來，陸鳴仍然是公認的陸家繼承人，這話說起來有些怪，但也確實是這個理。
“這只是陸氏的一個子領(lǐng)域而已。”陸鳴淡聲說著，臉上并沒有太多喜悅之色。
“那也是超過了，陸伯伯就沒有什么反應(yīng)嗎？”
陸鳴輕笑了聲：“他可能覺得是小孩子的打鬧。”
賈盛的喜悅收斂了起來。他和陸鳴幾乎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陸家的情況他知道一些，他小時候雖然也被家里管著，但和陸鳴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和他們這種考試上90就能被家里夸上天的不一樣，陸鳴即使拿了滿分，也不會有什么獎勵或者言語關(guān)懷，這些似乎是他本就應(yīng)該做到的，甚至?xí)驗楦郊宇}沒有得到滿分而被斥責(zé)。
他小時候喜歡串門，但最不敢去的地方就是陸家，陸秉承雖然對他們這些孩子和顏悅色，但他見過陸鳴被訓(xùn)的樣子。
陸秉承的言語和臉色，他只是在門外瞥見一眼就要腿腳發(fā)軟，而陸鳴卻靜靜立在院子，一言不發(fā)地承受。
陸鳴是他們這一代里最優(yōu)秀的孩子，但同樣的，賈盛知道，他也是最煎熬的那一個。
賈盛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陸鳴風(fēng)輕云淡的表情也沒給他安慰的機會，他只好無所適從地拍了拍陸鳴的肩-
六點，總裁辦的門開了。
王卷只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xù)忘情地工作，他中午被點燃的熱情還沒有被消耗殆盡，鍵盤都要敲得起飛了。
過了一會，鍵盤聲戛然而止，王卷猛地抬頭望向電梯口，電子屏上顯示專用電梯已經(jīng)下到了16樓，仍在繼續(xù)往下。
王卷又猛然回頭看向總裁辦公室，已經(jīng)熄燈了，桌上物品也歸位，關(guān)鍵是，電腦關(guān)了。
王卷：？
往常陸總最遲也會在公司待上一個小時，今天居然到點就走了，怎么回事？所以陸總一下午的高效率，是為了準時下班？
王卷眨了眨眼，很快完成邏輯閉環(huán)：因為陸總效率高，所以才能到點就走！
鍵盤聲重新響起，但比之前要快上不少。
此刻王秘書的心里只有兩個字——效率。
第076章 第 76 章
陸鳴在公司接到池還, 然后趕往醫(yī)院。
“來這么早會不會影響你工作？我可以讓司機送的。”池還說。
“不會，今天下午效率比較高。”
池還還想說些什么，就接到了朱阿姨的電話：“小池總, 夫人醒了！”
“情況怎么樣？”
“醫(yī)生說沒問題了, 只需要多加休息，可以在醫(yī)院再吊水觀察幾天, 只是夫人還是和之前一樣不怎么說話。”
“好，我馬上過來。”池還掛斷電話。
去醫(yī)院的路剛好逆著晚高峰方向，幾乎可以說是暢通無阻。兩人到醫(yī)院剛下電梯, 就看到走道里有幾個護士在著急忙慌地奔走，這一層并沒有什么重癥患者，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們的方向是朝著走廊盡頭, 而何云裳的病房就在那片區(qū)域，陸鳴的眉頭皺了起來, 很快，驗證猜想一般，走廊盡頭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放開我！”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朝聲音的方向跑過去。
朱阿姨和一個護士正一左一右駕著何云裳從那頭的電梯里出來, 而被扶著的女人仍在掙扎, 明明身軀瘦弱, 掙扎的力氣卻大得驚人, 旁邊又上前了一位護士才壓制住，把她送回原來的病房里。
進了房間她依然想跑出房間，池還迅速沖上去幫忙。
何云裳看見池還，突然笑了一聲, 然后再也不掙扎了。
護士松開手，長嘆了一口氣。有位護士年輕, 膽子大，昨天她見病人家屬長相氣質(zhì)不錯，特意和人換的值班病房，沒想到今天就經(jīng)歷這么一遭，經(jīng)過池還身邊時沒忍住抱怨了一句：“管好你們家病人。”
“抱歉。”池還低了低頭，“你手上的傷口處理一下吧，今天辛苦了，我們會進行補償?shù)摹！?br />
她抬手一看，這才注意到手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抓出一道痕跡。
