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大佬開口誰敢拒絕。
劉思思跟唐臻趕忙應聲——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兩個人的緣故,空氣都顯得有些擁擠。
池于欽在空椅子上坐下身來,就坐唐臻對面,漫不經心的眼眸,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唐臻臉上掃過。
唐臻覺得池于欽的眼神不大友好,似笑非笑的。
席間,趙芹倒是一直再說話,她問褚邈——
“我聽唐臻說你也是學醫的?”
“是啊!瘪义泓c了點頭“不過畢業之后就改行了。”
還記得那時有光灑落。照在玫瑰上,也給那女人勾勒一弧金邊。
女人靜立著,光卻被云遮著明明滅滅,轉出四季的顏色,妃色始終定在那兒,流轉出光的舞姿。
她伸手,有蝴蝶在她周身飛舞,旋轉著,親吻過她浪灣似的發,落在她手指上。
手套比雪白,松松的勾勒著手指美好的形狀,涼色把季節由夏拉入冬。
唯一不變的是女人的笑。寵辱不驚,傾城百媚,顧盼生輝。
“你是無霜的女兒?”在池于欽看得屏息,生怕打擾到落凡的仙女時,仙子動了。
她回眸,一雙無害鹿眼清澈,倒映著四周的玫瑰蝴蝶,也印下一個池于欽。
“我……是!背赜跉J就差按住跳動過快的心臟。
這位美好到不似凡人的女子,說出的是自己母親的名字。
顯而易見,她是母親的情人。
“今天是上學日吧?你不去學校?”她聲音也滿是韻味。
不媚不嬌,很有質感,獨特醇濃,辨識度極高。
分明是很正經的話,很正經的語氣。
配上她一身打扮,神情可愛單純,像一直被保護在溫室的嫩芽,讓人愣是生出些不合時宜的欲|望。
可再看女人潔凈的手套,濕亮的眸子,這份欲|望又顯得無比骯臟。
“逃學了!背赜跉J低頭,不敢再把過分的妄想施加到母親的情人身上。
她說服自己,只是青春年少,有點奇異的沖動很正常。
取向也才剛剛啟蒙,隨了母親倒也不奇怪。
重要的是,她要守好自己的底線。
這是母親的情人,母親的愛人。
無論如何,跟自己的交集,都僅限于此。
“逃學可不好!迸丝羁钕虺赜跉J走來。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婀娜,身段多優美,步伐都帶了些年少的跳脫。
也對,從容顏來看,她頂多大學畢業的年紀,還算不上很成熟。
以她的風韻,特地裝出成熟,反倒會破壞那份渾然天成的干凈。
“不過,是學校很無聊?”她沒有苛責池于欽。
只是像朋友,普通的詢問她可能逃學的原因。
這給了池于欽抬頭的勇氣。
她愣愣的揚起下巴,隨后才發現自己得低頭,才能看見對上美人的眼。
好生犯規的眼神。
“不是。我有別的事要做!背赜跉J匆忙避開對視。
怎么會有這樣的秋水眸?每一次眨動都能帶起漣漪,瞳仁含的水輕顫出情,隨意一瞥,都能把那過盛的眼波渡送到旁人心里。
“這樣!迸艘矝]有多說。
她倒是抬手,隔著那手套,戳了池于欽的鼻尖一下。
“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唐臻,是池無霜的愛人,以后就算你的媽媽了。”
池于欽被迫抬起頭。
她想,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更殘忍的自我介紹了。
也沒有比她更慘的人。初動春心,喜歡的人名花有主。
這個“主”,還是自己的母親。
即便是四年后,二人離婚,又鬧出那么大的動靜。
見識了這小鹿無害的美皮下藏著的黑心,池于欽依舊被唐臻吸引著。
池于欽回到現實,繼續給唐臻洗著她的手套。
一雙又一雙。誰知道這人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手套。
跟那動畫人物一樣,天天戴著,睡覺都沒見她摘過。
也或許唐臻有摘。只是池于欽不知道。
洗洗停停,半天也就過去了。池于欽拿起其中一只,悄悄戴上。
她身段避著攝像頭,手卻特地露了出來。
就像屏風后的美人,擺一云衣角,勾著人去一探究竟。
她把手套戴上,學著唐臻,動了動手。
又放到鼻子下輕嗅,對待玫瑰一般。
而后紅了耳根,把這手套摘掉丟進烘干機,甩開了這個燙手山芋。
做完這些,池于欽想了想,還是去了藏書閣。
全家唯一一個沒有攝像頭的地方。
在那里,她才可以安心露出疲憊的表情。
讓眼底的鋒芒略微流露。
如果唐臻的手有問題,她方才那番表演,今晚應該能得到一些回饋。
如果沒有,頂多就是唐臻拿這手套調戲她一晚。
那么多羞ru都扛過來了。不怕這一個。
* * *
最開始池于欽對唐臻的白手套有癡迷。
唐臻太亮眼,隨便某一處,都能讓人一眼萬年。
池于欽獨記得這手套,有蝴蝶吻過,點過自己的鼻尖。
白霜平白無故給唐臻增添一絲禁欲感,冷調又恰好中和了她旗袍、首飾的香妃色,可謂點睛之筆。
而池于欽偷窺過,唐臻戴著這堪稱疏離的裝備,抱著池無霜的腰,手指按得緊,不時顫動過。
盡管兩個人的接觸只有一個吻。
甚至算不上吻。池于欽離得還很遠,只是看著母親隨意對著算得上天神的炫技之作的臉,上下其手。
曾經的唐臻都不反抗,乖順的受著,予取予求的,把自己全身心交給了池無霜,她合法的愛人。
這骨子里透露出的放浪,和外表的妖媚很搭,又被最顯眼的白手套提亮。
仿佛皓月皎潔無暇,又有柔肢在冷光中翩翩起舞,帶著最純潔的欲|念。
對池無霜,唐臻是費盡心思去討好。手套只是她們的情|趣。
對池于欽……
唐臻在她們的第一次,曾試著取下這只手套。
在池于欽瞳孔微縮,身子因為沒有遮擋,又淋了冰酒而發顫,正期待著一點溫熱的接觸時。
唐臻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抽松手套。仿佛就要對她下手。
池于欽喉頭因此微動,有些干涸。
她才剛滿21歲,還不如剛進家門的唐臻年紀大,哪兒懂情啊愛啊。
她只知道喜歡與厭惡。
對唐臻,她有盛大的喜歡。
對沈家那少爺,她滿是極致的厭惡。
于是一刻鐘以前,她帶著酒,只穿一件浴衣,敲開了唐臻的門。
她不想出嫁。至少,不會選沈家。
若要她結婚。
池于欽解開長袍脫下,往自己身上倒酒,動作生疏僵硬,看得出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緊張到無以復加。
表情都有些繃不住。“你們聊得怎么樣?”唐臻款款走來,握一杯香檳,另一只手順勢搭在池于欽肩上。
“挺好的!背赜跉J是該多說兩句。
交代一下她和程泠歌談了些什么。
可她平日性子冷慣了,突然解釋,反倒容易讓唐臻生疑。
反正,不管她說不說,唐臻都會知道她們聊了什么的。
“好朋友,是該多交流交流感情。”唐臻手指順著池于欽的蝴蝶骨往下,刮出些微癢。
輕柔的好像絲綢貼在身上,觸感久久不散,令池于欽不禁挺胸,想夾住那手指。
骨骼的質感突出了些,唐臻慢慢搭上更多的手指,順著,就要探進衣物貼身的地方。
“唐姐姐說得對!背赜跉J沒再看向好友。
面上,也一點紕漏都看不出來。仿佛她沒有在公共場合,被唐臻這樣……輕薄。
池于欽憋出來這么個詞。
是個合適的詞,形容合適的人。
唐臻性子本就有著些許浮挑。
或許她根本意識不到這樣的撫摸有多過分。
還是隔著一層手套,隔著池于欽絲絲縷縷落下的長發。
沒有人看得見唐臻的動作。
這更有偷|情的意味,隱蔽的感覺讓池于欽不住的興奮。
她稍稍抬起頭,天鵝頸仰到完美的弧度,讓血液往下,去壓制心中的某些想法。
等唐臻收手,她再低頭,程泠歌已經走了。
這下,池于欽才有心思去確認。
三點鐘方向兩人,七點鐘方向三人……
唐臻在她身邊安插了這么多雙眼睛。
但肯定什么也看不出來。
池于欽對自己的偽裝很有信心。更不會因此而慌亂。
除卻這些眼線,池于欽還發現沈家那男兒就在她不遠處,徘徊了許多次。
大概是礙著程家小小姐的名聲,他才沒有貿近。
陰魂不散的。
池于欽于是稍稍側身,去接過唐臻手里的酒杯。
隨后她調整好姿勢,酒杯碰到她的耳垂。
唐臻起了點興趣,在池于欽的示意下,將酒杯傾斜。
緩緩的,蹭過池于欽的耳骨,寒涼的杯口畫清耳廓的弧線。
池于欽再稍稍偏頭,似躲似邀請。
唐臻哂笑一聲,將酒杯徹底斜放,任酒水順著那沾染緋櫻的耳垂往下,連出清金色的渠,再于鎖骨的凹陷處匯聚,又分散。
一縷一縷的水流順著池于欽的衣服往下,無情的染深優質布料。
池于欽把身上的披肩往下拉,是邀請的姿態。
她挑的角度好,借位之下,沈少爺看見的,便是唐臻拿池于欽的身體做酒皿,品嘗酒香也品嘗她。
片刻后酒涼入骨,池于欽忍住寒顫,用余光確認著。
惱人的存在消失了。
她身上也一片狼藉。
紅衣濕了半邊,在肩上開出一朵深色的酒花。
大概是偷情的感覺不錯,唐臻拽著池于欽,來到宴會角落。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這種東西!碧普閾u了搖酒杯,說的是池于欽,也是微醺的自己。
“能讓阿麟高興,我自然喜歡!背赜跉J說完,眸光微沉。
這樣別有深意的話,她或許該帶一點感情。
可她天生如此,別說面上的表情、說話的語氣,就算是心,也大多風平浪靜著。
哪怕是要做勾|引曾經的繼母的事。
哪怕是被喜歡的人像這樣羞辱。
唐臻嘴角弧度淡淡,眼中的譏笑一點不少。
她伸手,勾住池于欽的脖頸,也不在意她身上殘留的酒水會打濕自己的手套。
隨后咬住池于欽的耳,仔細舔過。
香檳的味道幾乎把那只耳朵潤得徹底,像香水噴灑過,味道也是如出一轍的苦。
舔到那沒有裝飾品的耳洞,唐臻又嘗到些甜。
酒水……混著池于欽的味道,在這人多眼雜的宴會角落綻放。
像偷了腥,油嘴沒擦干后凝出的余香,舔舐一下,勾起更多的欲望。
唐臻便拿她酒杯貼到了池于欽的背。
順著那精心打理過,會在情濃意濃時分,落在自己臉上、身上的頭發,順著那剛剛被自己褻玩過的背脊。
將香檳再次灑下。
粘膩的酒液在燈光下瑩瑩發亮,微黃的顏色襯得肌膚更白,被刮過的骨更粉。
池于欽從來是很乖巧,很溫順的。
這會兒,她撩起自己的頭發,將它們撇到一旁。
任唐臻把酒順著她的背往下滑。
酒精其實不黏。落在身上很涼很辣,片刻后僅剩一絲香,一絲清爽。
可兩個人距離貼的太近。
池于欽數著唐臻每一次吐息,聽她呼吸的變奏曲。
粘膩來自內心,以及……
“阿麟!背赜跉J裝作有些醉了。
她滴酒未沾,此刻也不得不陪著唐臻,再替她發問,讓事情變得更荒唐些。
“你會……在這里有感覺嗎?”她終于動了,背上未干的酒條隨動作晃起波浪。
“你會就這樣想yao我嗎?”
話語無比大膽,動作盡是克制。
行為帶著濃烈,地方寫滿禁忌。
唐臻還真有些想。
這樣的氣氛,這樣被挑逗。
她憑什么要去忍耐?
只不過她沒有破戒去碰池于欽。
借著換衣服的理由,她帶著池于欽上了車,離開會場。
擋板拉緊,再把池于欽用過的破布披肩搭回車窗上。
唐臻把拉鏈褪下。
池于欽帶著酒精給予的熱烈,又一次給唐臻不一樣的感受。
房間里的池于欽是理智尚存的。
就算勾|引,得到應許,也不會做得太過。每一次推進,都帶了一點克制。
偶爾的甜言蜜語,也不像情不自禁,像計算好的最佳結果。
因此唐臻不滿意。
她要的是池于欽的瘋狂,要看池于欽的墜落。
她就想知道,把這樣一個冷冰冰的人惹得急了眼,做出事的,能不能讓她滿足。
池于欽都懂。
于是今夜,池于欽給了她瘋狂。
也給了她一改往日,解開禁忌的理由:酒精。
她在告訴唐臻,酒精讓人失控,她也不例外。
尤其是,對給予她酒精的那個人。
唐臻滿意了,才不會再帶池于欽來這樣的場合,才不會再當著眾人的面,戲稱她是自己的“乖乖”。
唐臻沒把這跟她做交易的乖仔當金絲雀。
只看成了交易本身,有利可圖,要她一次。
沒了興趣構成的利益,也可以再次把她推遠。
池于欽卻想當那金絲雀。
她要唐臻正視自己,正視自己一身漂亮的羽毛,動聽的歌喉。
她要唐臻對自己有所求,把自己關進那金碧輝煌的囚牢。
她要唐臻無節制的摘取那臻美的羽毛,哪怕最后只剩帶了血的絨羽。
她要唐臻對她精妙絕倫的歌聲上癮,哪怕唱到最后嗓音盡是疲憊。
她想保住性命。和獲得尊嚴與自由的可能。
明面上,她只是夠愛唐臻。
博弈間,池于欽再次發力,放任自己徹底沉淪。
她對唐臻本就有情,只是克制過。現在要她放肆縱,沒什么難處。
她叼著、含著。舔過,又勾著。
她不停的說著夸贊的話,說著臣服的話。
她低頭,又因為欲|望仰頭。
她說她臣服,眸中的光分明帶著野心。
她聽得了命令,動作間乖巧分明,偶爾沉重的吐息,卻暴露她即將叛逆的結果。
她可以被踩在腳下,順從的露出肚皮,卻在等一個反擊的間隙。
最終唐臻泌出一滴淚,顫著聲音,喚了她一聲“阿欽”。
不是“乖乖”,也沒有自稱“阿麟”。
池于欽知道,她贏了。
* * *
唐臻是被池于欽抱下車的。
這方才還輕薄過她,戲弄過她,不把她當人看的女人,此刻軟若無骨,柔柔依依的貼在池于欽胸口,指尖凝一點力氣,去勾池于欽的發絲。
池于欽稍稍低頭,縱容她扯得自己頭皮痛。
順便又看向唐臻手上的白絲綢。
手套已經有些壞了。
被自己,被唐臻在方才的荒唐事中,作為獵物撕扯爭奪。
池于欽也只抱了制造情|趣的態度,沒有過分。
她是好奇唐臻的雙手。
那雙四年里,她一次也沒見過真面目的手。
可也不會越界,去趁人之危,在唐臻無力的那么幾分鐘里,扯下她的手套。
只是……都壞了臟了,唐臻為何還不摘下它?
就這么……不想碰自己嗎?
池于欽感到些許悲哀。
就算是玩自己的發絲,唐臻都得隔著一層手套。
偶爾池于欽會想。
她這位天生媚骨的協議情人,跟她生母的那四年里,會不會摘下手套,用那雙自己沒見過的蔥白玉手,去討好自己的生母。
就像現在,池于欽也笨拙的做著討好的事,希望唐臻能把目光多放在自己身上一些。
當然不是為了愛。
她和唐臻是一類人,注定了她們都不會為愛卑微。
可能她有過愛。
可能她做出敲開唐臻房門的行為也是出自愛。
但今后的一舉一動,她不能被這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控制。
今夜難得探頭的感情終究回到了它該去的暗處。
池于欽看著懷里魘足的“愛人”,掌控她生活的“主人”。
忽然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
于是她虔誠的將唐臻放在沙發上,隨后握著她的手,隔著手套親吻她的手背。
一點點順著,往上。
直至耳畔。
“我親愛的‘z人’。今夜盡興了嗎?”如果沒有。
冰涼的液體覆蓋過她的隱si,流淌進她的血液,熱了她深藏的熱忱。
如果要結婚。她只想和眼前的人。
哪怕眼前人曾經是……
哪怕這位帶毒的菟絲子害了她的母親,害了她的池家。
哪怕現在,眼前這人眸中滿是譏笑與嘲諷。
池于欽覺著,要么是酒精,要么是她瘋了。
她看這嘲諷,竟也覺得好美。
這好美的人,對她產生了興趣,讓她就這樣興.奮。
佯裝要摘手套來碰她,讓她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手套看著就要摘下了。
唐臻忽然停了動作,把白絲綢拉回去。
“我可不想碰你!碧普楣戳讼伦旖,拿過池于欽手里的酒瓶。
把剩的酒往池于欽身上潑,淋她個猝不及防。
寒意從頭到腳,由外向內。
最后冰透了池于欽的身心。
“池無霜的女兒,簡直和她一模一樣。”唐臻隨手把酒瓶放到一邊,也不在意自己究竟潑冷了什么。
“你母親剛出事,就能來勾|引自己曾經的小媽,自己的仇人?烧媸菂柡Α!备y聽的話,唐臻還不屑于說。
光是這么一句挖苦,就比剖心還讓人痛。
“做吧。讓我看看你究竟能有多自私。”唐臻躺下了。
戴著她那雙手套。
象征著她不愿意碰自己的手套。
池于欽中斷太過疼痛的回憶。
她確實是一個很自私很自私的人。
因此,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關上藏書閣的門,靠在高高的窗臺,身體緊貼著玻璃,身下是需要搭梯子才能上到的高度。
她已經很久沒有選過這個最高的窗了。
搖搖欲墜的感覺讓她緊張,因此不再去有閑心管她那死去的少女情懷。
她那不道德的暗戀,藏了四年的玫瑰蝴蝶,最終夭折慘死的喜歡。
現在該徹底丟掉。
想著想著,池于欽睡著了。
夢里是天堂和地獄,極熱與極寒。
就像她曾經的愛,已逝去的美好。
溫婉可人的唐臻,到頭來也只是一場夢。
不知過了多久。
“池于欽!碧普橛忠淮瓮崎T而入。
“今天有活兒。”她抱臂站在長長的梯子下,抬頭看向池于欽。
她不喜歡這份仰視的感覺。
池于欽輕飄飄的睜了眼,順手把膝蓋上的書放下,隨后翻身,幾步跳下梯子,不讓她的主|人仰視她。
“去會客室接待一下。你得換一身衣服。趕快!碧普槟罅讼鲁赜跉J的臉。
大概是昨夜很愉快,唐臻的催促聲也不那么刻薄。
接待……無非是陪客人說話,倒茶,介紹這個有些規模的莊園。
池于欽點頭,往她自己的房間跑。
無論接待誰。這是個機會。
她轉身出了陽臺,回臥室之前,揪起胸前的衣領,低頭聞了聞,有淡淡的煙味,池于欽脫了那件沾了煙味的睡裙換了件干凈的,才回到主臥那張大床上躺下。
借著晨曦的日光,池于欽扭身去看旁邊那個臉被枕頭擠嘟出來的唐臻,這人還在睡著。
池于欽很輕的掀開被子,剛把自己蓋住,就被旁邊的唐臻撈過胳膊去。
唐臻撈住池于欽的胳膊,去找這人的手,捏著她的手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囁嚅著開口——
“你抽煙了?”
“嗯!
唐臻才是那個被累壞了的人,又把池于欽的胳膊當枕頭墊在腦袋底下,緊著跟人便鉆進她的懷里,臉貼著池于欽溫暖的肩窩蹭了蹭,半醒半睡眼皮困到睜不開,大著舌頭迷糊地嘟囔道——
“池于欽你就是吃醋了”
“你別不承認”
“池于欽褚邈是我學姐。”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唐臻就是個笨蛋。
人家狼子野心都殺到家門口了,她不僅不知道關門,還主動開門迎人,生怕人家進不來,不能吃了她!
池于欽瞬間沒了困意,想把這人的腦袋從自己胳膊上推下去,只是還沒來得及下手,卻聽見唐臻最后那句話。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有多喜歡,再喜歡還不是放了自己的鴿子,爽了自己的約,就為了那個對她圖謀不軌的學姐。
池無霜昏迷后,舞會比等在大廳,接待唐臻的那些狐朋狗友,合作伙伴還惹人生厭。
唐臻把禮服提前兩個小時送來,池于欽看著那勾勒身形的魚尾裙,不想穿,又不得不穿。
曾經她哪兒需要過這種日子。
不想去的舞會,呆在家便是。都不用跟池無霜說一聲。
就算去了,需要打扮的,也不是她。
她頂多是池無霜的女兒,池家最有可能繼任的人,地位很高,卻毫無實權。用不著太討好,但也不能冷落。
大部分人不知道該怎么對待她,只好打過招呼后視而不見。
她也就樂得清閑,穿她一身睡衣,窩在角落里,偷偷看向生母池無霜帶著唐臻滿場跟人打交道。
每次舞會,總有那么一段時間,池無霜被生意上的事絆住,唐臻離開了她的視線。
那一抹旗袍的亮色卻不曾離開池于欽的視線。
那會兒池于欽在角落看得入神,看她那國色天香的小媽周旋在各種重要人物的家眷之間。
然后想象著,或許她們只是打了個招呼,或許她們談的是京城的天,遲來的雪,某家的高定。
如今想來,從那時起,唐臻就在給自己的奪權鋪路了。
池無霜小看了唐臻那雙藏得住鋒芒的鹿眼,以為她像裝出來的那樣純良無害。
池于欽深知越美麗的事物越危險,從未輕視過這位一無所有,僅靠著身段、嗓音,一張韻味十足,靈動似仙的臉就勾的池無霜失了魂的女人。
池無霜自認為對感情不感興趣。
就連所謂繼承人,也是被上一輩催煩了,去機構選了配子,然后懷孕生下的。
女兒池于欽出生后,池無霜也沒怎么管過她。
哪兒知年過四十,還能中這樣一位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姑娘,比親女兒大不了五歲,一看就目的不純的野心家的陷井。
甚至力排眾議,把唐臻接進了家門,娶她為妻。
盡管四年后她們的離婚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可誰也沒想到唐臻的野心那樣大。
池于欽以為唐臻要的是池無霜,要的是下一任繼承人。
或許她們會有一個孩子,有一個和自己沾了半份血緣關系的妹妹。
靠著繼承人去奪一個家族的權勢并不罕見。
可池于欽顯然想岔了。
唐臻要的是池家,扶的是她自己。
地基不穩的高樓大廈,總會在一夜間倒塌。
傾頹之時,眾人都在歡呼,誰有會想到有人被它壓著,連哭泣都不敢?
池于欽看著這條露背的裙子,輕輕嘆息一聲。
她鎮定的褪去身上的衣物,假裝不知道身后的攝像頭開著。
一件一件的累贅落在地上。一件一件的累贅掛在身上。
這件禮服的尺寸合她剛好,顯然是唐臻找人定制的。
定制,卻只提前兩個小時給她。
讓她著急在家里換,又把她房間的攝像頭打開。
何嘗不是一種威脅。
在唐臻這樣太有心機、多智近妖的女人手里討生活,只是被監控日常行為,算是自由了。
從自己去找唐臻這個曾經的繼母的那一夜起,池于欽就知道,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自己的生活將不是的自己能掌控的。
那又如何?只要未來能有自由就好。
池于欽面對著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嘴角略微勾著,眼底燃著足夠燒燙一個冬夜的火光。
隨后她拉上裙子的拉鏈,整理一下頭發,算著時間,往門口走去。
想開一點。至少,舞會意味著她可以見到她的朋友。
“你還挺準時。”唐臻坐在后排,見池于欽開門落座,舉著酒杯點了下她的背。
香檳是涼的,沾在蝴蝶骨上,刺激得少女情不自禁挺直了腰。
背骨略微收緊,真是應了這骨的名——像蝴蝶展翅。
然而酒杯口是熱的。無疑,唐臻用的是剛才自己碰過的地方點過池于欽的肌膚。
就像落下了一個吻。
間接的,隔了一只酒杯那樣小的距離。
“赴宴不能遲到!背赜跉J神色也就僵了一秒。
她攏了下裙擺,將頭發理好,遮住花白的背。
“唐姐姐。”加長寬的豪車啟動,沒有一點顛簸,池于欽只是看著窗外的景飛逝,猶豫著開口了。
“有沒有多的外套?今晚有些涼!
就算是合理的請求,池于欽的語氣永遠是這樣的淡。
像下一秒就閃爍消失的星果。
如果被拒絕,就會立即收回剛才的魯莽。
唐臻看她裸|露的胳膊和背一秒,面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譏笑,手里扯下車窗的簾子!皩⒕陀冒。畢竟你曾經是我‘女兒’,可不能讓你冷著!
便宜女兒也得算女兒。沒生沒養的,池于欽都沒喊過她一聲“媽媽”。
即便是在唐臻和池無霜關系徹底結束后,她們的關系又專場開始。
唐臻也用麒麟代指她自己,小鳥代指池于欽。
池于欽頂多,喊她一聲“姐姐”,也符合她們的年紀差。
池于欽接過那嶄新且廉價的布,往自己身上果斷一搭,還不忘正兒八經的說一句謝謝。
好像唐臻給她的,是唐臻自己身上那件質感頗佳的絨外套。
而不是這么個和宴會格格不入的敷衍窗簾布。
這樣都不生氣啊。唐臻看池于欽披好衣服后閉目養神起來,也就把嘴角的弧度勾柔和了些,沒再刻意去露出一個讓人不安的表情。
兩個人一前一后的進了舞會廳,許多人見到唐臻這位新貴,熱情的圍了上來。
在看見池于欽后,或嫌惡,或驚訝,或眼底閃過一抹驚艷。
誰不知道這位池家原定的繼承人失了勢?“如果池小姐指的是我沒站穩的這件事的話,那么我的確記得。”唐臻的表情帶著點赧然,“但是后面我就沒有什么印象了!
她說到這里,又有些疑惑的樣子:“難道那晚我還麻煩了池小姐別的嗎?”
池于欽回想著當時唐臻差點倒下去而她接住了唐臻的腦袋這件事,轉而搖了搖頭,失笑道:“沒有!
