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今早的病房里熱鬧極了,老太太把塑料袋里的橘子拿出來,挨個給病友們分著,分完病友還不夠,還要給劉思思跟唐臻也分。
兩姑娘不要,她就硬塞人家兜里,最后沒轍只能接了這好意,索性只是兩個橘子,還夠不上收受病人紅包的資格。
老太太對唐臻說:“幸好你們搬走了,你是不知道后來發生的事,那屋子里來的盡是亂七八糟的人,每天吵鬧不停全亂套了,都有人報好幾次警了!
劉思思一聽這話,朝唐臻看去:“你認識?”
唐臻點了點頭:“我原先住的地方的鄰居!
老太太說沒幾句話,就又繞回老本行來——
“哎,你倆有對象沒?要不要我給你倆介紹一個,大媽我手底下有的是好小伙!
劉思思跟唐臻互覷一眼,又來了。
第二天周六,中午。
方振東正在打電話,聽聲音感覺好像挺急的。
臥室里,唐臻兩只腳蹬著電腦椅到處亂滑,車轱轆滾到門框邊停住,她歪著頭瞄了眼,手里是那張‘47分’的卷子。
“爸,簽字!
方振東這邊還在打電話,那邊就被唐臻往手里塞了只筆。
別的家長要見自己孩子考47分,估計能氣吐血,方振東不一樣,唐臻要是天天考47分,他都能去寺廟還愿。
“進步這么大?”
唐臻在嘴里嗯嗯敷衍“趕緊簽、簽吧!
周六店里不怎么忙,潘斕又請了小工,就沒讓池于欽去幫忙。
池于欽正解題,就聽樓上炸開鍋。
方振東嗓門又粗又厚,穿透力極強——“你個兔崽子,你連你老子都敢糊弄!!”
都不用問,肯定是改分數的事情暴露了。
堅持了一會兒,池于欽覺得自家樓頂都在震。
勉為其難把已知找出來,她就放下了筆,打算洗個澡等樓上消停點再繼續。
果然,等洗完澡出來,樓上沒聲兒了。
池于欽簡單擦了擦頭發,原坐回桌子拾筆解題。
剛把第一步的式子列出來,沒等她算,咚咚的聲音又響起來。
跟之前不太一樣,這回頻率很有節奏,像有人故意跺腳,一下接一下不停。
池于欽的筆尖緊了又緊,跺腳聲還是不停。
她被這聲音煩的實在受不了,終于在一忍再忍,忍無可忍之后,沖上樓去。
門沒鎖,一推就開。
「有病」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池于欽人就先愣住。
唐臻一只腳踮著,一只手使勁往旁邊墻上的小格子夠,可惜她被她爸銬在了暖氣片上,就差那么一手指頭的距離,死活就是夠不上。
瞧見門外的池于欽,唐臻立馬縮回胳膊,若無其事假裝側過身,擋住右手旁邊的銬子。
池于欽愣了兩秒,視線一瞥,看見地上被揉成一團的數學試卷。
想也沒想,彎腰撿了起來。
唐臻急了——“你還給我!”
池于欽離她遠著呢,唐臻根本夠不到。
她把卷子展開,來回那么一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池于欽都不知道該說這人傻,還是說她精。
你說她傻吧,她還知道改分數;可你說她精吧,光知道改分數,不知道把后面大題補上,這卷子背面比牛舔的都干凈,攏共就對兩道,一道判斷一道選擇,就問問哪來的47分?除非她爸又瞎又傻,否則不揍她揍誰?
唐臻梗著脖子,眼睛四處亂瞟,明明人都虛了,嘴還硬呢——
“你看夠了沒,看夠給我放下!”
池于欽這人也有個習慣,你越讓我干什么,我就越不干什么,瞧著優等生的樣子,實則一身反骨。
她拎著卷子,走到唐臻面前,拿和昨天晚上這人在她家店里吃飯時一樣的眼神,上下左右的在唐臻臉上打轉,直到把人快看炸毛,最后才落在唐臻被銬的右手上。
盯著那銬子,又不動了。
唐臻覺得池于欽看自己的眼神跟看智障沒區別,于是還擊道——
“喜歡。康任野只貋,給你也銬這兒試試!
死鴨子嘴硬,池于欽算看出來了,這人渾身上下,就嘴最不是東西。
冷笑了笑:“我要是你爸,我就銬你另外一只手。”
“為什么?”
“右手讓你寫作業啊,省的你再找借口!
“我靠!真狠啊你!”
池于欽懶得理她,扭頭就走。
剛走到門外,好巧不巧跟回來給她送飯的潘斕撞上。
潘斕提著保溫桶,站在臺階往上看“池池,你干什么呢?”
說著就走了上來,門還沒來及關,一眼瞧見被銬在暖氣包上的唐臻,頓時怔了下。
這個畫面怎么說呢反正不是一般的尷尬。
“那什么池池你把飯吃了,媽今天做的多,你跟唐臻一起吃!闭f完,想到什么,又拍了拍女兒的胳膊“你你喂她吃,媽走了昂!
潘斕走得倒快,留下另外兩個目瞪口呆——
一個是頭低的恨不得鉆進自己胳肢窩的唐臻。
一個是還沒反應過來,抱著飯盒在風中凌亂的池于欽。
她媽剛說什么?
喂她吃????
空氣都凝固了。
好死不死,唐臻的肚子響了。
像嗩吶壓扁的聲音,拖得又長又細。
池于欽:“你餓了?”
唐臻:“嗯。”
不是唐臻誠實,是她的肚子逼她誠實。
池于欽:“那吃飯?”
其實唐臻想說不用的,但是池于欽已經把飯盒打開了,香噴噴的白米飯,配上一份紅燒肉,一份炒花菜。
唐臻眼都直了。
池于欽飯量小,所以每餐吃的不多,但潘斕成天都在店鋪里忙,好不容易有時間能給女兒做頓飯,每次就會做的比較多,等她餓了,灶上熱熱就能吃。
唐臻覺得自己不能這么沒出息,怎么都得有點骨氣才是,佯裝著清了清嗓——
“你自己吃吧,我不餓。”
“你確定?”
“不然呢?”
池于欽勻了些菜湯淋在米飯上,似笑非笑的湊近,沐浴露半干半濕的清香,霎時從飯菜的味道里脫穎而出,直鉆入唐臻的鼻腔里。
唐臻掃過這人在自己眼前放大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抬高下巴,眼神到處亂瞟,就是不看池于欽。
“你確定不吃?”
“嗯!”
“可是你口水都流出來了!
“”
其實,池于欽人還是挺不錯的。
跟她開了句玩笑,真就拿著筷子給人喂飯。
唐臻也就是嘴上說一說,飯送到嘴邊,她也就真的張嘴。
一個敢喂,一個敢吃。
唐臻牙齒碰到筷子,還咬。
狗牙還特有勁兒,就這么幾口,筷子頭兒就被她咬出牙印來。
池于欽看著上面的印子,又看看唐臻——
都什么毛病?
唐臻低著頭,舌尖抵著自己那兩顆尖尖的虎牙,遲早有天給丫磨平!
起初都挺客氣的,不過唐臻這人蹬鼻子上臉,沒幾下,就開始得寸進尺。
“你別光喂白飯啊,肉也給我來點~”
“我不要瘦的,我要吃肥的。”
“水水水!噎住了!”
池于欽皺眉:“你哪那么多事?再叫喚就自己吃!”
唐臻這才老實。
差不多一半飯下去,池于欽還要繼續喂的時候,唐臻偏頭躲開了——
“我都吃完了,你吃什么?”
“你能吃完?”
“再來這么多我也能吃完!
池于欽沒什么表情,點點頭:“那你吃完吧,我家有泡面,而且我現在也不餓!
唐臻咽下嘴的肉:“別啊,那多不好意思~”
池于欽嘴角拉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那雙不好糊弄的眼睛,笑意盈盈:“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呢?”
唐臻不吭氣了。
飯盒見底,唐臻的胃也飽了。
池于欽把東西裝好,拎著飯盒準備要走,卻聽唐臻叫她——
“哎——”
“干嘛?”
“把電視幫我開開唄,cctv6陸小鳳傳奇,都晚二十分鐘了!
池于欽幫她開了電視,調到cctv6。
正要走,唐臻又叫她——
“哎哎——”
“又干嘛?”
“聲音大點唄!
池于欽把聲音給她調大“行了吧?”
“行,不過——”
“你有完沒完了!”
“別喊,別喊成嗎~我耳朵本來就不好,你一喊,回頭兒別給喊聾嘍~”唐臻抬手指了指頭頂上面的小格子“你看沒看見有個小竹筐,你把那個幫我拿下來!
池于欽抬頭看了眼,確實有個小竹筐,剛想踮腳,就聽唐臻說“你去拿個凳子踩著,踮腳沒用!
“你怎么知道沒用?”
“我試過了啊!
唐臻剛說完,就見池于欽狐疑的盯著她。
“你”
“什么什么??讓你幫忙拿個東西,你看你小氣,不幫算了。”
池于欽沒再問,拖來個小凳子,踩在上面把小竹筐拿下來遞給她。
唐臻連忙用手把小竹筐蓋住,她剛看了里面全是破爛兒。
“這回行了吧?完事了吧?”池于欽問她。
“完了!
前腳池于欽拎著空飯盒剛走,后腳唐臻就在那堆破爛伸手找東西。
還沒找到,唐臻又聽見腳步聲過來,一抬頭才發現剛剛走了的人又回來了。
池于欽手里捏著一摞紙巾,往唐臻被拷住的手腕看去,下一刻手就伸了過來——
“你干嘛——”
“別動!
女孩的聲音不大,落在耳朵里卻異常好聽。
池于欽低著頭,把紙巾墊在唐臻被銬住的腕間,那塊被磨紅的皮膚上。
唐臻莫名滾了滾喉嚨,她覺得自己手腕那塊的皮膚好像被什么東西刺撓了一下,又熱又麻,可明明池于欽的手不熱,甚至有些冰。
這回池于欽是真的走了,因為走的時候把門關上了。
唐臻愣了幾秒,才繼續翻她的小竹筐,她從面摸出一把小鑰匙,解開了手上的銬子。
這不是真銬子,是她在仿真玩具店買的,她爸也不是第一次拿這個銬她,就是因為知道她能打開才敢銬的。
唯獨失算的一點,就是鑰匙放的有點遠,那個小格子唐臻夠了半天也夠不到。
真不是故意跺腳要吵池于欽,主要是池于欽剛好住樓下。
也是碰碰運氣,誰知道池于欽剛好就在
晚上,潘斕回家,想到中午那一幕。
“唐臻她——”
“被她爸揍了!
“方警官看著挺和善的,不像會打孩子的人啊!
“她數學考7分。”
潘斕愣了一下,主要是池于欽學習一直都好,學業上的事兒也從來沒讓她操過心,所以乍聽到七分還有點不可思議,畢竟總分150。
“這次沒考好,下次再考——”
“她改成績,7分改成47!
“”
這回潘斕也不幫說話了,換做是自己,或許打的更狠
光照在她的臉上,睫毛反出平淡的日常。
池于欽說的是真的,從初三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別說現在沒什么感覺,哪怕就是剛得知池城出車禍的那一刻,潘斕領著自己去太平間認尸,隔著一扇門,她都沒什么感覺,一晃又這么多年,池城的樣子,早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唯獨有一點印象的,是那件灰色的西裝外套,皺皺的,臟臟的,下擺脫線露出里面的內襯,永遠有一股揮不去的酒腥糜爛。
“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但我也沒有要勸你的意思,更不是站在誰的立場為誰說話,我只是單純覺得有時候,人也不是非要頂天立地做出一番事業不可,我們都是普通人,說白了,除非你能名垂青史,否則也不過就是歷史洪流中被統計的一個數字,相比較大成就,做一個平凡的人,難道不是更重要嗎?”
池于欽見過尤淼她爸,的確是一個很文弱的人,到哪都是白襯衫,三七分的頭發留了半輩子。
“你說的那件事我記得,但是我也記得你爸爸每次提起,都會和你道歉,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后,哪怕家長會上,當著老師和其他家長的面,門口還有扒窗戶的同學,他也會說一句:‘他錯了,讓他們家淼淼等久了’,我說的沒錯吧?”
尤淼咬著筷子尖,牙齒磨來磨去——“是沒錯”
池于欽笑了笑,繼續說道:“或許在你眼里,你認為你媽媽很累受了許多苦,認為掙錢這些事應該由你爸爸一個大男人去做,但現實情況就是你爸爸做不來,你媽媽掙到了錢,在我的認知里,一個家庭不管是誰掙到了錢,最終受益的都是這個家庭,但錢又是個很復雜的東西,一旦摻雜進來,生活水平上升的同時勢必又要紊亂人心,可你爸爸的心有亂過嗎?”
尤淼:“”
“你爸爸原先什么樣兒,現在還什么樣兒,他雖然沒辦法肩扛手提,但每次他都會去接你媽媽,你家還沒買車的時候,你媽都是坐著你爸的小電驢來回,兩人有說有笑,難道不幸福?換個角度來講,你認為你媽媽需要你爸爸在事業上幫助她嗎?阿姨從始至終要的都是叔叔那份對她好的初心,只要初心不改,再苦她都不覺得苦了!
池于欽微微靠向椅背,望向路邊的樹叢,有鳥棲息——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愛到最后,全憑良心,可真正到最后,又有幾個人有良心?尤淼,你爸爸算一個!
池于欽一席話說完,尤淼愣住。
她細品了品:“照你這意思,我爸還挺了不起?成這個家的主心骨了?”
“那不能主心骨肯定還得是你媽,不過了不起是真的,而且家里也需要這樣一個人,總不能什么好事兒都落你們家頭上吧?再說了難道在你心里,誰掙錢多誰就有道理嗎?”池于欽反問。
“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不管什么時候,一個歡聲笑語的家,永遠比銀行卡余額后面的零更重要。”
“我怎么覺得你這么有感觸啊,跟經歷過什么似的!庇软挡[了瞇眼,忽然拉長腔調地哦了一聲“該不是在你心里也有一個這樣的人吧?”