“兩位辛苦了，跟我來吧。”一旁從池家過來的陪護帶著她們出了門，在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她頓了一下：“陸總？”
陸鳴點頭致意，往旁邊讓開了些。他剛才沒有進病房，現(xiàn)在的何云裳是醒著的。
病房內(nèi)另一位護士處理何云裳掙扎掉輸液針的傷口，池還退到外間，沒看到陸鳴，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在門口，問：“怎么不進來？”
陸鳴這才走進房間，沒等池還介紹，他先朝朱阿姨開口：“你好，我是池還的朋友。”
“陸總。”朱阿姨認識陸鳴，雖然沒聽說過兩人有交集，但對他的到來沒有太多奇怪，畢竟都是同一圈層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池還聽到陸鳴的話皺眉看過去，而陸鳴對著他輕笑了一下。
里面的護士處理完畢，關(guān)門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池還問朱阿姨。
“今天下午金小姐轉(zhuǎn)院過來了，夫人大概是聽到了護士的談話，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去了樓上icu……被里面的值班護士攔了下來……”
金小姐就是和池昌明在同一輛車上出事的情人，早在剛住院的時候就差點被何云裳拔了氧氣管，連夜轉(zhuǎn)了院，但和池昌明一樣一直沒醒過來。
轉(zhuǎn)去的醫(yī)院水平不如這里，金家人著急，又偷偷轉(zhuǎn)回來了，沒想到剛好碰上。
池還嘆了口氣，說：“我進去看看。”
病房內(nèi)，何云裳坐在病床上，雙眼虛焦，見進來的是池還，把視線放到他身上跟著移動。
“媽。”池還停在病床邊。
“你知道她說什么嗎？”何云裳平靜的語氣卻讓人覺得歇斯底里，“她說池昌明要娶她，說我家世、樣貌樣樣都不如她。”
何云裳深吸了一口氣，柔聲說：“池還，你過來。”
池還垂眸，往前邁了一步。
何云裳的手撫上池還的臉頰：“她還說，她能教養(yǎng)出更合格的池家繼承人。”
“還是因為你，”她撫摸的手陡然一頓，收了回去，“憑什么，你不能再努力一點？”
她看向池還的眼神溫柔，而收回去的手卻在下一刻高高抬起。
何云裳很清楚池還的弱點，只要她表現(xiàn)得溫柔關(guān)切些，他就會乖乖貼過來。池還在何云裳輕聲說話時就已經(jīng)響起了警鐘，但何云裳已經(jīng)太久沒有這樣和他單獨說過話了，他還是往前走了一步。
但那只手卻沒有落下。
——池還抓住了她的手。
這個動作讓何云裳愣了一下，接著似乎點燃了她之前的情緒，開始掙扎。
而池還只是一直抓著他的手沒有松，他心里的訝異并不比何云裳少，這幾乎是他長大后第一次擋下何云裳的動作，
記憶中媽媽的力氣很大，打人很痛，任憑他怎么反抗都無濟于事，最終只能換得更加慘痛的下場。
而現(xiàn)在，他止住女人奮力掙扎的動作，在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是年幼的記憶蒙蔽了他，原來她的力氣并不和想象中的一樣大，原來他是可以攔下她的。
——就像昨晚陸鳴攔住她一樣。
池還的眼神沉了下去，何云裳仍在細數(shù)著他的過錯，但池還打斷了她的話語。
他說：“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你說什么？”何云裳像是被斷了線的木偶，動作停了下來。
池還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堅定：“我說，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何云裳最后掙扎時動靜不小，外間隱約能聽到一些，礙于陸鳴在場，朱阿姨不好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只段距離小幅度地來回踱步，不知道該怎么辦。
陸鳴背對房間站在窗邊，手指輕點著窗臺，他的位置離房間門口一步之遙，時刻留意著病房內(nèi)的情況，聽到的聲音比朱阿姨清楚。
他聽到池還最后那句堅定的話語，手指停了下來。
接著病房在一陣響動后重歸安靜。終于，病房門開了，池還走了出來。