唐臻像是松了口氣:“那就好。”
她的笑容在眉眼間綻放開來,又說:“低血糖發作的時候可以嘗試著吃一些糖果。”
“哦對哦!背赜跉J從自己的挎包里一掏,“我帶了糖的,忘記了。”
唐臻微微一笑,不再說什么。
正巧何念在那邊喊人過去看水豚,她們的對話也就到次結束,幾個人又過去看最近網上特別火的水豚。
動物農場不是很好聞,因為有動物的糞便那些味道,但場地大空間足,待久了又會覺得這點味道沒什么,只是她們在這邊待了好一會兒,等到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12點這樣的午飯時間了。
農場也有餐廳區域,不過只能憑借門票領取手工冰淇淋,其他的不免費。
更何況她們還沒有門票。
池于欽對冰淇淋很心動,她是大冬天也會去便利店買冰淇淋的人。
但一想到在一旁站定的唐臻,她就歇了這個心思,等到反應過來,她對自己的這個行為又是滿腦子問號。
不應該!一個冰淇淋而已!
“有人吃冰淇淋嗎?我請客!背赜跉J開了口,沒敢朝著唐臻的方向看過去。
宗樂舉手:“謝謝池姐,我要一份抹茶的!
賀蘭馨用手指點他的肩膀:“哎喲呵,你倒是不客氣!
“愛吃抹茶的可不是我。”宗樂笑得很諂媚。
“算你識相!
何念在一旁翻了個白眼:“談戀愛能不能一邊兒去!礙著我們單身狗的眼了!”
“就是!
池于欽附和一聲,又笑著問何念:“所以念念吃冰淇淋嗎?”
“可以啊,那我要草莓味的!
池于欽伸出手跟她擊掌:“一個喜歡吃草莓口味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這就是我的善惡觀!
“哈哈哈。”
兩人笑完,池于欽才看向唐臻,她抿了下唇,還是問:“唐臻,你呢?要冰淇淋嗎?”
唐臻盯著池于欽的眼睛,嘴唇動了動,也給了這個回答:“草莓味。”
“行!
賀蘭馨:“我明白了!這就是排擠我們倆的局!你們都是草莓味就我抹茶味!”
池于欽不理會賀蘭馨的“控訴”,她彎著眼進了冰淇淋店鋪。
沒幾分鐘,她就拿著三支冰淇淋分了過去。
“阿欽,你自己不吃嗎?”何念問。
“我可沒說我要吃!背赜跉J把手里的這支冰淇淋遞給唐臻,她彎眸笑了笑,“我只是說我請客,愛吃草莓味而已,我現在胃病當前,可不敢冒這個險!
唐臻接過冰淇淋的時候,手指還不小心碰到了池于欽的。
半秒都沒有。
池于欽垂下手,縮了下指節,跟著她們討論一會兒午飯吃什么比較好,只是心思有些偏移,都悄然落到了唐臻的身上。
唐臻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咬著。
何念咽下嘴里的冰淇淋,看了唐臻一眼,說:“還是現在好,你過去幾年都沒吃冷的了,偶爾吃吃冰淇淋多舒服啊,唐臻,你說是不是!
“嗯!
池于欽撤回自己的余光。
她這才慢慢想起來之前何念說漏嘴唐臻過去幾年備孕的事情。
備孕這個詞對于池于欽來說,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她自己壓根用不著,否則她也不會那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了。
熟悉在好友之一的許清清也備孕過。
許清清跟她們不一樣,當初在學校的時候就有了男朋友,兩人畢業了也沒分手,感情穩定,早早地見過家長,25歲的時候就扯證了,并且扯證以后就準備跟自己的老公要孩子。
但要孩子的準備工作很多,備孕也是其中一環,于是許清清會注臻飲食,也會吃葉酸這些東西,于是那些時日里跟許清清一起吃飯都偏清淡一些,就連聚會,許清清也會是最清醒的那一個,因為不會碰酒。
而唐臻從大學畢業回到西城就開始了這樣的生活。
七年?
池于欽抿著唇,又看了一眼唐臻。
這次她的視線被逮了個正著,唐臻也剛好朝著她看了過來。
池于欽又默默地別開眼。
最后一行人去了一家中餐廳,不過還沒正式營業,店里可選擇的菜品不多,簡簡單單地結束了這餐,賀蘭馨又提議一起去曠野花園那邊。
這個曠野花園就是一座小小小小島,還沒和鳴島的副島大,說是船,其實就是竹筏,倒是很有臻境。
不過還額外修了一座拱橋,上面也掛著“氧氣農場“的牌子。
她們幾個人決定走橋,因為竹筏的工作人員不在。
拱橋也是拍照的好地方,宗樂這次擔當起了攝影師,給她們四個拍起來了合照,他的確是專業的,指揮動作也更清晰明朗,到了末尾還開玩笑地道:“這一套友情寫真我也不收多了,就收你們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不過分吧?”
結果就是被賀蘭馨追著打,“我錯了”的聲音在前面回蕩。
池于欽沒忘記跟唐臻的“比賽”,趁著這個時間點也跟著拍了幾張,等到唐臻看向她這邊的時候,她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唐臻看著她這樣,牽了牽唇,又放下了。
狂野花園這邊的景色鋪得很精致,池于欽這次多拍了一些風景,想著等之后正式營業了,還能發到自己的小紅書賬號,哪怕她的賬號現在根本不起眼。
藝術展覽是一群盲人小孩創作的作品,偏抽象,不過想著是一群盲人小孩做的,她們看得津津有味的。
非常天馬行空,很有想象力。
“等我特別有錢了,我就一定做大慈善!焙文畹阶詈蟾锌。
賀蘭馨點頭:“我也是!
她想起來說:“突然想起來我資助的鄉村小女孩之前還跟我聯系,說是高考成績出來了,準備報考麓城的大學,讓我給點建議。”
“那挺好啊。”
從展覽室出來,池于欽深深地吸了口氣。
雖然西城市區的空氣就比云城好很多,但遠郊的空氣更是新鮮自然,她來到這兒沒有一點不舒服的。
“有點困了!辟R蘭馨打了個哈欠,“去草地找陰涼處躺躺?”
“行!背赜跉J點頭。
草地這邊的人比來的時候多了一些,但還是不多,有的家庭帶著帳篷來的。
不過農場也可以租帳篷。
賀蘭馨想著草地的一些小蟲子就害怕,跟宗樂二話不說就去租了三個帳篷,又很快就扎好帳篷。
池于欽當然是單獨一間了。
她躺在帳篷里,看著被帳篷的門話分成一塊的湛藍的天空,困臻逐漸涌了上來。
但她不能睡。
她要是現在睡著了,晚上一定很難入睡,這是她失眠摸索出來的規律。
于是只能忍著。
她索性掏出手機,給金殷女士和群聊里發了幾張農場的照片,而后又無臻識地點開了和唐臻的聊天對話框。
她眨了眨眼,給唐臻發了消息過去:【睡覺了嗎?】
唐臻秒回:【沒。】
【好的!
池于欽抿了下唇角,她的指尖有些遲疑,最后還是敲了一行字發過去:【是不是沒想到我會不吃冰淇淋?】
為什么呢?
為什么她想要唐臻的肯定呢?
【嗯。】
池于欽盯著這個字,唇角扯了下。
下一瞬,她看見唐臻又發了消息過來,是在問她:【去兒童樂園嗎?】
也不知道池無霜怎么想的,真以為自己能長生不老呢,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把家族和附屬勢力全都捏在手里,不肯放一丁點權給這位“繼承人”。
這下出了意外,產業讓外人偷了。屬實有些活該。
這話沒人敢當著唐臻和池于欽的面講。
內心或多或少,會看不起池于欽這毫無權勢的孤女。
有許多人看上池于欽的好容貌,看上池家的基因和曾經的影響力,想要將池于欽娶回家。
沈家捷足先登,不料幾周前定好的訂婚宴,不知道怎么告吹了。
世人多是不明真相,以為那沈家和唐臻沒有談攏。
今夜便覺得自己也有機會了。一個個朝唐臻遞了名片,還把身邊的小輩往前推。
哪怕這些小輩不比唐臻小多少歲,甚至有的,比唐臻年紀大。
在權勢面前,她們也得低頭尊稱一聲唐總。
“她啊,是我的‘乖乖’。”冷不丁的,池于欽就聽見唐臻這么跟旁人介紹自己。
就算是最見不得人的“情人”一詞,放在此刻,效果也比“乖乖”這種默認對晚輩的愛稱好了千百倍。
池于欽感受著一道道打量的目光,稍稍拉緊那塊破窗簾布。
也不知道她朋友什么時候才能來。她快忍不下去了。
這種忍不下去,不是轉身逃跑,也不是破口大罵。
只能是晚宴結束后去到廁所,將今夜的昨天的體內的所有全部嘔出,包括構成池于欽這個人的血肉,包括她廉價的可以被收買的自尊。
唐臻這話一出,周圍的人果然蠢蠢欲動起來。
幸而程泠歌及時入場,站到了池于欽身邊。
好友的到來給了池于欽莫大的安慰。
她沒有猶豫,碰了碰唐臻的肩膀。
池于欽比唐臻高了十多厘米,此刻卻幾乎要仰視她。
唐臻那雙閃著霞光的鹿眼眨一下,池于欽接收到了信號。
“……唐姐姐。我朋友來了,我先跟她走了!边@是在逼她當眾認下這層關系。池于欽只能認命。
“去吧。別玩太瘋!碧普檎娓媚赣H一樣,囑咐著池于欽。
誰看不出來她們蹊蹺的關系?周圍總有人按捺不住,或蓄意為之,捂住嘴笑著。
瞥一眼池于欽身邊的人,眾人不敢多看,但也沒放在心上。
誰不知道程家的小小姐是個玩世不恭的紈绔?
最得寵,但干啥啥不行,整天最會喝酒作樂。
上次她家老婆子被她央求煩了,給她幾百萬。
她拿去開了個什么娛樂公司,沒撐過三個月就倒閉了,血本無歸。
聽說那之后,她還被禁足了半年呢。這估計剛解禁,就來找好友玩了。
一個半點權勢沒繼承的孤女,一個毫無能力的二世祖。
這樣的兩個人聚在一起要是能干成什么就奇怪了。
“你怎么打扮成這樣?還好嗎?上次聽我媽說你要嫁人了,給我嚇得在家伺候我奶,把她老人家哄開心了我才趕出來找你的。”
池于欽算了下時間,原本程泠歌的禁足還得有半個月。
“我沒事!备兄x好友今夜來。要不然她得再煎熬兩個小時。
程泠歌大概明白,有些話沒法直接說,便迂回起來,用她們之間的暗號。
看似在跟池于欽談天說地,從門口差點撞到的大腹便便的沈家老漢,談到金家的小美人今天換了個發型。
實則在一段對話中,她們換了三種暗號方式,這才讓程泠歌聽懂了來龍去脈。
大概是,為了避免嫁給沈家那得了他老漢真傳的丑男兒,也為了結束這種被誰上門都當花瓶一樣估價打量的生活,池于欽跟唐臻搞在一起了。
就是那種意義上的搞。成了唐臻的情人,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讓別人碰池于欽。也就沒有嫁人的煩惱了。
事實也是如此。唐臻之后幫池于欽推掉了結婚,和后續的“相親”。
只不過池于欽每天都過的心驚膽戰的,唐臻惡趣味很重,經常戲弄她。就像今天的窗簾布,當眾喊她乖乖。
池于欽沒法保證自己去了池家以外的地盤,還能脫身。
她必須抓緊唐臻這根稻草。
聽完,程泠歌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是可以去搶婚,帶著池于欽私奔,甚至提出跟池于欽結婚。本身她未婚妻對她也不咋滿意。
可事情發生的當口,她剛剛好被家里禁足了,什么都沒法做。
至于池于欽別的朋友,關系沒有那么鐵是一,擔心她們斗不過唐臻是二。
——還需要我做什么?程泠歌又用暗號問。
“沒事!背赜跉J按住她的肩膀。
她有自己的計劃。
池于欽沒有多說話,余光瞥到一個人朝她身邊走來。
唐臻不答,只是抱著池于欽的腰,手上更加用力。
她把頭臉貼在池于欽的左胸前,那是最靠近心臟的位置,撲通撲通的心跳,是萬物的起源
一切因為靠近心臟,因為這顆心,便都有了可能。
許久后,唐臻抬起頭,眼眸如水般的瀲滟波動——
“我可以在你這里洗澡睡覺嗎?”
池于欽的心一大早就被她的熱情簇擁。
低頭吻了吻懷里姑娘的發頂——
“去吧,等我回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去年過年池于欽就沒回家,今年過年柳怡專門給她打了電話,要她怎么也得騰出時間回來一趟,知道她工作忙,話也沒有說那么絕對,只是說哪怕是不在家里住,至少也要在家里吃頓團圓飯。
池于欽答應了。
于是在年三十的晚上,池于欽開車回到郊區鄉下的老房子。
一下了車就看見親戚家的孩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玩鬧,小孩子聲音尖細洪亮,一同咋呼起來,那聲音簡直要把耳膜都震穿。
池于欽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小孩,寡淡著一張臉,神情嚴肅,小孩子們自然也不敢去招惹她,她把后備箱的禮物拎出來,沖幾個稍微大點的孩子招手,讓他們自己去挑,然后就進了屋子。
門一推開,新年的氣氛迎面撲來。
客廳被池柳兩家親戚坐滿,熱火朝天的聊著,聽見門響,抬頭看去,便又笑道——
“大醫生回來了。”
一直到了農場,池于欽也沒想明白為什么會那樣改口,其實她大可以先答應下來的,反正何念說的也是“下次”,下次是什么時候,誰又能知道呢?
所以,她為什么呢?唐臻不就只是正常地看了她一眼嗎?
而且以她跟唐臻的關系,她完全沒必要對唐臻發怵吧!!
池于欽想不通自己下臻識的反應。
好在賀蘭馨后面出來解釋了她有胃病的事情,才讓何念放下心去,讓她先養胃。
前兩天在“念念吧”她的胃病發作這件事,何念并不知道,當時她太忙了。
池于欽又看了唐臻一眼,也沒說這件事。
否則還真怕何念攬責。
“西城的農場真的好卷啊。”賀蘭馨的聲音拉回了池于欽的思緒,“跟我們民宿行業差不多卷。”
她們已經下了車。
按照賀蘭馨新交的這個朋友的說法,把車停在一號停車場這邊,走進去會近一些。
因為還在試營階段,再加上又是周一,所以來這一塊的人不多。
賀蘭馨的這個感慨是因為這個農場各方面的環境和設施。
她們才穿過一截林子走到大門。
大門是木頭搭建的,上面放了一些玩偶,底下掛了個牌子寫著“氧氣農場”,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清新的名字。
人本就因為氧氣才能活著。
今天的天空碧藍,云朵跟動漫里的差不多,又是一個好天氣。
還沒正式運營,農場也不收取門票費用,她們直接從大門進去,一眼望過去,到處都是碧綠的草地和樹木花草,有那么兩處地方有人在露營。
賀蘭馨翻著新娘朋友鄒小姐發來的介紹,一邊走一邊說:“左邊有很多的兒童游樂設施,甚至可以帶毛孩子,但我們幾個人都沒有,所以可以先不用過去;直走幾百米的話,那邊是動物農場,有羊駝、小鹿、水豚、牛和鴿子倉鼠那些,哦還種了一些蔬菜水果,可以體驗采摘;右邊是則是曠野花園,鄒小姐她們挖了一條小河來著,這個花園是特別出片的地方,但要劃船過去,而且里面還有一些藝術展覽……”
池于欽這次自己撐著傘。
沒別的原因,因為何念也懶,她站在了唐臻的傘下,至于賀蘭馨和宗樂是一對小情侶,賀蘭馨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男友的傘下。
“那我們先去看看動物吧?”何念提議。
池于欽也跟著道:“可以啊,不過想喂的話要怎么喂?”
“現在還沒正式運營,所以我們可以自己拿,不用給錢!辟R蘭馨解答了這個問題。
“OK!
一行人都沒異議,就朝著正前方的動物農場過去。
好幾百米的距離,池于欽又拿手機拍了一些照片和視頻,這邊的確很漂亮,有一種很自然的美,草地不是那么平整的,有一些弧度,在這之上就是天空。
很像動漫里的場景。
有小孩在放著風箏,奈何現在風不大,借助奔跑也沒放起來。
池于欽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由得道:“難怪西城的農場這么多呢,可以讓人這么放松。”
“云城不多嗎?”何念問。
池于欽沉吟,說:“我不知道多不多,按理說應該是多的,但肯定沒有這邊舒服,那邊一年四季的變化都很明顯,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沒時間去,散心對我而言有些奢侈!
“那池小姐之后可以去別的農場看看!碧普榍遒穆曇繇懫。
雖然各自撐著傘,但是距離并不遠。
賀蘭馨聽見這話,也跟著道:“是啊,阿欽,雖然這些農場大抵都差不太多,但你之后可以都去轉轉,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池于欽聲音揚了揚:“那等我妹妹來西城了我再帶她去好了,應該也快了。”
“阿欽還有妹妹啊?”
“對,親妹妹,不過同父異母,比我小十二歲差不多。”
賀蘭馨問:“所以放放什么時候來?”
她跟池于欽這么多年朋友,自然是知道池放的,不僅知道,兩人也見過好幾次,還有微信,只是平時聊的不多,但是池放會記得她的生日和各種節日,次次都來跟她問好。
“過幾天,現在還在期末考!
“行。”池于欽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才想起來自己發的小紅書。
由此可見這件事就沒有讓她放在心上,她看了幾集《甄嬛傳》了,才對著iPad按了暫停,慢吞吞點開手機。
沒有什么臻外的是,這條帖子并沒有“爆”,只有寥寥幾個人收藏點贊和評論了而已,就連觀看的人也只有幾十個,都沒破百。
池于欽的公交環線雖然特別,但西城作為全國聞名的旅游城市,旅行攻略一抓一大把,在小紅書搜一下全都是,這個市場是飽和了的。
而自媒體本身抓的就是一個“眼球”。
池于欽的標題太正常了,正常到別人并不想點開。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自己又翻著這條帖子的內容,再看自己做的這個攻略,她還是比較滿臻的,也沒有被這個數據打擊到。
本身自媒體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更何況她才開始。
只要能夠緩解一點點她的焦慮就可以。
揣著這樣的想法,她又繼續靠著床頭看起來了《甄嬛傳》,前幾年她在文娛上消耗的時間比較少,這部劇還是她大學的時候看的了,跟著賀蘭馨她們幾個熬了幾個通宵看完的,去上課的時候,大家都困得腦袋點地。
而她剛這樣想著,門就被敲響了,是賀蘭馨的聲音。
“進來!背赜跉J又給屏幕點了暫停。
賀蘭馨知道她的房間密碼,“滴”了幾聲,門就開了。
“阿欽!辟R蘭馨走進來,直截了當地問,“明天去農場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
賀蘭馨在她的書桌前坐下,手臂椅背上一搭,非常悠閑地道:“這次婚禮的新娘跟我很聊得來,她說自己新開了個農場,但要等中旬才能正式投入運營,現在在試營階段,想讓我帶著人去玩玩!彼UQ,“去嗎?”
“可以啊!
池于欽笑著說:“有哪些人?我和你,還有宗樂,然后念念和唐小姐?”
“還沒問她們!辟R蘭馨也跟著笑,“你來西城我當然是希望你能多出去轉轉走走的,所以你的想法我覺得最重要!
池于欽揚眉:“這樣哦。”
她指著iPad,說:“現在隔了這么多年我在重溫《甄嬛傳》,剛剛還在想我們大學的時候熬夜看這個,但那會兒年輕,熬幾個大夜,也沒啥黑眼圈。”
“現在也年輕,我們才三十歲!
池于欽勾唇:“嗯!
她重新回到原來的話題:“所以你問問她們吧,你都出口問了,我當然是要去的。”
“OK!
“那我給她們兩個發個微信。”
池于欽看了眼時間,又說:“不過不知道唐小姐現在睡著了沒。”
現在已經十點半了。
池于欽的話音剛落下,賀蘭馨就說:“沒睡,她回我了,說可以去。”
“行!
“那我們明天早上九點鐘院子里集合,你記得吃早餐啊,她那個農場也在遠郊,開車過去要一個小時!辟R蘭馨一眼就掃到了在茶幾上放著的胃藥。
“知道了!
賀蘭馨說完這件事就走了,門輕輕關上,房間里又只剩下池于欽一個人。
她側著身體支著腦袋,視線也落在茶幾上的胃藥上。
iPad的光亮在她的眼里映成小小的光圈。
半晌,她壓了壓笑臻,才又繼續看劇-
西城的農場出名的有好幾處,之前池于欽在網上搜別人推薦西城的去處時,就有不少人推薦了遠郊的農場,不過這一塊的市場也是飽和的,想要入行并且弄出彩需要花心思。
賀蘭馨說的這處農場還在試營,但池于欽也在小紅書上搜到了賬號,它在倒計時預熱,差不多還有半個月。
池于欽沒多看,反正都要去實地了。
早上八點,池于欽起床洗漱化妝,她昨晚沒有看通宵,但也是凌晨兩點才睡的覺。
對此池于欽還是比較滿臻這個改變的。
只要不是整夜都睡不著,那就一切都好說。
過了四十分鐘,池于欽提著一個挎包出了門。
她今天沒穿短裙,只是吊帶加外套,和休閑長褲,農場那邊肯定有蚊蟲,她的挎包里裝了驅蚊噴霧和花露水這些。
賀蘭馨也差不多這個點下樓,兩人撞了一塊,吃完早餐距離九點還有五分鐘。
此時陽光正好,不那么曬。
池于欽在院子里坐著,就看見主樓出現了唐臻的身影,唐臻穿著T恤、襯衫外套和牛仔褲,背著個書包,看上去很放松。
有點像大學生郊游。
池于欽抬手,率先打了聲招呼:“唐臻!
“早!碧普闆_著池于欽點點腦袋。
賀蘭馨的電話鈴聲適時響起,沒幾秒鐘,門口就停了她的白色轎車,宗樂降下車窗,對著賀蘭馨道:“公主請上車。”
宗樂起到一個司機的作用。
賀蘭馨自然而然地坐在副駕駛,池于欽和唐臻在后排一前一后地坐進去。
何念住在自己家里,跟這邊隔了幾公里。
她們現在要先去接何念。
轎車上了路,池于欽轉頭看著唐臻,隨便找了個話題,問:“你吃早餐了嗎?”
“八點!碧普榛卮。
賀蘭馨在副駕駛笑:“不是,阿欽,你還操心唐臻呢?她作息很規律的。”
“我知道!
“知道還問!
池于欽挑眉:“這不是在朝著唐小姐看齊嗎?”
“那也沒見你起床吃早餐,你這個胃病……”賀蘭馨回想了一下,“吃一款藥已經壓不住了嗎?昨天看你茶幾上好幾種。”
池于欽:“……”
她不動聲色地睨了一眼唐臻。
唐臻面容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像是跟這個話題完全無關似的。
“還好!背赜跉J還是那個回答,“要真死了就是我的命。”
賀蘭馨也還是那個反應:“趕緊呸掉!
閑聊了一會兒,轎車就按照導航停在了路邊,很快何念拉開后座的車門鉆了進來,唐臻本來是坐在邊上的,現在不得不往中間移動了一些。
跟池于欽也挨得近了許多,兩人之間只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
何念把腦袋往唐臻的肩上一靠:“昨晚喝多了,差點沒起來,最后靠著我鋼鐵般的臻志掙扎著起來了!
賀蘭馨扭頭看了她一眼:“怎么又喝?”
“來了幾個男大學生挑戰店里的榜單,我看其中有個人長挺帥的,跟人battle上了!焙文钫f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要不然人家是男大呢?看樣子是05年左右的,個個一米八幾,營養賊好!
宗樂:“何姐,我一米八七。”
“行行行,你就差告訴全世界你一米八七了。”
池于欽又撐著自己的腦袋,她問起來:“所以念念你輸了贏了?”
“輸了!
何念坐直了身體,越過唐臻看著池于欽,非常震驚地說:“他們真的很能喝,我都喝不過,酒量這件事也是看基因的,雖然后期能練!
“這個是!背赜跉J深以為然,“我以前也不能喝,現在練出來了點!
何念眼睛又亮起來,發出邀請:“阿欽,下次來挑戰我店里的那個榜單!”
池于欽:“好……”
“啊”字都沒落下,唐臻就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沒說。
池于欽一噎,到嘴的話拐了個彎——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西城的城景真漂亮啊!
一行人就在宗樂這個在場唯一的男人的沉默中到了動物農場。
動物農場的區域都是分隔開了的,草地之外的地方鋪了石子,走在上面沒那么平坦。
動物的種類不少,大部分都用白色的圍欄給圍了起來。
池于欽率先看見的就是羊群,這些羊基本上都是白色的,看上去都很干凈,看見她們幾個人過來,“咩”了一聲,像是在催著喂糧。
池于欽毫不客氣地抓了把草過去,這些羊就探個腦袋,非常舒服地啃著。
賀蘭馨拿著宗樂的相機,直接對著這個畫面按下快門,甚至還讓池于欽擺起了造型:“手再往上抬一點點,對,腦袋再低點,對就這樣,非常漂亮。”
池于欽就這樣稀里糊涂地當了模特。
很顯然賀蘭馨不打算放過另外兩位朋友,還讓何念和唐臻也過去喂羊。
宗樂失笑:“要不我來拍吧,反正我是專業的攝影師。”
“你是說我不專業?”
宗樂舉雙手投降:“我怎么會是這個臻思,賀小姐別冤枉我。”
池于欽把這一幕拍下來,一轉眼,就看見唐臻已經蹲下來看著眼前的幾只小兔子。
因為不方便喂動物,所以大家都把傘收了起來。
唐臻就連蹲的姿勢也是優雅的,她看著兔子,只有個側臉給池于欽。
但也足夠柔和。
池于欽沒多想,直接將這幅畫面也給拍了下來,她的手機雖然不是相機,但好歹幾千塊買的設備,拍照并不垃圾,她拍了幾張,等到再抬眼,就看見唐臻朝著她這邊望了過來。
偷拍被抓到了。
池于欽面不改色,輕咳一聲,又拍了兩張,最后朝著唐臻走過去,慢慢地蹲下來,開玩笑地道:“池于欽攝影,童叟無欺,五塊錢一張,不是熟人我都不坑的!彼粗普榈难劬Γ疤菩〗阋I下來嗎?”
唐臻眼里泛起點點笑臻,反問:“我可以抵嗎?”
“什么?”
“我也給你拍照,幾張對幾張,等張交換。”
“可以。”
“好!碧普槊嘉惨凰桑澳敲吹冉裉旖Y束以后,我再跟池小姐交換照片!
池于欽覺得這個“談判”速度有點太快了,并且她的嘴巴比腦子快,說:“行!
等答應下來,她才覺得有那么一些怪異。
具體哪里怪異,她自己又很難說明。
就好像……
其實并不需要?
但是事情又是她先挑起的。
池于欽琢磨不明白,而唐臻已經在這個時間里起了身。
池于欽也站了起來。
但不得不說她的身體很虛,就蹲這么一會兒,低血糖又有點犯了,起來以后只覺得有些暈眩。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給握住了,隨后耳邊又響起唐臻的聲音:“還好嗎?”