池于欽沒說話。
尤淼一眼戳破:“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個人是唐臻吧。”
提到唐臻,池于欽臉上的神情就起了變化,眉間微微蹙著,眼睛蒙上一層紗,迷霧似的微糊,唇再沒有弧度,即便笑,也好像耷拉著叫人黯敗。
她心有千千結,卻道不出一絲一縷。
以前年紀小,尤淼不信,現在年歲越長越是感慨萬千——
關于愛情,即便莫名其妙,即便匪夷所思,即便滑稽荒唐,可它來的那一刻,你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迫不及待與它抱個滿懷。
多清冷的姑娘啊,照樣‘泥足深陷’。
“一物降一物昂!庇软敌α寺暎蚱瞥聊。
池于欽抬眼看看她,眉間的霧還在。
“難道不是?”尤淼又說。
想到剛剛這人在許愿池扔硬幣的樣子就想笑,什么時候池于欽的性子變得這么幼稚了?你要說干這事兒的是唐臻那還差不多。
“高中那陣兒吧,我覺得是你降唐臻,想不到兜兜轉轉這么些年過去,竟然變成她來降你,哎~你說,你們之間這緣分是不是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吧。”池于欽承認。
尤淼覺得自己牙都要被池于欽酸倒,多不愛說話的姑娘,現在可好,但凡扯到唐臻的事兒,她第一個大包大攬。
“都說初戀質量高,對象難再找,說實在話,我真沒覺得唐臻質量有多高,雖然我倆是發小吧,但是關于這方面我也得實話實說,小時候多混蛋倒霉的孩子,當初要不是你提了一嘴讓她轉體育生,估計大學她都沒的上。”
池于欽反駁:“她那是淘,不是笨,屬于厚積薄發!
厚積薄發?
尤淼睜大眼睛,一副你要不要聽聽你在鬼扯什么的表情。
池于欽捋了下鬢角的頭發,身子坐坐正“后來我給她補課,她成績立馬就提上去了。”
尤淼哭笑不得:“她年級倒數啊,可不就是你一補,成績立馬提上去嘛!
池于欽摳著碗邊兒,跟上面的花紋較勁:“那她要是真笨,就算我給她補,也白搭。”
“我看你是忘了當初怎么追著她屁股后面補課,天天被她氣半死的~”
“那不能怪她,她有逆反心理,既想人管她又怕人管她,可她骨子里是好孩子,你得找準方法,對癥下藥。”
“是是是,只有你池于欽能對癥唐臻下藥。”
“我說的是真的!”
“我也沒說是假的呀~”
池于欽鬧了個大紅臉,索性不再說話,低頭吃面。
尤淼抿著嘴,眼睛跟動物世界里老虎看見兔子冒綠光似的那么笑,笑的人渾身汗毛直打顫。
池于欽被她看的根本沒法吃面,筷子往碗上一置,索性傾心吐膽——
“是了,我沒出息,我現在每天一睜眼想的就是唐臻,晚上臨睡前想的也是唐臻,就算什么都不干,哪怕像現在我們這么吃面,我還是想她,不是我要想我控制不住!
難得能聽到池于欽心聲流露,尤淼詫異的同時又有些羨慕,能這么肆無忌憚的說出對另一個人的想念,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尤其像她跟唐臻這樣的,期間還斷了這么長時間的聯系。
尤淼:“你急了?”
池于欽一怔,瞬間卸下勁兒來,情緒連帶肩膀都很明顯的沉下去“是吧!
“我的確是急了,雖然我每天都有跟自己說:唐臻才回來、這種事情不好著急、要慢慢來、得循序漸進”
她頓了下,沉著的肩膀再度緊繃——
“但是說的容易,真做起來好難!
池于欽抱起胳膊,右手撐著額頭,有心無力的失重感從指尖傳來,從見到唐臻的那一刻,便緊緊的將她纏繞,一層一層、一道一道,找不到源頭也尋不到出口,就這么死死纏著自己,眼怔怔看一寸一寸的氧氣從胸腔抽干,幾乎窒息。
“以前唐臻追我的時候,我一點沒覺得這樣有什么問題,想理她就理她,不想理她晾上好幾天也不是不可以,每次我給她補課,她只要有一點分神兒,我就生氣,氣她為什么不努力,氣她為什么不知道著急,氣她為什么每次都非要人說,她才能把心安下來”
“我那時候好兇啊”
池于欽喃喃自語——
“可是唐臻從來也沒生氣過,被我罵了,反而還跟我道歉,想著法兒哄我!
這些尤淼也有印象,每回唐臻都跟在池于欽身后,哪怕池于欽不理她她也不走,可不走她又不敢跟池于欽說話,全然一副‘你別不理我,實在不行你罵罵我’的可憐樣子。
“她不學習,你跟她生氣也沒錯!庇软涤X得這不能怪池于欽,唐臻有時候那股混勁兒上來,的確是能把人氣夠嗆“而且就像你自己說的,她是真不希望別人管她嗎?說白了就是青春期小孩鬧別扭,她想引起你的注意,但又不想僅僅是因為學習才引起你的注意,唉”
尤淼長嘆口氣——
“唐臻這個人啊就是太缺愛了,看著好像挺混的,做事兒也淘,只要別人不喜歡的,不想做的,她非得都要摸一遍才肯罷休,我從前也不明白,也覺得她有時候欠了吧唧,后來慢慢長大我才理解,她再怎么混鬧,其實想要的無外乎都是一份關心。”
靜默一瞬。
池于欽垂下頭,嘴角泛起苦澀——
“可惜我那時候一點都不好”
對她一點都不好。
尤淼察覺到空氣中的苦楚——
“池于欽,你知道嗎,我有預感!
“什么預感?”
“你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為什么?”
“因為真誠是唯一的必殺技!
方振東在派出所忙的暈頭轉向。
直到天黑透了,同事問他要不要點個外賣帶回家吃,他才想起來,唐臻還被自己銬在暖氣片上。
“哎呦!壞了。
趕緊急急忙忙往家跑。
都這個點了,也不知道她吃飯沒?
客廳的燈黑著,唐臻一個人窩沙發上看電視。
見方振東回來,扭頭就喊了聲——“爸!”
黑漆漆的屋子,只有電視機的響兒,再看窗外,別人家的屋子人影熱鬧。
當下,方振東心里那股難受勁兒猛地涌上來。
打她是真,疼她也是真。
方振東沒換鞋,走過去,寬大的手掌往唐臻腦袋上一擼——
“餓了沒?走!老爸帶你下館子。”
“真的?”
“騙你干嘛,想吃什么,說!”
“肉!”
沒有白天的雞飛狗跳,此刻父女倆格外和睦。
方振東一個勁兒給唐臻夾肉。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眼睛一陣陣發酸。
“爸,你眼睛疼?”
“沒有啊!
唐臻邊吃著肉,邊又說——
“爸,我問你個問題啊!
“你問。”
“我長得像你不?”
“像啊!
“那你長得像誰?”
“我長得像你爺!
“那你長得像你爸,對吧?”
“對啊,咋了?”
“那我像不像你爸?”
方振東一愣,頓時反應過來,大手又在她頭上胡了把——
“滾蛋!”
嘭的一聲,客廳大門被關上。
池于欽笑出聲,抬手摸了摸被唐臻咬的脖頸——
還真沒省勁兒。
另一邊的唐臻,心怦怦直跳,回到臥室把自己蒙進被子里。
也是笑個不停。
好奇妙的感覺——
沒做,卻比做了還爽快。
這是第一次,唐臻沒如她的意。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房子的事定下來了,一下子了卻掉兩個人的心頭大患。
陳閔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里的中介微信刪除,第二件事就是去花店買了一束向日葵送給唐臻。
她買這花是有點寓意在里面的,一是覺得唐臻身上的勁兒跟向日葵很像,什么時候都充滿活力,二來她希望唐臻能永遠保持這份活力,即便是以后遇見再困難的事,也能向著陽光。
透明的玻璃花瓶中灌滿了水,握在手中分量十足,她把向日葵的根尾簡單的修剪一番,放進花瓶里,扭頭問唐臻——
“放在哪?”
“客廳吧!
唐臻很喜歡池于欽的這套房子,但有時候又覺得它太大太過冷清,別說一個人住,就算是兩個人住,也是空空蕩蕩的感覺。
暑假一過,迎來開學季。
沉寂了一個半月的校園再度恢復喧囂。
今年的華清六十九中,作為市重點,為響應教育部減壓政策的號召,取消了加強實驗班,全部改為普通平行班。
七點五十分,唐臻拖拉著書包,蹬著那輛后杠被撞歪的黑色山地車一路狂奔,都騎過去了,又猛地一腳剎車,掉頭轉回來,朝美源超市門口哐哐直砸游戲機的男生大喊——
“你他媽的還玩!今天周一升旗!”
“我艸,差一點就破你記錄了。。
兩人緊趕慢趕,還是遲了,到的時候校門已經鎖了,只剩個學生會的站那兒記名字,斜眼瞧著兩人,嫌棄都溢出眉毛了,伸手把桌上的冊子推過去——“班級,姓名,自己寫!
唐臻捏著筆,瞥了眼那人身上的紅袖標,上個星期抓他們的就是這人。
“就差一分鐘,學姐行個方便嘛~”
那人理都不理他倆,兩手往身前一環“趕緊的,磨蹭什么。”
寫完了名字,學姐又檢查了一遍,最近老有人瞎寫,確定沒問題了,才把側門上掛著的鎖鏈拿下來,讓兩人進去。
這會兒國歌都唱完了,校長都開始拿話筒講話了,滋呀滋呀的電流聲,配合那一口十分不流利的普通話,聽得唐臻直頭疼。
“都是為了叫你,一大早的,你說你打什么游戲機?!”
賈北大委屈啊,哭喪著臉“你好意思怪我?你叫我那陣兒都七點五十了!就算沒我,你也得遲到!”
操場跟校門口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就算跑過去,也得十分鐘。
剛才還急一頭汗的人,這會兒倒是不急了。
唐臻掂了掂肩膀,書包里不知道裝的什么,叮零哐啷一通亂響。
“不跑了?”賈北大問她。
“跑個屁,你現在就算長翅膀飛過去,也來不及了!
“那金梅怎么辦?”
唐臻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遲到,要罵一起罵!
賈北大:“艸!是人不!”
國旗升完,大家陸陸續續往勤學樓走。
唐臻跟賈北大混雜其中,企圖蒙混過關,奈何李金梅火眼金睛,他倆還沒進教室呢,就被一嗓子軟綿綿的娃娃音叫住。
“你倆!給我過來!”
李金梅初中就是唐臻跟賈北大的班主任,現在倆人都升高中了,沒想到她也跟著升過來,轉了一圈又成她手底下的崽兒。
初中時候李金梅聲音不這樣,后來聲帶息肉,做了個小手術,原本有點沙嗓的她,就成軟綿綿的娃娃音了。
唐臻記得以前每回聽她叫自己名字,肝兒都打顫,現在聽她叫自己名字,恨不得也軟綿綿的揮手‘哎~’一聲。
也不知道這手術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人還是那個人,就是這發火的氣勢嘛大不如前。
“升旗都敢遲到!還有什么事是你們不敢干的?!”
六十九中有規定,周一升旗教師必須統一著裝穿工作服,李金梅一身黑,頭發盤在腦后,固定的卡子也是黑色,明明三十不到,穿的跟個四五十一樣。
“你倆又在一個班,我真是開學第一天看花名冊,頭都大!”李金梅皺著眉,唉聲嘆氣“一個月不到你們自己算算遲到多少次?次次還兩人一起,咋了?分開走不認路?”
“那要不下回我倆分開?”唐臻挑了挑眉毛。
“你少給我貧!”李金梅瞪她一眼。
訓了沒幾句,上課鈴響,李金梅擺擺手就讓兩人回班了。
第一節課就是班主任的課,李金梅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唐臻在座位底下聽得直打瞌睡,昨天晚上開黑,打倒凌晨兩點才睡,唐臻人頭拿的有多爽,現在困得就有多爽,臺上射過來的刀眼刺她好幾下,她愣是沒反應。
李金梅邊講課邊往講臺底下走,經過唐臻課桌的時候,故意在桌腿上踢了一下,不說十成勁兒,也有九成力。
課桌咚的一聲,唐臻也跟著一晃,抬眼就見李金梅瞪她。
“有些同學,遲到就算了,還公然在課堂上打瞌睡!”說完,李金梅又伸手敲了敲唐臻的課桌“唐臻同學,你來說說,我講到哪兒了?”
唐臻都快困翻過去了,哪還知道她講哪兒?眼睛直往斜對桌的賈北大身上瞄。
賈北大比比劃劃半天,唐臻楞沒瞧出個所以然。
“呃講講花木蘭?”
話音未落,全班哄堂大笑。
李金梅恨鐵不成鋼,那叫一個氣啊“花木蘭?咋的,你要替父從軍。俊
唐臻:“”
李金梅:“后邊不對!前邊站著去!”
一整節課,唐臻都擱講臺邊上吃粉筆灰。
/
大課間做完操,幾人去到小超市買零食。
尤淼立在貨架旁邊,笑的肚子都疼——
“花木蘭?你怎么想的,那是初中的課文。”
唐臻歪頭看賈北大“你比劃的什么破玩意兒?!”
賈北大無辜攤手:“這也能賴我?我說我不會,哪知道你能看成花木蘭,我尋思我長得也不像花啊!
唐臻拿了瓶脈動,沖賈北大瞪眼“我不管,這頓你掏錢!”
賈北大:“行行行,我掏我掏!”
說罷,手從鼓囊囊的口袋里摸出一堆破衛生紙、爛線頭,挑挑揀揀從里面拾出幾張小票子,團成一團濕漉漉的。
尤淼跟唐臻都快嘔了。
賈北大嘟著雙下巴“手汗,是我手汗。”
幾人買完東西,剛進教室,就見班長跟學習委員一人抱桌子,一人扛椅子,吭哧吭哧往里走。
唐臻努了下嘴“這干什么。俊
尤淼撕開零食袋子,往嘴里送薯片,咔哧咔哧嚼的脆生“這還用問,肯定是有新同學來了唄。”
“新同學?都開學快一個月了,還來新同學?”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班昨天剛來兩個!
“還帶這樣的~”唐臻邊說邊往尤淼薯片袋子里伸手,剛吃嘴里,立刻吐出來“靠!這什么味?!”
“黃瓜味,怎么了?”