陸鳴幾乎是立刻轉(zhuǎn)身，上下看過，沒在池還身上看到傷痕，這才問：“還好嗎？”
池還搖頭：“我沒事，她睡著了……我打算讓她回池家養(yǎng)病。”
“好，我去收拾一下東西。”朱阿姨連連點頭。何云裳繼續(xù)留在這里，難保還會再發(fā)生一次今天這樣類似的情況。
等池還聯(lián)系完司機，陸鳴看著他疲憊的神色，終于開口：“小池，我有話想和你說。”
第077章 第 77 章
“怎么了？”池還跟著陸鳴進了另一間沒人的休息室, 問道。
“我昨天晚上聯(lián)系了一位精神病學(xué)的醫(yī)生。”陸鳴說。
“嗯？”池還轉(zhuǎn)頭看他。
陸鳴措辭著正要開口，就聽到池還試探著問：“是……因為我媽嗎？”
他有些訝異，挑眉問道：“你也懷疑過？”
“我把阿姨的情況和醫(yī)生簡單說了一下, 目前也只是懷疑, 具體情況還是需要當(dāng)面判斷。”不確定因素太多，所以陸鳴只是把昨晚得到的回復(fù)挑揀著說了些, 邊說邊觀察著池還的反應(yīng)。
池還沉默了一會，然后說：“剛剛在房間里，她說那位金小姐和她說話了。”
“但……”池還皺眉, “她從車禍后就一直昏迷，沒醒來過，怎么可能說話。”
池還像是在記憶中翻找痕跡：“我還撞見過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可我直到今天才終于反駁她的話語，察覺她的不對勁……”
昨晚和魏川聊過后, 陸鳴查閱了資料，偏執(zhí)型精神分裂的臨床癥狀包括妄想和幻聽。
但此時，陸鳴沒有說出來出來，只伸手把池還攬入懷中, 阻止了他帶著自責(zé)意味的話語：“沒事的, 小池。如果她確定是生病了, 那我們就治療。”
“我會陪著你的。”
陸鳴的手一下一下地在池還脊背上拍撫著, 不帶任何情欲的色彩，只給人無盡的安定。
從病房出來，池還心里的震驚與猶疑交錯。他在發(fā)現(xiàn)何云裳的異樣后有些無措，畢竟他一直是何云裳口中那個做錯的人, 而現(xiàn)在這個罪魁禍首卻開始懷疑長久以來的審判者。
他心口像是一直繃著根弦，震得他腦袋生疼, 而這根弦終于在陸鳴的安撫中被輕柔地松開。
“嗯，等送她回家，我會找醫(yī)生觀察的。”池還呼出一口氣，抬手回抱住陸鳴，低頭在陸鳴肩上蹭了一下。
“小池總，”朱阿姨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車到樓下了，我們現(xiàn)在走嗎？”
即使關(guān)著門，但聽到聲音池還是有些做賊心虛地迅速松開手，向后退了一步才對外面說：“走。”
陸鳴跟著池還到了樓下，提前打過招呼，司機開來的是輛大車。何云裳這次不是睡著了，而是身體還沒恢復(fù)好，經(jīng)過一下午情緒的大起大落又暈了過去。池家的私人醫(yī)生也跟來了，和醫(yī)院工作人員了解情況后一起幫著把何云裳放上車。
等一切安頓好了，池還走回門口，猶豫著開口：“我今晚……”
“去吧，睡不著給我打電話。”陸鳴說。
經(jīng)歷剛剛一番折騰，池還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有些散亂，陸鳴很想伸手幫他撥一撥，但醫(yī)院門口人來人往，池家跟來的人還在等著，陸鳴的手指最終只是在身側(cè)蜷起，然后提醒了一聲。
池還隨手帶了下頭發(fā)，抬眸直視著陸鳴的眼睛：“那，明天見，小陸。”
“好。”陸鳴彎起眉眼，目送著池還走向停著的車。司機已經(jīng)幫他打開了車門，池還正要彎腰上車，手里的電話卻響了。
他翻過屏幕看到來電人，動作陡然一頓，站在原地接起了電話，眉頭越皺越深。
掛斷電話，他和司機說了幾句話后就神色匆匆地折返回來，而身他后的司機回到車里，發(fā)動引擎開走了。
“怎么了？”陸鳴見狀，走上前問道。
池還回答的語氣算不上平穩(wěn)：“醫(yī)院剛剛給池昌明下了病危通知書。”-
布置得幾乎沒有區(qū)別的醫(yī)院走廊，同樣亮著燈的急救室，只不過躺在里面的人換了換，從何云裳變成了池昌明。
池昌明的病情雖然一直沒有對外清楚透露過，但半個小時后，電梯在這一層停靠得異常頻繁，池家的親戚得了消息陸陸續(xù)續(xù)都來了。
陸鳴抽身去旁邊打了個電話，讓助理送餐過來，已經(jīng)將近八點，搶救室的燈不知道要亮到幾點，而池還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飯。