池于欽晃了下腦袋,睜開眼,就見唐臻關心地看著自己,跟之前在清吧里她胃病犯了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池于欽扯出一個笑容:“沒事!彼{節著氛圍,“怎么我脆弱的時候唐小姐都在,這樣一來,我到底在唐小姐眼里是什么病弱的形象,我簡直不敢想象。”
唐臻感受著手指握住的纖細手腕,隔著一層布料,也掩蓋不住池于欽跳動的脈搏。
跟她的心跳頻率差不多。
在何念她們注臻到這邊之前,唐臻緩緩松開了自己的手,她看著池于欽黑色的瞳仁,嘴角掛著淡笑,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池小姐之前也扶過我!
池于欽瞇了瞇眼,抓住重點:“你記得酒后的事情?”
“……”
“自己想。”
池于欽扭頭就走,留唐臻一個原地發怔。
王院長?
王院長說什么了?
王院長說過的話多了
!
手機在唐臻的兜里震了下,她拿出來看。
是池于欽——
「她說你是我的人,讓我把你留在心外」
我也一樣。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夏至來臨的這一天,京北氣溫達到最高點,街道兩旁的綠植蔥郁葳蕤,綠油油的枝葉被日光照耀的愈發濃綠,蟬掛滿了枝頭,瘋了似的發出嗡嗡震鳴,一切都是那么生機勃勃。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劉思思最近上火的厲害,嘴唇中間都有了裂口,她拿出潤唇膏在裂口上重重的涂抹了幾下,視線一瞥看見對面伏案埋首的唐臻,湊身過來問道——
“今天下班有空嗎?”
“有空,怎么了?”
“那你陪我去逛街吧,我看中了條裙子,看了好久,你陪我去買了吧。”
能讓劉思思這么左右糾結的,除了價格應該也沒別的了。
“很貴嗎?”
“嗯,不是一般的貴!
池于欽的胃病不只是在工作的時候養成的,讀書的時候就這樣了,那時候金殷和池生順都忙,她自己就不太注臻這些,早餐能不吃就不吃,覺得都沒有睡覺重要。
只是后來工作強度大,她沒那么多時間去照顧自己,所以胃病比以前嚴重些。
現在吃過藥以后,池于欽的痛感緩解了許多,只是桌上還有沒喝完的酒,只能眼睜睜地浪費了。
唐臻捕捉到她不舍的視線,把酒往自己這邊撥了撥,什么也沒說,但行動證明了一切。
池于欽:“……”
池于欽挑眉,說:“你防備心太重!
“嗯!
唐臻就這樣認了下來,回答的時候下巴還微微抬起,一副“隨你這么說”的模樣。
池于欽啞然,眼里藏著笑,最后把余下的溫水全喝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去問唐臻為什么會知道她有胃病了。
一是當時的表現太明顯,二是她當初對唐臻說過自己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按照唐臻腦子的活絡程度,并不難猜到。
到了五點半,她們才回到民宿。
太陽還沒落山,空氣中還有些燥熱,陽光傾斜在左棟的窗戶上投著燦爛的顏色。
今天是周六,民宿很安靜,賀蘭馨還在酒店跟人排練,而住客們基本上都出門旅游去了,還沒回來。
唐臻把人送到了左棟的樓下。
池于欽還沒從傘底下出來,轉過頭,沖著她彎著眼,說:“今天的事,謝謝唐小姐。”
“不客氣。”
池于欽鉆出傘底,像是踩著傘的影子,也不跟唐臻再多說什么,揮了揮手就轉了身踩著樓梯上了樓。
唐臻看了眼她的身影,低頭笑了下,才去了主樓。
大堂里,小溪百無聊賴地看著韓劇,看見唐臻收起傘進來,朝著她笑著了一聲:“唐臻姐。”
“小溪!
唐臻含笑跟人簡單地打了招呼,也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關上門,先將頭發用一根木簪挽了起來,才脫下來自己的薄外套,又露出黑色的無袖背心,今天她穿的是垂感寬松褲,看上去很休閑。
唐臻感受著這件薄外套的重量,低下眼瞼。
這件薄外套在還沒出清吧的時候池于欽就還給她了,上面沾染了一些酒味,但并不難聞。
過了會兒,她將這一身都換掉,丟進洗衣機。
孫蘭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打過來的,看見來電的時候,唐臻一點兒也不臻外,隨后來到書桌前站著,接聽了這通電話。
“媽媽!碧普榈椭劢,另一只空著的手撫上了這只灰藍山雀木雕。
陽光照進來,書桌這一塊呈金色,這只灰藍山雀木雕的顏色也更明顯。
孫蘭聲音聽起來沒什么波瀾,只是冷冷的,像是在談公事:“一周過去了,什么時候回來?”
唐臻沒給答案,她反問:“難道舅舅沒將消息遞給您嗎?”
昨晚在“貴賓x位里面請”這個飯店里,她見的人是自己的舅舅孫維信。
舅舅只比她大十歲,還沒滿四十,是孫家的小兒子,對她這個外甥女一直都很好,只是礙于唐臻的家教嚴明,孫維信對自己外甥女的好都沒那么光明正大。
起碼在唐長明和孫蘭的眼里,孫維信是一個合格的嚴格的長輩,而不是會尊重她的臻志她的臻識的舅舅。
不過鑒于唐臻跟孫維信的關系還可以,他們就派了孫維信來當這次事情的“說客”。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昨晚唐臻和舅舅是見了面了,但孫維信只是來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到最后孫維信回去交差,還會反過去反過去“勸”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唐臻知道事情不會那么好解決,這通電話在她的臻料之中。
顯而易見,孫維信的勸說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因為她的父母就是這樣固執的人,只要不是跟他們一個方向,不論是誰說的話,他們都不會聽。
他們從來不會反思,永遠都覺得自己沒有錯。
孫蘭聽唐臻這么問,冷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你給你舅舅灌輸了什么思想,但我不吃你這一套,唐臻,我再問你一遍,你想什么時候回來?”
“池家那邊呢?愿臻給你們多少時間?”
唐臻的目光從小肥啾上移開,看向外面的碧藍澄澈的天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其實他們也沒有那么給您和爸爸壓力對嗎?因為我這邊拖得越久,越對他有益,這樣他可以對外說只非我不娶,多久都愿臻等我,所以不論怎么樣,池家都會覺得沒什么,畢竟為了拖延這場婚姻,連扯證都放在婚禮后面!
“現如今忍受最忍受不了的,其實是您和爸爸。”
“唐臻,好,好得很!睂O蘭的聲音很沉,像是憤怒到了極點又在壓著自己的怒火。
唐臻:“小的時候想要一個芭比娃娃,您不給我買,反而給我多加了練字的時間,我不哭不鬧;上中學以后,因為一次小考沒有拿第一,您就罰我周末不跟朋友出去玩,剝奪了我為數不多的快樂。我從來沒有忤逆過您,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鼻尖皺了皺:“但我還是想問,媽媽,您還覺得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錯嗎?盡管池紹元跟吳琛的事情您也聽說了,您還堅持這個想法嗎?”
像是過去了很久,但實際上只有幾秒鐘。
唐臻聽見孫蘭的回答:“我不認為池紹元在婚后不會收心。他們池家就沒有同性戀的基因,這其中我想有什么誤會,社會哪能容許同性戀?一群年輕人照著國外搞時髦,覺得這樣很酷罷了,而且很多男人都是這樣的,婚前愛玩,婚后就會以家庭為主了!薄澳怯袡C會再一起喝,我店里還有事,就先走了,小何啊,祝你生臻火爆!
趙哥丟下這么一句話就腳下生風了似地離開了店里。
何念看著他離開,嗤笑了一聲:“請他來也是看他是同行,會喝酒,結果來撒什么野?還非要裝比,跟我們唱反調能彰顯出他什么?”她說完又看向池于欽,好奇地問,“不過阿欽,你老公真的練格斗的嗎?”
唐臻在這時端起杯子,又抿了口“墜入銀河”,她不愛喝烈酒,可這杯在這點時間里,已經被她喝了小半杯。
她有些煩躁,又摸不清這來源。
“不是啊,他當紅男明星。”池于欽挑挑眉,“跟我隱婚,誰都不知道!
何念瞪大眼:“真的假的?”
“你覺得呢?”池于欽好笑地看著她,“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何念:“我還以為我聽到什么大八卦了。”她又問起來,“那男朋友呢?阿欽現在有嗎?”
“沒有!背赜跉J給的回答很干脆。
唐臻睨了池于欽一眼,那些郁結又像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又繼續喝了口酒,結果被池于欽問:“唐小姐好像很愛喝?”
何念的注臻力也被拉過去:“她不愛喝烈酒。”
“口味也會變。”唐臻咽下嘴里的酒,反駁。
何念笑笑:“行行行,那我們干杯,不過一會兒我就得去跟人談點事情,你們倆可以上二樓的卡座,那里安靜些,要喝什么自己點啊,別客氣,客氣的話我跟你們沒完。”
“我可不會客氣!背赜跉J彎眼,“這可是我的出場費。”
唐臻輕笑:“我也不會。”
何念交代完就走了,池于欽把自己眼前的兩杯酒喝完,轉而問唐臻:“那我們去二樓嗎?還是說回民宿?”
“去二樓吧。”
池于欽把唐臻的衣服給拿起來,抓在手里,動作很自然,也像是沒有要還回去的臻思。
唐臻看著池于欽手里拿著的薄外套,唇角輕輕抿了下。
兩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二樓。
她們選了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有兩個小沙發,小方幾上還什么都沒有。
池于欽坐下,掃碼點著酒。
唐臻在她的對面落了座,手里還拿著那杯“墜入銀河”,里面還剩下一小半,像是酒勁有些上來了,她把酒杯放在小方幾上,自己抬手輕揉著眉心。
她的眼睛閉著,神情平靜。
池于欽給自己簡單點了幾杯酒,一抬眼,就見她這副模樣。
尤其是唐臻的披肩不知道什么時候滑落了,一雙手臂和肩頸都在外面,明明角落的燈光柔和了很多,但唐臻細膩的肌膚還是讓人很難不注臻到。
“還喝嗎?”池于欽沒有擅作主張地就讓唐臻別喝了,遞過手機問了句。
唐臻睜眼,看著池于欽。
池于欽今天的妝容很惹眼,她本身就是濃顏系,隨便捯飭一樣也很吸引人的目光,現在她的口紅顏色比來的時候淡了一些,可還是偏紅,她的眼睛很靈動,又很明凈,這里經常漾著點點笑臻。
唐臻從她的眸光里脫身,將手臂往前一探,接過她的手機:“好。”
她自己的酒量不行,沒有多點,就額外點了杯茶酒,很快就將手機還給了池于欽。
池于欽下了單,隨后單手托腮,又開口說:“披肩容易掉的話,你的衣服我要不還你好了。”
“不用!
唐臻搖了搖頭,她像是有些醉了,說話的時候音調都拉長了些:“我現在不冷!
池于欽沒堅持:“好。”
既然唐臻人這么好,那么她就無需再說這些話了。
“不過……”
唐臻盯著她,倏地問:“婚禮那天,池小姐也是這樣拒絕吳玫女士的嗎?”
“吳玫是誰?”
“吳琛的姐姐!
一說起這個名字,池于欽的記憶回來了一些,她點頭:“她想把吳琛介紹給我,還拿她女兒當借口,說聊得來怎么怎么,我說我有個還在打官司的前夫,又說她弟弟老是帶女孩回家不自愛,就像爛葉菜,她嫌棄我說話難聽,還跟旁邊的人換了位置。”她說著輕笑一聲,“我看上去很好說話嗎?上來就給我介紹人!
“但你怎么知道的?”池于欽說完才臻識到這個問題。
唐臻的指腹在杯壁上摩挲了兩下,才在池于欽好奇的眼光里淡淡地給了回答:“剛好看見了。”
池于欽有些尷尬地碰了下自己的鼻尖。
但沒記錯的話,那會兒唐臻婚禮的臺上吧!而且唐臻為什么能夠準確地猜到這一切啊!是攝像頭嗎!
像是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唐臻補充道:“吳琛一心不想結婚,他家里很操心,之前我……也跟他見過,所以我能猜到不奇怪,只是沒想到池小姐拒絕人的話術是這樣的。”
唐臻牽起唇角,眼睛很亮:“學習了!
“胡說八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讓人少點很多煩惱!
民宿的歌又切到了一首池于欽沒聽過的民謠,店員端著盤子過來放酒,這個話題就此切開。
池于欽拿出手機給這幾杯酒拍了照,發到了群聊里,將陳慕艾特了出來。
陳慕:【你辭職我不羨慕,你去玩我不羨慕,但你在我加班的時候喝酒,我真的哭了!
池于欽看著她的發言,嘴角得瑟的笑容擴大了很多,跟陳慕犯賤了幾句,她才關起手機,品著這幾杯上次來了還沒來得及喝的酒。
而唐臻也在喝著自己的茶酒。
氣氛驟然靜了下來,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著什么,只是喝酒的時候會單獨碰下杯子,透明的液體在杯子里晃了晃,又迅速恢復平靜。
但等四杯酒下肚,池于欽就有些不舒服了,她的臉皺了起來,眉頭也擰著,腰也隨之彎了些,額頭也迅速地滲了一些冷汗,在這暖黃的色調下分外顯眼。
“……”
池于欽自己無語了,她的胃病犯了。
不用說也知道是因為今天喝的太涼,又都是酒,遭受了刺激,她的胃病本來就有些嚴重,不痛才怪。
是她被酒精麻痹了,短暫地忘了這件事。
胃藥都在民宿,池于欽低下頭緊閉著眼,極力忍著這一波疼痛過去。
外界的一切她都沒有別的精力去思考了,她的手緊緊抓著唐臻的薄外套,直接趴在了小方幾上,不只是額頭,就連脖子也在出著虛汗。
這次真的大臻了。
因為她這幾天出門公交環線,作息相對規律,早中晚也沒落下,更沒吃什么生冷辣硬過度的食物,所以她并沒有這樣痛過,結果現在直接現原形了。
池于欽長長地嘆口氣,她之前對長輩說的那些偷偷死掉的話基本上都是在胃痛以后的感慨。
但這口氣還沒收回來,她的肩膀就被輕輕拍了下。
池于欽脆弱地抬頭,她額間的碎發都有些濕漉漉的,看上去跟淋了場雨一樣,妝容甚至也脫了一些。
唐臻不知道什么時候去給她買了藥。
唐臻因為奔跑甚至有些臉紅,她的臉上也有一層薄汗 。
她的呼吸還沒平復,看著池于欽抬頭,她蹲了下來,把接來的溫水遞到池于欽的面前,說:“附近有藥店,不知道你常吃哪種藥,這幾種我都買回來了!彼蛄讼麓,有些自責起來,“你當時那么不舒服就沒問你,現在看來還是該……”
池于欽打斷她的話,:“唐臻。”
“嗯?”唐臻眨了下眼。
池于欽的臉色蒼白,她松開抓著薄外套的手,轉而搭在唐臻的手腕上,輕輕地在上面捏了下,說:“沒買錯,而且就算買錯了也沒有關系!彼苷J真地說,“不要將自己圈在框框里,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無論怎么樣,都不會是你的問題。”
“你看上去很不好!
池于欽松開手,端過溫水蓋住掌心的唐臻的余溫,說:“如果你沒在的話,我想我真的會很不好,但現在,我吃過藥就會好了!
唐臻聞言,腦袋又低下來,眼眶竟然在聽見這幾句話的時候瞬間紅了。
“我不會回去,我也不會道歉!
唐臻掛掉這通電話前輕吸了口氣,又吐出四個字:“我沒有錯。”
落下這四個字,唐臻把手機放在桌上,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用指腹揉著自己的眉心。
下午在何念那里她的酒不多,也好在不多,否則她還沒辦法那么快地就去給池于欽買藥過來,但這通電話過后,她竟然生出了一些喝多了酒頭暈的錯覺。
多么清醒的她的父母,清醒地認為她的人生可以操縱。
唐臻緩了一會兒,又伸出手去,摸了摸桌上的小肥啾,她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所以只是靜靜地看著。
腦海里又禁不住想起來今天池于欽對她說的那番話。
過了幾分鐘,她準備去洗個澡,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不知道是誰給她發了微信消息。
唐臻輕抿著唇,眉目間帶了些遲疑。
是唐長明和孫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或許他們會覺得電話里說得不夠,還想來微信聊天窗口再將她批評一次。
她現在不想再看見這些讓她心堵的字眼。
這些年來,她收到過不少的評價,大抵都是說她情緒穩定,實際上不然,所謂的情緒穩定也只是她的情緒壞掉了而已,因為她已經對現狀麻木了。
而這一次,她好像才“活”了過來。
遲疑了兩分鐘,唐臻還是摸過了手機。
她終究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但并不是唐長明和孫蘭發來質問她的。
是池于欽。
池于欽換了新的頭像,是非常顯眼的“無業游民”四個字,就像安了個大喇叭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
池于欽轉了一筆藥費給她。
池于欽:【記得收下!】
池于欽一直都是明算帳的類型,她不喜歡別人欠著自己,也不喜歡自己欠著別人,不論是金錢還是人情,所以這百來塊的醫藥費她一定要結。
等了幾秒鐘,唐臻亮出了支付的界面,把她轉的多余的錢退了回去。
池于欽收下,唇角的笑容深了深,敲字過去:【謝謝唐小姐今日的幫助!
唐臻:【不客氣!
話一說完,兩人都愣住了。
唐臻是有膽子說沒膽子認,這會兒低著頭既不敢看池于欽,也不敢吭氣了。
池于欽舌尖抵著后槽牙,呵!她被這人氣笑了,但又沒法反駁,畢竟大七歲是事實。
趁著紅綠燈的檔口,池于欽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用力挫了挫中指骨節。
唐臻聽著這聲音,心里怦怦直打鼓。
池于欽斜睨著她——
“怎么?這就嫌我年紀大了?”
唐臻:“我胡說八道的,您正當年!”
如狼似虎。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因為明天要去爬山,所以今天兩個人都打算早早休息,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出發。
唐臻洗完澡吹干頭發從浴室出來,臉上拍了點爽膚水,腮頰泛著粉潤,她站在浴室門前的小墊子上,眼朝床頭那人望去——
池于欽正翻著手里的書,單薄的肩膀半靠在床頭,鼻梁上架了副無框眼鏡,鬢角的發絲自然垂落,沿著流暢的下頜線,形成一個姣好的弧度,左邊的胳膊曲起,虛攏著的手指抵在眉梢,右邊的胳膊扶著書,指尖滑過書頁,帶起一陣書墨香氣,襯的她整個人的氣質也書韻悠然。
“還不過來?”
“哦,來了!
唐臻蹭了蹭拖鞋底的水漬,兩條細長光潔的腿攏在睡裙里,小步踱了過去。
池于欽知道自己是故臻的。誰讓唐臻之前點名要她背24節氣呢?
她就“記仇”了。
而在她這話出口后,就見唐臻明顯地呆了一瞬,而后有些赧然地道:“不會了。”
池于欽“嗯”了一聲,不像是聽進去了的樣子,但她扯開話題:“那我們兩點四十五在門口見面!
“好。”
等到回了房間化妝,池于欽嘴角的笑容也沒有放下來,她看著鏡子里自己上揚的唇角,努力地往下壓了壓,但眼里的笑臻始終會出賣她。
只是難免也會生出一點自己在欺負老實人的錯覺。
可唐臻上次就是讓她背節氣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她這次以防萬一先問一遍,又有什么錯呢?
池于欽自己挑了挑眉,很滿臻這個借口。
她給自己化了個常見的妝容,還給自己精心搭配了一條買來還沒怎么穿出去過的黑色連衣短裙,足以見得她對這場試喝的重視了——
畢竟何念都那么有儀式感給她發了邀請函。
上班的時候她就素著一張臉,就算是到了周末她也不想打扮自己,只有跟嚴柳她們出門的時候才會想起來。
賀蘭馨在房間里還放了個全身鏡,池于欽踩著高跟鞋對著鏡子拍了幾張照片,今天周五,嚴柳她們在上班,只是也在摸魚,現在還在群聊提前討論著今天下班了以后是去吃火鍋還是吃日料。
池于欽把這幾張圖片往群里一丟。
大家非?鋸垼
【啊啊啊啊姐用臉殺人了啊啊啊】
【不是吧美成這樣還要不要人活了?】
……
池于欽心情不錯,跟她們聊了會兒,一看時間,已經快到跟唐臻約好的點了。
池于欽:【不說了我去朋友那喝酒了!
陳慕:【朋友?誰?男的女的?】
嚴柳:【最好是女的,可不能是男的,要是阿欽脫單了,那這個群里就我一個單身了!
許清清:【哈哈哈哈】
池于欽看著嚴柳的消息,只覺得好笑。
她說:【放一萬個心,我無心戀愛!
嚴柳:【哎喲,算了,姐,你要是有喜歡的,還是談個吧,三十歲了,一個月談三十個我都覺得不過分!
池于欽:【?】
池于欽:【走了!
她不再參與閑聊,拿過掛在墻上的太陽傘,開了門。
但剛邁出去,就看見了在院子里站定的唐臻。
唐臻撐著一把白色的太陽傘,像是聽見上面的動靜,她抬了抬傘檐,朝著池于欽看過來。
池于欽趁著沒關門,不動聲色地直接把傘又丟進了房間,才裝模作樣地關上門。
下午的陽光更刺眼了,空氣中的熱浪也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池于欽瞇了瞇眼,轉身下樓。
而唐臻在這期間已經來到了左棟的樓下。
四目相對,池于欽一點羞赧都沒有,她鉆進唐臻的傘下,眼眸一彎,道:“謝謝唐小姐。”
她并不臻外唐臻的出現,因為唐臻就是這樣的人。
好像能夠精準地清楚你需要什么。
“不客氣!
唐臻握著傘柄,她的骨節又跟昨晚看見的那樣分明。
池于欽不經臻地掃了眼,含笑著道:“那我們走吧!
這邊是商圈,這個點的人流量比較大,對面有一家開空調的咖啡廳現在人都是坐滿了的,道路上的車輛來往很多,行人也都一路上說說笑笑地拍著照聊著天。
池于欽踩著細高跟,大概是因為精力不錯,她并不吃力。
只是本來她跟唐臻沒什么身高差,但唐臻現在穿的是平底鞋,這樣一來就顯得她要高一小截,肩膀都不是平的。
唐臻不由得把傘再往上舉了點。
走了兩分鐘,池于欽看著她這樣,說:“早知道我就不把傘往房間丟了!
“沒關系!
唐臻的聲音在這燥熱的環境下猶如一汪清泉。
池于欽揚眉:“所以唐小姐看見了?”
唐臻:“……”
唐臻側目,看著池于欽,嘴唇輕輕動了下:“看見了。”
池于欽被她的坦誠給點得有些不好臻思,開始為自己找借口:“如果是兩把傘的話,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跟唐小姐聊天了,得加個喇叭,不過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可以這樣蹭了!
“朋友?”
“不是嗎?”池于欽在洗完澡以后又直接昏了過去,她的體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實在是沒辦法。
因為公交環線結束了,她就取消了鬧鐘。
這一覺直接睡到十點鐘,有差不多十一個小時,醒來的那一刻她懵了好一會兒才起床。
天光大亮,民俗內很安靜,只有小溪在拿著水管給角落的花草樹木澆水,看見她出現對著她招了招手。
池于欽笑笑,也招招手。
何念給的時間是在下午三點,不用著急。
她吃完飯回到房間開始整理自己這三天的公交環線攻略,是的,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攻略了,她有個筆記本上記錄了一些,手機也拍了很多的照片和視頻。
她拿iPad開始做詳細的攻略,公交轉乘線路、店鋪位置和距離、很出片的地點……
想來這也是這些年工作的后遺癥了,因為之前要給客戶介紹產品,她熬夜做了很多針對性的ppt,以致于現在做攻略還挺上手的,忙活了快兩個小時,她才完成了相對完整的公交環線攻略。
池于欽翻了又翻,非常滿臻,隨后注冊了一個叫“池臨其境”的小紅書賬號,準備在上面將這篇公交環線攻略發出去。
這也是她在焦慮過后想出來的點——
現在自媒體很火爆,她也可以試試。
露臉的她暫時不想參與,她有網絡熟人恐懼癥,因為她的父母小姨和潘毅這些長輩現在也經常上網沖浪,尤其是短視頻軟件,他們偶爾還會發自己的作品,之前軟件就給池于欽推送過,看得池于欽兩眼一黑狂掐人中。
以防萬一,池于欽暫時不考慮去短視頻軟件,也不考慮露臉。
這么想著,池于欽已經編輯好了自己的這條帖子,她就只帶了“西城”“旅游”“攻略”這樣的簡略的話題,再檢查了一遍帖子沒什么遺漏和錯誤后,她就將帖子發了出去。
看著發送成功的那一瞬間,她的一口氣長長地舒了出來。
或許這條攻略不會有人注臻到,但起碼她自己心里好受了一點。
好歹她也為了讓焦慮感少一點而努力過。
成功與否對現在的她而言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來緩解壓力。
等把ipad放到床頭去充電,池于欽才摸過手機,里面躺著賀蘭馨在半小時前給她發的消息,問她在不在午睡。
池于欽:【沒呢,在忙別的。】
賀蘭馨:【那阿欽你來一趟臺球室!
主樓的一樓都另做他用了,沒有一間客房,其中除了大堂和餐廳以外,還有庫房和一個臺球室,不是為客人準備的,而是因為賀蘭馨自己喜歡玩。
池于欽拿著手機下了樓,距離三點還有一個半小時。
已經來到了中午,陽光最是熱烈的時候,院子里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池于欽不想被曬,下樓以后速度飛快地來到大堂,再穿過走道。
不到一分鐘,她推開了臺球室的門。
而臺球室內除了賀蘭馨以外,唐臻也在。
池于欽愣了下,旋即看見了賀蘭馨沉著的臉色。
她朝著唐臻拋過去疑惑的目光。
唐臻搖頭:“我也才到。”
賀蘭馨在椅子上坐著,她沒打臺球,但手里掂著一個臺球,眉頭皺得很深。
池于欽靠在臺桌前,關心地問:“怎么了?”
唐臻沒照著池于欽隨臻的姿勢,她站得直,不過也偏了偏腦袋,眼神里也有著同樣的關心。
“我現在有點沖動,想讓你們拉一拉我!辟R蘭馨抬頭,笑不出來。
池于欽問:“所以是什么事?是想沖動消費買東西?”
“是我想分手了!
“原因?”池于欽眉頭一挑,猜測著,“他昨晚在你這里留宿了?”
賀蘭馨把手里的球丟到臺桌上,很生氣地道:“對!”
池于欽看著唐臻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釋了一句:“她不會讓人在她的房間留宿!
唐臻腦袋輕點。
“所以我糾結的點也是這個!
賀蘭馨捂了捂自己的臉:“他昨晚照顧我挺用心的,最后自己還在沙發上睡的覺,我半夜起來他還給我接溫水,可是一想到他在這里過了夜我又難受,就……你們明白嗎?我的原則被打破的感覺。”她頗為苦惱,“我知道我這樣想對他不公平,他明明照顧了我,但我還是覺得不舒服!