唐臻嫌棄的咦了一聲,原本塞進嘴里的那片,瞬間又丟回袋子里“好惡心,你自己吃吧!
“你大爺!”尤淼追著她就打。
兩人在教室里四處亂竄,從右邊道兒追到左邊道兒,又從教室里追到教室門口,一不留神兒就撞到人了。
“對不起——”
唐臻脫口而出,一抬眼卻是愣住——
“哎,是你啊!”
池于欽懷里的書被撞散了一地。
“我幫你撿!
唐臻立刻蹲下,才撿了一本就被池于欽奪過去,直到把掉在地上的書全部撿起來,也沒看唐臻一眼。
剛追著玩的尤淼見闖禍了,連忙也跟她道歉:“不好意思,我倆剛才真的沒看見。”
“沒關系!背赜跉J輕聲說了句。
然后抱著書繞開唐臻,就走進了教室,坐在剛剛新搬來的那套桌椅上。
“新同學啊”
尤淼扯了扯唐臻的袖子——
“你倆認識?”
“不算吧,見過一面,她住我家樓下!
“那你得罪人家了?”
唐臻一臉懵“”
“你干什么了?”尤淼見她這樣更加確定“你絕對惹人家了!說,你到底干什么了?”
唐臻深吸了口氣:“我把衣服扔她頭上了”
“還有呢?”
“摸她辮子了”
“你欠不欠~”
“但我沒摸到啊”
“沒摸到也不行啊,女生的辮子怎么能隨便摸!”
“我不是女生。俊
“你不一樣,你才幾根毛”
“發量王者啊我!”
池于欽剛在座位上沒多久,李金梅就進來了,敲了敲講臺讓大家安靜。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班新來的池于欽同學,人家是從安淮一中轉來的,安淮一中你們知道吧,就是我經常和你們提起的,全國重點高中top3,人家池同學可是全年級第一的分數轉過來的”
李金梅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面去,唐臻在她手底下上這么多年學,也沒見過現在這么燦爛的笑容,都開成牡丹花了,不過也難怪,就這全年級第一的學生,擱哪個老師手上,都得當小佛似的供著。
“之前傳的學神原來就是她啊!辟Z北大坐在唐臻斜對面,把椅子往過道拉了拉,半個身子湊過去,忍不住跟唐臻講小話。
唐臻坐在最后一排,目前是中間靠過道的位置,至于月考之后,要根據成績換座位,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還是最后一排。
“你還知道這個呢?”
“學校貼吧都傳瘋了好吧!”
唐臻歪過頭,往講臺上掃了眼,然后捏著筆低頭在本子上亂涂“我不看那玩意兒。”
“我艸全校第一!數學直接滿分,總成績甩第二名半條街,她要不要這么牛。 辟Z北大戳了戳唐臻的肩頭“哎~你數學多少分來著?”
唐臻筆一撂“滾滾滾!”
坐在前面的尤淼看著講臺邊上的池于欽蠢蠢欲動,椅子往后一靠,偏過頭也加入小話組“你們說我和她做同桌怎么樣?”
唐臻跟賈北大同時抬頭——真的假啊?!
沒等兩人發表意見,尤淼的手就舉起來了,字正腔圓“老師我這里有空位!”然后目光灼灼的望向池于欽“就是位置有點靠后,不知道學霸小姐姐愿意否?”
池于欽抬頭看了眼,她那個位置后面就是唐臻,那人低著頭手在桌兜兒里不知道亂翻什么,池于欽收回眼來,倒數第二排是有點靠后,不過相比較講臺旁邊自己的獨排加座,那個位置確實不錯。
李金梅詢問池于欽的意思,池于欽點點頭。
座位就這么定下來了。
尤淼高興的不得了,立刻跑過去幫她搬桌子,可惜桌子太重,尤淼剛抬了一下,頓時就撒開手,一個人拖不動,池于欽看起來又是小細胳膊小細腿的,也不像能搬動的樣子,而且尤淼也舍不得自己這個漂亮同桌搬,視線一瞥目標就落在唐臻身上。冬夜不總是冷的。
池于欽坐在窗臺邊,穿一身薄紗,拿一本舊書,百無聊賴的翻著。
身子總是貼著窗的玻璃,一片窗簾半遮半掩。
看似逃進一塊與世隔絕的基地,可發絲順著風飄向門的方向,一雙耳朵也豎起,眼珠一般略微轉動。
等待的姿勢從來是這樣,焦急在一點停滯的眼神,一分遲疑的動作中流露。
“池于欽!钡鹊娜送崎_半合的門,步子踏出輕響,向池于欽走來。
于是風也歇了,帶著發絲回落,心跳鼓動。
溫度就這樣回暖。
池于欽合上書,從窗臺上躍下。
她落得輕盈,唐臻比她更飄渺,一步輕一步實,點到池于欽面前。
“又在這里。你可讓我好找!彼牧伺牟⒉淮嬖诘幕,伸手壓住池于欽的下巴,隨后順著脖頸往下輕輕一滑。
“在這兒呆了二十多年了,就這么喜歡這個地方?”
藏書閣,總有高高的窗,濃厚的油墨味,和暖氣也達不到的濕冷。
“習慣了。”
“還是這個性子。走吧,你身上都涼了。”
即便隔著一層手套,唐臻也摸得出池于欽身上的冷。
少女身上還殘留有清雋的香,來自濕冷處久呆的潮,指尖帶走油墨的書卷氣息,以及——為了見自己特地噴灑的玫瑰香水。
香水味偏甜,混在一眾天然淡冷的味道中,顯得刺鼻又刻意。
唐臻對這樣的小手段一笑了之。
如果她想,完全可以動一動鼻子,再擰眉。
明天就能聞到不同的味道。
不過這會兒沒這個心思。
她攏了下絨暖的白披肩,聽她可愛的,曾經是她繼女的姑娘回答了她的話:“知道了,阿麟。”
* * *
洗過澡,池于欽周身,尤其一雙手熱了起來。
她將手指貼到恥骨,感受了一番,隨后打開冷水。
毫不留情的沖過好不容易回暖的手,直到它們被重新凍的發紅。
這樣的溫度剛好。
池于欽進了臥室,見唐臻正斜躺在臻美的貴婦椅上翻著她剛才在藏書閣看的書,眼神都沒顫動一絲一毫。
“唐臻!彼哌^去,在低低的椅子上坐下,抬頭仰視著本不高大的女子。
比起高挑、健美這樣的詞,清瘦、窈窕更適合眼前的女人。
她一彎大波浪燙得整齊,長度及肩,每一組彎曲都有規律,貼合她盡態極妍的五官,把能有一絲的妖媚放大千倍。
又不完全乖順,偶爾飛舞張揚,構成她嫵媚個性里的俏皮。
和往常一樣,她穿著那能將身形完全勾勒的旗袍,墨綠本該修竹,染在她身上,卻有別樣的柔韌,像天邊飄飄縷縷的祥云,或被仙子揮舞的彩帶。
盤扣已然半開,那開叉也被唐臻一個動作,不經意的帶到胯骨上方。
看她把白絨的披肩懶散褪去,池于欽的眼神終于有了變化。
不再僵硬的像丟在外凍了數十天的冰雕,而是被火灼燒,看不出痛,只窺見一點一點烈起來的欲|望。
“不乖!碧普槁犞锹暦Q呼,抬腳,輕踢了下池于欽的肩膀。
這人啊……狡猾。
像樹懶和狐貍的結合,平日看著溫溫吞吞,做什么都很慢。
若是犯了錯,又會露出自己引以為傲的尾巴,勾的原本冒起來的氣焰彎了腰,瞎了眼,不再追究。
“阿麟。”池于欽改口。
阿麟,麒麟。最尊貴的動物,以此彰顯她們地位的差距。
在藏書閣躲不想見的人被池于欽逮到時,她喊了一聲“阿麟”。
這會兒被唐臻懲罰,又該喊她“阿麟”。
隔會兒……池于欽出神的想,她又要喊幾聲“阿麟”,幾聲“唐姐姐”,才能讓這貪得無厭饕餮放她一碼?
就連池無霜,她也沒有喊過幾次媽媽。
她那躺在病床上,已經再也無法清醒,機能全部倒退,只能靠藥物維生的母親。
剛和唐臻離婚,就被下了毒手的,變成植物人的,她的親生母親。
對池無霜,池于欽是沒有機會。
對唐臻,池于欽是不想。
可冬夜確實總是冷的。
就像她總是沒有選擇的權利。
“下次,在大廳等我。要乖!碧普闈M意的勾了勾池于欽的手——不過是用腳趾。
池于欽會意,任勞任怨的給她按摩起來。
這樣的事從生疏到熟練,池于欽只用了三天。
第一天她力道太大,被唐臻踢了好幾下。
第二天她力度又小了,唐臻說她是在撓癢,也就這樣罰她。
第三天什么都好,可唐臻就是不滿意,讓她跪在這張貴婦椅上,服侍了好久才放過她。
按著按著,池于欽也起身,抬腿壓在唐臻身上,手上的按摩不停,只是順著腿根,游到堅硬的胯骨,再碰到那盈盈一握的腰上。
唐臻被按得舒服,眼微瞇著,配上一身不那么現代的搭配,卷蓬的發,像民國時期的闊太太,或許只差一只吐著圈的煙斗。
而那張唇瓣是叼了一句話:“我允許你開始了?”
池于欽收手,退回到之前的矮板凳上。
她的反應冷靜到有一絲無趣。
唐臻坐起來,半身沒了另一個人的溫度,冬夜的涼就這樣襲來,弄得她打了個冷顫。
她把這失態也歸結到池于欽身上,捏住便宜情人的臉,再往上猛地一抽。
把池于欽嗆出了些眼淚。
可她表情淡然如初,毫無被羞辱后該有的痛苦。
就好像,她合該被這樣對待。
“嘖!碧普槭窍矚g她這份冷靜自恃的。
越是完美的璞玉,摧毀起來,就越讓人興奮。
“吻吧。吻完就讓你開始。”唐臻抬起腳。
池于欽的眸光只是稍稍變暗了一點。
就像窗外的雪,不管幾時看去,總是那般顏色,只有偶爾眨眼,才會覺得它暗了亮了。
池于欽捧住唐臻的腳。
喊了她“阿麟”,把她真當至高無上的瑞獸看待。做了那么多的事。
愿意的,不愿意的。
喜歡的,不喜歡的。
現在要她去吻這雙她肖想已久的腳了。
她是一個興奮也看不出來,憤怒也看不出來的無聊小孩,恐怕沒什么人喜歡這樣的她,才會讓她落得這個境地。
池于欽閉眼,在那白如玉的腳背上落下一個吻。
自然的好像她做過千百遍,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臻看著她薄到什么都遮不住的睡裙,粉色的山峰因為仰頭親吻的動作跌宕,所有的美好就這樣直白的展現在她眼前,終于滿意。
“重新去洗,然后我們開始!彼l出了新的指令。
“你最好快一點!
“我會的,。”這是為了討好唐臻,在正事開始之前,今天的第三聲“阿麟”。
* * *
唐臻是貪得無厭的。
池于欽知道,所以每一次推動,她都希望做得更好。
去換取片刻的歇息,去試探著掌握這只野獸的呼吸。
野獸是尊貴的麒麟,是貪得無厭的饕餮。
池于欽只是一只可憐的小鳥,關在籠中的金絲雀。
然而再是柔弱的鳥兒,也有自己的心機。
比如這會兒纏在手上的兩顆珠子。
唐臻看了,只問它們干不干凈。
池于欽輕聲笑了。進入這樣的事,再不給點反應,她總會被唐臻丟棄的。
“消毒過的。我怎么會拿不干凈的給唐姐姐呢?”她俯身,貼在唐臻的耳邊,輕輕吐息著。
蛇吐出她的芯子,那里不藏毒素,只有情絲曖昧的噴灑向獵物的耳。
獵物……唐臻怎么可能是獵物。
她享受著那珠子的突然發力,手指抓緊池于欽的肩膀。
她的反應決定了池于欽今夜的生死。
和今后許許多多夜晚白天,池于欽能否在唐臻身下討個生活。
到情濃意濃時分,池于欽一聲“唐姐姐”,混著一聲“阿麟”,語調清冷,卻聽得出滿當當的討好。
最能把她送上云霄。
一切結束時,池于欽得以將唐臻摟在懷里,將方才兩枚珠子,還帶了些黏,拉著絲,扯給唐臻看。
唐臻手指還在池于欽的懷中顫著?匆娺@一幕,抓得池于欽生疼。
池于欽卻知道,疼才是滿意。
不過她還要問:“小鳥可有讓您盡興?唐姐姐!
唐臻總算對這場扮演母女的游戲感到滑稽,笑聲帶著明晃晃的戲謔。
“你覺得呢?我的小鳥?”
“是不是還得夸你聰明,夸你膽大?”唐臻彈了下那兩顆珠子。
池于欽看見,她手上依舊戴著那雙白手套。
從今夜見面,到兩個人分頭去洗澡。
到她試圖開始,被罰著跪下吻腳,到正事結束。
這雙手套,就沒有脫下過。
什么都可以不要。象征文明的薄衫,不重要的拘束,甚至昂貴的耳掛,脖頸上某個不知名曖昧者送的項鏈……
只有這雙手套。從來不會摘下。
“下次換顆熱的。太涼了!碧普槭栈厥,一腳把池于欽踢下了床。
池于欽在心里松了口氣!拔視P燈鎖門的。晚安,唐臻!
唐臻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
門徹底合攏前,她忽然出聲道:“明晚有個舞會,記得參加。”
池于欽握著門把的手驟然收緊。
那人還低頭翻桌兜兒呢。
“哎、哎——最后一排那個忙忙碌碌尋寶藏的——”
唐臻頭一抬——叫誰呢?
尤淼沖她擠眼“一點眼力勁兒沒有!還不過來幫忙~”
唐臻停下手里的活兒,走過去,對著尤淼就是一通嫌棄“桌子都搬不動,吃那么多雞爪,胳膊還是沒用。”
“你哪那么多廢話,我為我們組爭奪一員大將,咋還不識好呢,趕明兒——”尤淼頓了下,回頭看眼金梅,壓低聲音“趕明兒抄作業,你得跪謝我!”