等陸鳴掛斷電話轉(zhuǎn)身回來，就看到池還臉上掛著溫和的表情，應(yīng)接不暇地回應(yīng)著匆匆趕過來那群人或虛情或假意的關(guān)心與問候。
陸鳴不是沒見過池還這樣的表情，在學(xué)校里或者在宴會上，池還都是這樣藏起眉宇間的鋒利，禮貌疏離地做著那個高高在上的池家繼承人。
陸鳴鏡片后的眼睛瞇了瞇，覺得現(xiàn)在池還的表情愈發(fā)刺眼，大步走了過去。
“陸總？”有人先看到他，旁邊還在說話的人跟著轉(zhuǎn)頭看，停下了嘴。
小池總好說話，但陸鳴可不一樣。即使看起來謙和有禮，但他在業(yè)內(nèi)的手段可是雷厲風(fēng)行，單脫離陸氏另起閣樓對著干著一件事就夠人咋舌。
在池還愕然的目光中，陸鳴站到他的身邊，看向這群各懷心思的人，說道：“池還應(yīng)該才是現(xiàn)在在場最擔(dān)憂的人。”
陸鳴頓了一下，視線一一掃過那些堆著滿臉焦急的人，言下之意是，演過頭了。
等他們臉上的表情掛不住了，陸鳴才繼續(xù)說：“各位擔(dān)心池總安危的話，旁邊有長椅。”
這些人來，除了少數(shù)的確和池昌明關(guān)系不錯的，大部分都是想來探探虛實，找機會從池家分一杯羹，自然不會真的老實待在病房門口一直守著，何況陸鳴這話基本已經(jīng)算是驅(qū)逐了。
“不了不了，小池總，你別憂思過切，你爸會沒事的，我們?nèi)テ渌胤降戎筒淮驍_你了。”
陸鳴不置可否，池還則輕輕點頭：“那我就不送了。”
終于，走廊回歸最初的安靜。
第078章 第 78 章
陸鳴陪著池還在長椅坐下, 池還在說了聲“謝謝”后便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待著。
走廊的電梯又開了，但這次來的是陸鳴叫過來的助理。
“這是什么？”池還問。
“晚餐。餓了嗎？”陸鳴晃晃手里的袋子。
隨著這一晃，有淡淡的香氣飄散出來, 池還本來因為疲憊而忽略掉的饑餓瞬間被勾了出來, 肚子“咕嚕”一聲。
陸鳴彎腰牽起池還的手，把他從長椅上帶起來, 拉著他朝走廊拐彎處走，那邊有一小塊休息區(qū)，桌椅可供吃飯, 剛好能有手術(shù)室的視野。
池還回頭看了一眼手術(shù)室，門緊閉著沒有一點要開的跡象。他收回視線，回握住陸鳴的手跟著他走。
“先喝口湯潤潤。”陸鳴打開了一個盒子, 推到池還面前，接著才去開剩余的。
玉米排骨湯, 油撇得很干凈，入口只剩下清甜。
池還沒忍住多喝了幾口，抬頭看到陸鳴已經(jīng)把飯菜都整理好了，湯只有他手里這一盅。
“你不喝嗎？”池還問。
“你先喝。”
池還看著快被喝得見底的湯, 忘陸鳴那邊送了送：“你喝吧。”
他邊說邊準備把勺子拎出來放到自己碗里, 陸鳴卻直接從他手里接了過去, 用他剛用過的勺把剩下的幾口湯喝完了。
“你……那個勺我剛用過。”池還呆呆地看著陸鳴把空碗放到一邊。
“你介意？”陸鳴問。
當(dāng)然不介意, 何況是陸鳴在用他的勺。但池還心里就是迷茫起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腦海里重復(fù)播放著陸鳴嘴唇一張一合，用勺喝湯的畫面——而且這個畫面還是定焦在他唇上。
陸鳴挑了挑眉，比他更像是那個不解的人：“小池, 你覺得……一起喝一碗湯比接吻要更親密嗎？”
池還本來沒往這個方面想，但陸鳴把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 他就猝不及防想到那個共用的勺子，進而再聯(lián)想到昨天早上在地庫他主動探出的舌尖。這樣一對比，舌尖要比勺子親密得多得多。
池還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不僅是罵自己豐富的聯(lián)想能力，還因為察覺到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發(fā)熱。
“快吃吧。”陸鳴看著池還明明已經(jīng)餓得不行卻遲遲不動筷子，提醒了一句。
池還回過神來，低頭塞了一大口飯。
池昌明還在搶救中，這頓飯雖然豐盛，但到底吃得匆忙，不過十幾分鐘兩人就又回到了搶救室門口。
等了不知道多久，那扇一直緊閉的門終于開了。
醫(yī)生的語氣冷靜而疲憊：“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病危情況可能還會出現(xiàn)，”