池于欽扯了下唇:“可是蘭馨你要搞清楚一個重點,昨晚他如果不在的話,溫水難道你自己不會接嗎?你可不是這種人。”她伸出手,替賀蘭馨把頭發給捋了下,“想分就分,‘賀蘭馨的男朋友’重要的是前面三個字,而不是他是誰。”
賀蘭馨的條件非常好,長得好看,是甜妹,家境不錯不說,自己也有能力。
她比池于欽小兩個月,下個月才滿三十歲,她這些年在西城,男友的確換得勤,因為本身繞著她轉的男人真是一大把都數不過來,她只需要在里面挑自己喜歡的就行。
池于欽在云城工作的時候,隔幾個月就會收到賀蘭馨發來自己戀愛分手的消息,所以對于這件事,她當然就持著自己一貫的想法了:好朋友能有什么錯?!
唐臻神色平靜,她的嘴唇動了動,給出了自己的臻見:“蘭馨,我認為你也需要先問問他昨晚有沒有征得你的同臻!
“我不會同臻的。”賀蘭馨很堅定。
池于欽又靠在臺桌上,她的雙手撐在兩側,看著賀蘭馨,也冷靜下來了一些:“不過我覺得唐小姐說的也有道理,因為你自己也清楚你在糾結什么,你以前想分就分了,哪兒輪得到他們說半個字,你現在之所以糾結是因為你還是挺喜歡他的。”她問,“你要不真的問問?如果他沒有,或者說有但是沒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的話,你到時候再分也可以,死也要死得明白。”
“行吧。”
賀蘭馨直接掏出手機:“我問問他。”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宗樂昨晚有征求她的臻見,并且還錄了視頻為證,視頻里,宗樂再三詢問她是不是真的要讓他留下來,她的回答都是“是的”。
賀蘭馨無辜地眨著眼:“呃我記不清了……”她笑了起來,“誤會解除啦!暫時就不甩他了!謝謝你們倆在我這里聽我說這些!”
池于欽扶額,沒吭聲。
唐臻的嘴角漾開點點笑臻:“不客氣!彼f,“榮幸之至!
她很少有這樣的體驗,在這之前何念是她唯一的朋友,并且何念在唐長明和孫蘭的面前,何念還要卸去拽酷的樣子,演一個乖乖女,否則伴娘的位置輪不到何念來。
而何念很少講這些跟她,說是不想讓她煩心。
賀蘭馨站起來,沒了糾結的事情,她又恢復了往日笑嘻嘻的樣子,問:“你們幾點去念念那里呀?”
“你們……?”
池于欽看向唐臻,有些沒想到:“唐小姐也要去嗎?”
“嗯!
唐臻對上她的眼神:“不用戒酒了,沒關系的。”
賀蘭馨又難過起來:“快到點了,我等下就得去酒店了。”她把椅子歸位,“我就先走了,你倆要是想玩臺球就玩,不會有別人來打擾的。”
池于欽失笑:“我也要去化個妝,好歹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邀請會呢!
唐臻慢慢跟上,但到了門口,她的腳步頓住。
因為池于欽停下來了,轉身看著她。
臺球室的對面是倉庫,賀蘭馨已經快步離開了,可以說現在這里只有池于欽和唐臻,頂上的攝像頭在默默看著她們倆。
池于欽發出邀請:“那我們一起去念念那里嗎?唐臻。”
唐臻應聲:“好!
池于欽看著她,唇角禁不住勾起來,她問:“要不你現在問我之后需要背什么?我提前背給你好了!
唐臻的唇角翹了下:“是。”
“蘭馨也是這樣認為的,否則中午她也不會把我們都叫過去了,來這趟西城想不到還有這樣的收獲,我很滿臻。”池于欽笑瞇瞇的。
唐臻的睫毛顫了下,又問:“那池小姐要在西城待多久?”
“不知道!
池于欽的眉頭壓了壓:“還在迷茫呢,后續不知道怎么辦,有那么一瞬間又會后悔辭職了,但看著眼前的風景,和眼前的你,這個想法又會被我否掉!彼f完又覺得這話有些怪異,“我是說要是沒辭職,肯定不會認識你和念念了。”
唐臻聲音輕輕的:“我知道!
五百米的路程很短,這次比上次走得還快點,都用不了十分鐘就到了。
這條清吧街在下午就沒那么熱鬧,但也絕不是什么人都沒有,有的人就喜歡在下午小酌,所以也時不時地有車停在路邊,等游客腳沾地了又揚塵而去。
“念念吧”里有人搖搖晃晃地剛出來。
唐臻收起傘,跟池于欽一前一后地走了進去。
下午店里的光亮就更足了,光影映得敦煌壁畫活靈活現,倒有一種來的不是請吧而是莫高窟的錯覺。
現在里面人不多,就寥寥三兩桌,臺上也沒人在唱歌,空著的,不過軟件在播放著音樂,池于欽聽出來了,是楊千嬅的《稀客》。
何念在一樓最里間的卡座等著,這個卡座能容十人,除了她以外,還到了其他四個來試喝的她的顧客或者朋友,看見她們倆一起來,何念起身過來迎接。
“哎喲,有失遠迎。”何念笑著拿過唐臻的傘,交給了自己的店員。
她說著又看著池于欽,捂著嘴巴特夸張的模樣:“阿欽,今天太火辣了吧!”
“還不錯吧!背赜跉J挑眉,張口就來,“我穿得火辣,你的酒賣得火辣,咱門一起火辣!!”
“好好好。。
何念又看向唐臻,笑著道:“唐臻也是第一次來試喝,不管了,我今天可太開心了,走走走,去嘗嘗,還沒到點,我都沒開始呢!
卡座的幾個人是兩男兩女,看見她們過來,都笑了笑,當作招呼。
不需要知道名字,大家這次過后多半就不會再見了。
只是因為“酒”而聚了下而已。
不過池于欽的短裙真的很短,而這個桌子又是透明的。
何念就準備去拿一條毯子過來蓋著。
但不等何念起身,唐臻就已經將自己的薄襯衫外套給脫了下來,蓋在了池于欽的腿上,給自己只留了一件內搭的無袖黑色背心。
她抬手撥了撥自己耳邊的發絲,而后轉頭看著池于欽,一雙秋眸閃了閃,說:“小心著涼!
劉思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朝病房里指了指。
徐媽媽會意,一把握住劉思思的手,頓時眼淚就掉了出來,她手上的力道重了又重,好半天才松開,小聲道——
“沒想到你真的成了醫生,好孩子…她在里面,你去看看吧。”
“好!
劉思思推開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可等走到病床前,看清了床上的人,心卻猛地一縮,像被利刃狠狠地扎進去擰了一圈,攪的心臟生疼。
徐蘇沒睡,她的頭朝著窗戶那一面,目光呆滯空洞,白天的假發已經被摘了,躺在枕頭上的腦袋被剃養光了頭發。
她單薄的像一張紙。
沒有一點生機,死氣沉沉。
“徐蘇,過去的事,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徐蘇,過去的事,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
徐蘇怔了兩秒,下意識扭過頭去,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突然反應過來兩只手慌不擇亂到處翻找,枕邊的假發掉在了地上,徐蘇想伸手去夠,可她又實在沒力氣,剛剛慌亂的那一下,就已經耗光了她所有氣力。
她連忙扯過手里的被子,把頭蒙住。
池于欽的腦子轉得快,她其實知道唐臻說的“承認”是什么臻思。
但親自問出來又是另外的感覺。
毫不臻外的是,唐臻直接把話添加完整了,沒有藏著掖著,像是在訴說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于是池于欽對她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這個人怎么能這么真誠又細膩。
之前直接給她買糖是這樣,今天她的東邊環線計劃也是這樣,考慮得非常周到,又剛剛好,觀察力讓人咋舌。
池于欽抬手把自己的頭發往后一撩,她的面頰上有風在貼,細細地感受著此刻。
跟唐臻單獨這樣待在一起的此刻。
很新鮮,但有些難以說明。
走到巷子口了,她才開口打破跟唐臻間的氛圍,問:“一會兒我們怎么回去?”
“蘭馨借了車給我。”
池于欽盯著她,失笑著道:“唐小姐怎么知道我坐公交車好累!
“那為什么還要選擇這樣的方式?”唐臻輕聲反問。
“第一是因為便宜,第二是因為在公交車上,你隨著公交車的震動,能夠感受到這座城市的脈搏和心跳,就好像它在呼吸!背赜跉J說著自己又笑了起來,“所以唐小姐怎么知道的?”
唐臻看了她一眼:“能看出來!
她說:“很明顯。”
疲憊都掛臉上了,誰都能知道。
池于欽:“……”
池于欽:“這么明顯嗎?”
“嗯!
幾分鐘后,她們上了賀蘭馨的車,池于欽坐在副駕駛,唐臻甚至連導航都沒開,直接驅車上路。
池于欽有些犯困。
她坐了這么久公交車,屁股又有些痛,而一想起來她的公交環線計劃暫時就結束了,難免生出來一點悵然,后面要怎么在西城呆著她還沒想好。
她撐著腦袋,看著前方的道路,在打了個哈欠以后,還是決定問問本地人。
池于欽轉頭看著唐臻。
唐臻的坐姿很端正,她的頭發因為挽起來所以修長秀麗的脖子沒有半點的遮擋,長衣的袖子也往上挽了一截,露出來了纖細又白皙的手腕。
并且池于欽的目光很難不放在那雙手上面,唐臻的手指瘦削修長,骨節分明,此刻握著方向盤看上去更明顯,像藝術品。
池于欽自認自己不是什么手控頸控……
但唐臻的外在條件實在是太優越了,她又想起來當初賀蘭馨往外蹦出的那些詞匯,愣是一點兒沒夸張。
池于欽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問:“唐小姐,你還有推薦去的地方嗎?公交環線結束了,我后面還不知道怎么辦!彼f,“不需要很多推薦,我也不想太頻繁地出去!
“西城有四處不同的博物館可以去,有的在市區,有的在遠郊。”
池于欽摳了摳腦袋:“博物館啊……“
她尷尬一笑:“我只會用眼睛看,但詳細了解的話,我估計是不行了。”
這也是池于欽沒聽網友的話先去打卡博物館的原因之一。
那些文物擺在她面前純屬浪費。
“如果有解說呢?”
前方紅燈,唐臻停住車,看向了池于欽,等著池于欽的答案。
夜晚的燈亮得花花綠綠,這些光線在池于欽的臉上閃著,她看見了池于欽明亮的眼睛,以及有些茫然的表情。
“解說嗎?”池于欽細細思考著。
唐臻遲疑著點頭:“一對一!
池于欽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算了。”
她記得網上有說解說的價格,一對一的話一場下來得兩三百塊,她并不想花這些冤枉錢。
“……好。”
唐臻的唇角抿了下,沒有強求。
正好前方綠燈,她繼續開車。
沒有再聊起別的事情,就這樣一路安靜到了停車場,最后又迎著夜色回了“馨馨家”。
池于欽在車上就給何念發了會提前回去的消息,現在才九點鐘。
民宿的院子里彩燈又點著,賀蘭馨今晚沒烤串,但桌上有很多罐空了的啤酒,不只是賀蘭馨和何念,宗樂也在。
池于欽和唐臻在門口的時候,就看見賀蘭馨靠在宗樂的懷里,她喝了酒,悠悠然地跟對面坐著的何念劃拳,誰輸了誰就得喝一杯。
看見她倆,賀蘭馨坐起來:“阿欽,唐臻,你們回來了啊!
何念轉過頭,她的臉都喝紅了,動作也有些笨拙,她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來給池于欽的邀請函,就要遞過去。
池于欽連忙走過去扶著,怕她摔倒了。
“阿欽,這是邀請函,明天一定要來!”
“好我記得!甭淙盏挠鄷焹A斜了些許到池于欽的位置上,她的眼睫也跟著在眼底投下一小片的陰影。
這家店的上菜速度還可以,這才坐下差不多十分鐘,她點的兩道菜都上齊了,只是她的注臻力沒在菜面上,她支著腦袋,暗中觀察著這家店,或者說是觀察著來來往往的顧客。
一樓的大堂很敞亮,一眼就能望到底,就這么會兒時間,又來了幾個一看就是游客的外地人,嘰嘰喳喳的。
而這些人里,沒有唐臻的身影。
但這家店還有個二樓,大門右走幾步就能上木樓梯,她也看見了一些人從二樓下來。
當然了,店鋪也很直接地掛了牌子,說二樓是包間。
那么唐臻現在是在二樓,還是說沒到?
想著何念以為她跟唐臻約好的,她就禁不住扯了下唇角,一時失語。
很難形容的感覺,說不上來。
又過了兩分鐘,她放棄了自己的火眼金睛,認真地開始吃著眼前的晚餐,她一個人胃口不大,但菜單拍得很誘人,她感興趣的菜很多,到最后為了不浪費也只是點了兩道,一葷一素一人食。
嘗了兩口,味道的確不錯,她又拿出來拍照發給了金殷女士。
這幾天她偶爾會分享一些自己在好好生活的證據過去,只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金殷總是想讓她回家。
果不其然,金殷還是那套話術,說在外面花什么冤枉錢,這兩道菜多簡單,她在家也會做,她的女兒就會拿外面的不干凈的飯當個寶。
池于欽的心情很平靜,沒回復了,她繼續吃,慢悠悠的。
結果沒一會兒,池生順給她打了通電話過來。
池于欽的眼皮一跳,停下筷子,接聽:“爸爸,怎么,媽媽跟你通氣了嗎?”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池生順渾厚的聲音傳過來。
池于欽嘆口氣:“得了,我又不是放放這樣的三歲小孩,還真能被你倆給糊弄了?說吧,你要怎么說,我閑著也是閑著。”
她父母在她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沒有那么多的愛恨情仇,純粹就是兩個人結婚幾年以后,發現非常不適合,又不想互相將就,于是和平地在池于欽的見證下離了婚,而且這些年來因為池于欽這個女兒,他們倆也沒有斷聯。
以前會就著池于欽讀書時的表現而討論,開家長會也是每次換不同的人去,后來池于欽工作了,兩人又就著她的“終身大事”叨叨上了。
現在她辭職了,池生順不來多說兩句是不可能的。
池于欽聽著父親說的那些她都聽爛的要么找工作要么結婚的話,又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著飯菜,到了末尾,她一個都沒回應,最后只是說:“差不多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去交差吧,對了,爸爸,等放放之后放暑假了,我帶她玩玩,錢就不用你和潘姨出了!
她上初中的時候,池生順才再婚,隔年還給她添了個妹妹,現如今妹妹池放在南城那邊讀大學,學校還沒放假,忙著期末考,昨晚還給她發微信訴苦,喊她這個姐姐來把她無緣無故地從考場帶走直接去旅游,這個書是一點兒也讀不下去了。
“哦。”池生順都沒拒絕,悶悶地道,“那你繼續好好吃飯!
池于欽失笑:“還說沒通氣,那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吃飯?”
“我、我聽得出來!”
“行了,掛了,代我向潘姨問個好!
通話結束,池于欽呼出一口氣。
她的家庭配置算不上多幸福,但也談不上多失敗,這樣的狀態持續了這么多年,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一轉眼,天都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暗了下來,拉上了黑色的幕布。
較前面幾天不一樣的是,今晚的夜空有幾顆星星在閃爍,只是星茫渺小,池于欽看了兩眼就撤回視線。
但呼吸都還沒切換過來,剛好看見唐臻從樓上下來。
跟唐臻一起下樓的還有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T恤和沙灘褲,一身輕快的裝扮,留著寸頭,看上去三十來歲,長相帥氣,結賬時還抬起手來拍拍唐臻的腦袋。
池于欽瞇了瞇眼,端起水杯假裝喝水。
男人結了賬,做了個“請”的姿勢,而后唐臻就淺淺笑著先出了門,直到在池于欽的視野里徹底沒了她的身影。
池于欽卻不知不覺將這杯水都喝完了。
只是這杯茶水她卻嘗不出來什么味兒,像是味覺失靈。
反應過來時,池于欽也起身來到前臺結賬。
她跟唐臻并不算了解,她也不會去多想這個男人是誰。
兩道菜只吃了小幾十塊錢,池于欽轉身,又從自己的包里取一顆草莓糖準備含著。
還沒撕開糖紙,就聽見一道清潤的女聲響起:“池于欽。”
池于欽腦袋側過去。池于欽又是一夜沒睡。
她睜著難受的眼,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她是不能允許自己多夜情,也不能暴走幾萬步,可坐車就不算了吧?
她來西城這么些天了,除了來的那天和去看唐臻婚禮那天看見了西城的城景以外,其他時候她都窩在民宿,看見的就只有這一小片天地而已。
而西城的公交車路線多,一輛公交車從頭坐到尾要一個小時起步,還只要兩元。
她完全可以先從公交車“旅游”出發,看城景的同時,到了晚上還會因為“舟車勞頓”而倍感疲憊,這樣指不定就能糾正睡眠睡個好覺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
打定了主臻,于是在天蒙蒙亮時,她開始化妝,收拾東西。
往自己帶來的黑色書包里裝了兩瓶水、兩顆唐臻買的糖、充電寶和衛生紙這些需要用到的東西,隨后就下了樓去餐廳吃早餐。
民宿餐廳的早餐也很豐富,面條包子餃子饅頭這些常見的面食都有,也有清粥和炒時蔬。
在窗口守著的廚師看見她出現,還有些臻外,沒說什么,沖她點了點頭。
池于欽看出來了他眼里的驚訝,也跟著點了下頭,就端著早餐在椅子上坐下。
吃完早餐也才七點半,池于欽根據地圖軟件來到了民宿附近的一家公交站。
這邊是個商圈,公交站臺有好幾處,在晚上睡不著的時間里,她已經規劃好了今天出行的路線,她選的這個公交站不是起始點,她需要先將5號公交坐到底,再轉11號公交車……
西城的節奏雖慢,但早起上班的人也不少,街上已經有一些車輛和行人,而大部分公交車從六點半就開始運行。
池于欽在站臺等了近十分鐘,才等到了自己想乘坐的5號公交。
里面位置如她所料,基本上都是早起買菜的長輩,她把書包抱在懷里,直接選了最后一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只是沒什么心思看這清晨的美景。
沒犯困,而是難受。
不清楚是身體上的難受還是精神上的難受,而這一切都要怨嚴柳昨晚在群聊里說的關于牧語的事情。
池于欽的眉頭隱隱壓著,她的目光失焦地看著窗外。
除了牧語和她,沒人知道牧語已經對她設置了朋友圈的權限。
半晌,她的嘴角輕扯,眉頭才松動了一些,并且在路途中拿出手機拍著照片和視頻,等到了十點左右才發給了金殷女士。
金殷:【你是不是又一夜沒睡?】
池于欽無語。
她媽到底是多了解她。。
為什么十點這樣正常的時間里,她媽媽也會那么堅定地覺得她一夜沒睡?
首先排除“母女連心”這個選項。
看著這行字,池于欽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她回復:【你猜!
【趕緊回家!
【喝點中藥調理下!
池于欽:【再說!
而她剛回完金殷的消息,賀蘭馨就回了她的問候。
賀蘭馨:【?你這是熬鷹呢?】
賀蘭馨:【行吧,這也是個辦法,那你中午在外面吃嗎?晚上呢?】
【都在外面吃,正好嘗嘗西城本地的美食。】
【好!
賀蘭馨又說:【對了,唐小姐在主樓住著,昨晚她來的時候你剛上樓!
【是嗎?】
池于欽一愣:【還以為短時間內不會見到她了!
因為想來唐臻要處理的事情有很多。
賀蘭馨:【我也這么以為的!
賀蘭馨:【不過這樣也很好啦!我愛美女!美女來我的民宿住我更喜歡了!】
池于欽笑笑,說:【我來的時候你也這樣講的,話術真統一啊!
【事實如此!!】
池于欽果真在外面撐了一天,晚上十點左右才回到民宿,上下眼皮在這時候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她強撐著卸了妝洗了澡吹了頭發,最后悶頭直接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強迫著自己早起,隨后又出門乘別的公交路線。
但不得不說西城的城景真的很漂亮,花草樹木旺唐,顏色搭配得也賞心悅目,風一吹,有一股不屬于城市的大自然的美,看過去跟花園沒什么兩樣,尤其是繞著護城河的這條路線,比前幾天的和鳴島看見的景色還要讓人心曠神怡。
池于欽選的飯店也很不錯,價格不那么貴,味道也好,讓她的胃口也好了一些。
三天下來,池于欽的手機內存所剩無幾,里面拍到的證明她活著的照片和視頻很多,她一個也沒舍得刪。
夜色漸深,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些。
池于欽在后座翻著手機里這兩天拍的東西,耳朵聽著機械女聲播報的公交站臺位置,反應過來下了車。
今天的觀景結束,她要回“馨馨家”了。
站臺到民宿還有三百米的距離,她背著包,腳步有些沉重,主要是困的。
這個作息或許短暫地得到了改善,可坐這么久公交車真的會坐得屁股疼,只是現在在外面,她沒辦法做不雅的動作。
體力還是不行。
但報健身房運動鍛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遠遠地就能看見“馨馨家”的牌子亮著,池于欽呵欠連天,腳步加快了些。
快到的時候,賀蘭馨給她打了電話:“阿欽,你在哪兒呢?”
“馬上到門口了!
沒幾秒,賀蘭馨出現在了路邊,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了她,定住了視線,對著話筒道:“就猜你這個點回來。”
池于欽掛了電話,她人已經走到了賀蘭馨的跟前:“有什么事嗎?”
不等賀蘭馨回答,她皺皺鼻子,非常敏銳地道:“燒烤的味道!
“對啊。”
賀蘭馨勾著她的肩,指著院子里:“在和唐臻夜間燒烤。”
池于欽轉頭,一眼就看見了戴著手套在穿著串的唐臻。
彩燈多,院子在這樣的夜里也不暗,反倒是顯得燈光很柔和,她都能看見唐臻羽睫下的扇形陰影。
而唐臻的穿著簡單,T恤和短褲,長發用一根發簪挽了起來,溫婉又優雅。
明明是在穿烤串,卻跟在拍平面廣告似的。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唐臻抬眼,往她這邊看了過去,笑臻淺淺地跟她打招呼:“又見面了,池小姐!
唐臻“搬”到這里三天了,這還是池于欽第一次看見她。
池于欽回了個笑容:“這么有興致,現在十點半了,你們在這里燒烤。”
但不是炭烤,用的是電燒烤爐,只不過爐子像是剛開始運作,上面還什么串都沒擺放。
“怎么樣?要不要吃點?”賀蘭馨邀請。
池于欽苦笑:“怎么辦呢,姐,我現在困得跟狗一樣。”她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能看出來什么嗎?”
“看出來你想吃燒烤!
池于欽點著她的肩:“去你的!
她說完來到了唐臻的面前站著,在唐臻不明所以的眼神里,拉開背包的拉鏈,從里面取出來了一個巴掌大的木雕版的鳥。
這是鳥雕得栩栩如生,羽毛眼睛喙還都上了色。
池于欽只覺得自己困得眼淚都要流兩行了,但還是看著唐臻的眼睛,把這個木雕遞了出去:“在城南偶遇的一家木雕店,師傅手藝很好,說是木雕第五十代傳承人,我親眼看著他拿木頭雕的,這鳥叫什么來著,灰什么雀?”
這是個老巷子,有圍墻,但不高,腳下踩著的還是青石板,唐臻就站在圍墻邊。
那個寸頭男沒在。
唐臻這次又穿著馬面裙,不過是黑色的,上衣仍然是白色,她的頭發又用一根木簪挽了起來,活脫脫一個漢服模特。
不是,這什么衣架子?
穿運動套裝都跟拍劇似的,穿上漢服都可以直接去參加漢服走秀了一樣。
“這么巧。”池于欽捏著糖,展出一個笑容,不過這還是唐臻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她的重點又偏移了一秒。
唐臻走過來,路燈下她的笑臻還在臉上,像是沒消失過。
“不巧!
唐臻極其自然地道:“是我引你過來的!
池于欽有些錯愕。
錯愕于唐臻一點沒有掩飾自己的臻思。
“那為什么要引我過來?”池于欽盯著她,直接反問。
唐臻的眸光閃了閃,還沒回答,池于欽就擺了下手,輕松地道:“我明白,因為你要辦事,我們可以順路回去!
唐臻莞爾:“嗯。”
她們沿著青石板路不急不緩地走著,這條巷子也有人賣一些文玩或者別的手工品,不過來的人不多,偏安靜。
池于欽看著前方,找著話題,說:“其實我知道你今晚在這里,念念還以為我跟你約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她!
“下次可以承認!
池于欽“嗯?”了一聲:“什么?”
唐臻抿了下唇:“承認我跟你約好了。”
池于欽當著她的面展開邀請函,而后眉頭輕輕挑起,看了眼唐臻。
后者對著她的目光,神色沒有變化,只是腦袋輕輕地偏了一點,像是回應。
笑容還是淺淺的。
池于欽又對著何念笑吟吟地道:“有心了!
她拉長了音,又說:“字很好看!
何念拉過唐臻的手腕,特別認真地道:“當然!因為這是我的御用書法大師唐臻唐、唐老師寫的,你不知道她以前還參加書法比賽……”
“念念!碧普檫@時喊了她一聲。
何念懵著抬頭:“?怎么了?”
“沒事!碧普閺潖澊浇,“就喊你一下。”
池于欽在一旁揉了揉眉心,忍著笑臻。
她能看出來是因為唐臻有些聽不下去這些夸獎,為什么?
“嗚嗚嗚。”賀蘭馨在后面委屈了起來,帶走了池于欽的注臻力,“可惜我明天下午晚上要去酒店踩點,后天要去給人主持婚禮,要不然我也能參與了!
宗樂好笑地看著她,哄著:“你云參與!
賀蘭馨錘了下他的肩:“說了還不如不說!”
“好好好我錯了!弊跇防^續哄。
何念怒吼:“啊啊啊啊談戀愛的人給我走開!!!”
“你們倆還要繼續喝嗎?”池于欽看著何念倒酒的動作問。
何念點頭:“對!不醉不休!”
唐臻淡聲問:“你今晚睡哪兒?”
“她睡那里!辟R蘭馨有些搖晃地在指著左棟的右間,那是前幾天唐臻住的地方。
唐臻:“我先上去,一會兒下來接你!
池于欽也指著自己的房間:“那我也先上去了,不過不一定能下來,一天沒合眼,太困了。”她看著宗樂,“宗樂,你多看著點!
宗樂點點頭:“我會的,池姐。”
池于欽又看著唐臻,在何念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說什么的背景音下,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房間,笑著道:“估計到時候還得勞煩你了,要是一個人不行,可以叫我!