聽到這話,唐臻扭頭掃了眼池于欽,那人正面無表情拖著她的小椅子。
唐臻撇撇嘴。
等搬好桌子,李金梅就走了。
尤淼迫不及待做起自我介紹“我叫尤淼,三水淼!
然后指向賈北大“他叫賈北大,他是真的‘假’北大,你懂我意思吧?”
賈北大:“”
最后又指唐臻“她叫唐臻,求表揚的揚,不過從來沒被表揚過,挨罵倒是常常有!
唐臻:“”
尤淼完全無視身后兩人‘鯊了你’的表情,繼續說道:“我聽唐臻說你們是鄰居,其實我家之前也在公安局家屬院,去年剛搬走,我們三個都從小一起長大的!
尤淼像個水龍頭,擰開就關不上,恨不得祖宗三代都跟人道干凈。
相比之下池于欽就顯得安靜許多“我叫池于欽,三點水的池,三點水的池!
尤淼星星眼“好巧啊,咱們都是水,都是水做的!
說完,又補了句:“你真漂亮!
池于欽:“你也很漂亮。”
尤淼自己夸人家還不夠,還非得拉著別人一起。
賈北大畢竟是男生,當人女生面夸人漂亮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最主要是在他心里漂亮這個詞已經有人占著了——
“我覺得十班蔣悅悅更漂亮一點!
尤淼一個白眼翻過去“甜妹在學霸面前一文不值,你懂屁!”
賈北大:“就蔣悅悅更漂亮!”
尤淼:“池于欽更漂亮!”
賈北大:“甜妹萬歲!”
兩人莫名其妙爭起來,全然不顧旁邊的正主兒,這會兒池于欽拖著椅子,悄悄往外挪動。
尤淼氣呼呼的看著后面那個不說話還在低頭尋寶藏的家伙,一拳頭捶在她肩上——“你是要從桌兜兒里挖條暗道通向你家后院,方便你回家是嗎?!”
唐臻“哦!”的一聲,一臉懵地揉著自己被捶的肩膀——“我又咋了?”
尤淼兩手拍起桌子,兇神惡煞瞪眼:“你說,池于欽漂亮還是蔣悅悅漂亮?!”
“啊?”
唐臻眼睛下意識去看池于欽,好巧不巧池于欽也在看她。
兩人眼神一撞,一秒不到的功夫,唐臻突然間就開始臉紅,從臉紅到脖根兒,耳朵尖兒也紅紅的,舌頭跟打結似的,坑巴道:“還、還行吧比王祖賢差點兒!
尤淼更氣了,手指她臉——“夸池于欽,你腆著個大紅臉干什么!就知道問你問不出來個屁!”
唐臻見鬼:“我沒臉紅啊,我熱的好不好!”
就在要吻上的時候,池于欽突然開口。
她的聲音很輕,和以前的溫情截然不同。
唐臻看見她蹙起的眉頭,還是那副冷清的面孔,不過現在她人難受的厲害,也沒那么多精力再去猜她為什么冷著張臉,反而問道——
“你怎么了?”
池于欽把這人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拉開,直勾勾的盯著她——
“唐臻,你把我當什么人?”
“”
“不做會死的那種嗎?”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池于欽是個典型的背包理論主義者,她討厭一切沉甸甸的東西,更討厭把那些沉甸甸的東西背在身上,對于她而言,只有放下所有的東西,當身上的背包輕若無物時,才是最好最舒適的狀態。
這些年她都是這樣履行的,并且一直履行的很好,而且她有信心,自己會按照這個理論永遠的生活下去。
可就在剛剛,準確的說應該是在車里,自己問唐臻是不是不舒服的時候,唐臻的回答居然是沒有,只是有點困了而已。
她竟然因為這句話,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
池于欽不明白唐臻為什么不肯跟自己說實話,這人連熬了三個大夜,在住院部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這有什么好瞞的?而且她瞞的住嗎?就那張蔫了吧唧的臉往那一杵,還用的著她瞞嗎?
——各種各樣的,喜歡。
唐臻從長椅上起身,神色淡淡。
她二十六歲過半,怎么會不知道池于欽的喜歡是指的什么。
性、愛。情感,心意。依戀,告白。
這些種種,都是池于欽的喜歡。
因此唐臻才覺得不可思議。
她那看起來文文弱弱,安靜到可以在藏書閣呆上一整個下午,只靜靜的感受窗外一米陽光,翻一頁書小憩的繼女。
她那說叛逆也只是因為懶得應付課堂,沉迷于創造自己的世界,心里裝不下太多東西的女兒。
她那近乎面癱,喜怒難辨,說話沒有什么聲調,稱得上無趣的情人。
竟然大膽到肖想自己,這個她母親曾經的伴侶。
如此有趣的事,竟肯在今夜告訴她。
方才說喜歡時,唐臻看見池于欽的眸光锃亮,如同印雪,比那陽光還叫人難以直視。
這樣吐露的喜歡,不會有假。
池于欽比她想得要更大膽。大概,也會更有趣。
她還挺好奇,池于欽真正丟棄偽裝,放下身段后,會是什么樣。
唐臻勾了下嘴角,在池于欽床頭柜上捉走一只小船。
前兩天她就看見池于欽買了,還好奇過她什么時候用,給誰用。
甚至想過,如果她是自用,那就看著她玩。
今天洗干凈放在外面,是早有預料,也是計算好,要給自己展示,她有多喜歡吧。
連告白都是計算好的嗎?
唐臻瞇眼,思緒卻在這一刻被一聲親昵的呼喚打斷。
“阿麟!币粋象征著她們二人懸殊差距的昵稱,只有她們二人知曉的昵稱。
池于欽清理干凈,將自己展開。
她步子不帶許多侵略,就連神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靜。
只有一雙眼,帶著足以灼燒霜雪的火光。
她丟下繁瑣的盔甲,道德的束縛。
今夜,她要唱一曲喜歡。
她表白得太遲,卻想以此獻給她已逝的年少情懷。
如同摘下桂冠的女神像,體態美好到唐臻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卻也不敢再直視第二眼。
唐臻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很少產生畏懼的感情。
今夜卻對著自己有些瘋狂,有些激進的金絲雀,怕了。
不是完全的恐懼,有一些緊張。警惕中,又帶上期許。
期待池于欽帶給她的新意,帶給她桃園怎樣難見的景色,叫她飄上云霄,又化雨墜落,落空的刺激帶來蒙霧,霧又遮住洶涌的浪濤。
唐臻被池于欽壓在身下。
她睜眼定定的看向池于欽。
看她火熱又謹慎,看她克制又大膽。
奇妙的組合,勾得她失魂,任池于欽求取。
手里的東西也被取走。
嗡鳴聲響起,蓋不住心里回響的一聲,“喜歡”。
池于欽是掌舵人。
她貪婪的汲取著唐臻的一切。
顫動的大地,波動的浪濤,塞壬迷人致死的歌聲。
池于欽控制著這艘船駛向那深邃的海溝。
不去避開險象環生的漩渦,不去避開無人生還的三角洲。
只是勇往直前,憑借一腔熱血,企圖征服大海,最終卻是在為海洋服務,去獻上自己的全部。
畢竟,唐臻才是海的化身,是真正的所有者。
池于欽一切的行動,都經過了她的默許,放縱,甚至——鼓勵。
有唐臻的頷首,池于欽才敢冒險,去借激流怒浪表達自己。
“阿麟……”池于欽不會魯莽,她也有片刻休息。
卷上唐臻的發絲,愛戀的親吻她的鎖骨。
“小鳥可以喜歡你嗎?”一邊吻,一邊叩問。
是明知故犯,是半推半就的欲擒故縱。
也是羸弱的下位者,對上位者的褻||瀆,一點點卑劣又大膽的請求。
“小鳥的喜歡,可讓媽媽滿意?”一點點推進,壓低持續的嗡鳴。
唐臻聽不見太多。
自己的呻yin,潮水的裂響,曖昧空氣發出的粘膩呼吸……
全都在至高點消失。
卻還能聽見池于欽伏在她腳下,用吻說著喜歡。
各種各樣的喜歡,她體會到了。
許久,冬夜終于涼了個徹底。
池于欽撿著一地狼狽,手指還帶著些粘連的水花。
她把會礙唐臻眼的廢料收好,在唐臻還未醒來前,終于得以擁抱她。
擁抱她過期的愛人。
唐臻身上還有池于欽的暖。
中和掉冬夜的冷,讓她意外的平靜。
其實,還挺合理的,不是嗎?
喜歡從不是飄在天空的高.潮,抓不住,看不清。
喜歡是有跡可循的。
池于欽向來是個不聽話的小孩。
對誰都冷著臉,不屑于做表面功夫。
卻對她這個新入門的繼母很熱情。
熱情到會來跟蹤的地步。
當時唐臻不想用跟蹤這樣的詞。
這個詞有些變態的曖昧,三言兩語說不清它的意義。
現在回首,“跟蹤”再合適不過。
原來那些偷窺也是出自喜歡。
臉紅也不是夏日太熱,也不需要她買上代表“母愛”的冰淇淋。
那日夜里太過大膽又太過狼狽的敲門,竟然也是因為喜歡。
如此才合理啊。
池于欽認識那么多人。
程家的,蘇家的。
哪怕跟她關系好的姑娘沒什么權勢,可她們都有一兩個萬眾矚目的天才姐姐。
既然要委曲求全,茍且偷生,找誰不都一樣?
離開她唐臻,離開池家,池于欽不該更安全,更自在?
不必偷摸的打聽自己最近的商務動向,更不必借朋友生日宴的理由,去央求一個提前的畢業證。
如果是因為喜歡。那還有什么難理解的呢?
唐臻只會覺得,池于欽這人變態得有些可怕。
也……意外的合她心意。
她就喜歡看冷美人撕下偽裝,偽君子摘掉面具。
她相信自己掌控的住。池于欽的姿態足夠低微。星落于地,化為泥土塵埃。一雙深眸瞧得出恭謹,瞧得出卑微。
她無疑是順從的,正因為此,更讓唐臻凝了視野,徒生些厭惡。
上午瞧著還可愛的人,這會兒也變得討厭。
臉還是那張光是看著就想撕碎的臉,神情還是那份和臉皮的老主人完全不同的乖順神情。
唐臻闔眼,奪走池于欽手里的勺子。
食物是最容易麻痹人,最容易做手腳的東西。
她不該接別人給的食物,哪怕是她的情人。
這情人又不是個老實的。
誰要說池于欽一無所有,只是個會爬某人床的孤女,那可大錯特錯。
唐臻只是不知道池于欽到底在謀劃什么。
絕不會認為池于欽真的安分守己至極、不需要她嚴以看管了。
唐臻嫌棄的拎著勺柄,將這勺飯菜粗暴的塞進池于欽的嘴里。
池于欽幾乎是被她捏著臉頰,被迫張嘴,接受這十五克好意。
食物的味道在口腔炸開,嗆了池于欽個猝不及防。
她不斷眨眼,還不忘接過唐臻手里的勺子。
一邊又沒站穩,摔到地上,捂著嘴咳起來。
她呼吸不穩,被嗆得難受,眼眶泛紅,蓄積著淚。
伏在唐臻的腳邊,好像只受欺負的狗,搖尾乞憐。
狗主人尚且會關心受傷的寵物。
可池于欽又不是唐臻的金絲雀,得不到一點憐憫。
越界的行為會受到懲罰。
這是她們游戲的第一準則。
等池于欽緩過勁兒,抬頭。
身邊已經沒了唐臻的身影。
追著她的步伐,視線移到門邊。池于欽看見那一襲青黛的身影,不緊不慢的離開。
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姿態隨意冷淡的像在對陌生人。
不,或許對陌生人,唐臻都尚存一絲溫情。
池于欽曾見過唐臻給路邊乞討的老人一張紅紙幣,也見過她向路邊瘋跑的孩童招呼小心車輛。
那便是在對待仇人了。
池于欽其實不明白。唐臻和池無霜究竟有什么恩怨。
她們的人生軌跡該是毫無交集的,直到四年前唐臻蓄意接近。
她曾經愛的人,拿她當仇人看待,從始至終。
饒是有所預料,池于欽還是捂緊了胸口。
有些東西,就算過期,依舊會留有無法抹去的存在。
就像一瓶打碎的香水,過了十年,房間里依舊殘留著熟悉的余香。
池于欽坐在座位上,休息了五分鐘,隨后收拾好一桌菜。
唐臻似乎對于入口的食物非常謹慎,對別人,或者說她給的食物,十分抗拒。
不然怎么解釋,唐臻上午還好好的,給了她禮物,她的試探也沒讓唐臻當場發作。這會兒卻突然爆發了呢。
這么理順思路,池于欽又覺得唐臻也沒那么喜怒無常了。
甚至還算好脾氣。都沒有摔碗掀桌,只是把一勺不愿吃的菜還回來。
收拾完桌子,池于欽找到管家,讓她跟廚師說一聲,重新給唐臻準備一份午飯。
* * *
“你最近管的事有點多。”晚上,唐臻把池于欽召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池于欽挑眉!爸皇强茨阒形缍紱]怎么吃!
都是聰明人,池于欽不需要唐臻點清楚她到底在說什么。
唐臻給了她一個眼神。沒什么情緒,沒有不屑、譏諷,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
帶著不可違抗的尊嚴,壓著池于欽低頭。
——主.人的事,用不著你這只金絲雀管。
唐臻在強調自己的身份。
都不需要通過刻意示威。她早已是一個合格的主.人。
池于欽只能乖乖的,貼在她身邊!鞍Ⅶ胍遣幌矚g,以后我不做了。”
就算是一聲“阿麟”,就算是貼在唐臻耳邊低語,也似乎沒起效果。
唐臻這次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池于欽也不氣惱,甚至笑了,仿佛只要唐臻不離開,就是給了她莫大的顏面。
“喂飯也算,一種情.趣嘛。唐臻,我喜歡你……才想給你親自做飯,給你喂飯呀!
池于欽給她的聲音加上來之前剛喝過的蜂蜜水,甜的本該發膩,又被她嗓音自帶的冷調中和。
像加了檸檬薄荷,比例還恰到好處,變成清甜,勾了勾唐臻的心波。
說著喜歡,池于欽便伸手,在唐臻手臂上圈圈點點著,順著往下,撫出歡喜的紋路。
唐臻似乎沒什么興致,甩手就把池于欽彈開了。
就在池于欽絞盡腦汁思考還能怎么做時,峰回路轉。
“沒讓你不做。”聲音飄得不像唐臻發出來的。
池于欽盯著她意興闌珊的神色三秒,展顏。
“那我明天換新的菜式。今晚想要些什么,我的好主||人?”