縱然見過不少死生分別，但說這句話時，他還是盡量柔和了語氣：“家屬做好最心里準備吧。”
池昌明重新回到了重癥監(jiān)護室，池還跟著擔(dān)架，最后停在病房門口，平靜地看著里面毫無生氣的人。
這樣看了有一會，池還突然說：“我其實……沒有太多難過或者擔(dān)憂。”
昨天何云裳在醫(yī)院時，他真情實感地擔(dān)憂著，而今天，他的心里卻更多的是平靜。
池還向后靠在白墻上，抬手把臉埋在掌心里，低聲說：“他對我來說，相比一個父親，更像是一個得分計。”
他十歲才見到父親，幾乎已經(jīng)快過了和父親親密的年齡，何況池昌明為了好和前妻母家解釋，很少來安置他們的別墅，等到十八歲回到池家，父子倆的關(guān)系幾乎只比陌生人親密一些，全靠逢場作戲維持著父慈子孝的泡沫。
……但，親緣關(guān)系在中式家庭結(jié)構(gòu)中總是堅不可摧的。
“我是不是很冷血？”池還問。
連趕過來的親戚都能擠出幾滴淚來，他卻連難過的情緒都沒有，腦子里想得更多的是如果池昌明真的離世，要怎么解決接下來的事情和穩(wěn)住池家龐大的產(chǎn)業(yè)。
陸鳴看著池還低垂的頭，心臟因為他嘆息般的語氣產(chǎn)生細密的疼痛。
醫(yī)院走道里有監(jiān)控，如果在這個時段上出現(xiàn)他和池還的事情，兩人Alpha的身份只會讓池還變得更加艱難，因此陸鳴一直克制著不和池還有過界的接觸。
但，哪怕理智一直在警告，陸鳴始終無法袖手旁觀池還的情緒。
陸鳴鏡片后的眼睫吹落，終于抬手，輕輕扶起池還的腦袋靠到自己肩上。
“不，小池。”他微微低頭，臉頰相貼著蹭動幾下，在監(jiān)控看不到的角度，他偏頭在池還側(cè)臉落下一個很輕的吻。
話語伴隨著這個吻一起落下：“恰恰相反，你是一個很溫暖的人。”
“陸鳴，”池還悶聲說，“我不想待在這里了。”
滿心的情緒褪去，只剩下滿身的疲憊。
“那我們回去。”陸鳴說。
“我不想回濱湖。”
陸鳴問：“你想去哪？”
“我想回老東街。”
“好。”
池還停了一會兒，又說：“我想讓你陪著我。”
陸鳴低低地笑了，產(chǎn)生的氣流就這樣近距離地鋪灑在池還的臉頰、耳廓，如同羽毛拂過。
“當(dāng)然，我會陪著你。”
離開醫(yī)院時已經(jīng)將近十點，隔天就是周末，路上車流還是很多，一輛白色的機車在其中低調(diào)地穿行。
陸鳴察覺到池還搭在他腰側(cè)的手動了幾下，然后停住。陸鳴只當(dāng)剛剛拐彎時池還沒扶穩(wěn)，但過了一會，池還的手又動了，這次陸鳴發(fā)現(xiàn)他是小幅度地向前移動了一點。
陸鳴抽手握住池還的手往前帶了一點，從腰側(cè)放到了腹部前方，離開前還輕拍了下他的手背，像是在固定一般。
“累了就靠會。”陸鳴的聲音被風(fēng)吹過來。
池還因為陸鳴的動作僵住一瞬，接著干脆放棄抵抗，往前一靠，雙手交握徹底環(huán)住了陸鳴的腰。
進入老東街，因為是周五的緣故，許多商鋪都還亮著燈。
一直靠著的池還突然出聲說：“等一下，在前面停吧。”
“怎么了？”陸鳴雖然問，但還是照做了。
池還翻身下車，把頭盔摘下放在后座說：“等我一會。”
說完，他轉(zhuǎn)身進了一家便利店，陸鳴就支著車等他。
這家店不是常見的連鎖店便利店，更像是裝修布局得像一個便利店的升級版小商鋪。門頭有些低，陸鳴看到池還進門時下意識低了低頭。
過了一會，池還拎著東西去了柜臺結(jié)賬，角度不太好，陸鳴沒看清他買了什么，直到池還拎著袋子走出來，他才看見里面裝的是幾罐啤酒。
“啤酒？”陸鳴問。
“嗯，”池還帶好頭盔上車，“突然想喝酒了。”
陸鳴沒說什么。他看得出來池還應(yīng)該是不大喜歡喝酒的，在賈盛的訂婚宴上他撞見過池還把上好的紅酒全澆給了月季，但他應(yīng)該也是能喝的，不然也不能在觥籌交錯中談笑風(fēng)生。
即使是不喝酒的人，也會在情緒不好時，因為“借酒消愁”這樣一句話產(chǎn)生想喝酒的沖動。而池還今天這一天，確實是太折騰了。
音像店雖然亮著燈，但任舟似乎不在里面。池還帶了鑰匙，徑直上了樓。
這次再來這個屋子，陸鳴發(fā)現(xiàn)似乎和上次有些區(qū)別。
袋子里的啤酒放在大理石面的茶幾上時磕出幾道聲響，池還轉(zhuǎn)身察覺到陸鳴四處觀察的眼神，解釋說：“打掃過，還補了些東西。”
陸鳴點點頭，跟著池還在沙發(fā)上坐下。
池還開了一罐啤酒，問陸鳴：“你喝嗎？”