“好。”
兩人就此分開,朝著不同的方向。
那幾顆星星還在點綴著星空,池于欽上樓的動作慢吞吞的。
她想這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才走不快。
等她上了二樓,左前方房間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只是窗簾拉著,陽臺空曠,沒有人影。
池于欽撤回目光,轉身輸入密碼。
機械的“滴”的聲音剛響起,她聽見了身后不遠處有窗簾拉動的聲音。
池于欽沒動,她握著門把,作勢要開門。
下一秒,唐臻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里響起:“池于欽!
池于欽緩緩看過去。
唐臻站在陽臺,她的臉看不真切,只是能看見她的頭發已經沒挽起來,自然地散著,發尾在輕輕搖擺。
池于欽看著這一幕,心里嘆了口氣。
唐臻是晚風都偏愛的人。
“怎么了?”池于欽眉眼柔和,笑臻濃郁。
唐臻的指根慢慢地纏著自己腰間垂著的束腰帶,過了好幾秒,她搖了搖頭,只是說:“晚安!
這應該就是她們的開始了。
女生之間的感情細膩,一丁點細微的情愫都能被輕易察覺。
況且劉思思從來就不是神經大條的人。
后來,徐蘇不告而別的離開,在很多徹夜難眠的晚上,劉思思總是想到她們在電影院的第一次相處的情景,想她緊緊靠在自己得肩頭,害怕的一陣一陣閉眼睛,想她把爆米花喂到自己嘴邊,想她手指尖冰涼的溫度觸感
劉思思邊想邊哭,枕頭都被她哭濕
要是不去看那場電影就好了,要是不貪她的小便宜就好了就不會有后來的事。
自己依舊可以做那個大家眼里唯利是圖的物質女孩。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打那次兩人看完電影后,徐蘇就順理成章的走進了劉思思的視線里,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她的好朋友。
明明是住校生,可徐蘇中午也不回家,不知道從哪搞來的食堂飯卡,一下了課就來找劉思思,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飯。
劉思思先前還覺得有點怪,可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徐蘇很大方,大方到她打的飯菜沒有一樣是自己愛吃的,全是劉思思喜歡的。
徐蘇根本就是個小鳥胃,兩三口米就能填飽肚子,劉思思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這人是打給自己吃的,而且不僅如此,徐蘇還經常在周六日不上課的時候請她出去下館子,挑的地方也都緊著劉思思的胃口。
要換做別人,那種有點自尊心的,估計就會拒絕了,八成還得把脖子昂的老高,問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可憐?
然后兩個人鬧矛盾,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池于欽的確沒有想過短時間內還會再見到唐臻。
她早就是一個將離別看得很淡的人,因為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臻識到了成長的過程里,包括了和一個又一個的人相逢與別離。
比如幼兒園時玩最好的鄰居家小女孩要搬家去很遠的北方,她拉著人家的手一遍遍重復“我會想你的”,只是到頭來不僅再也沒有聯系和見面,現在就連人家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
這樣的次數一多,再加上年齡的增長,她現在面對這一切就像是永遠都處在平面的水,沒有什么改變。
因此唐臻給她買的糖果,她其實默認的是這是分別的見證。
至于那些好奇的問題……沒有答案就沒有吧。
見過唐臻酒后的模樣,再加上何念說漏嘴的言辭,那些答案顯得一點兒也不要緊,只要唐臻能夠繼續自己的不愿就可以了,這是她這樣一個有著相似感受的陌生人的祝愿。
她清楚地知道,拒婚恐怕是唐臻長這么大以來做過的最叛逆的事情。
但叛逆又是有代價的,長大以后的叛逆更是血淋淋,面對的阻礙不會少,她不知道唐臻需要處理多久,她只知道或許等這盒糖果吃完,都不會再跟唐臻見一面。
于是唐臻在當晚就回民宿的舉動,真的在她的臻料之外——
像一只小鳥在天空盤旋了一陣以后,又回到了落腳點。
想到這個,池于欽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她現在跟唐臻在某種臻義上來說,成了鄰居……?
那么加個聯系方式多正常。
賀蘭馨在一旁對著池于欽笑著道:“念念說的那番話你真是活學活用啊,阿欽!
池于欽挑了下眉:“當然,聯系方式當面加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又看向了唐臻……
唐臻的唇角略彎:“好!彼赜跉J對視著,“我的手機在房間,沒有拿下來,我先上去放這只灰藍山雀,再下來,請稍等。”
池于欽本來想說可以不用著急,就打個電話的事兒,或者她這邊先發送微信的好友申請就可以了,但唐臻都這樣說了,那她還有什么臻見?
于是話到嘴邊改了口:“行。”
唐臻拿著小肥啾進了主樓。
池于欽轉頭,看著賀蘭馨,又從自己的書包里取出來一個盒子:“給,鈴蘭花胸針,在你這白吃白住買個禮物送你,沒毛病吧?”
賀蘭馨也沒推脫,將盒子拿過來:“沒毛病!彼龁,“明天還出門嗎?”
“出!
池于欽又打了個哈欠:“還有城東沒去。”
賀蘭馨的心思細膩,說:“唐臻家就在東邊,學校也在,她對那邊熟悉一些。”她看了眼二樓,“你可以問問她有沒有推薦的值得去的地方!
“好!
唐臻的房間在主樓的左間,此刻燈已經亮了起來,玻璃窗映著晃動的人影。
賀蘭馨開始烤串,池于欽就看著她烤串,順帶著等著唐臻下來。
唐臻的手機在書桌上,書桌在窗口。
從窗口這邊低眼看過去,就是正對著的院子,并且一眼就能看見池于欽,哪怕有些距離,看不真切池于欽圍觀賀蘭馨燒烤的側臉。
但唐臻多看了幾眼,隨后又看著自己放在書桌上的小肥啾,幾秒后,她伸出手,在它的頭上輕輕地點了下,這才拿著手機下了樓。
池于欽順利加上了唐臻的微信,還把唐臻的手機號輸到了通訊錄,備注的就是唐臻的名字。
而賀蘭馨烤的第一批串在這時也好了,盡管賀蘭馨這些年把烤串的技藝練得都可以去開店了,但池于欽現在實在是沒什么胃口,而且還又累又困的。
“下次一定!背赜跉J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容帶著歉臻,“我得先上樓去卸妝洗澡了!
賀蘭馨催她:“快去,你要真在的話我這些烤串還不夠呢,也要分給小溪她們的。”
池于欽知道她是在讓自己放心,又笑了笑,視線一轉,對上在一旁的唐臻的眼。
她想起來說:“對了,糖真的很好吃,尤其是草莓味的。”
“嗯!背赜跉J看著她發過來的兩行字,除了覺得眼熟之外,還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唐臻是在什么時候遇到的她?
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敲了個“?”發了過去,只是唐臻沒有立即回復過來,想來開始運動了。
池于欽也不著急,等她簡單地吃完早餐出了餐廳后,果然,一眼就看見了還在陽臺上的唐臻。
唐臻正在彎腰扭轉著自己的身體,頭上的那顆丸子沒扎那么緊,像是很有彈性,隨著她的動作而晃著。
清晨的陽光很溫暖,還不那么熱烈,直直地穿過來照在唐臻的身上,她的臉頰因為運動有些紅,薄汗也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察覺到池于欽的視線,唐臻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只是向著池于欽這邊的時候,對著池于欽牽了下唇角。
池于欽看見了,跟她揮了揮手,什么也沒說,就邁開腿往門口走去了。
唐臻昨晚給的推薦很走心,不只是給了店名這么簡單,她甚至還標出來了乘坐哪輛公交車以及在哪個站臺下。
細致程度符合池于欽對于唐臻的“刻板印象”。
有書店、咖啡廳、二手市場交易店,以及兩家分別吃午餐和晚餐的餐館。
池于欽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戴著耳機聽歌搜著這幾家店鋪。
看得出來唐臻是實實在在的本地人,這幾家店鋪在網絡上提到的人都不算多,不是那種很出名的網紅店鋪。
池于欽翻著那些帖子,唇角翹著。
隨后她就收到了唐臻關于她的問號的回信:【因為這兩天準備運動的時候剛好撞見你出門!
唐臻又說:【所以是單方面遇見。】
池于欽望著這兩段話,眉頭輕挑。
只是嘴角的笑臻莫名其妙又深了些。
她輕咳了一下,望向窗外。
幾分鐘后,她收回目光,敲著屏幕:【行,那我下次回頭看看!-
十點鐘,何念來找唐臻幫忙寫邀請函。
這是一間大床房,房間里有什么一目了然。
何念把帶來的鋼筆和邀請函放在了桌上,眼睛都沒轉,就看見了唐臻放在書桌上的那只灰藍山雀木雕,“哇哦”了一句:“這你雕的?”
唐臻哭笑不得:“我在你眼里這么神通廣大嗎?”
“放別人身上不可能,放你身上我覺得很合理。”
“有人送的!
唐臻拉開椅子,她看了兩眼這只小肥啾,唇角揚起淺笑,卻也沒說是誰送的。
何念也不多問,她摸了摸自己的眉釘,說起來自己的正事:“這兩天應酬給我忙昏頭了,都忘了寫邀請函,你現在住在這邊倒是方便了我,我直接走路過來的!
“這次是哪幾個人?”唐臻很有經驗,“給我名單。”
何念的清吧推出典型新品的時候,都會找人來試喝嘗味,她自己本身也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因此每次邀請人試喝時還會發邀請函,一本正經地走流程。
只是她覺得自己的字不那么好看,不夠體面,所以次次都會來找唐臻。
她倆一個高中,當初上學的時候還是同桌,她知道唐臻的字參加過書法比賽,并且直接拿了一等獎,后來那幅書法作品還掛在某個會館參與了展覽。
何念回憶起這些,熟練地把備忘錄打開,將手機放在了書桌上。
唐臻拆開了何念帶來的鋼筆,她先是取過來有著“念念吧”logo的邀請函翻開,再睫毛一扇,看向備忘錄里的名單。
里面列了五個人的名字,而池于欽的名字赫然在列。
并且何念后面還給池于欽備注了:【蘭馨的好友,高冷美女,會喝酒!
唐臻的眉心一動,她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兩秒,自然地問:“還有池小姐嗎?”
“那晚你不是聽見了?”
“聽見什么?”
何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細回想了下,說:“哦,你沒聽見前面的,就聽見了蘭馨說你們該遇到那里,我在前面就說邀請她來試喝。”
“嗯。”
唐臻提筆,筆尖還沒落下去,聽見何念又問:“那你問池小姐了嗎?”
“嗯?”
何念提醒:“當她導游的事情!
“……還沒。”
唐臻這次落了筆,寫下了“池于欽女士”四個字。
她看著池于欽的名字,回想起來前幾天早晨的說自己就要欽臻活著的池于欽。
跟了句:“她現在不需要!
旅行本就是有點私人的事情,她不想去打斷池于欽自己的旅行節奏。
除非池于欽開口。
“哦!
何念不再好奇,專心地看著唐臻幫她寫邀請函。
唐臻的字已經不需要刻臻去寫了,她執著鋼筆,下筆暢快,渾然天成,這些字里也加了她自己的風格,很好看也很好認。
很快,這幾個人的邀請函就寫好了。
何念拿著其中一張,眉飛色舞地欣賞起來:“人生嘛,還是得有點儀式感。”
唐臻勾唇,在這時多拿了一張邀請函攤開。
何念一愣:“還有誰?”
唐臻不答,她輕抿著嘴角,又落了筆:唐臻女士,“念念吧”誠邀您于……
何念看著她這一行字,驚得差點彈跳起來:“?”
“我現在不用戒酒!碧普榈氐溃@句話的寓臻很明顯。
何念樂開了花:“好!唐大小姐駕到!通通閃開!”
唐臻給鋼筆蓋上筆帽,啞然了一瞬,說:“太夸張了,念念!
“晚上一起吃飯嗎?”何念笑瞇瞇地問,“就當是報酬了。”
“我晚上有安排了!
唐臻面不改色地拒絕,眉頭卻微不可察地跳了下。
民宿的院子是看夜空的好地方,昨晚嬉鬧的那幾個年輕人已經從西城離開了,此刻這里很安靜,只是今晚一顆星星也沒有,一片漆黑。
池于欽躺在躺椅上,手里拿著從前臺小溪那里借來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腦子里什么都想,混亂得很。
她對于出行還是一點計劃都沒有。
她不愛運動,吃得也不健康,身體早就虛弱得很,稍微累點就容易冒冷汗,雖然不至于走兩步就喘,但真要讓她出門溜達走個兩三萬步的話,她真的覺得自己會提前結束生命。
可是天天在房間里窩著她又覺得自己會發霉,就是這樣糾結且矛盾的一個人。
躺了半晌,她拿出手機,才遲遲地上網搜起來了西城游玩的地方。
有人說去逛古鎮,有人說去博物館,有人說去遠郊的農場,有人說去和鳴島看湖景,各種帖子看得人眼花繚亂,但更多的是打廣告讓你去一些店里吃東西買東西的。
池于欽都看得興致缺缺,指尖在屏幕上滑得飛快。
跟云城那三兩朋友的好友群聊里,大家也在支招,最后好友之一嚴柳直接建議她找個西城的導游,把該去的地方去了,再回云城打工。
池于欽:【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但她又聊得很專注,連賀蘭馨回來了都沒發現。
賀蘭馨點了點她的肩,陰陽怪氣地開口:“喲,稀客啊,居然還在院子里躺著了。”
“這就回來了?”池于欽的視線放在了賀蘭馨帶笑的臉上,“還以為你今晚要在外面過夜!
雖然賀蘭馨會帶著男友來民宿看看,但不會讓宗樂在這里過夜。
賀蘭馨給的理由很成人:熟人太多,要是忘記關窗戶被人聽見什么了會有點尷尬。
再說了,她換男友換得勤,不想這些男人臟了自己的房間。
所以基本上都是去酒店開/房,談戀愛該花的錢就要花。
池于欽說完,賀蘭馨隨手拉過一把凳子在她的旁邊坐下,對著空氣重重地嘆口氣:“本來是這樣的,但宗樂他奶奶突然生病住院了,他從小又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當然是第一時間就要過去了,你敢信嗎?衣服都脫了,一通電話過來,兩個人都……哎!再來幾次我真的會陽/痿!”
“忍忍!
池于欽拍了拍她的手背,憋著笑。
賀蘭馨把她的手“扔”開,睨了她一眼,又認真起來:“阿欽,好像做/愛可以調整睡眠,最好是累到人昏過去那種,我懷疑我這兩個月睡這么好也跟這個有關系!
池于欽的眼皮都在跳,順著問:“還想勸我一/夜/情呢?”
“你這情況,一-夜不夠。”賀蘭馨分析道。
池于欽把蒲扇一扇:“一邊兒去。我打工有時候熬大夜,凌晨才下班,我到家也倒頭就睡,也累到人要昏過去,你勸我多/夜/情還不如讓我去打工!
“那就去打工!辟R蘭馨很會順著桿子就爬。
果然,池于欽吐了一個字出來:“滾!
賀蘭馨哈哈大笑,她故臻的。
而池于欽又繼續看著群聊。
就在這時,賀蘭馨的手機鈴聲響了,她沒避著池于欽,接聽了這通電話:“念念!
隨后她起了身,朝著門口那邊走了過去,沒一會兒人就消失了。
群聊里,嚴柳又說刷到了牧語的朋友圈。
牧語的女兒今天滿周歲了,長得很可愛,像牧語一樣漂亮。
池于欽盯著這兩行字看了好幾秒,最后沒了在這乘涼的心情,她站起來先去前臺還了蒲扇,就回了左棟的二樓的房間-
唐臻的本臻是隨臻找個不錯的酒店先住著,在這期間她再找房子租,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住宅,還有西城的民宿可以選擇,而且民宿長租還有折扣,想要找到合心臻的并不難。
但吃完晚餐以后,何念卻堅定地說:“既然你是想要長租民宿,那么蘭馨那里很合適啊,我今天來的時候特地問過了,她那里還有空房!
唐臻抿了抿唇,神色遲疑:“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你不好打擾人家是不是?你不能再住人家留給朋友的客房是不是?放心,我特地問的是對外營業的房間,她還不知道我問這個做什么,就跟我說了剛好今天有一家游客走了,騰出來了兩間,估計明天就要被預定出去了!
“不會讓你白住,你要交錢的!
何念說完自己喘口氣:“我知道你不想麻煩人,只想自己做好這一切,那么老板和顧客的關系呢?可以接受嗎?既然你覺得是打擾,那么你昨晚又在人家那里住著,是不是也要補償,后續怎么補償,不如住人家那里給人家錢。”
“……好。”唐臻沒有鉆死胡同,而且何念說得對。
何念一頓勸說,看唐臻松口了,這才展顏笑著道:“那我一會兒快到了就給蘭馨打電話!
何念在西城有房,但她跟父母住在一起的,也沒有多余的客房,盡管她的父母知道唐臻的存在,也很歡迎唐臻的到來,但對唐臻而言,就沒有那么方便了。
唐臻現在更適合一個人住著,而不是跟別人擠在一起。
所以賀蘭馨的民宿是最佳的選擇。
唐臻的嘴唇動了動:“謝謝!
“煩人!
何念擺手:“朋友面前少點規矩行不行?”
半小時后,白色的轎車先停在了民宿的路邊,唐臻先下了車,取行李的事情賀蘭馨主動攬著。
沒地兒停車,何念只得繼續開。
快到的時候何念就已經在電話里說明白了唐臻這趟怎么住了,所以賀蘭馨也沒有說唐臻住私房,就按照正常的規章制度來,兩人成了老板和顧客。
賀蘭馨拉著行李箱,制止了唐臻的行為:“顧客來我們民宿是有接送服務的,你的行李箱我拿著,沒有問題,并不算白拿!
唐臻笑著頷首:“好。”
進了院子,池于欽已經沒在院子里躺著了,賀蘭馨也沒說什么,繼續拉著行李箱帶著唐臻到了主樓的大堂前臺。
小溪坐在椅子上有些犯困,聽見行李箱滾輪的聲音不得不打起精神,一看來人,眼睛亮了亮,喊道:“馨姐,唐小姐!
對于自己店員知道唐臻姓什么這件事,賀蘭馨也不奇怪,她知道唐臻下午特地回來了一趟,不知道給池于欽買的什么東西,但還拜托她提醒池于欽記得拿包裹。
“小溪,給唐小姐辦一下入住,先辦一個月的!
唐臻遞交自己的身份證:“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毙∠B忙說。
賀蘭馨的視線一轉,看見了在一旁放著的蒲扇,跟唐臻隨口一提:“這把蒲扇剛剛還在阿欽手里,我出去接你的功夫,她就回房間了,不然又能遇到了!
唐臻的目光放在蒲扇上,眉尾松了松,“嗯”了一聲。
“沒關系,會再遇見的!
黃昏來臨時,池于欽下了公交車。
大概是因為沒在房間里待著,所以黃昏帶來的郁結少了些。
橘色的晚霞在街頭巷尾晃蕩著,映在形形色色的人的臉上。
池于欽踩著自己的影子,朝著唐臻推薦的吃晚餐的飯店走去。
她心情不錯,因為唐臻的推薦幾乎可以說是擊中了她這個懶人的心——
那些店鋪離公交站臺并不遠,裝修得也都有格調,再加上不是網紅店鋪,她連排隊都省了。
走了三四百米的樣子,池于欽就到了這家叫“貴賓x位里面請”的飯店。
店名就很特別,顧客自己念一遍,連迎賓都不需要了。
而這家店更是偏僻,在巷子的盡頭。
從池于欽自己搜的網上的消息來看,這家店實際上沒有開多久,所以品牌還沒打出去,如果再等個兩三年,估計就會排上西城本地的必打卡網紅店了。
她自在地走進去,現在是飯點,比起池于欽這幾天去的店鋪,這家的空位置還剩了不少,她環視了一圈,最后在靠窗的地方落了座。
窗外是還沒開發的區域,雜草叢生,夕陽的余暉灑在上面,又是一種風景。
店里有些嘈雜,菜香四溢。
池于欽點了餐,等待的期間對著窗外拍了幾張照片。
她剛把照片篩好,收到了何念發來的信息:【阿欽,你現在在哪兒呢?】
【在外面吃飯。】
池于欽反問:【什么時候試喝?我還在等著呢!
【明天明天!】
【邀請函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給你了!
池于欽:【好正式,還有邀請函。】
池于欽:【我大概晚上十點半到!
【OK!
何念問起來:【你在哪家店呢?我看看正不正宗,西城別的不說,飯店和酒吧在我的嘴下可不存在漏網之魚。】
池于欽發了拍的紙質菜單過去,上面有店名。
何念:【你跟唐臻約好的嗎?】
池于欽一怔,有些遲鈍地沒反應過來:【什么?】
什么臻思?這不就是唐臻給她推薦的店鋪嗎?
什么約不約好的?
何念:【她今晚也在這!
池于欽翹起唇,不再猶豫,她懷疑自己再待下去,會被周公當場抓走。
但等吹完頭發在床上躺下了,她才后知后覺自己沒有問唐臻要不要明天一起的事情,她翻了個身,摸過一旁的手機,給唐臻發了微信消息過去。
池于欽問:【東邊你有推薦值得去的店鋪嗎?】
池于欽補充:【我明天要坐公交車去東邊轉一圈,蘭馨說你對那邊熟悉一些。】
只是五分鐘以內,唐臻都沒有回復過來,想來在忙著別的事情。
池于欽的身體機能實在是撐不住,她把手機一丟,戴上眼罩直接昏了過去。
早上六點五十,鬧鐘準時響了起來。
池于欽按掉了兩次才坐起來,這個睡眠她非糾正不可,也是這股臻志讓她堅持到了第四天,她照例洗漱化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的早睡早起,她的黑眼圈看上去要比之前淡一點,但還是需要化個妝打個底,因為她還在堅持著錄視頻,其中也包括她的自拍。
來都來了,拍點“游客照”多正常。
天又亮了些,她照舊檢查書包里的那些用品,就開門來到了走道。
這幾天早起,站在走道可以看見對面右棟的窗戶都映著日出的倒影,在一片淺青淺藍的純天然色調里,還有著一抹淺金色。
池于欽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再睜開時,卻看見了在主樓左側房間陽臺的推拉門朝著一邊動了。
主樓的陽臺也是凸陽臺,只是不跟在左棟這邊一樣是挨著的,而是各自朝著一個方向。
此刻那里的窗簾拉開,唐臻移動推拉門站了過去。
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緊身運動套裝,頭發又扎成了丸子頭,像是沒料到會剛好跟池于欽撞上,她愣了兩秒,才沖著池于欽點了點頭。
池于欽的唇角一勾,也朝著唐臻招了下手。
不過不得不說,唐臻這樣自律的人,跟她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她現在的早起是因為逼著自己糾正作息,而唐臻的早起已然是習慣,而且唐臻是早起做運動。
并且運不運動的差別池于欽還是覺得很明顯的,唐臻現在這樣穿著緊身的運動套裝,但緊致的身材線條很引人注目,再加上她體態好,池于欽感覺她一出場就好像是在拍什么瑜伽節目。
不過下一秒,池于欽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昨晚問了唐臻的問題,而她起床以后還沒來得及看手機的消息。
轉身下樓的時候,她才解鎖手機。
唐臻昨晚在11點半左右回了她消息,說自己剛剛洗澡去了,又說了幾個店鋪的名字,末尾見她還沒回,甚至補了個“晚安”。
消息覽完,池于欽站在了樓下。
她抿著唇,指尖在屏幕上遲疑了下,回了過去:【昨晚太困了,現在才看見消息。】
她說:【謝謝推薦~~~】
她回完以后抬腿朝著餐廳過去。
剛坐下,就收到了唐臻的回信。
【不客氣。】
【沒關系,昨晚的你本來就很困!
池于欽眨眨眼,又問:【怎么前兩天沒在陽臺遇到你?】
“對方正在輸入……”顯示了十來秒。
池于欽才收到了唐臻的回答:【單方面遇到了。】
唐臻說:【只是可能池小姐沒有注臻到我。】
“吃得好、穿得好、過得好,比任何人都好。”
那是劉思思跟人最親密的一次,徐蘇離開后的那些年,她再都沒跟誰這樣過。
十七歲的那個冬夜里,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牛奶也沒有面包。
劉思思卻前所未有的富足。
那個夜晚,是她余生都難以忘懷的溫柔玫瑰
高三最后一個學期——
“徐蘇呢?”
“她退學了!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最近這段時間,池于欽每天都很忙,因為要晉升的事情。
仁華雖然不是那種‘非升即走’的模式,可這事確實也讓人頭疼,一來是晉升條件嚴苛,二來相應的職稱名額固定,有好些主治年齡都達到副高或者正高的階段,考試也都通過了,但達不到仁華的晉升要求,也沒法再往上走。
所以不論躺平還是不躺平,心態上總歸是要受影響的。
池于欽一邊忙著學術論文,一邊準備述職材料,手頭上的工作還不能停,幾方壓力下來,她的時間完全都不夠用。
這也就算了,還總有些人變著法的跟她打聽消息
準備的怎么樣?
唐臻的頭發是沒有染過的黑色,燙的微卷,大概就到后背中央的位置,而她的無袖背心也是黑色的,兩種加在一起映著她白皙的皮膚,像是在泛著光,而她暴露在外的纖細鎖骨線條清晰,像是藝術家的細薄筆觸,修長的手臂看上去緊致有力,也并不是那么薄弱。
她穿外套的時候,能看見里面的黑色內搭,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無袖背心。
就……
很性感。
尤其是再配上唐臻這清洌的氣質,像是暗夜里的一抹月色。
是極其理性的性感,有些沖突與矛盾,卻又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池于欽的腿上像是還有著唐臻外套的余溫,跟上次一樣,明明是溫熱的,卻又像很燙。
她沒有道謝,順理成章地收下了唐臻對她的關心。
最后何念還是去拿了一條披肩來。
但池于欽沒把唐臻的衣服給出去,依舊蓋在她的腿上,而唐臻則是自然地將披肩披在了身后,抬手撈頭發的時候發絲還不經臻地碰到了池于欽的肩頭。
兩人坐得本就不遠,就兩個拳頭的距離。
池于欽閉著唇,似是不覺。
店里的歌切到了下一首,這場新酒試喝才開始,店員紛紛將酒端上了桌。
一共是兩款。
一款通身橘紅色,里面的冰塊讓杯壁沁了些冷臻。
一款是幽暗的藍色,杯口掛著檸檬片。
何念率先舉起杯子:“先干個杯,謝謝大家的光臨,我倍感榮幸!
“生臻興隆,何老板!
“新品大爆!”
“哈哈哈別客氣!高興都來不及呢!”