池于欽的積極性一點沒受唐臻的影響。
唐臻理她一句,她就熱情三分。
就算久久不語,池于欽也會自己找到方法,來勾起她的興趣。
這是聰明人。池于欽很清楚,現在只有抓住自己的心,才能活得更好。
所以突然說要做飯,也是因為,想要使用美食攻勢嗎?
唐臻側頭終于給了她圈養的小寵物一個正眼,睫毛挑撩,仰視著,望著地上的塵埃。
“這種事,還要我去動腦子?”唐臻看著太過沉靜的池于欽,終究是想破壞這份冷靜。
如果這會兒,踢她一腳,踩她一下,說點讓她為難,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她的表情會不會有半分變化?
變得恐懼、慌張,冒著冷汗、眼淚,最終真正的對她心悅誠服,甘居她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上口口聲聲說著喜歡,背地里不知道在盤算什么。
算了。好奇怪。
她為什么要池于欽真的對她臣服?
她也只是留著這么個小美人賞心悅目,讓她伺候自己,玩玩她;蛟S還有一點太過骯臟又太過爽快的報復感。
“就等你這句話!背赜跉J摟住唐臻的脖頸,纏上她的身。
隨后頗為放肆的咬住她的耳,手往下伸。
唐臻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什么。
唇瓣被池于欽的手指抵住,輕輕摩擦起來。
池于欽今天像蛞蝓一樣粘人。
又柔軟多汁,把自己的存在感滿滿的留在唐臻身上,每一寸肌膚都不放過。
她肆縱了一回,對著唐臻好生辦了,她過去半個月日日夜夜都在演練,都在幻想,都在渴望的事。
上演了比往日更濃烈的熱情,給予她能給出的全部。
手指心臟大腦,連接愛的各處。
最后被位于頂峰的唐臻咬過一口,就連血液也給她了。
真真切切的用行動告訴唐臻。
她嘴里的喜歡和思念,是熱水潑冰,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就算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有結果。
就算被換著方式冷落、傷害了那么多次。
這份纏人煩惱的感情,也不會熄滅。
尤其她們有半個月沒有相見,今天是暫別重逢,更加火熱。
表達出來的部分尚且如此讓唐臻難以招架。
海面之下的冰山更為龐大,潛藏著太多,諸如中午的心痛。
它們被池于欽壓抑的太好,保持了所有平衡,在變暖的洋流下融化,絕無爆發的可能。
在縱容自己和唐臻盡情的過程中,池于欽也在梳理她自己。
梳理她就要忍受不住的經脈。發泄她快維持不了的體面。
把中午那樣的失態收好,絕不允許再犯。
把錯誤的真情丟掉。
然后將復雜痛苦的心緒,化作取.悅唐臻的纏綿力道。
希望唐臻能滿意。
……
從結果來看,唐臻很喜歡。
但也很生氣。
池于欽一連被踢了好幾下,她甚至感覺唐臻想把她踩在身下。
“你真是……膽子上天了。”即便是徹頭徹尾的歡愉,唐臻在清醒后,依舊要對敢于以下犯上的池于欽治罪。
“最重要的是讓你開心,舒服,不是嗎?”池于欽跪在地上,衣衫殘落的披在身上,什么都沒遮住。
倒是給肌膚增添了點白茫,霧里看花似的,讓唐臻的氣焰都有一瞬間的回落。
唐臻沒否認,但面子上掛不住,又沒有興致跟池于欽玩更多。
她逼近,難得直白的顯露出她那獵食者的氣場,獠牙泌出毒.素,給予不斷掙扎的獵物最后一擊。
獵物其實并沒有掙扎。
池于欽只是稍稍仰頭,方便唐臻對她的身體造作。
掐一掐她的貝殼珍珠,擰一把她的瓊脂凝膏。
最后唐臻把她丟開,叫她爬又叫她滾。
“阿麟到底想看哪一種?”池于欽干脆把身上的累贅都丟了,伏在地上,頗為不要臉的問個清楚。
“你有本事,都來一遍。”唐臻不信這人這么敢。
池于欽有什么不敢的。爬繼母床的事都做得出來,該說不該說的,該做不該做的做了那么多。
不就是要羞ru她么。
沒有掙扎的獵物,不會只是獵物。
在池于欽試著動了兩秒后,唐臻忽然給她一腳。“趕緊給我出去,別在那兒礙眼!”
池于欽這才抱著衣服離開了她自己的房間,打算隨便找個地方過夜。
進了藏書閣,池于欽回憶著剛剛唐臻的反應。
居然還臉紅了。
她還以為,唐臻在各種方面經驗豐富呢。原來還挺純情。
* * *
唐臻是有一段時間的閑暇了。
整天呆在莊園里,有什么事,也是讓人上門。當然,也要池于欽來服侍。
池于欽趁機繼續關注著唐臻的動向,總感覺,唐臻是為了監視她,才留在莊園。
她很肯定,以唐臻的手腕,再這樣下去,絕對會挖出來她的那點事兒。
這可不行。得想一個更一勞永逸的辦法。
最好就是,讓唐臻發現一個假的計劃。
想到便行動了。池于欽搗鼓著她的東西,每天還不忘給唐臻做飯。
唐臻在試著接受她做的飯菜。
但也不勉強,心情一不好,就會想盡辦法來折騰她,最后給她留一桌子剩菜。
反正唐臻知道,池于欽不會浪費。剩的這些,第二頓池于欽都會自己解決掉。
接下來就是要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池于欽把自己的部分東西由暗轉明,浮出水面,當作誘餌。
又是半個月。
“你最近怎么不跟你朋友出去玩了?”仲春的早晨,天氣正好。
池于欽去跟唐臻道早安,唐臻望著窗外,隨意問了句。
上鉤了。
畢竟,就算池于欽掌舵,船只和海洋的所有者,依舊是她唐臻。
玩得起,她當然也能放得下。
“要回房間嗎?唐臻。”池于欽從唐臻細微的表情變化里,判斷出她此刻的心情。
舒適滿足里多了一點信任。
今夜的目的達到了。
“還要我命令你?就這么喜歡被命令?”唐臻彈她額頭一下。
“要的。畢竟‘阿麟’還沒有回答……是否對小鳥的喜歡,感到滿意?”池于欽語氣里帶上些輕薄的笑意。
唐臻竟聽得耳熱。
壓住慌亂,唐臻閉上眼。
她沒必要回答池于欽的問題。
只要在池于欽的懷里依偎著,再落入她熟悉的床榻,喊池于欽替她關燈關窗。
足以作為答案。
等池于欽乖順的做完一切,離開了唐臻的房間。
墜入夢鄉前,唐臻瞥了那離去的灰影一眼。
原來她那呆呆木木的前繼女是個蠢笨的戀愛腦。喜歡到了來委身于己的程度。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好掌控。
唐臻無意識里放松了警惕,安穩進入夢海。
那里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嘔到脫水的干涸,丑陋的紫黑淤青,一碰即碎的慘白皮膚。
只有一聲喜歡,和溫暖如冬日火爐的擁抱。
* * *
臨近蘇木瑤給的答辯日期。
池于欽不時會拿著電腦,坐在大廳——唐臻要求的地方,處理著她的論文。
唐臻偶爾路過,會看一眼池于欽的文章。
“你不是說自己不學無術?怎么還能提前畢業?”唐臻沒上過大學。
她不太清楚大學的要求,卻也知道真不學無術的,恐怕得延畢,甚至中途退學。
“所以才要找瑤瑤啊。走后門嘛!背赜跉J坦坦蕩蕩,把電腦拿給唐臻看。
醫藥名詞唐臻還能看懂。涉及工程的詞震得唐臻頭疼。
“那你論文呢?”
“買的!
得,挺厲害!百I”了個論文還要不停修改。
唐臻按了下太陽穴。這人為了裝紈绔,真是什么話都說得出來。真當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雙手接過交接棒,按住了唐臻的頭。
手法還挺精湛。
“阿麟,我只是想要個畢業證。擺著好看,好歹也證明我念過大學吧!背赜跉J是想撒嬌的。
配上她偏冷的音質,實在不怎么會裝的語氣,聽著倒像是無可奈何的擺爛小咸魚。
“知道了!碧普殚]眼,享受著池于欽的按摩,心里計算著其它。
答辯當日,池于欽被送到她的大學。今日沒有保鏢跟著,倒是稀奇。
不過在等待開始時,池于欽看見了一個過于熟悉的身影。
唐臻……她一定要阻攔自己拿這個文憑嗎?
“你想要多少?”唐臻掙扎抬起頭,在池于欽的脖頸上輕輕的吻了吻“一整晚好不好?”
池于欽笑了——空頭支票。
她什么時候能堅持一整晚?最多鬧完前半夜,就困到睜不開眼了。
“睡吧!
池于欽給了唐臻一個晚安吻。
唐臻在她懷里睡去,即將如夢的一刻,她看見池于欽在黑暗中柔和的側臉——
池于欽,你有沒有比之前更喜歡我一點?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終于出了心內科,唐臻總算是松了口氣,不用每天再提心吊膽的面對劉仁宗。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兵,成日要做的事情就是過五關斬六將,雖然在仁華想要通關還為時尚早,可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也算是小有得意。
只是她到現在都不大清楚劉仁宗為什么針對自己,他是主任,自己只不過是個規培生,利益肯定談不到,威脅更不可能,自己既無背景也無靠山,這種針對來的太莫名其妙。
唐臻為這個還專門問過劉思思。
劉思思跟她說——
“大概就是因為你既無背景也無靠山的緣故,所以他才覺得你可以隨意拿捏,可你呢又不肯讓他拿捏,他就想從你的工作中挑錯,發現又沒錯可挑,最后只能雞蛋里挑骨頭,逼著你就范低頭!
溫度燒熱整個身體。頭腦一并昏沉下去。
漆黑的視野幻化出唐臻的臉。
那里掛著戲謔的嘴角,弧度勾人又諷刺。
池于欽手就這樣僵住。
“繼續啊。這才幾下?”唐臻的聲音近了。
池于欽能感覺到耳邊有溫熱的存在,話語間吹來涼風。
就是這樣,也沒能清醒她的頭腦。
她因為不上不下的歡|愉,一聲呻yin被卡在喉頭,極其曖昧濕粘的感覺順著手指向上攀爬,是蛞蝓蠕動身軀,留下一串潮濕。
想動,又不敢。手指就這樣停留在溫軟的香膏里,連顫抖都不敢發出。
“你不動,是想我幫你么?”唐臻說著,拍了池于欽的手一下。
疼痛也順勢蔓延開,讓池于欽不得不繼續。
前進,退縮。直到池于欽再也受不住。
她的反應變得明顯,最終也徹底攤開,一點點吐息,由上至下。
“可以了嗎?”池于欽緩了下神,手上被塞了個東西。
“……知道了,‘阿麟’!碧普檫沒有滿意。
有了第一次,其實第二次也不難熬。
池于欽大致明白,她得經歷完整的一次。
唐臻才會放過她,進入下一步。
于是動作更狠了點。
也不知道表演了多久。
唐臻終于肯摘下她的眼罩。
池于欽這才注意到,剛才她賣力的吟唱,情|潮染紅的身子,顫抖的峰尖……
唐臻根本沒在看。
唐臻端著電腦坐在旁邊,分明在看公司的什么文件。
池于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心里亂成麻。
她甚至不敢出聲提醒唐臻。
她還在觀察期,再貿然犯錯,只能又回到住了半個月的小房間,見不到唐臻,什么也做不了。
她最厭惡無能為力的自己。
然也是因為羞澀,潮shui后的迷蒙,池于欽并沒有看見唐臻顫抖的指尖,輕眨的睫毛。
還有那欲蓋彌彰的電腦界面——根本就沒有什么文件,唐臻隨便開了某個季度的財報表,早已過期數年。
池于欽干等了五分鐘,手足無措。
唐臻有些惱。怎么又呆得跟半年前剛開始相處時一樣了。
她不會要重新調jiao吧。
“行了,出去。傻得跟個什么似的,沒半點機靈樣。”
唐臻嫌惡的把池于欽拽了起來。
“……至少讓我換一下床單。”池于欽木著一張臉。
她心情太雜,裝不出該有的乖巧,好看的表情,干脆收了所有神色。
“你換!碧普橥诉@一茬。
她起身,面上其實有些尷尬。
而池于欽已經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去關注唐臻的反應了。
離開后,池于欽沖了個冷水澡。
涼意從頭淋到腳,也算安撫了燥熱的心。
如果唐臻譏諷她幾句,看看她。她或許都不會這么難受。
可唐臻偏偏……根本沒注意她。
池于欽低頭,看見自己身上凝結的酒漬,腿|根沖不掉的粘膩。心里更是煩躁。
如果唐臻對這些都沒有反應,她豈不是很危險?
這才半個月。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讓唐臻對她失去興趣了?
就算以前唐臻更喜歡躺著享受,也是愛看的。
池于欽不止一點燥。她反反復復用冰水搓開身上的污漬,直到那一片肌膚都泛紅。
依舊沒法緩解這份難受。
她21年的人生里,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感覺。
比解不出裝置的結構還痛苦,比發現自己喜歡母親的情人還難堪。
思來想去沒有結果,沒有緩和。
池于欽最終打開窗,坐在窗前,吹了一整夜風,希冀冰冷給予一點清明。
第二天她理所當然的病倒了。
原本池于欽就有很久沒吹過風,見過太陽。
加上那半個月吃不好,作息不好,幾乎算是積勞成疾。
她躺在床上咳嗽,穩了幾分鐘,自己摸起來去量體溫。
她體質好,其實很少生病。今天純粹是意外。
等病好,得加強鍛煉了。
38.8攝氏度。得吃點藥。
池于欽撐著病體,戴好口罩,去見唐臻。順便找管家拿藥。
“發燒了?”唐臻看了看面色潮紅,還想替她服務,努力討好她的池于欽,伸手碰池于欽的額頭。
池于欽有一瞬間的嫌惡,又有些受寵若驚。
幾種反應沖散了頭腦的昏沉,她心下猛地一跳。
她不能表露出來,閉上眼將清淚吞下,定在了原地。
“是挺燙的。你今天回去休息吧!碧普樽哉J為還不至于不講人性到讓池于欽帶病伺候自己的地步。
不過她也想。昨晚鬧的時候池于欽也沒吹風。
之前半個月都沒有生病,怎么放出來就病了?