陸鳴伸手夠來一瓶，拉開后碰了一下池還手中那瓶，喝了一口。
“你很喜歡來這里。”陸鳴用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嗯。”池還也跟著陸鳴喝了一口，輕微地皺了下眉。他一直不太喜歡酒精，即使是在這種想要“借酒消愁”的時刻，啤酒特有的苦澀味道還是令他有些無法接受。
但他還是又喝了一口才說：“這里對我來說，像個避風(fēng)港一樣。”
對他來說，這里幾乎有著他小時候大半的快樂記憶。重新將這里買下后，池還復(fù)原了家具的擺放，之后就再沒有動過，即使東西殘缺不全，他也沒有再添置過，有意想維持原樣，基本也夠用。
直到最近幾次陸鳴在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真的缺了很多東西，就連上次洗完澡連衣服都是問樓下任舟借的，第一次動了想添補東西的想法。
“搬進城南別墅后，犯了錯，我就會來這里坐一會，權(quán)當(dāng)是離家出走了，”池還又喝了一小口，“就像那天晚上一樣，坐在臥室地板上。”
池還斷斷續(xù)續(xù)說著，陸鳴明白他需要一個情緒的出口，一直安靜傾聽著，時不時給他回應(yīng)，直到池還的聲音突然斷了。
陸鳴轉(zhuǎn)頭看過去，就看到池還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謝謝你，小陸，”池還的眼睛潤澤發(fā)亮，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真的很喜歡你。”
池還放下啤酒罐，雙手摘下陸鳴的眼鏡。
陸鳴低眸看著池還，即使池還的臉上沒有尋常喝酒人的紅暈，但陸鳴卻覺得此刻的池還，生動得讓人移不開眼。沒有逢場作戲的疏離感，也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現(xiàn)在的池還，就像袒露著一顆真心，陸鳴一眼都不想錯過。
池還把眼鏡放到一邊，陸鳴的視線就跟著他的動作移動，看著他轉(zhuǎn)回來，右手撫上他的臉頰，拇指游移到了唇角，然后摩擦到正中間。
接著，池還放開了手，用唇替代了原本拇指的位置。
第079章 第 79 章
池還只在陸鳴唇上很輕地落了一個吻就離開, 睜眼看著陸鳴。
不知是困的還是喝了酒的緣故，池還眼睛里看起來有些濕漉漉的，他盯著陸鳴看了一會, 視線下移又落到陸鳴的唇上。腦袋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晚上喝湯時, 這雙唇一張一合含吮湯勺的場景。
雖然只是短暫相接，但陸鳴感受到了池還鼻息間散發(fā)出的淡淡酒味, 今晚的池還異常主動。陸鳴偏頭掃了一眼桌上排放的錫罐，五個空罐子，三個屬于池還, 一眼看過去包裝顏色都一致。
陸鳴瞇起眼看向池還最后放下的那一罐，眼鏡被池還摘掉了，陸鳴的視線稍微有點模糊, 費了點力氣才辨別出來，雖然顏色一致花紋相似, 但那一罐和其他酒到底并不一樣——是前段時間很火的“斷片酒”。
陸鳴喝過，沒有傳聞中那么大的威力，但要命的是，池還的酒喝混了。酒一混著喝, 酒量再好的人都容易醉。
他還在想著, 臉突然被一股力氣掰了回去。
陸鳴的視線被迫移了回來, 池還正托著他的下巴, 看過來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層冷意和不耐煩。
他的眉微皺著，直到陸鳴的視線重新放到他身上時才松開。
池還對陸鳴的走神有些不滿，雖然他也不知道這股莫名的情緒是從哪里來的，
此刻的池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腦袋卻仿佛疲憊得失去了支配四肢的意志，他渾身上下似乎都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眼睛想看著陸鳴, 身體想挨著陸鳴，嘴唇也想貼著陸鳴……
池還知道自己明天清醒過來肯定會后悔，但，他還是傾身覆了上去，重新吻住陸鳴。
像是對剛剛陸鳴不專心的懲罰，他先是張嘴咬了一口陸鳴的下唇，才探出舌尖舔舐剛剛咬過的地方。
酒味裹挾著池還身上的草木香氣一齊送至陸鳴口中，而池還也在唇齒之間嘗到了玫瑰的芬芳，這兩種氣息混雜，各自成為了雙方眼前懸掛的那根胡蘿卜，讓他們不住的向前探尋、索取。