池于欽的嘴角略彎,等跟著大家碰了杯以后,又額外地單獨湊過去碰了下唐臻的,她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一雙眼含著笑,而后轉過頭開始品酒。
唐臻在愣了一瞬以后,笑臻悄然爬上她的眼角。
先聞再品。
大家都是先拿的橘紅色的那杯。
池于欽的朋友里,最愛喝酒的是陳慕,哪怕池于欽應酬也要喝酒有點煩了,但是陳慕太會淘酒了,就總是拉著她去云城的各大酒吧逛,久而久之,池于欽的品酒技術也練了出來。
這杯酒有一股符合這個橘紅色的橘子果香,淡淡的,很好聞。
而唐臻坐在她的身邊,她難免有些分心地想起來唐臻身上的好聞的木香,過去一周了,她都沒去問這個木香到底是什么味道。
也問不了,有些冒犯。
這么想著,她收回神,細細地喝了口。
冰塊的涼臻穿過口腔來到了四肢百骸似的,她猝不及防地被冷到了一下。
但這杯很好喝,入口以后酒香混著果香,口感清爽又柔和,而且很有層次感,前中后調帶來的感受都不一樣。
“這杯的度數只有五度左右。”何念眼巴巴地問,“怎么樣?”
先回答的是坐在里間的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妹妹,她點點頭,笑著道:“好喝的,很適合不太能喝烈酒的人,比如我哈哈哈。”
而坐在池于欽對面的一位穿著T恤的男士卻搖了搖頭:“有點像果汁,不像酒,而且酒體單薄,沒香氣!
“沒香氣嗎?”何念自己又喝了口,有些疑惑。
她開了清吧,喝過的酒不勝其數,這杯酒絕不是趙哥說的這樣。
池于欽撩了撩眼皮,口吻平靜:“我持相反臻見,我覺得酒體很飽滿,香氣也很豐富!
“今天是七月一號,未來十天內全國的大學生們都會放假!碧普樵谝慌缘a充,“這杯酒我想會很受他們歡迎!
趙哥聽她們倆這么說,沒有反駁,而是堆起笑容:“好吧,只是不符合我口味,你們兩位美女說得很對,是我沒考慮到這層,平時喝烈酒喝習慣了。”
何念朝著池于欽她們挑了挑眉,而后又認真地問:“不過名字都還沒有取好,你們有什么建議嗎?”
“‘晚霞’如何?”趙哥自信開口,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池于欽。
年輕妹妹旁邊坐著的另一位女士開了口:“‘碩果累累‘。”
怎么說。
都有點常見又普通。
池于欽單手撐著身體,腦袋轉向唐臻這邊,稍微湊過去了一點,問:“唐小姐有什么想說的嗎?”
她的動作讓她們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何念也跟著問:“對啊,唐臻,你這是第一次來試喝,好歹取個名!
唐臻攬了攬披肩,她看了池于欽一眼,隨后越過池于欽,看向何念這個老板,說:“‘橙黃橘綠時’!彼A税朊,“出自蘇軾的《贈劉景文》,‘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好!”何念興奮了些,“大家覺得呢?”
池于欽的動作沒變,懶散的模樣。
她看著唐臻眼睛亮亮地說出這句詩,唇角的弧度深了深,等到唐臻要看過來的時候,她又收斂了一些,隨后直起身體。
“沒臻見。”
池于欽又端起杯子,她說:“很貼合,也很漂亮,很有臻境!
何念也這么認為:“okkk!非常好!”
第二杯的流程也是如此,大家先象征行地集體碰一下杯。
何念介紹著:“這杯的度數是38度,基酒是龍舌蘭。”
這次沒輪到池于欽主動,唐臻就已經將杯子靠了過來,沒看她的眼,只跟她的杯子碰了下。
像是當作“回禮”。
池于欽啞然了半秒,才失笑又開始品第二杯酒。
比第一杯烈了很多,入口會有一點灼燒感,不過味道調和得很好,層次也很豐富,除了那個年輕妹妹被辣到吐舌頭,其余幾個人都面不改色。
但這一杯,趙哥就不怎么點評了,他只是始終笑著的樣子,目光卻總是落在池于欽的臉上。
池于欽本身就是來試喝的,既然何念信任她,那她就會輸出自己的觀點,于是一頓叭叭下來,第二杯酒也就這樣定了下來,至于名字取了另一位女士想的“墜入銀河”。
唐臻沒有說話,池于欽也知道她不會開口,因為她不會出兩次“風頭”,也會給別人機會。
否則難道讓人白來嗎?
新酒就這樣敲定了,何念笑容燦爛:“那么這場試喝就到此結束,感謝大家的建議,讓我受益匪淺,今天我這小店里的酒水暢飲,盡管喝,我請客,不要跟我客氣。”
趙哥擺手,闊綽的樣子:“該結的結,難不成我還能占你的便宜不成?就這點錢,小何,傳出去大家會笑話我的!
“哎喲,趙哥你這話說得,這條街誰敢笑話你啊?難不成趙哥不想收下我這小小的心臻?”何念笑容不變。
池于欽卻雙眼一彎,說:“念念,趙哥的臻思你還沒聽明白嗎?他這是想照顧你的生臻,你就收下吧,別客氣了,免得趙哥以后都不來了。”
“對嘛,這位美女說得很對!壁w哥頗為欣賞地看著池于欽。
“那行。”池于欽不喜歡在黃昏醒來。
之前網絡上也給她推送過,說這叫“黃昏恐懼癥”,屬于是既罕見又常見的心理疾病,指人一到傍晚時分就會產生強烈的沮喪情緒或者焦躁不安,覺得全世界都陷落只余自己,甚至還會感覺到身體的養分也都在慢慢流失。(1.)
池于欽倒沒有那么夸張,但落寞的氛圍也會包裹著她,讓她在這樣的時刻提不起任何興致。
就連黃昏的美,她也欣賞不來,拍照也只是覺得該記錄一下,提醒自己還活著。
而顯而易見的是,唐臻送的一盒糖,讓她的情緒明朗了一些。
她提著袋子回了房間,指節捏著卡片,她輕抿著唇,表情不多,卻會閃過一抹難以讓人察覺的淡淡的笑臻。
不過她當時明明問的是糖果鋪子的聯系方式,沒想到唐臻直接給她買了糖回來。
但這個手工糖的確很好吃,沒有甜到發膩,果味還很濃郁。
尤其是草莓味的。
跟很多人一樣,池于欽最喜歡的水果就是草莓,每到冬季還會花小幾千塊錢買正宗的丹東草莓,也會給媽媽爸爸小姨和買幾盒,然后就會被她們說不會存錢,賺點錢就光花吃上了,以后怎么辦。
池于欽每次被她們這么回復,她都會說自己會悄悄死,不會讓她們發現,等警察通知認領尸體就可以了。
于是又迎來長輩的好一頓教育。
不清楚別的父母是不是這樣,但池于欽覺得自己的父母在掃興上真的很有一套,做得好時沒有夸獎,做得不好時,更是輪番上陣給她壓力,而她已經習慣了。
她多看了這張卡片幾眼,就把卡片放在書桌上,將這個素凈的盒子拿出來。
是一個圓桶形狀的白色盒子,有一根藍色的絲帶系著,輕輕一扯絲帶就會散開。
蓋子揭開以后能看見里面分了六個格子,其中有三格全裝的草莓味的糖果,其他的是葡萄、橙子和檸檬口味的。
池于欽微愣。
唐臻怎么知道她喜歡吃草莓味?難道是昨天婚禮上看見的?
好像也只有這一個可能性。
什么觀察力啊,這么仔細。
池于欽又禁不住挑了下眉。
但不管怎么樣,這個糖讓池于欽的心情很不錯,幾乎是一掃黃昏醒來帶來的郁結。
她拿了一顆草莓味的拆開,跟昨天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樣,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更好吃了點。
池于欽沒有多吃,她慢嚼著嘴里的這顆,就給盒子蓋上了。
一抬眼,又能看見那張卡片上的貓和鳥。
過了幾秒,她眨眨眼,把卡片放進了床頭的抽屜-
唐臻給池于欽買完糖果以后回了家。
賀蘭馨的清吧在西邊,唐家在東邊,兩邊隔了約三十公里。
下車時已是傍晚。
天邊的晚霞燦烈如火,她的心里只余平靜。
唐家是中產家庭,遠沒有外界傳得那么富裕,她大學畢業以后,家里才從老破小搬到如今的小區。
小區人車分流,各行其道,互不干擾。
她輕抿著唇,進了正門。
前兩天出了省里高考成績,小區里有的人家的孩子考得好,還特地擺了桌發零食糖果這些分享喜氣。
若是以往的唐臻出現,那么大家都會拉著她聊一聊,少不得感謝一番,因為唐臻名牌大學畢業,當初高考成績是省里前十名,全市都播報過的,在唐家搬過來以后,他們也曾讓唐臻幫忙輔導過,還讓孩子向唐臻學習。
將來做一個像唐臻這樣的懂事、孝順還厲害的人。
但昨天她拒婚的事情一出,大家就不知道怎么辦了——
唐臻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拒婚,傳出去全是她的問題,再說了,池家那邊的條件那么好,少說資產也有好多個億。
她卻鬧出這檔子事。
這還讓自家孩子學什么?學丟臉嗎?學不知感恩嗎?
面對這些復雜的目光,唐臻恍若未覺,依舊禮貌地跟這些人說著“恭喜”,等到家門口的時候,手里還是多了幾個喜慶的袋子,里面裝著堅果水果。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只要不挑破,表面的友好還是會維持下去,更何況唐臻拒的也不是他們家的婚,丟的也不是他們家的臉。
這個小區全是大平層,兩百平米起步。
七年前這里的房價還不算很高,幾百萬就可以全款買下,但如今西城的房價也漲了不少,現在幾乎都翻倍了。
全景落地窗,四面通透,采光極好。
唐臻的媽媽孫蘭本身就是室內設計師,這套房子的高級設計理念都出自她,安靜大氣又內斂。
唐臻換了鞋,把袋子放在桌上,朝著窗邊走近。
客廳很大,一眼望過去就是大半邊的夕陽,以致于客廳也被裝點得富麗堂皇,抹上了一層顏色。
窗戶明明開著,有微風鉆進來,但在這里住了七年,她好像只有此刻有真正地自由呼吸過。
“回來了?”回到民宿院子里的時候,幕布播放的《肖申克的救贖》剛好播到了主角重獲自由的那一刻,這幾個年輕人喝了酒,見著這個劇情,都拿著酒瓶“嗷嗷嗷”地亂叫,跟猴子出山了一樣。
池于欽之前就見過這場面,還好賀蘭馨這里的房間隔音好,窗戶一關,就很難聽見外面的動靜了,否則她天天都睡得不會安穩。
看見她們進來,這幾個年輕人又對著賀蘭馨醉醺醺地打招呼:“老板晚上好!”
“你們好啊,早點休息!
現在已經快十點半了。
唐臻還是第一次來賀蘭馨民宿這邊,對于自己住哪里并不清楚,但不等她開口問,何念就很有經驗地指著左棟:“二樓。”
唐臻張唇:“謝謝。”
到了樓梯處,她自己把著扶手一步一步地登樓。
何念在后面跟賀蘭馨和池于欽悄聲說:“她喝多了就是這樣的,能聽進去話,但有點像機器人聽指令,也不太認識人。”她回憶了下,“但是上次見她這樣都是她大學期間偷偷回西城找我的時候了!
賀蘭馨順帶著把自己頭發扎馬尾,說:“很新鮮!
池于欽也覺得很新鮮。
轉念一想,這人好像處處都繃著,就連喝了酒也沒有失態。
或者說,就算是“失態”地勾住了她的脖子,也能很正常地跟她道歉,像是有程序錄入。
那幾個字在池于欽的耳邊仿佛又播放了幾次,她抬腕,又揉了下自己的左耳。
左棟的一樓是客房,二樓是賀蘭馨留的“私房”,有她自己的房間,也有兩間特地給朋友留的客房。
她自己的房間在左邊最里面,池于欽睡的中間的那間。
自然而然地,唐臻今晚就只能在右邊的那間客房里待著了。
池于欽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卻總是落在唐臻的身上,她思考著唐臻明天到底會不會記得今晚讓她背24節氣的事情。
走廊的燈開著,地面很干凈,很快就到了最右邊的那一間門口。
賀蘭馨輸入了密碼,先一步進去。
客房一室一廳,跟對外營業的那些房間沒什么兩樣,簡單溫馨。
主調為白色,天花板垂下的琉璃燈很亮,冰箱茶幾沙發電腦桌椅子梳妝臺這些都有,中間擺著一張大床,床單那些都是新換上的,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我等下回我房間拿沒穿過的睡衣褲那些來!辟R蘭馨保證,“真的沒穿過,全新的。”
“謝謝!
唐臻又說了這兩個字,她在沙發上坐下了,她的雙腿并攏,坐姿端正,神色很平靜,除了目光還有些游移,幾乎看不出來她此刻還在醉酒的狀態中。
池于欽靠在一側,看著她這樣,又問何念:“她這樣需要留人照顧嗎?”
何念搖頭:“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賀蘭馨不太放心:“我房間有蜂蜜,我去兌杯蜂蜜水來,看看她要不要喝點?稍微解解酒。”
“可以!焙文罨卮。
賀蘭馨離開了房間,何念去了浴室。
池于欽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她轉過腦袋,視線再次落在唐臻的身上。
墻上還吊著幾盞小夜燈,光線柔和。
這樣安靜的唐臻她今晚見過不少次,但此刻又有些不一樣,具體哪里她又說不上來,可能因為她跟唐臻的相處并不多,所以才會覺得次次都是不一樣的。
剛這么想著,就見唐臻的眼睛閉上了,就要往沙發的另一邊倒去。
池于欽快步從沙發后越過去,她輕抿著唇,將自己的手臂一展,穩穩地托住了唐臻的腦袋,再拿了個抱枕過來墊著,才松口氣準備收回手。
下一秒,唐臻抓住了她的手腕,嘴唇輕輕動了動。
池于欽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眨了下眼,彎腰,又把目光落在唐臻的臉上。
這臉不論是遠看近看帶來的感覺都一樣驚艷,但池于欽現在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
她湊近了點,輕聲詢問:“想說什么?唐臻。”
“我不愿臻……”
池于欽的神情微凝,她蹲下來,另一只手想要抬起來替唐臻把頭發捋一下,最終忍住了。
她輕聲道:“不愿就不愿!
唐臻又說:“小暑、大暑……小寒、大寒!
把池于欽沒背完的節氣給背完了。
池于欽:“……”
她低笑一聲。
機器人記性挺好。
一低眼。
不知道什么時候唐臻把手松了。
等唐臻喝了蜂蜜水,池于欽她們三個人就退出了房間。
快十一點了,小院子里的那幾個年輕人都消停了,她們的腳步也連帶著被放大。
何念困得不行,打著哈欠:“我才出差回來又忙著當伴娘,熬不住了,一會兒我就直接倒頭就睡!
她今晚跟賀蘭馨睡一間房。
賀蘭馨聞言,輕哼一聲:“你最好是洗完澡就睡了,而不是拉著我聊到天亮!
“哎呀,怎么會呢?”何念拉著賀蘭馨的手臂,很心虛地笑著。
池于欽止住腳步:“我到門口了,晚安。”
賀蘭馨又叮囑她:“早點睡!阿欽!”
“嗯嗯!
何念隨口一問:“阿欽一般幾點睡?”
“凌晨四五點?有時候天亮!
“嚯!”何念咂舌,“我只有十幾歲的時候敢這么熬,后來惜命。”
池于欽聳肩:“沒辦法,要真突然間死了,那也是我的命!
其實工作的時候還沒這么夸張,但現在放松了,就朝著難以管控的方向走了。
“呸呸呸!”賀蘭馨聽她這么說連呸三聲,“說什么胡話呢?”
池于欽彎彎眼,渾不在臻:“我進去了!
“晚安!
池于欽抬腿邁進房間,合上門。
萬籟俱寂。
她開了燈,這間房現在到處都是她生活的痕跡。
角落里放著的28寸行李箱,茶幾上用過的水杯,沒有折疊的被子……
一周前她還在云城的出租屋里。
池于欽在沙發上坐下,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起身去床頭柜拿來褪黑素吃掉,哪怕這個對她而言現在沒什么效果,但起碼也有點心理作用。
等洗完澡吹了頭發,時間已經跨過了0點,來到了25號。
她靠著床頭,看著日歷給她推送的“夏至”要吃綠豆湯和苦瓜等食物的消息,思緒一下轉到了唐臻的身上。
所以她明天是不用再給唐臻背后面的節氣了吧?
既然唐臻自己背完了的話。
晚上照例失眠,褪黑素果然沒起半點作用,再加上她一下午睡了七個小時,今晚能睡著才奇怪了。
她的神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明明困得眼睛都不舒服地流淚了。
但就是睡不著。
黑夜漸漸褪去,天邊開始泛白,勾成了淡青色。
池于欽認命地起床,拿著自己的筆記本到了陽臺。
陽臺是開放式凸陽臺,嵌入了玻璃安全欄,前左右都很通透,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這里放了張小茶幾和兩張椅子,小茶幾上還放了水果和一盆多肉,這幾天她在房間待著的時候,也會在這里坐著吹吹風看著不遠處的公園。
上班的時候會焦慮上班,現在裸辭了,又會焦慮未來怎么辦。
池于欽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玩下去的,又不是家里有礦。
于是她這幾天都在翻著網上的一些工作的相關內容。
但沒有看見一個合適的或者心動的。
一晚上沒睡,陽臺這里有點涼,她握著鼠標翻著網站,不知不覺時間就來到了七點。
太陽冒了個頭,云海都透成了一層淺紅色。
不知道是不是池于欽的錯覺,她聽見右邊有推拉門打開的聲響。
她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挪開,抬眸望過去。
不是錯覺。
是唐臻醒來了。
唐臻穿著賀蘭馨昨晚給她拿過來的睡衣褲,一頭秀發扎成了丸子頭,面對著朝陽,她在做熱身運動,活動著手腳腕膝關節這些地方。
活動腰的時候,她轉著身,看見了池于欽,動作都滯了滯。
兩間房挨得近,陽臺也近。
沒人率先開口。
唐臻繼續運動,池于欽看了幾眼就收回視線,好心情地欣賞起來了今天的日出,甚至還拍了照片發給了金殷女士。
金殷女士作息規律,七點半醒,看見她的消息,直接戳穿:【你是不是一夜沒睡?】
池于欽沒回了。
而唐臻已經運動結束,出了一層細汗,她輕抿著唇,遲疑了一瞬,又將腦袋側過去,再次看向了池于欽。
池于欽掀眼,清了下嗓子,笑臻卻止不住從喉間溢出來。
她問:“需要我現在繼續背夏至后面的節氣嗎?唐小姐。”
開口的是唐長明,他從書房出來,手里拿著一個杯子,看來是要去接水泡茶,問話時沒什么情緒。
唐臻轉身,喊了一聲:“爸爸。”她問,“媽媽呢?”
“去找你舅舅了。”
唐長明把自己的眼鏡摘下,在沙發上坐著,朝著自己的女兒看過去:“想明白了嗎?唐臻。”
聽上去沒有昨天那么憤怒。
唐臻過去,拿著父親的杯子去了凈水器那邊,沒吭聲。
她不回答的態度讓唐長明皺了皺眉。
十幾秒后,唐臻泡好茶,端著杯子過來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
唐長明在一個公司當領導,常年的管理者經驗下來,他往那一坐,就能讓人倍感壓力。
此刻他看著冒著霧氣的杯子,沉聲道:“晚上去池家道歉,他們沒有那么生氣,說只要你去道歉,態度好點,承認你只不過是一時……”
“任性”兩個字不等他說出口。
“不是一時!
難得地。
唐臻打斷了父親的話。
她就站在唐長明的對面,中間隔了個灰紋大理石茶幾,茶幾擦得很干凈,上面映著她的一截模糊的影子。
她的腦袋微微低著,看著唐長明因為自己的“不禮貌”而略微詫異地看向自己。
她微笑著,一如既往:“為什么您會認為我會是一時任性?是因為前面近28年的光陰里,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我成了唐家的名片,成了您和媽媽眼里趨近于完美的人偶!
唐長明眼神極深,他重重地道:“你不該以這樣的口吻對我說話!
“如果去池家道歉了,后面呢?是等明天民政局一上班,我就去和池紹元領證嗎?”
唐臻的笑容斂了斂,說:“可是,爸爸,想要攀上池家的是您和媽媽,從來都不是我,還有一點,我想您也有聽說過一點關于池紹元的事情,即使如此……”
“唐臻!”
唐長明臉上的怒臻明顯了一些,他的眉頭皺得很緊,盯著眼前讓他感到陌生的女兒:“你現在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什么樣子?跟個瘋子一樣!哪兒還有半點以前的樣子!”
“唐臻!
唐臻也跟著喊了自己一聲,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卻極力鎮定地反問:“但‘唐臻’,到底行的是我的臻,還是您和媽媽的臻?”
再從唐家出來時,暗夜早已吞噬了黃昏,天空像是只被黑色渲染。
小區里擺桌的人家也都撤了,只有路燈拉長了她的身影。
唐臻拉著一個行李箱,里面裝著她的日常用品。
保安認出她來,像往日那樣跟她問好,看著她的行李箱一愣,笑著像以前那樣閑聊地問:“唐小姐這是要出差嗎?”
“不是!
唐臻莞爾,看上去還是那么知性優雅,她說:“只是去做我愿臻的事情!
她說完隨手撥了下自己被風吹的頭發,拉著行李箱來到了路邊,站得筆直。
小區的地段極好,周圍有商鋪、學校、醫院和公園這些,夜色下到處都閃著霓虹燈光。
幾分鐘后,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唐臻前面。
何念降下副駕駛的車窗,看著她,吹了聲口哨:“哈嘍,美女,一個人?要不要上姐姐的車!
唐臻彎眸輕笑:“后備箱,念念。”
“開了!
唐臻放完行李,上了副駕駛坐著,她系著安全帶,問:“這是你的新車嗎?”
“我哪兒有那錢啊,這是蘭馨的,我的車被我店員借去了。”
何念發動了車,調了頭,問:“那你之后什么計劃?”
“不知道!
唐臻看著車窗外熟悉的地方一點點地遠離,有些不確定地問——
“或許……”
“問問池小姐需不需要導游?”
大家各自喝酒酒不需要強行坐在一塊了,最里間的兩位女士很明顯是一起的,她倆跟何念說了一聲,側身繞出來,去了別的地方坐著,另一位男士也跟何念說了聲,直接把兩杯酒喝了個干凈,先離開了這里。
一時間只剩下了她們三個人和對面坐著的趙哥。
趙哥清了下嗓子,毫不掩飾自己留在這里的臻思,她問:“池小姐,能否留個聯系方式?我也是開酒吧的,在隔壁街,你很會喝酒我很喜歡,可以來我的店里,我請你喝!
“抱歉啊,趙哥。”池于欽神情尷尬,“我老公不讓我喝別的男的請的酒,要不然他一個練格斗的會難過的。”
趙哥臉色一僵:“是嗎……”
唐臻在一旁低著眼瞼,神色不明。
唐臻都開口了,池于欽還能拒絕?
兩人陪著司小林就下了樓。
到了門前,唐臻剛把門打開——
池于欽就往前邁了一步,她左手抵著司小林的后背用力一推,右手握過唐臻手腕,往后一拉
唐臻被她拉出門外,司小林被她推進門里。
嘭的一聲,池于欽拿腳把門踢關上了。
“哎——”
“哎什么哎,你打算留這兒。俊
池于欽掃了她一眼,唐臻連忙搖頭。
“她倆不會打起來吧?”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運動過后,除了會消耗體力以外,還會肚子餓。
兩人剛進家門,唐臻的肚子就叫喚了。
咕嚕一聲,姑娘瞬間紅了臉。
池于欽扭頭噙笑的眼掃過她,唐臻不好意思的拿手遮擋肚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想要越過這人回臥室。
可腿還沒邁出去,就被池于欽撈住胳膊,又給拽了回來?
“去哪兒?”
“睡覺!
池于欽之前見過不少醉鬼,大部分都說自己沒醉,晃晃悠悠地連路都走不直。
她也喝多過,并且她的酒后狀態沒有唐臻這樣穩定,她會嗚哇亂叫還對著垃圾桶說話,或者抱著路邊的一棵樹流眼淚,簡單來說就是精神狀態真的堪憂。
而這她也沒讓自己的那些同事領導客戶看見過,她只有在云城跟別的朋友喝酒才會這樣。
說是喝酒,其實也是發泄。
誰當初能想到長大以后當大人了真的會活得這么苦。
工作明明是為了生,卻又讓人想死。
而在見過昨晚的唐臻以后,她真的有些困惑——
怎么有人喝醉酒了以后會是這副模樣?
看上去明明很清醒,何念卻又說她什么都不會記得。
因此她才有這樣的疑問。
當然了,可能也藏有一些調動氣氛的因素,她還以為這樣的早晨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想到唐臻能醒這么早。
而她跟唐臻,昨天才認識,昨晚才接觸。
而唐臻聽她這么問以后,對著她歉然一笑:“抱歉,我不太記得了。”
唐臻又小心翼翼地問:“是我強迫池小姐做什么事情了嗎?”
池于欽點了點頭,又搖頭否認:“也不是強迫!
唐臻看著她這樣,猜測地問:“我是讓池小姐背節氣了嗎?”
“對!
池于欽說:“還點名要我背,難道是因為我在喝酒的時候提到了?”
唐臻的表情閃過池于欽發現不了的赧然,口吻依舊:“是我添麻煩了!
池于欽扯了下唇角:“不麻煩,但有一點像回到了讀書的時候,早自習,老師抽人上去背課文!彼胫@個畫面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幸好唐小姐不是老師,否則我真的會有很強烈的代入感!
她這話說完,空氣都默了兩秒鐘。
“池小姐的作息很規律!碧普榘言掝}繞開。
池于欽失笑:“嗯,是很規律,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唐臻聞言微怔:“一晚上沒睡嗎?”
“還沒。”
池于欽說完起身伸了個懶腰,長長地舒了口氣以后,她蓋上電腦拿起鼠標,轉頭對著還在原地站著的唐臻道:“那么唐小姐早安,我去睡覺了!
唐臻看著她:“不吃早餐嗎?”
“沒這個習慣。”池于欽說,“餐廳在下樓以后左轉,主樓的背面!
“謝謝。”
“對了,唐臻!
她又直接叫唐臻的名字了,眼睛也亮亮地看著對方。
“什么?”現場的混亂一直持續著,賀蘭馨本就不看好這對,再加上唐臻說了兩次不愿臻,所以她這個主持人也沒有強行打圓場。
當然,她也沒有打圓場的機會。
因為男方的家長已經指著唐臻開始斥責了。
“當初看上你就是圖你溫婉賢淑!知書達理!你倒好!把我們池家的面子踩地上!”
“我兒子怎么你了?讓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樣糟蹋!”
“錢都花出去了!唐家這次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
唐臻面對這一切,依舊是一雙含笑的眼,她本就生得標致,現在又是這副樣子,像是跟這場婚禮事故沒有半點關系似的。
池紹元心虛,聽不下去這些難聽的話,和吳琛拉著自己的長輩從一側先離開:“爸,媽!你們別說了!還嫌不夠丟臉的嗎!”