池于欽之前有這么柔弱嗎?
“我……咳咳,能出房間嗎?”嗓子火燎似的痛。池于欽要開口都很困難。
唐臻古怪的凝了她一眼。“我有說要把你關起來?”
就像之前半個月。她其實沒有鎖門。
都是池于欽“自愿”呆在那小房間里的。
不過也說明,池于欽足夠乖巧聽話。是一只合格的狗了。
“謝謝阿麟!背赜跉J沒有直接回話。
被誤解到底不爽?丛诔赜跉J生病的份上,唐臻沒有多跟她爭。
這一燒就是兩天。一直到第三天,溫度勉勉強強退回到了37.6,是低燒的范疇,但池于欽依舊渾身酸軟無力。
“你說說你。自己作死,對著窗子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不感冒才怪。”
期間唐臻帶來了家庭醫生,給池于欽開了點藥。
“我以為會沒事的。”池于欽躺在床上,聲音都有氣無力的。
都不愿吐槽唐臻能看見她為什么生病的事了。
“以后注意點吧!
唐臻大概是想伸手去摸池于欽的額頭。
這愛撫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強烈,帶著急需倒退的回避心里。
所以她停住了手,退回她該在的位置。
對池于欽的撫摸不該帶上愛。唐臻咬住唇,她方才一定是想錯了。
池于欽艱難的吐息著,只一如既往的向著窗外,并不看她。
又呆,又倔。真不知道安慰她做什么。
唐臻被池于欽的態度惹惱,甩手離開了。
摔門的聲音很大,砸在池于欽頭上一樣,弄得她神色厭厭。
要自己注意點。
是為了能更好的服侍她。
那為什么那天晚上不看著自己?
三天了,池于欽無事可做,放任自己糾結,把心情擰成海草,纏繞在一塊兒,亂得心麻。
她決定再試探一次。
拔掉手上的針,輸了液之后,池于欽感覺好些了。
她挪到唐臻房間,想像以前一樣。
直到還沒敲門,便從門縫中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陌生的女人。紅裙卷發,倒在唐臻懷里。一顰一笑,媚色頓生。
池于欽呼吸一滯。
* * *
原來這就是她的價值。
走在回房間的路上,池于欽走的踉踉蹌蹌,每一步都像臨近懸崖,就要墜落。
不過是半個月的禁閉,三天的高燒。
這是她沒能服侍唐臻的時間。
以后說不定也會有。
于是唐臻找了別人。
不到二十天,她就可以被人替代。
這就是她的價值。“跟朋友聚會?”唐臻放下手里的平板,抬頭看向眼前似乎有些過于大膽的池于欽。
“嗯。蘇木瑤過生日。”池于欽解釋道。
蘇木瑤是她另一個朋友。
教育世家的小公主,剛上大學,算池于欽學妹。
唐臻整理著這一層關系,又點了點可能去這場生日宴的人員,若有所思。
“去吧。禮物也準備好,別給我丟臉。”然后答應了池于欽。
唐臻也很好奇,她這最近小動作有些多的小金絲雀究竟想做什么。
上次是偷聽她和合作商的談話。
唐臻以為,池于欽是對自己接手了池家以后,要把這偌大的醫藥帝國發展成什么樣感興趣。
或許會來參一腳,讓她辦不成這不太緊急,又十分必要的合作。
結果被她發現后,就直接沒了動靜。
安分了兩個星期,這下又說,要和教育部大佬的女兒聚會。
唐臻是沒限制池于欽的電子設備使用。
但偶爾她會去抽查池于欽的聊天記錄,瀏覽記錄等。
今天也就順帶查一下吧。
唐臻把池于欽的電子設備要來,隨后把池于欽打發走。
交的過程中池于欽沒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
唐臻當然也就沒有查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該不會是打算走政道來挑她岔子吧?
唐臻暗自思索去了。
池于欽把手機電腦一交,一身輕松。
她知道唐臻起疑了。
所以她得找一個足以掩人耳目的事件,去混淆唐臻的視聽。
不要讓她發現自己的真實意圖。
準備的禮物也需要給唐臻過目。
池于欽思考著,她該把她重要的合同,她的設計稿,她的預成品藏在哪兒。
然后由蘇木瑤交給程泠歌。
京圈誤解最大的世家子,大概要數程泠歌。
外人是真覺得她不學無術,整日往馬場、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鉆,只知道作樂。
也方便她和程泠歌合作了。
她倆湊在一起,唐臻都不會多看一眼。
程泠歌在唐臻心中的威脅,還不如蘇木瑤這位真花架子大。
蘇木瑤頭上有個已經進入體制內的姐姐,來繼承母父的衣缽,里應外合。
蘇木瑤對政商都不感興趣,她從藝。
這樣的人才是,不值得唐臻過多關注。
事實上唐臻在調查過蘇木瑤后,檢查完那個普普通通的生日禮物,確實也收回了疑心。
想來,她那小鳥真的是跟蘇木瑤玩的好,要去過她生日。
生日宴的名單唐臻也要到了。
看了幾眼,她只派了兩個“保鏢”跟著池于欽。
“瑤瑤,生日快樂!背赜跉J把禮物塞給蘇木瑤。
用暗號讓她把里面的東西找機會交給程泠歌。
蘇木瑤心思簡單,為人單純老實,讓她做的事,她也不會多問原因。
小姑娘開心的接過禮物,而后和池于欽隨意聊著。
“池學姐,你還要回來上課嗎?”池于欽的休學,就是走蘇木瑤這里辦好的。
她和沈家,和唐臻的事,細節并沒有告訴蘇木瑤。
但蘇木瑤知道,有好幾個月池于欽沒有在眾人獨自面前出現過了。
上一次還是跟著唐臻一起去了舞會。
據說,唐臻是帶池于欽去“相親”的。
好多人家都給唐臻遞了邀請,表達了聯姻意愿。
讓程泠歌和蘇木瑤她們擔心了好久。
程泠歌還說要找沈家麻煩。
好在沒有后續,沒有上次那樣兒戲又荒唐的訂婚宴。
池于欽現在也自如的出現在她的生日宴上。
“不了吧。本身課業我也修完了!
她是生物醫學工程專業的,輔修的多,但并沒有報雙專業。
哪怕她專業是掛科率最高的幾個“天打雷劈”專業之一,她也依然提前修完了學分。
原本是打算大四再把輔修精進一下。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她有更重要的事。拿個學位證就好。
“那是要直接參加明年的畢業答辯?”提前畢業的也有。每年好幾個。
“可能有點晚了。能不能幫我安排,提前一點?”
現在是十二月,不巧延畢的答辯在上個月舉行過了。
等到集體答辯的時間,她恐怕要紙包不住火,被唐臻逮了。
就算她藏得夠好,唐臻起了疑心,找不到任何可以調查的事件,只會加大針對她的力度。
最簡單的藏事方法,就是讓唐臻放松警惕。
讓唐臻把自己當成一個不學無術,天賦不佳的,連母親都不愿意給繼承權的“繼承人”就好。
她看起來越是蠢笨沒有威脅,她就越安全。
“我回去幫你問問。你有你直屬教授的聯系方式對吧?說服她們,事情會好辦很多。”
教授同意了,加上她在校長那兒幫池于欽開的綠燈,一切問題不大。
“有。論文我都寫好了,就差給她過目最終版本!
池于欽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避著她那兩位“保鏢”。
于是回到家,唐臻便攔住了正準備去換衣服洗澡的池于欽。
“你要拿學位證?”唐臻手里還翻著不知名的資料,眼神都沒有給池于欽一個。
“嗯。唐姐姐覺得有問題嗎?”池于欽帶著今夜精致的妝容上前。
唐臻還能嗅到她身上的脂粉味,和企圖討好她的玫瑰香。
唐臻揮手把淡香打散,關上平板,伸手點了下池于欽的眉心。
“有必要嗎?你若是想工作,我可以給你在我的公司安排一個職務。”
不太重要的閑職,根本不需要太專業的知識。
“阿麟,我不想工作!背赜跉J拒絕的果斷。
進了唐臻的公司,也是原本池家的集團產業,相當于自斷雙翼,事事都在唐臻的掌控下了。
唐臻不意外池于欽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你想做什么?”她稍微挑了下池于欽的下巴。
她坐的地方夠高,池于欽本就需要仰視她。
這會兒下巴被壓迫得難受,池于欽眨著淚眼,嘴抿得涼薄,冷淡里,帶著些被欺負壞的韻味,讓唐臻情不自禁掐了她的下巴。
而后猛地松手,看池于欽被晃蕩嗆出一滴清淚。
真只有一滴。從右眼順著那顆淚痣滑落,粘連顫抖的睫毛。而后掛在下頜,將滴未滴。
唐臻替她擦去,順著那道淚痕向上,撫過她的淚痣。
池于欽仿佛受到了蠱惑。
她如酒后壯膽一般,自覺的抬頭仰視她的“主||人”,用睫毛親吻過唐臻那覆著手套的指。
“我想服侍阿麟!彼V迷的看著唐臻的眼,試圖從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看自己的搖尾乞憐,這似乎也讓她無比興奮,再加重她的卑微,渴求一點疼惜。
“這么沒有追求?”唐臻笑了。
似乎不信。她收回了放在池于欽身上的手,靠回自己的座椅上。
一雙鹿眼里,沒了池于欽的影子。
只剩滿滿當當的戲謔,就連嘴角的弧度,也熟悉的讓池于欽止不住心底的難受。
池于欽到底穩住了心神。
只是博弈而已。
“本來也沒有追求。阿麟姐姐不知道嗎?我可是逃學,掛科,天天被通報批評的差生!
池于欽抬腳靠近得有些魯莽,稱得上膽大包天。
“媽媽不是幫我開過家長會嗎?”池于欽說的是高中。
那會兒池無霜不管她,正好老師要請她家長,這位家長便由剛剛過門的繼母唐臻擔任了。
老師還以為唐臻是池于欽的姐姐。但也毫不留情的批了池于欽一通。
當時的唐臻還戴著那副純善的面具,沒有聽信老師的批評,回來后甚至哄了哄可能傷心的繼女。
唐臻想起那段記憶,是她委身在池無霜手里,笑容都淡了幾分。
池于欽比她媽厲害多了。
三言兩語,就戳她肺管子,把她報復了。
偏偏從外表來看,池于欽仿佛什么都沒有說錯,只是帶著自己在回憶曾經,回憶她覺得快樂的事。
“也是。你也就配,伏在我身邊。”唐臻取下發簪,敲了池于欽的頭一下,才算解氣。
“現在就來吧。好好做你的服侍。答應過你的事,姐姐不會食言!
唐臻想,池于欽無非是想討一個安穩。
如果她的追求真的只是服侍自己,呆在自己身邊。
至少現階段,可以滿足她。
池于欽沒有急著去更衣洗手。
她哂一聲,這次走到那高椅前,一手無比輕柔小心的搭上椅背,一手按著扶手,重心都不敢往下壓。
仿佛她碰的是唐臻本尊,而不是這么個椅子。
“唐姐姐似乎不信!背赜跉J俯身,在唐臻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里,貼到她的耳邊。
“難道……唐姐姐不知道,乖乖一直、一直很喜歡您?”
池于欽的手順著唐臻的輪廓,向下滑動,作輕撫狀。
她什么都沒碰到。
即便俯身,衣服和唐臻都還有一段距離。
無非是,唐臻可以更清楚的看見,池于欽那不該示人的部位。
可即便池于欽隔得再遠,距離再安全,唐臻也感到靈魂上的戰栗。
仿佛池于欽摸著她的臉,親過她的耳朵,在她最min感的地方,說一聲喜歡。
見唐臻入局了,池于欽不著痕跡的貼近,在發絲碰到唐臻的瞬間停下。
發絲替她撫摸過這張愛了四年的臉。
唇瓣替她說出這份藏了四年的背德。
“唐姐姐也該知道,乖乖的喜歡,是各·種·各·樣的,喜歡!
隨后池于欽收手,轉身暫時退場。
本就一文不值,又被貶得分毫不剩。
大概,還不如一只陪玩的狗。
可能只是什么玩具,壞了就該換掉。
池于欽終于穩不住步子,摔倒在地。
這種痛,合著前幾日的糾結困頓,那日被無視的苦悶煩惱,一同電擊了池于欽的心臟。
她猛地咳嗽三聲,就要把什么嘔出。
她捂住嘴,忽然意識到。
她不喜歡唐臻。
是啊,她早該不喜歡唐臻了。
早該知道唐臻的冷血涼薄,殘忍可怖。
早該見識過那張絕色的面皮下藏著的丑惡骯臟。
早該意識到唐臻和她是同一類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野心家。
那,她為什么要因為唐臻的忽視,嘲諷而難受?
為什么要因為唐臻有了新歡,就覺得天要塌了?
她不能在事成之前,因為太久的下跪,忘了她脊椎本該是直的。
她又不是泥土里的塵埃,她是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有能力的人。
唐臻可以丟她一次。她為什么不能再找回去?
畢竟,她接近唐臻,從來都不是因為愛啊。
她的愛是克制的。
是四年如一日,卻不會表達分毫。
是她面容上嘴角的弧度,是不會被人看出的窺視,是混在人群中的禮物。
不是違背道德的接近,不是不知廉恥的勾|引。
池于欽又咳一聲,嘔出一灘血。
她撐著地板,不讓自己倒下去,絕不肯再向這象征愛戀的腥紅低頭。
“干嘛呢?偷窺完了,又跑在這兒吐血?”唐臻突然出現在池于欽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眉頭擰得很重。
池于欽喘著氣,忽地站起來。
她腳不穩,顫抖著,面色蒼白,漸漸浮上不自然的潮紅。
眼神里,頭一次在唐臻面前,帶著毫不閃爍的光。利刃似的亮。
哧得唐臻后退一步。
池于欽跟緊,上前兩步,幾乎是逼近。
“唐臻。我想為你服務!