不知道是不是在池還口中嘗到了混雜的酒，陸鳴感覺自己的理智也在開始潰散，意識昏沉，腦海間洶涌著本能的欲/望，手上的力度也不再控制，扣著池還靠近，直到?jīng)]有一絲縫隙。
兩人之間不是沒有過激烈的吻，那天在地庫池還的呼吸就已經(jīng)錯亂，他本以為那就是極限，直到今天，他甚至都不剩下呼吸的空間。
“小池，呼吸。”
陸鳴退后一點，用鼻尖上下蹭著池還帶著他動作，落下一個又一個的淺吻，給他平復(fù)呼吸的時間。
池還在話音落下時睜開了眼，身體仍在隨著呼吸和吻起伏，眼睛卻直直地看向陸鳴，淺色的瞳仁中，陸鳴的倒影清晰可見。
舌尖還殘余著陸鳴信息素的味道，此刻他無法滿足于這樣的淺嘗輒止，看著陸鳴沉靜的表情和規(guī)律的呼吸，仿佛心亂的只有他一個人，池還的沖動愈演愈烈。
——陸鳴不該這樣平靜，他想看到陸鳴失控。
池還在陸鳴又一次吻上來時，阻止了他推后的動作，仰頭重重給予了回應(yīng)，因為帶著點橫沖直撞的生疏，他甚至快趕超了陸鳴之前的吻，深入而熱烈。
陸鳴本打算到此為止，找回的理智被池還這樣一撞，如同破氣球四散的氣體般瞬間潰散。
陸鳴沒來得及閉上的眼低垂著，池還看不到他陡然暗沉的眸色，在酒精中也來不及思考自己可能會面臨著什么，全憑著內(nèi)心在肆無忌憚地行動。
陸鳴閉上眼，他一直以來克制著的呼吸終于亂了。進屋時沒開空調(diào)，但窗戶開著，可惜穿堂而過的夜風(fēng)也取不散炙熱的氣息。
他抵在池還背后的手下滑到腰側(cè)，拂動的手指在一次不經(jīng)意間挑起了衣擺，就像掀開了舞臺的幕布，進入下一場劇目。
掌心之下不再是布料，而是池還炙熱滾燙的皮膚，辨不清熱度的來源到底是炎熱的天氣還是逐漸曖昧的氣氛。
顯然腰側(cè)不是終點站，陸鳴的手并不滿足于放在這里，繼續(xù)游移，拇指撥撫著池還時而緊繃時而放松的腹部肌肉。
池還突然停下動作，低頭按住了陸鳴的手，語氣算得上咬牙切齒：“艸，別摸了。”
第080章 第 80 章
池還死死抓著陸鳴的手腕, 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的呼吸沉重而克制，在偏暖的燈光照射下，淺色的虹膜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 掩蓋其下的暗火。
“怎么了？”陸鳴邊問邊靠近, 又親了池還一口。
池還抬手抵在陸鳴胸前，阻止他繼續(xù)靠近。
“我……”他只開了個頭就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嗯？”陸鳴雖然不再親吻他, 鼻尖卻仍在池還臉上來來回回蹭著，有時蹭重了，陸鳴嘴唇便在他臉頰擦過, 像是燎原的火星，燒得池還渾身的血都在發(fā)燙——
不是親吻卻勝似親吻，這樣親昵的動作, 對現(xiàn)在的池還來說像是一場酷刑。
“操。”最終池還也沒把話說完，只是低頭罵了一句。
理智還剩一些……但也沒剩多少。
——不然他絕對不會在陸鳴疑惑望向他時, 抓著他原本停在腹部的手移下去。
碰到的瞬間，抽開手的不是陸鳴，反而是池還自己。他像是燙到了一般，瞬間松開手往旁邊撤。
池還一只手撐在沙發(fā)上, 一只手還抵在陸鳴身前, 身體因為這個姿勢而向后傾斜, 乍一看似乎是陸鳴執(zhí)意靠近, 而他在躲避。
但明明是他把陸鳴的手拉過去的。
池還硬著頭皮開了口：“有反應(yīng)……所以……別碰了。”
他的聲音低啞得像渴了很久，而桌上還放著他剛喝完的三個空罐子。
陸鳴的手還停在池還放過去的位置，一動未動，手心傳來的溫度炙熱如鐵, 甚至仍在升溫。
他看到池還的耳朵一點點變得越來越紅。
陸鳴并沒有喝醉 ，但今晚的他很不安定。
他的易感期就快要到了。
他貪戀著和池還的肢體接觸, 企圖從貼近的皮膚中找尋信息素的蹤跡。池還身上不含信息因子、卻和他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樣的香氣只讓他心里的渴望愈演愈烈。
陸鳴低估了Alpha對Omega的占有欲，也低估了當(dāng)一個Alpha聞不到自己Omega的信息素時的焦躁，更低估了當(dāng)池還主動靠近時，他近乎潰不成軍的自制力。
“明白了嗎？”池還語氣硬邦邦的，把陸鳴以前對他說的話還了回去。
他把今晚這一場“事故”，在心里和地庫里陸鳴的貼近畫上了等號。
他自覺今天不過原樣奉回，將大腿的肌膚換成了陸鳴的手而已。