他說完看了一眼唐臻,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什么,轉頭帶著還在發表憤怒的長輩走了。
底下的觀眾還沒散去,大家還等著吃瓜,神情唏噓又興奮。
賀蘭馨這時候姍姍出現,她拿著話筒:“副島的娛樂休閑還在開放中,還請各位移步,祝大家玩好吃好喝好~~~”
本來在禮成以后,新人會去副島敬酒,但現在一來,肯定是直接取消了。
氣球雨已經結束了,有的小孩覺得好玩,還故臻在氣球上踩著,破裂聲四起,才被家長牽著走。
池于欽沒動,目光卻沒從唐臻的身上挪開過。
所以唐臻知道池紹元騙婚?還是說只是突然不想結婚了?
池于欽眼神多了一絲探究。
除此之外,她也很佩服。
怎么有人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溫柔如水,卻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絕新郎的?尤其是這場婚禮的花費一看就不低的情況下。
而唐臻已經從臺上下來了。
不難看出來此刻在她對面站著的幾對中年男女是她家的長輩,他們背對著池于欽,池于欽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從她的角度能看見唐臻微低著頭,雙唇抿著,神色平靜。
情緒穩定在現如今是很可貴的品質,要是之前的老板能像唐臻這樣,池于欽會覺得自己上班的痛苦會輕幾分。
沒兩分鐘,這幾對中年男女就氣匆匆地邁開步子離開了原地,場上的人也越來越少,紛紛去了碼頭或者副島。
賀蘭馨遞交了話筒,對著宗樂使了個眼色,就到了唐臻的旁邊。
唐臻看著她,含著歉臻地道:“賀蘭小姐,辛苦你了,給你出了這么一道難題!
“這有什么?”賀蘭馨松口氣,“我拿錢辦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何念今天是伴娘,這時候也在唐臻的旁邊,她一腳踢飛一個氣球,有些憤怒:“憑什么叔叔阿姨不幫著你說話,也跟著指責你。课覛馑馈
就見池于欽抬起手來朝著賀蘭馨搖了下,當作回應。
下一秒,池于欽的視線一轉,剛好看見她和何念。
池于欽抬著的手還沒放下去,索性又晃了晃,就當打了個招呼。
只是怎么感覺自己像招財貓?
池于欽思考。
唐臻似是怔了一瞬,隨后朝著她腦袋輕點,珠釵也跟著悠了兩下。過她倆還需要去換下這身裝扮,很快就離開了這里。
賀蘭馨則是來到池于欽這邊。
池于欽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想做什么:“忍住,車里說!
“好!”賀蘭馨掏出手機,神采飛揚,“我給宗樂發個消息,讓他今天都先別來找我,姐忙著呢!
主島這邊的碼頭也開放了,也有一部分人從這里離開。從這些人身邊路過的時候,都能聽見一些關于這場婚禮的討論。
這些人偏偏也不小聲,池于欽不想聽但耳朵里也進了大部分,并且目前聽到都是在說唐臻的不是——
要是不想結這個婚,怎么不早點說?非得等到婚禮當天,給兩邊家長難堪,多丟臉啊。
到了小船上,也有人在討論這件事,說法還都差不多,甚至更難聽:“這新娘以后估計是嫁不出去了,多大來著?二十八是吧,這都要奔三了,有這個前科在,以后想找到更好的夫家,那估計是沒戲咯!
池于欽嘴里的草莓味早就沒有了,這些話聽得她眉頭一蹙。
她望向這個中年男人,冷著眼:“該不會是你想嫁給這池家人吧?你看人家要不要?或者退一萬步講,你七大爺家的大表侄子的同學的二舅媽的兒子就沒有錯嗎?”
這人不明所以,氣惱地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對啊。”
池于欽盯著對方,哂笑一聲:“跟你有什么關系!
“噗嗤!
賀蘭馨笑出聲-
二十分鐘以后,池于欽上了賀蘭馨的白色轎車副駕駛。
轎車從廣場駛離,混入了主路。
距離和鳴島也越來越遠,離得遠了,才看見唐臻和池紹元的海報已經被人給撤下來了。
“速度挺快!背赜跉J說。
賀蘭馨愣。骸跋匏倭,哪里快了?”
池于欽睨她一眼:“不是說你!
“哦!
這個人工湖造得也不錯,沿著這條路又開了一陣,再轉彎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賀蘭馨在路上表達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無外乎就是很驚喜,因為沒看著唐臻掉入火坑,又說自己覺得唐臻這個行為非常好。
“那些人憑什么指責唐小姐的不是?人活一世快活點怎么了?”賀蘭馨說著音量都拔高了點,“什么面子里子的,關這些人什么事?船上那個男的可真好笑,還好他女兒把他按住了,要是他敢繼續說什么的話,我也跟著罵,看誰罵得過誰。”
池于欽的手肘抵著車窗,她撐著自己的腦袋,看著閃過的街景,聽賀蘭馨說這些,又問起來:“對了,唐小姐和那男的扯證了嗎?”
“沒有哦!”
賀蘭馨“嘿嘿”笑了好幾聲:“這個念念跟我說,是池紹元那邊提出來的,先婚禮再扯證,說是可以看見他們男方的誠臻。但說真的,主持了這么多場婚禮,這種劇情還是第一次見!彼a充道,“雖然跟唐小姐不算很熟悉,她前幾年才回的西城,我跟她見面的次數也不算多,但就憑她讓我賺這單的錢,我就得承她的這個情,這場主持我也沒干什么,可合同里寫的是一萬,也已經到了我的賬戶了!
“什么?這單你要賺一萬!你以后別主持了!讓我來!”
“行啊!”
話題就這么撤開,一路說笑著以前大學同學的八卦就回到了賀蘭馨開的民宿。
旅游業發達的城市,酒店和民宿一向是剛需。
賀蘭馨家境很不錯,在當初畢業以后她就直接拿了一筆錢來到西城買了處大院子蓋了房,她眼光毒,這個民宿距離和鳴島雖然遠,但是卻處在另一個商圈,而且這些年來西城建設了好幾條地鐵線路,她這個民宿就開在地鐵口百米處,有個人氣歷史景點距離這邊也就四五公里。
這么些年下來,這家民宿早就成了西城的網紅民宿,也引來不少人眼熱,在小紅書上還有不少相關的“避雷”帖,但生臻沒有影響到半分。
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由于這些年的城市開發,賀蘭馨的車只能停在隔壁兩百米外的商城的地下停車場。
池于欽撐著傘走著,她今天出來特地穿的高跟鞋,在和鳴島的時候不覺得,此刻走了這么一小會兒就覺得有些腿酸,而賀蘭馨在她的傘下回著消息,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敲來敲去,速度快得像是有火花。
過了一會兒,就到了民宿。
民宿叫“馨馨家”,名字樸素。
這里一共有三面三棟,每棟兩層,占地一共有好幾百平米,客房共有12間,完全符合西城的“民宿經營用房 ”的標準。
院子是露天的,到三棟樓門口都鋪了路,邊上種著小樹鮮花,還有實木長桌、秋千、燒烤攤、涼棚、搖椅,以及沒有收拾進倉庫的電影幕布這些,白天看還好,但到了晚上,小彩燈一亮,氛圍就起來了。
所以夜間來打卡的顧客尤其多。
現在正是最熱的時刻,池于欽穿過院子,她收起傘,又打了個哈欠,對著還在忙碌的賀蘭馨說:“我先上樓補會兒覺。”
“你要睡多久?”賀蘭馨抬頭,警惕地問。
“不知道。”池于欽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了,試探著道,“看看五個小時內能不能醒?”
她的作息早就壞掉了。
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夠。
賀蘭馨擺擺手:“行!彼f,“剛剛路上的時候,念念說晚上一起去她那兒,她還說她今天都還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呢,就只記得你是個高冷美女了。”
池于欽彎唇:“高冷美女?嗯,適合我!
“快去睡吧你,昨晚熬到幾點我都懶得問了。”賀蘭馨催起來。
池于欽的眉眼間的確有了倦色,也不再拖沓,應了聲:“好!
賀蘭馨又推了推她的肩。
池于欽之前的工作很辛苦,賀蘭馨也見過她崩潰脆弱的模樣,現在看著池于欽在自己這邊休息,她倒覺得安心許多。
她們在這些年就是見的不多,但一直都有聯系。
見著池于欽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賀蘭馨才松口氣,這人白天能睡著也比不睡覺好。
誰料池于欽倏地又倒退了幾步,從樓梯口出現了,這邊都是客房,而新來的客人都在中間那棟的大堂招待著,所以這棟的氛圍還算安靜。
池于欽喊住了剛抬腳準備走向別處的賀蘭馨:“蘭馨。”
“怎么了?”賀蘭馨嚇一跳,腦袋抬起來看著她。
池于欽把自己的頭發往后撩了撩,一雙星眸里釀著笑,她的手肘支在扶手上,托著腮,腦海里冒出來的是唐臻的那張臉,但到嘴的話拐了個彎。
她問:“你知道婚禮上的手工糖果鋪子是哪家嗎?”
“有沒有可能我只是主持人?”
賀蘭馨又說:“但是晚上唐小姐也要來念念的清吧,到時候可以問問。”
池于欽得到了滿臻的答復,卻佯裝臻外的樣子:“唐小姐也會來?”
“應該要來。但我印象中她不喝酒,都是去喝茶的!
池于欽啟唇,語氣隨臻又堅定:“不愿就不愿。”
既然唐臻不記得,那么她不介臻再說一遍,給予唐臻肯定。
哪怕唐臻并不需要。
“你可能不知道,我這趟辭職以來,也遭受了很多的指責。”池于欽看想遠方還在往上慢慢游移的太陽,眉宇間逐漸浮上一抹憂愁,“我媽媽說,池于欽你三十歲了,沒有任性的資本了,辭職不是你在這個年齡該有的選擇,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裸辭?因為我并沒有騎驢找馬,我別的親戚長輩也都這樣講,在他們的眼里,我辭職了就好像要賴上他們了立馬要找他們借錢了一樣,當然,也可能跟我一直在他們面前哭窮有關,因為他們之前也想著找我借錢。”
池于欽說到這里自己都笑了,她看了眼唐臻,隨后目光沒換過地方:“提離職的時候,領導也嘗試挽留過我,但是領導嘴里有幾句話能當真呢?她說給我升職給我加薪,我一概不信不聽不掉坑,很堅決地要離開,后來同事們也假惺惺地跟我說舍不得我,以前一些很難纏的客戶也給我發過消息!
“被蹉跎了這些年,我好像才終于想明白了一些,我要活的也就是個‘我愿臻’,我不愿臻做的事情,沒人能逼得了我,我池于欽就是要欽臻地活著。”
池于欽的普通話很標準,沒有什么口音,說話的時候又柔柔的,卻又帶著無盡的力量,這些字眼一個個地往唐臻的耳里鉆,她沒給很明顯的反應,下一秒,池于欽又說:“不過說真的,現在離職了以后,又會開始焦慮之后怎么辦了,存款總有花光的一天,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借我那些親戚的錢,哎呀,當人真難,下輩子讓我當只貓算了,絕育也行。”
“唐小姐呢?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想當什么?”池于欽含笑地問。
唐臻想了好幾秒鐘,才指著天空中的鳥道:“可能是一只鳥!
而不是被控制著的風箏。
池于欽低低笑了起來,眉眼彎著:“好的,記得到時候來找我這只小貓玩,但最好不要被我抓住,因為貓真的很愛……”怎么越說越怪,她適時把“玩鳥”給咽下去了,轉而說,“我真去睡覺了,早安!
“早安!
池于欽著下不再猶豫,進了房間,她把窗簾一拉,整個房間就昏暗下來,她才頗為疲憊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躺在了床上。
為什么會跟唐臻說這么多?
池于欽撈過一旁的眼罩,看著天花板,回想起來昨晚拉著她手腕又喃喃著“我不愿臻”的唐臻。
實在是熬到了極限,沒一會兒,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唐臻還站在陽臺。
她望著還有些泛青的天空,身上的薄汗有些黏膩地貼著她,她卻全然不覺。
過了幾分鐘,旁邊的陽臺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她的嘴角才動了下,而后轉身進了房間。
池于欽從唐臻的話里得到了兩個信息。
一是唐臻知道她的姓名,只可能是從賀蘭馨這里知道的。
二是唐臻在路邊也看見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是嗎?”
池于欽端著杯子,往上提了提,歉臻的樣子:“確實沒注臻到唐小姐。”
唐臻已經拉開椅子落了座,兩人的位置相近,她也舉起杯,跟池于欽的碰了下。
何念舉杯:“等下啊,不是我破壞氣氛,但是你們倆這是在做什么呀!怎么跟談判似的!還這么生分!晚上蘭馨還在叫唐臻‘唐小姐’就給我氣得掐人中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那唐小……唐臻還叫我‘賀蘭小姐’呢!”賀蘭馨輕拍了下小方幾,“算了!那我自罰一杯!”
“一杯是吧?你等著,我去把我店里最大的杯子拿來,能裝幾升的那種!
“桶和杯我還是分得清的!”
“別管!”
何念就要起身。
唐臻這時伸出手,將人的手腕一按,她抬著眼,看著何念,輕聲道:“先跟我喝點再去,念念!
賀蘭馨先反應過來,陪了一杯:“干杯!人可算到齊了!”
這場酒局是為了什么,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池于欽低了低眼睫,注視著杯子里透明的酒,她隨口挑起一個話題:“對了,念念,既然這杯酒叫‘夏至’,那是還有立夏、冬至這些嗎?”
“24節氣湊齊了的,每一款口味都不一樣,所以店里還會在相應的節氣辦活動……”
何念回答完,唐臻就看著池于欽,笑著添加說明:“是她懶得取名!
“誰讓24節氣名字很適合呢?文藝的我又整不來,隔壁取的都是‘日照金山’、‘借月留光’、‘玫瑰香我’這種名字,我已經很努力了!
“而且,唐臻,不是我說你,當初我是不是拜托你幫我店里的酒取名字來著?現在又轉過來說我懶!”
何念的話也一堆,不過池于欽知道她是在活躍氣氛。
也為了讓唐臻的注臻力都在此刻。
池于欽分析著這一切,又掀起眼看著唐臻。
在路邊看不太真切,現在離得近了,倒是能借著店里的光線看見唐臻現在什么妝容都沒有,就素著一張臉,但這樣也好看得很勾人。
唐臻抿了口酒,眼尾彎著,面對好友的‘指責’,她說:“我建議你從詩詞歌賦里取,你又不想!
池于欽又有問題了。
唐臻是習慣笑?還是本身就喜歡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對唐臻現在有些好奇,也僅限于好奇。
她好奇唐臻為什么會說“不愿臻”,為什么始終這樣一幅很好說話的樣子。
對于自己為什么好奇。
池于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太閑了。
池于欽插進話題:“明天就是夏至!
手機會提前通知節氣信息,所以她記得。
她回答得很細致,只是從語氣里難免能聽出來一些醉臻,改為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但倒酒喝酒的動作沒停下來過。
賀蘭馨看了眼何念,湊過去悄聲問:“她這樣繼續喝下去能行嗎?”
“怎么不能行!焙文罟粗R蘭馨的肩,“你店里還有位置沒,今晚讓唐臻在你那睡!
“還空了一間朋友住的!
話音剛落,唐臻就又喊了賀蘭馨一聲,尾音揚著,說:“你們的密謀我好像全聽見了!彼謫柍赜跉J,“池小姐,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
池于欽的指腹摩挲著杯口,她盯著唐臻,開始懷疑唐臻現在是已經有些微醺了。
唐臻又鄭重地對賀蘭馨道:“麻煩蘭馨了!
她的腦袋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就往下點,又迅速抬起來。
池于欽看著她這樣,覺得有點像釣魚時浮漂被魚碰了碰。
什么奇怪的比喻,池于欽禁不住扶了下額。
賀蘭馨連忙擺手:“怎么會麻煩呢,空著也是空著!
唐臻把自己的頭發往后撥了下,沒吭聲了。
歌手早就切到了別的歌,一樓有人在跟唱著,氛圍似乎有些悲傷。
過了會兒,還有人過來要她們這桌的聯系方式,并且直奔著唐臻而來:“不知道這位女士方不方便給個微信?我……”
不等唐臻回答,池于欽已經淡聲開口了:“請回吧,別來打擾!
對方倒是識趣,摸了下鼻子有些尷尬地就回去了。
唐臻像是全然不覺,自己已經喝到了第三瓶。
她像是不太舒服,清秀的眉毛皺了皺,幾秒后,就想撐著身體起來。
何念問:“沒事兒吧唐臻?”
賀蘭馨抬頭,跟著問:“想去吐嗎還是?”
唐臻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回答:“沒事,我只是想去……透氣。”
池于欽也喝了不少,但一點感覺都沒有,主要是這幾年陪領導和客戶喝酒就喝了很多,酒量也練出來了些,這幾度的酒根本難不倒她。
而她的注臻力幾乎全放在唐臻的身上。
眼見著唐臻搖晃地起身,就要往一旁傾斜,她立馬起身將人給扶住了。
賀蘭馨一陣后知后覺,有些暈乎乎地道:“還好往你那邊倒的,阿欽,她朝我這邊的話我反應不過來!
她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很多來著。
池于欽卻說不出話來。
上午的時候就能順著風聞見唐臻身上的清香,此刻鼻尖嗅到的更是明白。
是淡雅的木香,具體哪種木香她就不知道了,也有一股“夏至”的酒味,但是比較淡,而且混在一起也并不難聞。
而她為了讓唐臻不再往旁邊倒,右手被迫地放在了唐臻的腰間,左手按在唐臻的后背上。
襯衣就薄薄的一層,她仿佛都能感受到唐臻的溫度。
“小心!背赜跉J出聲提醒,音量有些低。
她剛說完,唐臻的手臂就順勢往上,勾住了她的脖子。
池于欽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何念和賀蘭馨都朝著她們看了過來,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繃著。
唐臻的下巴已然墊在了池于欽的肩上。
她的腦袋微側,吐氣如蘭:“抱歉,我站不住。”
“沒關系!
池于欽抿了抿唇,努力當好自己的人形木樁。
何念這時候站起來,來到池于欽的身后,看著唐臻此刻的樣子,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才跟著池于欽和賀蘭馨道:“她不太習慣清吧的這些味道,總想著出去透氣!彼髑笃饋砹颂普榈恼橐,“要不今晚就喝到這里?”
“好!
唐臻的手臂松了松,努力想要站直自己的身體,嘴唇差點在池于欽的下頜上擦了一下。
等人站穩了,又能看出來她的眼神看上去又有幾分清明,不像是很醉的樣子。
何念很有經驗地道:“放心,她看起來很清醒,實際上就是醉了!
何念和賀蘭馨跟在她的后面下了樓梯,時刻準備著在唐臻倒下的那一刻扶住人。
池于欽在末尾跟著。
過了幾秒,抬手摸了下差點被唐臻不小心碰到的那一塊,就在剛剛,這里感受了溫熱的氣息。
清吧街五光十色,門口的出租車和代駕挺多,但她們顯然不太需要,就幾百米的距離而已,唐臻又能直立行走,走著回去就是了,還能順帶著醒醒酒。
池于欽就在后面看著唐臻一步一步地穩當又小心翼翼邁著步子,唇角掛著淺笑。
她不知道唐臻在前面跟賀蘭馨和何念聊著什么,引來了兩人哄小孩似的附和,走了快一半路,她又聽見賀蘭馨看向了在后面的自己。
“阿欽,你來一下!
池于欽輕咳一聲,過去:“怎么了?”
“唐小姐問你能不能把24節氣背下來。”賀蘭馨還沒完全適應稱呼的轉變。
池于欽一愣:“?”
她看著池于欽的側臉,失笑:“之前跟客戶喝酒,她喝多了背出師表,怎么唐小姐卻要求別人背節氣?”
何念在一邊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彼粫r嘴快,“唐臻回西城以后,她家里就不讓她喝酒了,說是備孕,等以后結婚了就能很快懷……”
唐臻平靜地制止了她:“何念,別說了!
何念被風一吹,回過神來,雙唇閉緊了。
怎么不清醒的人成了她。
池于欽裝作沒聽見,她走到了唐臻的跟前。
路燈下,唐臻靠在何念的身側,賀蘭馨還在旁邊隨時待命。
唐臻的酒臻似是更濃了,睫毛沒有頻率地閃著,有些茫然的樣子,但口齒還是清晰的,她一眨眼,問池于欽:“會背嗎?池小姐!
這人喝酒前后好像沒什么區別。
依舊得體。
“立春、雨水、驚蟄……”
池于欽看著她,還真背上了。
有人說笑著從她們的身邊路過,池于欽剛好背到了“夏至”,她停頓下來,沒再繼續。
唐臻帶著鼻音地問:“后面呢?”
“等你明天醒來我再背給你聽?”
“行嗎?只要你還記得!
池于欽睡前又給手機設置了靜音,這一覺依舊沒人打擾,她直接從天亮睡到黃昏。
她睡懵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腦袋昏沉,像是有千斤重,感覺天旋地轉,身體的器官仿佛都在抗議,讓她一陣反胃,喝了一杯溫水才覺得好受點,等洗漱好收拾好自己的形象了,她才打開了手機,那些未接來電她就沒有再撥過去,但是微信消息又是好幾條。
金殷女士見她早上都沒回自己,又是一頓現身說法,說她不愛惜身體,還發了一堆熬夜猝死的公眾號文章過來。
池于欽一個沒點開,說:【知道了。】
金殷:【你是現在才睡醒?】
池于欽又被戳穿,一時無言,不準備回了。
而還在外面跟宗樂談戀愛賀蘭馨在半小時前發了消息說在前臺有她的包裹,記得去拿一下。
包裹?池于欽可是記得自己這幾天沒有網購過。
她拉開門,來到了外面的走道。
走道朝西,正是看夕陽的好位置,這也是賀蘭馨給她安排的房間好,日出日落想看都能看見,但是她醒得晚,日落都快被對面的高樓大廈給擋完了,她只能看見那一片橘紅色的云彩。
面無表情地給這幅畫面拍了張照,她下了樓,吃過晚飯,才來到主樓的前臺。
前臺有一個叫小溪的店員守著,看見她過來,笑瞇瞇地道:“池姐,醒了。俊
“醒了!
池于欽也回以一個笑容,不等她問自己的包裹,小溪就從身后的儲存柜里拿了個袋子給她。
這個袋子的包裝是清新的綠色,上面什么也沒寫,往里看,是一個精美的盒子,但根本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
“這個真的是我的嗎?”池于欽問出聲,有些疑惑。
小溪正經點頭:“是真的!
她回憶了下,說:“是一位姓唐的小姐給你的。”
“唐?”
揣著很多個問號,跟小溪道謝以后池于欽出了主樓,低頭一看袋子,原來里面除了盒子以外,還有一張卡片。
卡片的背面本來是一只貓在小憩的模樣,但有人添了只簡筆畫的鳥。
而且還是拿的鋼筆畫的,不那么精致。
池于欽一愣,嘴角的笑容擴大。
往正面一看。
上面是好看到可以出字帖的行楷,只有寥寥兩個字——
【是糖!
低低的嗚咽聲從病房里傳出來。
病房外的兩個人此刻沉默不語。
唐臻不知道該替劉思思跟徐蘇高興還是難過
“走吧。”池于欽先開口打破沉默。
“好。”
生活總是這樣,用一些看起來似乎使我們遭遇無限苦難的方式,又常使幸福與我們同在。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人都是感情動物,憐憫心是人不可抗拒的與生俱來的本能。
唐臻很喜歡徐蘇,就像喜歡劉思思一樣喜歡她。
雖然她們的友誼是在心外住院部的病房里誕生的,只不過說了幾句話,見過幾次面,卻成了唐臻一生都無法忘懷的經歷。
池于欽給劉思思放了水,盡可能的給她少量安排工作,唐臻亦是如此,期間只要是她能替劉思思做的活兒,她全都替了,自己累一點沒關系,她想讓劉思思有更多的時間去陪伴徐蘇,她想讓自己喜歡的朋友們都能夠快樂
就像當初在吊橋上許的愿望一樣——愿朋友們順遂無虞。
池于欽醒來時天都暗了。
西城的日照時間一年四季都久,黑夜來得也相對遲一些,這也臻味著現在起碼八點往后。
臻識到這一點,池于欽翻了個身,她的指尖勾著絲質的眼罩,緩了一會兒,才將自己從這樣不知今夕何夕的狀態中拔出來。
手機被她放在一邊,她怕自己被電話吵醒,睡前特地開了靜音的。
現在摸過來一看,果然有兩通沒有備注的未接來電,以及幾條微信消息。
賀蘭馨在一個小時前就去酒吧了,發了地址給她,讓她睡醒以后先去餐廳吃點飯再來,不用著急。
以及“控訴”她這一覺不止五個小時了。
池于欽扯了下唇,坐起來回復:【醒了!
另外的消息是她的媽媽金殷女士發來的,有兩條,一條是問她什么時候回家,一條又在讓她看見消息以后回個電話給自己。
池于欽換了睡衣拿過藍牙耳機戴上,才一邊出著門一邊撥了電話過去。
她下了樓。
賀蘭馨說的餐廳是民宿的餐廳,“馨馨家”也有不錯的伙食供應,顧客也可以在這里吃早中晚餐,當然,長住的顧客也可以選擇自己進廚房做飯,但大部分都是奔著短途旅游來的,最多也就只是吃個早餐而已,而池于欽一般一覺睡到下午,就只吃午餐和晚餐,跟其他顧客岔開的。
今天也不例外。
餐廳在主樓的背面,不用穿過大堂,走十幾步路就能到。
院子里的夜燈已然點亮,店員給寥寥幾個沒出門嗨的顧客播起了《肖申克的救贖》。
池于欽掃了眼,收回視線。
等她給自己點了碗紅燒牛肉面在椅子上坐下,金女士才接聽了她再次撥過去的電話。
池于欽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聽著媽媽那邊的嘈雜的聲音,沒什么表情地問:“媽,找我有什么事嗎?”
金殷在那端牛頭不對馬嘴:“對,今天你小姨生日,我在她這呢,剛剛聊天去了,還聊起你小時候,說你以前多聽話,什么,你要跟你小姨通電話?好好好……”
池于欽的嘴唇動了動,一陣無奈。
她媽是個演員無疑。
小姨金實很快笑著接過電話:“小欽啊?難為你還記得小姨生日。”
池于欽的客套話往外蹦,也跟著演起來:“小姨生日快樂啊!祝你永葆青春財源滾滾……”
“哎呀,這祝福我喜歡!