唐臻表情一愣。
“我想讓你開心。我想取|悅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池于欽就要攀上唐臻的腰。
“告訴我,該怎么做?阿麟,我想你!
池于欽吻過唐臻的發頂,她以為淋漓盡致的做愛,是夜色最好的回饋,卻忘了唐臻還沒回答她的話,沒有答應她,肯讓她下次陪她一起看電影。
倒了水,拿來給她喝。
唐臻沒客氣,她累了,也渴了,一口氣喝個精光,沒給池于欽留一滴。
池于欽拿過水杯,放在床頭,俯身又要去吻,卻撲了空——
聽見唐臻問她——
“池于欽,你說你對我有好感。”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有些人的自信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不管身處何地,舉手投足間總能優雅自如。書上說,這跟原生家庭有很大關系,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也是孩子的底氣來源,如果擁有一個好的原生家庭,那這個人多半也不會差到哪去。
可唐臻覺得,這話在自己這里似乎不大受用,她的家庭很好,老唐跟吳珍也給了她能給的全部疼愛,但唐臻卻似乎總是欠缺了點什么,她好像就是沒辦法大大方方的展露自己,明明各項條件都不差,可就是在某些時候,那股憂郁沉悶的情愫圍繞自己,遲遲不愿離開。
她裹著被子,瀑布一般的黑長直發柔順的披散在肩,遮住了圓潤白皙的肩頭,巴掌大的小臉,五官乖巧靈動,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像一汪石澗里的清泉,仿佛世俗的雜物都被摒棄。
唐臻眨了眨眼,眼底便泛起濕漉漉的潮氣,這是她的生理反射,每次結束之后,她的眼睛都會蒙上這樣薄霧般的洇濕。
池于欽望著這樣的唐臻,心里總會受些觸動。大概是因為這洇濕的水汽是被自己折騰出來的,又或許是唐臻這副軟綿綿的模樣,實在柔弱可欺讓人很難不心生愛憐。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著幽幽的瑩白,微弱的光線在空寂的夜里,照亮了彼此的目光。
“我跟我朋友們,本來也不是那種,經常會約在一起玩的關系!
池于欽把早晨的精油幫唐臻抹上。
手指沾上油膩,涂到唐臻光潔的臉上,一點點輕搓,心無旁騖。
想得全是算計。
算著什么時候該讓唐臻發現更多的端倪,什么時候給她更大的誘餌,讓她咬鉤。
不過一個季度。
池于欽對著這張曾經日思夜想,會給她帶來粘膩與潮濕,讓她扯著被單捂著臉,大汗淋漓又泌出淚,被道德譴責著,下次又如發癮,不可抑制的愛戀上的臉,毫無波瀾了。
無論唐臻是笑是怒,是罵是哄,池于欽都能做到淡然面對,做到給她一個乖順燦爛的表情。
像一只狗,只要有食物,無論被怎么踢罵,下一刻都能搖著尾巴湊到主人跟前,嚶嚶著向主人獻媚。
她對自己的這番變化感到些許驚訝。
就好像她真的不要臉,不要尊嚴,只要唐臻一樣。
內心卻又對這個人毫無惦記,一絲情意都沒有。
但她也接納了這樣丑陋的自己。
每一個為了權勢,為了自身,為了生存的人,抑或是生物,都是丑陋的。
甚至罪惡的。
物資有限,能量有恒。
自己獲得意味著旁人失去。
一個人的生意味著無數人的“死”,不一定是生物意義上。
誰會夸獎一個為了功名利祿向上爬的人?
但媒體從不吝嗇夸獎他們的家眷。夸獎那忍辱負重,辛勤勞作,十余載只得到駝背與皺紋,膝蓋積水與失眠,甚至一分錢都拿不到的,“人”。
沒人想成為后者。成為前者,需要犧牲,需要忍耐。
如此,又算得上有多丑陋?
在摸上唐臻的唇瓣前,池于欽停止了思緒。
“或許,唐臻,今晚想不想做個spa?我最近又學了點按摩技巧!
跟她轉移話題呢。唐臻勾了下池于欽的下巴。“你學得還挺雜!
“這不是沒事做,閑的。不過,唐臻,我都是看視頻看來的,手法還不一定好!
池于欽把自己的下巴搭在唐臻的手掌上。
合著她手掌的弧度,交出自己最重要的頭腦,露出脆弱、破綻,還有全部的狼狽。
這會兒的狼狽是可愛的。
唐臻拍拍她的臉蛋!澳悄阏覀東西再練練吧。我可不想被按得痛!
于是下午,唐臻看見池于欽拿著家里的醫用教具——人體模型,在練習按摩。
瞧著多聽話啊。
唐臻還看了幾分鐘才離開。
如果她沒有抓到這小姑娘的尾巴,那就更可愛了。
當第二天聽說,池于欽提出要跟程泠歌、蘇木瑤她們一起出去玩時,唐臻想。
上鉤了。
池于欽拿上了她開過的第一瓶酒。
瓶子是舊的,酒是新釀的。
酒味不會很醇厚,用在這樣的場合,算是剛好。
一點點傾灑在身上,池于欽半仰著頭,讓酒汁從鼻尖順著嘴唇向下淌。
她唇瓣抿的緊,依舊可以嘗到些許苦澀的酒水。
不甜不香,辛辣的刺激令人生厭。
酒水從冰窖中取出,涼得厲害,屋內暖氣剛開。
而池于欽渾身上下,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紗。
即便如此,她連顫都沒有顫一下,渾身也不敢僵硬。
即便動作穩如雕塑,身子依舊看得出軟。
是特地擦了香的軟。
唐臻坐在她邊上,長腿交疊,片刻后壓到她腿上。
伸手撫過池于欽的肌膚,放在指尖嗅了下,又聞不到什么香。
于是唐臻知道,那香是擦在頭發上的。
不愧是她的“乖乖”。
在這方面,確實很懂她。
可惜,她依舊沒有碰池于欽的打算。
因此手套還戴著,是那雙有些殘破的舊款。
池于欽盡職盡責的當著她的雕像。
她閉眼,讓光灑在臉上,無視酒河的流動,看過去真像世界名雕。
尚好的大理石構成她的肌膚,仔細清洗后殘留的水汽將光澤提高一檔,變作奶白色的星空,呼吸間視角變化,水珠閃著誘.人的光。
這一靜,美好的不似凡人,真真像那神女的雕像。
她睜眼,睫毛眨動,與酒水的動相得益彰,沒有破壞靜態的美,反倒叫人認清她非神非仙,只是一個任人賞玩的小可憐。更生出幾分興趣。
若是酒瓶可以這樣固定就好了。
唐臻能拉著池于欽,用她自己的手去做一些,褻瀆這神圣作品的事。
只是唐臻太懶了。
懶到打造一件完美的作品,都不要親自動手,還要作品本身去舉著酒瓶。
破壞了幾分和諧,多了點ling辱的意味。
唐臻抬手碰了下酒瓶,池于欽眉頭都沒擰一下。
唐臻干脆把池于欽做支撐的那只手捏住,不讓她找到支點。
就這樣池于欽也只輕輕晃了一下。
原來她重心根本不在手上。
還挺心機的。唐臻拉著池于欽的手,往她鎖骨的方向帶,去那盛了瓊漿的小碗里沾取些許。
然后再拉著池于欽的手指,向她的唇瓣上探,淺淺撐開一個小縫。
要她擺成這樣,還要她品嘗自己。
叫她扮成仙,又將她墮成妖。
自家的z人,還真是惡趣味。
池于欽失神的想著,冷不丁舔到自己已經冰涼的手指,熱意混著酒氣一起沖上頭腦,她終于打了個顫。
顫動時,山巒也隨之晃出重影,玉原棱棱的起伏著,被壓得有些供血不足的腿也有了不適的感覺。
唐臻看得興奮,總算抬腿,伸手把池于欽按倒。
酒瓶掉在床上。還有未盡的汁水往外流淌。
池于欽頭發就這樣被沾濕,臉在唐臻手指的壓迫下側著,也染上些酒香。
和她們第一次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那時她也是這般,被唐臻按著身下。
只是那時她尚有曖昧的期待,愛戀的心還未完全消逝。
她往自己身上倒酒,生疏的勾|引著唐臻的時候,心里念著的是唐臻婀娜的身姿,似水含情的眼,攝魂的嗓音。
而后,她以為她要當下面那個。
做好了第一次的準備,免不了緊張。她以為她的反應會讓人喜歡。
但唐臻那么懶的性子,哪兒肯親自動手?
就算是玩自己,也是像今天這樣。
她躺在一旁不時給自己一個眼神,就算施舍了。
所以在這之前,池于欽的攻勢里,沒有占有,沒有瘋狂,沒有半點留戀。
僅剩的溫存,只敢在唐臻還沒完全清醒的那幾分鐘里發生。
她會像重獲視力的盲人一樣,貪婪的望著這給她光明的神,把每一寸肌膚都刻進眼底。
平時看不到的,不敢看的,只有那一刻是屬于她的。
她會像一個合格的情人一樣,輕輕的擁抱著她熱戀的摯愛,把理智和克己發泄在那不敢加重的力度里,柔韌的手臂給愛人圈出一個安心的灣。
今日……倒是不同了。
她知道唐臻想要什么,不會再隱藏這些欲|念。
頂多是,過程中把唐臻弄得不舒服了,事后會得到方才那樣的懲罰而已。
唐臻喜歡看她咬牙切齒,雙眼發紅的氣臉,喜歡她看求而不得,欲|求不滿的淚水,喜歡看她拼命反抗,無能為力的顫唇。
唐臻眨眼示意,兩個人位置顛倒,池于欽再次登上舞臺。
她會在這里熱烈燃燒,傾其所有,直至力竭。
結束后,她還得狼狽著把唐臻抱回她的房間,幫她整理好床鋪,再一聲聲喊“阿麟”,哄她入睡。
做完這些,池于欽回到房間,看著她滿是狼藉的床,在心里輕輕嘆氣。
看來她以后得準備點床單什么的。
酒精揮發的很快。可氣味怎么也消不掉。
池于欽把窗完全打開,暖氣也關掉。
她洗過澡,裹一身棉被,縮在角落,聞不到任何酒精,或者曖昧氣息的地方,慢慢闔上了眼。
夢里,有一雙白色的絲質手套。
手套幾乎要摘下,又在下一刻拉回。
池于欽驚醒,看著大亮的天,快成鼓點的心跳總算回落。
她呼了口氣,再吸氣,房間里也沒有別的味道了。
從角落里走出來,環顧她睡了21年的房間,心情總有些復雜。
尤其在瞥到那兩個攝像頭時。
只是她什么也沒法做。
洗漱完,唐臻已經外出工作了。
池于欽本在念書,有池家這么一出事后,她也沒法繼續讀。
唐臻是不太有所謂。
只要她別在大學里亂晃,找些什么人脈,反過來把她給搞了就是。
沈家很有所謂。他們不希望池于欽的學歷太高,又很看重池家高智商的基因。
原本是要辦退學的,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才好歹改成了休學。
現在婚沒訂成,只是池于欽覺著,她大概也沒法回去繼續念書。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能直接拿到學位證就好了。
對她來說,大學也只有這個東西有點意義。
別的,她在池家學過。更前沿,本科階段不管怎么說都不可能接觸到的。
思考著自己接下來人生的規劃,池于欽眼前冷不丁多了一個箱子。
被唐臻換過的新管家“恭恭敬敬”的把箱子遞到池于欽手里!斑@是家主大人交代給您的。”
池于欽瞥她一眼,打開了箱子。
一整箱手套。新舊混雜。
“要我洗?”池于欽不太看得懂,還是多問了一句。
“家主大人沒有說!
池于欽只好應下。
好一個家主大人。
唐臻,唐總,唐董事長,池家家主。
這么多頭銜堆在她這表面柔弱得好似菟絲子的協議情人身上,多么的不可思議。
也嘲諷得讓池于欽發笑。
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池無霜怎么想的。
為什么會對唐臻這樣癡迷,為什么一點東西都不肯留給她。
就算她們之間沒有母女的愛,也該有家族的一份責任。
咎由自取。池于欽想到宴會上聽見的詞。
真是貼切,形容池無霜,也形容……池于欽自己。
池于欽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批給唐臻洗著手套。
她沒興趣分析唐臻的意思,心思不免往初見著手套的時候飛。
當時她才17歲;蛟S都沒有。
秋天尚未徹底奪權,夏日的余熱燒得夜晚也燙,白天也難熬。
還是上高中的年紀,池于欽不是好學生,她逃了學,回家拿她的錢包。
花園里,她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妃色的旗袍,如火焰玫瑰。
立在玫瑰圓里,幾乎和它們融為一體,卻有著花草沒有的靈動,媚骨中又帶了一絲優雅。
光看那氣質,就吸引著年少的池于欽,屏住呼吸,悄悄往那邊挪步子。
“難得啊,又幾個星期沒看見你了。”日子過得安穩。
要不是身后還有倆黑衣保鏢跟著,程泠歌都快忘了池于欽的處境了。
“陪唐臻呢。也沒什么不好,我都長了幾斤肉。走吧!
池于欽挽上程泠歌的手腕,蘇木瑤在旁邊跟著。
還有兩個朋友也要來蹭午飯,晚些到。
三個少年人逛著商場,偶爾說說話。
她們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傳到保鏢的耳麥里,唐臻在莊園里,一邊侍弄那些玫瑰,一邊聽著。
池于欽其實全程都在用暗號跟程泠歌交流。
指導她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么,該怎么藏,那些設計圖紙、方案,又被池于欽放到誰那兒了。
只是蘇木瑤聽不出來,保鏢姐姐聽不出來,唐臻把錄音轉成文字,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來。
來蹭飯的朋友是一對,算作池于欽的學姐,今年正在商量訂婚。
個兒高的玉知許家里開器材廠,是唐臻重點關注的對象。
偏瘦小的祁云亭倒是跟程泠歌比較熟。
五個人點了一桌火鍋,池于欽還給兩個保鏢姐姐單獨點了菜,讓她們坐在旁邊等。
一直到池于欽暗地敲了下玉知許的桌子,三下兩下的,動作很小。
得是保鏢眼疾手快,才把這一幕錄了下來。
玉知許會意。其實全程她都沒怎么跟池于欽聊天。
不過池于欽和程泠歌暗地里搞的東西,她還是略知一二的,因為祁云亭的關系。
給的利益夠多,她就幫池于欽一把吧。
那邊唐臻收到這個錄像,瞇眼。
很低端的摩斯密碼……嗎?