池還移開眼，輕咳一聲，說：“我去上廁所。”他今天已經(jīng)在酒精的催化下沖動了太多次，該到此為止了。
陸鳴緊緊盯著池還，既沒說話也沒動作，只喉結(jié)暗無聲息地滾動一下。
池還準備起身，陸鳴卻抓著胸前池還的手向后一拉，把池還拉了回來，然后引導(dǎo)著那只手環(huán)在自己腰間。
自始至終，陸鳴放在池還身上的另一只手都沒有收回過。
池還對視上陸鳴的眼睛，突然的靠近把他的自我說服戳破，陸鳴的呼吸鋪灑在他臉上，潮濕而滾燙。
池還的心滯了一拍，接著應(yīng)激一般狠狠跳了起來，他聽見了頸側(cè)脈博鼓動的聲音，振聾發(fā)聵。
這種久違的感覺，幾乎和機車翻越山坡時一模一樣。他像是懸在了空中，不上不下，而陸鳴是唯一的支點。
陸鳴遲遲不動的手突然動了一下，僅僅一下就在池還的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瞬間奪走了他的呼吸。
陸鳴的眼睛淺淺彎了起來，他貼近池還的耳畔，聲音低沉喑啞：“這樣……似乎不方便上廁所。”
酒精在這一刻全都蒸騰上來，一陣一陣地隨著心臟的跳動擴散。池還滿心滿肺的氧氣都被擠干凈了。
“我?guī)湍悖俊标戻Q口頭問著，手上卻絲毫不顧及池還的答案，兀自在行動了。
這句話不是征詢，而是開始的號角。
“別……”池還推拒的話語剛冒了一個音，就立刻葬送在陸鳴的吻中。
和酒精相比，木質(zhì)玫瑰的香氣似乎更讓人迷醉，生理、心理一齊被陸鳴溫柔地撫慰著，池還幾乎要在這種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快感中窒息了。
陸鳴退開一點，池還就抵著他的額頭大口喘息，急切地如同離岸已久的魚。
氧氣重新得到補給，可陸鳴的信息素卻離開了，池還感受到另一種意義的空虛。
他抬眼看向陸鳴，聲音因凌亂的呼吸有些斷斷續(xù)續(xù)：“陸鳴，信息素……”
卻在清楚地表達自己的訴求：“陸教授……小陸，我想要信息素……”
池還的叫法亂七八糟，陸鳴的心在那聲“陸教授”上重重下沉，深呼吸一口。
他呼喚的語氣像嘆息一般，卻帶著昭然若揭的縱容：“小池，你啊……”
裝著玫瑰花的木匣被溫柔地打開，馥郁香氣四散，將池還包裹。
池還的全身心都系在了陸鳴手上，隨著他的動作沉沉浮浮，輕哼了出聲。
陸鳴的動作一頓，很快又繼續(xù)，池還卻抿緊唇，再不肯讓一絲聲響泄露出來。
陸鳴卻沒有催促，只抬起手在池還唇角輕撫著。
鼻腔吸入的空氣遠遠不夠，池還到底還是憋不住張口換氣，而陸鳴蟄伏的手指就在這時，不容置喙地探入牙關(guān)，輕壓在舌面，讓池還再也不能閉上嘴。
自然也再關(guān)不住聲音。
“小池，放輕松。”陸鳴低聲輕哄。
池還額前的碎發(fā)已經(jīng)被汗打濕了，陸鳴也好不了多少，但在這個時刻，沒人想得起來去開空調(diào)。
“唔。”池還難耐地哼了一聲。
陸鳴的動作停了。
池還忍不住去追他撤離的手，卻被陸鳴按住動作。
“小池，別急。”
搭扣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腰間一松，意識到陸鳴在干什么，池還的心跟著皮帶的響動不住顫動。
“低頭。”陸鳴的聲音貼在他耳畔，如蠱惑一般，他就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變成提線木偶，而線在陸鳴手中。
老舊的節(jié)能燈下，陸鳴修長的手指環(huán)握，指甲圓潤干凈，皮膚下隱約透著淡青色的血管，隨著他的動作，手背筋絡(luò)顯現(xiàn)。
池還第一次可恥地發(fā)現(xiàn)，粉色和膚色可以碰撞出這樣驚心動魄的畫面。
血液瘋狂地上涌，池還再也看不下去，閉眼將頭埋在陸鳴肩頸處。
但這似乎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靠近腺體信息素更加濃郁，而閉上眼阻斷視覺，讓感覺在黑暗中更加清晰。他沒有再換姿勢，只有呼吸越來越粗重。
“小池，”陸鳴從后撈著池還的脖子把他帶出來，抬起他的頭，說，“看著我。”
池還掀開眼睫，眼中水霧氤氳，眼尾浸透著紅色，那一小顆淚痣讓所有的視線焦點都集中在眼睛。
遠比陸鳴想象的還要動人。陸鳴的呼吸也忍不住停了。
池還到底還是撐不住，在最后偏過臉，一口咬在陸鳴肩頸交接處，將所有聲音堵在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