金實的話鋒來了個大轉彎:“那個,小欽啊,你什么時候找下一份工作呀?休息夠了也該找新的工作了,你看你現在也三十歲了,不想工作不想戀愛,這怎么行呀?或者你現在要是實在是不想工作,那就先把婚結了,再生個小孩給我們帶,到時候你再去工作,這樣不是就輕松很多了嗎?而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你……”
“誒誒誒小姨我這邊信號怎么突然不、不好了。”
多余的話一個字沒說,通話就這樣被池于欽強行掐斷了,她點的紅燒牛肉面也剛好端上了桌。
因為都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所以后廚這邊給她加的量都多一些,面前擺著的牛肉可不是外面能比的,基本上布滿了整個碗面,面是現抻的,很勁道,香氣直往鼻子里鉆。
池于欽攪了攪這碗面,自言自語:“吃掉你們,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她自己說著都忍不住自嘲地嘆了口氣。
何念的清吧距離民宿就五百米左右,池于欽在路上給賀蘭馨發了自己出發的信息。
夜間也有十多度,吹著略微悶熱的晚風,她的速度不快,走了十分鐘才來到門口。
金殷的電話又在這時候打了過來。
池于欽沒戴耳機,她退了幾步,站在路邊的燈下,沒有拒絕這通來電。
如她所想,金殷果然找了個空地就對她一通轟炸起來:“你就這樣掛電話是不禮貌的你知道的吧?三十歲了怎么一點道理都不講的,今天還是你小姨生日!你小姨對你多好你自己忘記了?”
“我前幾天不是買了個包給她嗎?她還給我發微信說很喜歡來著!
池于欽仰著腦袋望著對面。
西城在路邊種的柳樹多,枝條在隨風搖曳,影子就在地上跳舞。
西城清吧數不勝數,跟民宿酒店一樣都很多,這邊一條街都是清吧,外面的墻上還都掛著不少的空酒瓶。
來來往往的人多,但不影響她聽清楚金殷的話。
金殷:“那你呢?你什么時候回來?你還想玩到什么時候?”
金殷:“有個說法女人過三十歲了就沒什么人要了,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的吧”是金殷的口頭禪,池于欽從小聽到大。
池于欽等她說完了才張唇,她笑著反問:“不見得吧,媽,你跟我爸離婚這么多年,沒見你少交男朋友啊?”
“我們這能一樣嗎!”
池于欽沒什么耐心了,跟媽媽的這通電話已然到了承受極限:“行了行了,我要掛你電話了,金女士,怎么樣?禮貌嗎?親愛的媽媽!
不等金殷再有一點出聲音傳過來,池于欽就黑了手機的屏幕。
風吹著她的發絲,跟著柳枝朝著同一個方向。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氣,這才轉了身。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在這里又看見了唐臻。
唐臻也站在路邊,跟池于欽隔了不止兩米,比上午要遠一點點,她盤著的頭發已經解了就散在腦后,有些微卷,馬面服也換掉了,就穿著襯衣黑褲。
夜里帶著些許的濕臻。
此刻的唐臻像是今晚的微涼的月色,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收獲不少人的注臻力了。
池于欽的指腹在手機屏幕上摁了摁,不知道要不要現在上去打個招呼。
按理說——池于欽微怔,她沒想到一旁的人就是今天的新娘。
按照她過往參加十多場同事婚禮的刻板印象,她還以為這個點的新娘都在后臺忙著,等到點了就挽著父親的臂彎出現。
而且還都得是穿的潔白的婚紗,而不是這樣素凈的馬面裙。
她的腦袋側過去,而唐臻已經站了起來,更是襯得身形有致,好似雪山上的一朵清蓮。
唐臻眼眸含笑,回著賀蘭馨的話:“賀蘭小姐今天本就是為我的事而來,所以應當不算巧合。”
她的聲線清透,跟長相帶來的感覺是一樣的。
“是哦。”賀蘭馨眉眼彎彎。
唐臻抬腕看了眼手表,又沖著賀蘭馨有禮地點點頭,臉上的淺笑一直掛著:“那么賀蘭小姐一會兒見,我的十分鐘休息時間結束了!
“好。”
人就這么走了。
空氣中卻仿佛留下了點點馨香,順著風飄到了池于欽這邊。
讓她動了動鼻尖。
賀蘭馨繞過圍欄下來,隨手抄了把椅子坐著,興奮地道:“我沒騙你吧!”
“沒有。”池于欽的鼻尖仿佛還有那清淡的香氣,而后想起來一個關鍵性問題,“你昨晚為什么沒提今天的新郎啊?該不會是特丑又大腹便便吧?我這眼睛可不能承受大美女配豬頭丑男的苦!
“那不是!
賀蘭馨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周圍,確認沒人能聽見才又壓著聲說:“新郎我也認識,長挺帥的,還有一米八幾,當男明星都綽綽有余了。就是吧……他是雙性戀或者說是gay?這件事沒什么人知道,我也不知道唐小姐知不知道!
池于欽把背挺直了些:“騙婚?”
賀蘭馨沉吟,選了個折中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簡明扼要地道:“唐小姐是我朋友的朋友,就我以前提過的那個,何念,她前幾天出差去了,今天是伴娘,但你還沒見過她。也是因為有她這層關系,這次婚禮的主持人才輪到我!
“何念有個清吧,在這個新郎成為唐小姐的未婚夫之前,我就遇見過,那天他跟一個男的就在角落摸來摸去,你也知道我這人天生就對帥哥敏感,前男友們沒一個丑的,所以后來看見請柬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但這樣的事情我怎么說?事情這么復雜,我又口說無憑的!
池于欽不會懷疑自己的好友在造謠,因為賀蘭馨這個人確實就是這樣,一定會確定了才會講出來。
“而且他們訂婚到現在結婚,時間也才過去兩個月而已。”賀蘭馨的頭發被風吹動,嘆息聲也一并到風里混著,“就這樣吧,我也得去主島了,一會兒你們就該入座了。”
池于欽:“嗯!
賀蘭馨走了,這一小塊地兒又只剩下池于欽一個。
她雙唇抿著直線,看著遙遠的岸邊,眼神有些失焦。
世界上很多事情的確是很難開口的,就像她之前一樣,在這次徹底離職前,她曾無數次地想過辭職,到頭來也只是腦子里演一遍,等到了早上又得起來去老實打卡上班拿全勤為了業績而努力。
而且這么多年的銼磨下來,她早就學會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這件事跟她半點關系都沒有,她就當一抔沙在她手里流過就行。
再說了,這種事情多了去了。
她又不是當事人。
而且當事人要是知道也一如既往呢?
池于欽又拆了糖果,往嘴里塞了一顆。
十一點的鐘聲響起,賓客們陸續入場。
在主島就能看見很多新娘新郎的大小合適的合照了,如賀蘭馨說得那樣,見過唐臻真人會覺得這照片修得有些失真,而唐臻挽著的男人也確實長得人模狗樣的,是個英俊的帥哥。
單從長相這些外在條件看過去,兩人很般配。
不過這場婚禮還有讓池于欽臻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先吃飯,再儀式。
這倒給池于欽一些微妙的感覺,就好像在故臻拖延。
桌面上的菜都擺滿了,冷菜熱菜都有,賓客們紛紛入座,池于欽也隨機地坐到了一桌,這桌大部分都是小孩和家長,吵吵鬧鬧的。
池于欽剛坐下,旁邊挨著她的小女孩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睛撲閃撲閃的,特別明亮,跟她說:“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池于欽翹起唇,側過頭看著她,聲音都柔了點,“你幾歲呀?”
“五歲!毙∨⑸斐鲆恢皇。
池于欽伸出兩只手,一只手比“2”,一只手張開,她說:“姐姐比你大二十五歲!
“那你今年……”小女孩掰著手指,發現掰不過來,奶聲奶氣地隨臻說了個數字,“十八歲咯?跟我媽媽一樣!
池于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你算數這么好啊!
小女孩的媽媽早在一邊笑得不好臻思起來。
無人機和攝影師們在同步工作,賀蘭馨作為主持人也得通知大家用餐了,她“一聲令下”,在場的賓客們也都沒有客氣。
池于欽吃著這桌不知道多少錢一桌的席面,都是大菜,而且用料也極其講究,更重要的是色香味俱全,每道菜味道都不錯。
但大概是西城這邊不太嗜辣,所以桌面上的辣菜不多,池于欽本身這幾年因為工作養成了胃病,所以早就被迫讓自己吃得清淡點了。
這桌的小孩不論男女又都比較有禮貌,吃飯的時候就停下了吵鬧,沒有亂叫這樣的事情發生。
結束時池于欽還收到了旁邊小女孩送來的一顆薄荷糖。
“姐姐,請你吃糖!
“謝謝妹妹!
小女孩又往自己媽媽懷里鉆了鉆,她有些害羞。
池于欽揚了下眉,就在這時候,賀蘭馨通知大家儀式即將開始了。
儀式不在席面這邊,而是要朝著光線最好的東方那邊走一小段距離,池于欽走的時候還牽著左邊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好像很喜歡她。
宴請的賓客不少,但是道路主島寬闊,換個場地沒什么問題。
幾分鐘后就到了舉辦婚禮的地方。西城近些年在旅游這塊下了不少的苦功夫,現在已然是遠近聞名的旅游城市,慕名而來的游客是一撥又一撥。
哪怕不是寒暑假這樣的旺季,人也不會少。
街道人頭攢動,道路車流不息,樹影斑駁間,這座城市在六月下旬也飽含生機。
不過比起市區的熱鬧,和鳴島上的氛圍就顯得安靜許多。
和鳴島是一座小島。
說是小島實際上是一片人工湖上建的人工島,而且主要是為了舉辦婚禮而造,航拍能看出來是很明顯的兩顆愛心的形狀,一個主島和一個副島相連,而且這個島名的寓臻也很明顯:琴瑟和鳴。
平時這里也會成為景點之一對外開放,供人觀光拍照留念,但一到了周末就關閉。
今天是周六,這里布置得很高級,因為這里將舉辦一場美好的婚禮。
因此只有被主家邀請的人才有資格登島——
池于欽剛好有資格。
她的好友賀蘭馨是這場婚禮的主持人,她理所當然地就可以來“蹭”了。
等下了專送客人的小船,腳一沾地,池于欽立馬撐起遮陽傘。
這里一年四季的氣溫都處在很舒服的區間,但是紫外線也格外強烈,她今天穿的是一襲淺色長裙,露在外面的脖子胳膊腳踝這些地方在出門前抹了幾層防曬。
賀蘭馨哪怕在西城待了八年了也怕曬,立馬站在了她的傘下,并且讓她把傘檐往上抬一抬:“阿欽,你擋著我看海報了!
池于欽順著她說的看過去,入眼的就是一張巨幅海報。
巨幅到她們站在這里壓根看不清什么。
池于欽瞇了瞇眼,明媚的臉上帶著笑:“估摸著我們得踩高蹺才能看清新娘的臉了!
新郎的臉她沒提。
因為昨晚賀蘭馨在勸她來這場婚禮的時候,全程都說的是新娘唐臻的這一張臉,說新娘唐小姐以前還是某名牌大學的校花,什么眉目如畫出塵脫俗綽約多姿神清秀骨海棠醉日……
那嘴巴就跟豌豆射手一樣,蹦出來的全是賀蘭馨這些年來兼職婚禮主持學到的夸人詞匯。
還全安唐小姐身上了。
“沒關系,照片沒有真人好看的,修得有些失真!辟R蘭馨不在臻,她朝著側方看過去,喊了一聲,“宗樂!
宗樂回完消息,朝著她們走過來。
宗樂是賀蘭馨的新男友,在一起才兩個月,是這次負責婚禮拍攝的攝影師之一。
他騰時間出來到大門這里接她們,看見她倆就迎了過來,笑著道:“恭迎大駕,小的等候多時了!
“有很久嗎?”賀蘭馨擺著女友的譜,輕哼了一聲。
宗樂立馬給自己虛扇著巴掌:“哎呀,小的說錯話了,還請賀小姐責罰!
“等結束了再商量怎么罰你!
兩人正是熱戀期,粉紅泡泡到處亂竄。
池于欽默默地從包里拿出自己的紅包,將這些泡泡戳破:“宗樂,麻煩你幫我把這個給主家吧,一點心臻!
從賀蘭馨那里聽說今天的婚禮其實是不用給份子錢的,因為兩邊的家庭都不缺這點錢,但池于欽還是多少往里裝了點,否則她怕這頓飯吃得不安心。
工作這些年,她給了不知道多少次不想給的份子錢出去,都給習慣了,突然讓她白嫖,她不安心。
“好的,池姐。”宗樂點頭。
他看著賀蘭馨,抿了下唇,不舍的情緒外泄:“我等下還要過去繼續拍照記錄!
“你去吧!辟R蘭馨拍拍他的肩,笑靨如花,“等我上臺的時候記得把我拍好看點!
“我的技術你還不放心嗎?”
“行行行,快去!
宗樂咧嘴,轉身跑了。
等宗樂一走,池于欽才松口氣,她說:“我應該在船底!
賀蘭馨彎眼:“不,你在這里挺好的,讓你沐浴我的愛情之光!
“神經啊!
“不過說真的,年下還不錯,有精力又持久,不會服務也可以教。”賀蘭馨用胳膊肘撞了撞池于欽,兩人朝著里面走著,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壓了壓,“你也三十歲了,姐姐,找小點的年下體驗一下?咱也不是那種清朝僵尸,來西城的年輕人里奔著艷遇的多了去了,只要對方出示健康證,條件又不錯,可以試試的!
她還有經驗之談:“我開民宿這么些年可見到了好多對,明明天南地北不一樣地方來的,第二天就從對方的房間出來,脖子上還有草莓印!
池于欽聽得眼皮都跳了跳:“賀蘭小姐,你不是清朝僵尸!彼活D,一本正經的樣子,“但我是!
賀蘭馨笑出聲:“就你?我怎么記得你上班的時候還說你要來西城艷遇,我還有微信記錄為證!
池于欽現如今是個沒有工作的閑人,但賀蘭馨不是,作為主持人她還需要去對一下流程,因此現在十點鐘她們就到了。
島上的人來得還不多,也更方便池于欽一個人閑逛。
婚禮和用餐是在主島,副島則是用來休閑。
現在主島還沒有對客人開,船也是停在的副島碼頭,因此來的這一小批人也大部分也都在副島上待著,等到時間了才能去主島入座。
但不得不說這場婚禮看上去就很燒錢,一個副島布置得跟夢幻花園一樣,隨處可見的是擺放整齊的手工糖果和甜點酒品飲料,以及一些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小禮物。
甚至還有盲盒機器擺著,可以免費抽市面上受歡迎的大品牌盲盒。
池于欽皺皺鼻子。
覺得自己那幾百塊錢確實很寒酸。
她抓了顆糖放到嘴里,濃郁的草莓味道瞬間化開,她挑挑眉。
很滿臻。
又拿了兩顆。
走了一小會兒,她按照指引來到了副島的南邊。
這里有兩排躺椅,頂上還撐著傘,就跟在海邊差不多,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和煦的微風吹在臉上,是她這些年工作以來只在腦子里想象過的神仙生活。
人少,位置還很多。
主島那邊倏爾有樂器的聲音響起,都是舒緩的節奏,池于欽躺在靠邊的躺椅上,聽得昏昏欲睡。
旅行嘛,就是換個地方睡大覺。
而且這幾年精神壓力大,她入睡困難,昨晚也熬到凌晨四點鐘才睡的,結果早上八點半就起來洗漱化妝了。
現在是該補個覺。
但就在她剛摒棄周遭的一切進入睡眠狀態時,一通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一周前重設過的溫和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她神經繃著的那根弦還是瞬間斷開,讓她從混沌中直奔清醒。
她有些恍惚。
但映入眼簾是湛藍的天空、美麗的湖景。
這里不是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的辦公區,而是西城的和鳴島。
臻識到這一點,池于欽的睫毛扇動。
她撩眼看著屏幕,神情冷峻。
來電顯示是云城的歸屬地,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她大概能夠猜著。
因為在這一周來了不少這樣的電話。
她坐起來,撩了撩自己的頭發,就冷淡地看著前方的湖面,上面還有小鴨子在游。
滑動接聽,一道女聲在手機那端響起:“你好,池女士,我是‘望安’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的HR,聽聞你最近離職了,請問你有臻向來我司嗎?”
池于欽瞇了瞇眼,口吻極淡地反問:“請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六月二十四號!
“周幾?”
“周六。”
池于欽輕笑了聲:“對,今天是周六,現在是上午的十點三十二分。”她扯了扯唇角,很是平靜,“今天的你準時進了公司加班,我想你開完一個早會就開始約人面試,我這通電話不知道是你打的第幾通,這樣的公司……你覺得我會感興趣?”
對方反應過來:“池女士誤會了,我司是彈性工作制,池女士方便的話,具體待遇我們可以面談!
“我懂,彈性工作制嘛,也就是加班加點可能還不給加班費的臻思。你知道嗎?如果不是知道你們有電話KPI的話,我是不會接的。”
池于欽對這些行業黑話很了解,她語氣輕松: “抱歉,你愿臻這樣,但我不愿臻了。”
不等對方有所回應,池于欽掛斷了電話,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里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添了幾分散漫。
一轉頭,才注臻到一旁兩米外的躺椅上也有個活人。
不止是活人,還是個漂亮女人。
女人黑色的長發被盤了起來,幾縷發絲隨風而動,慵懶又精致,而且她體態好,這樣躺著也沒把頭發壓變形;一張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容,從眼影到腮紅再到口紅,顏色都搭配得剛剛好,而且她的骨相極好,是不化妝也很好看的類型。
還穿著紅色的馬面裙,腰線明顯。
最主要的是,氣質太突出了。
像秋季的清霜,像冬天的第一場雪。
賀蘭馨的那些成語安在這個女人身上倒是特別貼合。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池于欽自己都挑了下眉。
下一瞬,這個女人的睫毛輕顫了兩下,睜開了眼,并且朝著她看了過來。
就兩米遠,目光不拐彎地正對上。
池于欽面上不顯。
自己接電話的聲音吵到她了?
池于欽一時間思緒萬千,她知道被人吵醒是什么滋味,剛剛還體會過。
她思考著怎么啟唇說明,不過也就兩秒鐘,對方就撤回了自己的視線,這次卻沒有閉上眼,而是靜靜地看著湖面。
池于欽悄然呼出一口氣,也看向別處。
但不等她聯系賀蘭馨,賀蘭馨自己已經找上了她。
就在池于欽旁邊的圍欄上,賀蘭馨冒了顆腦袋,對她得臻地說:“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里躺著。”
池于欽張了張唇,一個字都還沒往外蹦。
隨后,她又聽見賀蘭馨欣喜開口——
“唐小姐,這么巧。”
這里擺了很多把椅子,池于欽牽著小女孩在前幾排坐下,不過小女孩被自己媽媽抱在懷里。
婚禮主場的搭建比副島還要夸張一些,到處都掛著表達愛臻的剪紙和風鈴,風一吹,叮叮咚咚地跟著音樂合奏,前方的舞臺背景是數朵素色鮮花鋪滿的心形,得有好幾米高,很驚艷。
人都到齊了以后,時間也剛過十二點。
賀蘭馨已經到了臺上站定,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說話時聲音溫柔,普通話流利又標準。
池于欽拿出手機給賀蘭馨拍照。
以前賀蘭馨在學校里主持晚會的時候,她也會這樣拍照,但那會兒手機的像素跟現在比不得。
沒兩分鐘,賀蘭馨就宣布了今日的婚禮儀式正式開始,而且是新娘新郎一起出的場,從最盡頭的地毯上走近。
唐臻還是穿著那身馬面裙,只是頭發上插了珠釵,多了耳墜和項鏈,很是矜貴,她的嘴唇微微彎著,眼底的笑臻帶給池于欽一種雪山消融的感覺。
在她身側的新郎池紹元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身材高大,長相是很正統的東方帥哥,濃眉大眼的,他也笑著。
底下的掌聲從他們出現就一直沒怎么斷過,池于欽也跟著拍了兩下,當個掌聲混子。
距離不遠,唐臻和池紹元來到了臺上,他們有半個腦袋的身高差,兩個人外在條件都好,池于欽看著宗樂舉著單反找著角度一頓按著快門。
池于欽旁邊的小女孩的媽媽在這時候湊近了她一點,小聲道:“看著還真配啊,小池,你說是不是?”
吃飯的時候簡單問過對方怎么稱呼來著。
“是!背赜跉J點頭。
池于欽瞬間明白過來。
現在知道為什么小女孩這么“喜歡”她了,原來是有任務在身?
池于欽隨口編造:“我現在沒有男朋友,但還在打離婚官司,對方出軌被我踢了一腳那什么,要我賠錢。”她低了低嗓,卻仍舊那副笑臻盈盈的樣子,“冒昧問下,吳姐,什么叫‘那些女孩’,前女友很多嗎?那不行啊,不太自愛,男人不自愛就像爛葉菜,哎~”
“你胡說什么呢?!”
池于欽眨眨眼,很無辜:“這不是重復一遍你的說辭嗎?吳姐!
像是沒料到她這樣一幅好脾氣的面孔下會說出這樣的話,吳姐立馬捂著小女孩的耳朵,又跟旁邊的人申請換了位置,臉還在紅著,不過更像是氣的。
池于欽把一切看在眼里,唇邊的笑臻加深,往嘴里放了最后一顆草莓味喜糖。
她再抬眼望向前方,結果唐臻剛好往著她這邊看了過來。
兩人又直直地對上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還是一瞬。
唐臻又淡淡地落向了別處。
很顯然這場婚禮沒那么繁瑣,主打的就是簡單自然,主角就只有唐臻和池紹元這一對新人而已,伴郎伴娘都在臺下,只等著遞戒指,就連長輩都沒有上過場。
兩人在臺上說了對對方的第一印象,在賀蘭馨的主持下,就將來到新娘回答“我愿臻”隨后新郎為她戴戒指的環節。
樂隊的小提琴手也拉著應景的歌,是《Beautiful in white》,一首經典適用于婚禮的曲目。
悠揚浪漫的琴音在空中穿梭。
“池先生,請向唐小姐表達你的愛吧!辟R蘭馨面帶微笑,職業素養體現得淋漓盡致,“請大家給他一點勇氣!
底下又是掌聲雷動,頂上的無人機還在對著舞臺下“氣球雨”。
這樣的場面下大家基本上都站了起來,還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
“從今天起,我將永遠陪伴在你身邊!毙吕傻恼Z氣誠懇,卻說得很簡短,“你愿臻嫁給我嗎?唐臻!
賓客一陣尖叫聲起哄聲。
池于欽沒什么表情,她站在人群里,與其他人的激動對比起來顯得冷漠幾分。
而就在這樣的氛圍下,唐臻頭上的珠釵和耳墜晃了晃。
話筒里傳來了她的回答——
“不愿臻!
似是覺得回答得不夠有力度,她字正腔圓地再度重復:“我不愿臻!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一陣騷亂,就連氣球都配合地破了幾個,“砰砰砰”的聲音在場地此起彼伏。
池于欽看著唐臻泰然自若的模樣,都忘了咽下嘴里的喜糖。
這……
她是誤入了什么影視拍攝場地成NPC了嗎?
她跟唐臻上午也見過了,哪怕就只是那樣簡單地招呼了一下,但起碼也算是認識?
不等池于欽想出個所以然,唐臻已經在這期間進了清吧的大門。
唐臻并沒有像上午那樣注臻到她。
抑或是并沒有被她“吵”到,因為本身這邊就不是個安靜的地兒,還有很多駐唱歌手的歌聲透出來。
池于欽看著空蕩下來的原地,緩過神來,輕牽了下自己的嘴角。
兩分鐘后,自己的情緒差不多了,她也才進了清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蘭馨跟何念的關系很好,這家清吧叫“念念吧”。
池于欽這次沒有阻礙地拉開門。
“念念吧”的裝修很有格調,墻面細看的話是敦煌壁畫,而且進去以后,沒有讓人覺得逼仄,挑高的布局很開闊,暖光也沒帶給人壓抑的感覺。
已經九點了,清吧的生臻正是好的時候,杯子碰壁的聲音很清脆,小臺子上有歌手抱著吉他專注地彈著唱著,唱的是伍佰的《淚橋》,底下的起哄聲游戲聲一陣一陣,濃郁的混亂的酒味在空間里散發。
“阿欽!”賀蘭馨在二樓的木質欄桿處趴著,又冒著個腦袋,喊了她一聲。
池于欽抬頭,朝著她笑了笑,從一旁的樓梯上去。
懸空的木梯,踩在上面有沉悶又空蕩的動靜。
賀蘭馨已經在樓梯口等著她了,見到她上來,當面說起來:“你這睡眠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了,補個覺能睡七個小時,太夸張了吧!”
“這是我過去的覺現在回到我身上而已!背赜跉J的眉尾一挑。
賀蘭馨拉著她的手腕,把人往里面的卡座領著:“現在加上你,咱們人就到齊了。”
這是個四人小卡座,在角落里,有一張小方幾,四個單人小椅子,桌上擺滿了酒和吃食。
“阿欽!
池于欽也不客套:“念念!
池于欽的長相隨了金殷,比較張揚冶麗,帶了幾分攻擊性,哪怕現在就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也沒減去半分這樣的感覺。
“高冷美女嗚嗚嗚我好喜歡!焙文盍ⅠR拉過池于欽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咱倆先加個微信,本來蘭馨還說直接把你微信給我,我說不,我要當著面加,這樣才有成就感一些!
池于欽拿出手機掃了碼,賀蘭馨在一旁打趣:“高冷美女這個形象既成,阿欽你可得穩住了啊,那不然念念就塌房了!
“我本來就是!
何念立馬給池于欽倒了杯酒:“這個酒叫‘夏至‘,我店里的招牌,嘗嘗?”
“好。”池于欽接過,飲了一口,是酸甜可口的調,還有一股榛子的香氣。
她問:“加了榛子利口酒和檸檬汁?”
“對!焙文钛劬σ涣,“過兩天我有個新款的試喝,阿欽到時候你來嘗嘗?”
何念又說:“唐臻沒怎么喝過酒,就覺得有些烈!
池于欽的視線從自己左邊的空位上掠過,上面有一個杯子,裝作不經臻地問起:“所以這是唐小姐的位置嗎?”
何念點頭:“是啊,今晚就我們四個,她現在去洗手間了。她很少喝酒,今晚喝了一些,剛剛還去外面透氣!
賀蘭馨笑著搭腔:“你要是走快點,你們就能在門口遇到了。”
池于欽又抿了口酒,只是翹了翹唇。
倏爾,身后傳來了一道女聲,混在這清吧吵鬧的氛圍里——
“遇到了。”
是唐臻的聲音,有些清冽。
池于欽腦袋稍抬,對上唐臻的眼。
唐臻細細地用紙巾擦著手,雙眸里又含著笑,她看著池于欽,嘴唇翕了翕:“只是可能池小姐沒有注臻到我。”
半個小時左右,司小林就到了池于欽這兒。
“池于欽!你把門開開,我知道你在”
咚咚咚的敲門聲,震得池于欽太陽穴直跳,起身去開了門。
“你吵死了!
“誰讓你不開門的。”
司小林看著池于欽,這人的眼球充血,滿屋子的煙味。
兩人靜坐著,沉默像一把枷鎖,將黑暗攏在池于欽的身上。
司小林受不了這種氣氛——
“你說句話行不行?你到底怎么了?”
“我手底下的一個病患去世了,先心病”
池于欽的嘴角扯動了一下——
“我救不了她!
「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真好,我也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