她試著破譯,發現果然還有第二層。
以池于欽的能力,若只是用摩斯密碼,唐臻倒是要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局了。
她在懷疑池于欽,池于欽便露出了破綻。
她想要找到證據,池于欽便給了她深入一步的可能。
怎么看怎么可疑。有點難度,反倒真實。
就算到了現在,唐臻也依舊很謹慎,還在觀察。
接下來池于欽又分別跟幾個好友約出門了幾次。
不只是為了方便唐臻觀察。
池于欽也在計算她之后可能遭受的懲罰。
終于到了夜晚。池于欽把醫用道具收了回去,給唐臻倒了點雞尾酒。
“我練好了。唐臻,你想試試嗎?”最近,池于欽喊“阿麟”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念唐臻的名字越來越熟練,油腔滑調的,和別人念這三個字,腔調完全不同。
好像帶了許多愛意,是蜜糖春雨,綿密細潤,又好像海妖要去蠱惑人心,輕啟檀口,魅感頓生。
于是即便不喊那象征地位的“阿麟”,唐臻也不惱不燥了。
“你就這么急?那些手藝人,得學好幾年呢!碧普槁犞鷲傂膭,嘴上不依不饒著。
她可是調查出了好些“好東西”,一倉庫的零件,垃圾桶里的圖紙,玉知許那邊的近期方向……
她這個好情人,還真是小看她了。
被關在家里,給她最大的自由。
能得到這么大一個驚喜。
池于欽可真是,“知恩圖報”。
“我想阿麟開心啊!背赜跉J手已經搭上唐臻的背,輕輕推著!澳阒昂苄量嗦铩!
得虧自己沒有輕信這人的喜歡。唐臻瞇眼。
她最大的威脅,池家藏得最深的黃雀。真是從不讓她失望。
“想給我按摩是吧。”唐臻搖了下酒杯,干脆的扣到池于欽頭上。
“可以。求我!
明明她是得利者。姿態依舊高傲得讓人必須仰視,直到脖頸發酸,直到看見那張月瓊仙露的臉都只剩厭倦。
唐臻依舊不會屈尊,讓她可憐的狗好受些許。
池于欽本不會懼怕她,也知道她是因為什么,如此刁難自己。
哪怕仰視,也該如往常一般漠著臉,做出她那一致到萬事萬物都與她無關的淡然。
只是酒淋在頭上,涼意瞬間至腳底,透徹心扉。
凍得池于欽很難果斷開口。
明明天氣已經轉熱,這酒淋在身上,還是那樣刺骨。
明明知曉前因后果,那雙手扣在頭上,依舊壓得池于欽喘不過氣。
池于欽窒息片刻。本能終于接管身體后,她吸氣,被酒臭熏得睫毛直顫。
她由此沁出兩滴淚,抖著聲音開口,就像受了很大的羞辱。
“求求你,阿麟。”落魄的宛如被踢到在地,灰頭土臉的灰姑娘。
“小鳥只是想給你按摩。”清淚滑下臉頰。
唐臻把酒杯戳到池于欽臉上,留下一圈紅痕。
跟她欺負這人,欺負狠了似的。
真是狡猾。各種方面都是。
唐臻丟開杯子,躺到按摩的床上,一言未發。
池于欽緩緩向唐臻走去。
她知道她心軟了。
* * *
唐臻做好了池于欽對她下手的準備。
她捏著手上的穴位,身上的體征監控裝置也會在她受到傷害的那一刻發出警報。
如果池于欽動手,會有人替可能出事的唐臻收拾這個不聽話的金絲雀。
也能確保自己能被及時救下。
只是池于欽把精油抹開,有模有樣的,一點點推拿著。
唐臻只感覺背上滑膩又清涼,只有一雙溫熱的手吸走了連日的疲憊。
漸漸的,唐臻起了點睡意。
在富有節奏的酸痛中,眼皮打起架。
“睡會兒嗎?阿麟。做好了會喊你的!
驚醒唐臻的,是池于欽干凈清爽的聲音。
和她妄想哄自己入睡的馬腳。
唐臻連話都不想回她,只是動了動身子,表示她還醒著。
也是警告池于欽,不要魯莽的動手。
池于欽本就謹慎,弄懂唐臻的意圖后,更是笑了笑。
在暗處的優勢,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
唐臻永遠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動手,只能被動防守。
又不知道她的底細。
哪里可能防守成功呢?
池于欽笑著,褪去衣物,丟掉這些代表道德的束縛,輕輕的,貼在了唐臻的背上。
絲毫不在意精油的膩。自如的用白兔峰,蹭著唐臻的背。
她知道唐臻查到了些了什么。一切都在掌握中。
要她說,唐臻脾氣真的算不錯了。
換作她,恐怕早就把隱患處理干凈,斬草除根了。
唐臻呀,心軟得像只兔子,可愛可憐。
不過吧,憐惜敵人是沒有必要的。
敵人喜歡自己,因為自己的些許作為,放過自己的肆縱,不是好事嗎?
池于欽高高在上著,今夜的一切好似對唐臻的獎勵。
她松懈,她自傲,她情緒泄露出些微精明的味道。
唐臻就會在瞬間反制她。
下一息,池于欽果真被唐臻壓到身下。
“喜歡這么玩?”唐臻掐著她本該min感的紅豆。
方才背上的感官實在可怕,灼燒都變得讓人歡喜,唐臻不得不做些什么,去反制她大膽的情人,丟掉因為綿軟產生的,絕對不該有的情緒。
池于欽垂眸,鼻腔發出些疼痛的悶哼。
唐臻低著頭,眼里含了血絲,頭發垂落,搭在池于欽身上,撓得池于欽又有些發癢。
“阿麟不喜歡?”就算被折騰的再難受,池于欽語氣也沒有太大變化。
依舊那么撩人,可口的好像只甜蘋果。
不過是脆過頭了,沒碰就裂開,透出黑色的心,里面是些許難受的苦。
“怎么不喜歡?多賞你點!碧普槔湫σ宦,掐著揉著,毫不留情。
直到那一團紅的嚇人,腫脹起來。
她才收了手。
“你最好老實一點。”收拾時,唐臻看著池于欽的胸口,到底不忍。
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順服于她呢?
她們明明可以很好的相處。
就像許多個夜晚,就像池于欽給她送上圍巾,她給池于欽送去想要的書。
為什么一定要反抗她?
唐臻想掐著池于欽的脖頸問。
——我難道對你很差嗎?
只是唐臻知道,她這么做,池于欽只會用一雙暗藏鋒芒與焰火的眼看著她。
直勾勾的看著她。
把畏懼順服乖巧都打碎。
那雙眼多么的熟悉,多么像……曾經的唐臻。
唐臻把池于欽丟出了房間。
反抗、復仇。哪兒需要具體的理由。
池無霜對她再好,她也沒有心軟過。
怎么換到池于欽身上,她要猶豫這么多次呢?
陳閔打了個電話,粥很快送上來。
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圓桌上,陳閔看著司小林把粥喝光。
司小林的頭頂有兩個旋,那時候陳閔總喜歡拿手指繞著它們打轉,司小林就把頭往她的懷里拱,拱完了還抬頭沖自己壞笑。
一切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眨眼竟過去了這么多年。
陳閔眼中思慮,如果當初她們沒有分手,今天又會是什么樣子呢?可惜沒有如果。
夜里,兩人分別躺在酒店房間的單人床上。
窗外電閃雷鳴,陳閔也怕打雷,要換做以前,她肯定會拿被子把頭蒙起來,可今天卻沒有,她借著閃電打起時的橫光,一瞬不瞬的望著對面床上的司小林。
司小林閉著眼睛,許久后,開了口,沙啞的喉嚨里咽過苦澀——
“那時候我太小了,不懂事,才說了意氣用事的話!
“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諒我。”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漆黑的房間,雷電交加的雨夜。
泥土的潮濕腥氣順著窗縫滲進屋子,鼻腔開始發酸,眼底醞釀濕意,喉嚨卻干痛的難以下咽。
陳閔沒有說話,抱著被子翻過身去,將臉埋進枕間的那一刻,落下淚來。
強烈壓抑的哭聲,讓陳閔渾身都在顫抖,心臟撲通撲通的瘋狂跳動,好像下一秒就會掙烈胸骨撕破皮肉,鮮血淋漓的迸發出來。
另邊床的司小林掀開被子,走到陳閔床前,徑直躺下,把人抱進了懷里。
陳閔壓抑的哭聲,終于爆發,嗚嗚的哭聲被綿軟的枕頭稀釋,悶沉又痛心,甚至比放聲大哭,更叫人撕心裂肺。
司小林將她抱得更緊,恨不得能和她融為一體。
“陳閔陳閔對不起”
一聲一聲喚著她的名字。
唐臻有三秒的遲滯。
隨即她闔眼,世界都變得無趣起來。
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周遭的一切開始褪色,食物香氣也散了。
是安眠藥,某種改良版。劑量并不大。
唐臻還注意到池于欽顫抖的手,不知是緊張,還是欲勸阻她的糾結。
真是低劣的手段。笨拙到唐臻都不想生氣。
池于欽,你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唐臻突然發狠,猛然抬手,捏住池于欽的衣領。
還是有什么陰謀在等著我?
唐臻一言不發,一雙鹿眼此時沾染上獵食者的猩紅,就要變得殘暴。
池于欽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做不到。她眨眼,拼命汲取著氧氣。
唐臻其實沒用太大力氣。
她只是抵住一位做錯事的賊,掌心描摹心虛的輪廓。
是池于欽自己,在怕唐臻接下來的作為。
加速的心跳消耗過量的氧,沉悶的空氣宛如套在頭上的袋子,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收緊,等待殘忍的審判降臨。
耳麥傳來聲音,門口來了一輛車。
唐臻松手,把奄奄一息的池于欽丟在地上。
看美麗的神女如今像個殘破氣球一樣癟下去,唐臻心中并無多少快感。
她按了按耳麥,吩咐幾句,隨后摔門離開了廚房。
池于欽在黑暗中平復著呼吸。
周遭都是蛋糕的香甜,刺激得她昏昏欲睡。
她靠在櫥柜上,眼神倦懶,不得不咬破嘴唇維持清醒。
她是沒想過唐臻能在這個時候發現水里的異常。
劑量很小。而那種安眠藥,算是自己調制的,藥效很強。
而以常人的五感來講,應當是無色無味的。
原計劃是唐臻睡著后,她會試著逃離這個莊園。
畢竟不認真,所以大概率會在一刻鐘內被抓回來。
結果唐臻非但沒有一點昏睡的癥狀,反而如此敏銳。
發現就算了,還直接將水喝下。
池于欽可是注意到唐臻那三秒的停頓。
明知水有問題,還要喝。是對她的信任?
不可能。端看唐臻的護衛隊反應那樣迅速,池于欽就知道,唐臻從未在她身上放松過警惕。
那就是……對唐臻自己的信任了。
知道喝下有問題的水,也不會出事嗎……
池于欽整理著新換來的情報,沉思間,門再一次被推開。
唐臻帶著幾個手下進來。
池于欽把自己蜷起來,用孤狼那嗜血的眼神,冷瞥唐臻一眼。
裝作計劃敗露,恨之入骨,卻也無力掙脫降至的囚牢的模樣。
唐臻見池于欽并沒有再嘗試逃跑,甩了甩手里的東西,蹲下。
“我對你不好嗎?”唐臻的力道幾乎稱得上憐惜,輕柔的拍著池于欽的臉。
池于欽撇過頭,不肯回答她的問題。
臉上猛地一疼。
池于欽只是咬緊了牙關,咽下喉頭的腥味。
“死倔。”唐臻起身,不耐煩的把東西扔到池于欽身上。
“也好?茨隳芫蟮绞裁磿r候!彼呷牍饫。
……
竟然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池于欽靠在角落,伸手不見五指,重重的吐了口氣。
她摸索著,找了個像床板的地方躺下。
鼻梁縈繞著潮濕陰冷的味道。
再一呼吸,又能聞到自己身上的玫瑰香水味,方才水果蛋糕的余香。
有那么一瞬,理智被無邊的黑暗寂靜吞噬。
池于欽有些想要嘗嘗,人生中第一個親自做的蛋糕的味道。
和唐臻,和她曾經喜歡的人,一起做的蛋糕,會不會比池無霜每年買回來的生日蛋糕更甜。
可惜。她要那個位置,注定不能享樂。
* * *
唐臻按著太陽穴,在眩暈感中清掃走池于欽為了逃跑做的準備,做出了收網的決定。
池于欽的計劃已經浮出水面。如此明顯,再不下手,豈不是顯得她多在意這個圈養的小情人?
本來也只是在等待時機而已。
說來這小丫頭的藥效是真的有點毒。
原以為那么點劑量,給誰喝都不可能出問題。
所以唐臻才會懷疑這是個陷阱。
現在看來,只是自己體質特殊。
如果是普通人,這么一杯下去,不出五分鐘,就得暈倒在原地。
就算是自己,這都幾個小時了,也依舊有些不適,像感冒的癥狀。
自然到如果唐臻沒有那么敏銳的感官,不會將這癥狀和喝的水聯系在一起。
她都想感嘆一句,不愧是池于欽了。
池家百年一遇的天才。這個稱號不該屬于池無霜,或者池凌云。
“家主大人。時間已經晚了,您要吃飯嗎?”管家算著時間,敲開了書房的門。
“不用。沒胃口!碧普榘戳税词稚系难ㄎ,勉強維持清醒。
“好的。廚娘說烤箱里的蛋糕胚烤焦了,需要重新給您做一份嗎?”
唐臻一息都沒停頓,只是擺擺手。“丟了吧!
管家離開后,唐臻又處理了一會兒工作。
池于欽和玉知許聯手,要打擊她們,需要疏通的關系,該做的準備可不少。
直到夜色漸深,唐臻把一切梳理好,這才靠在長椅上,原想放松放松。
都準備動身去藏書閣了。
唐臻忽然才想起,那個不聽話的金絲雀,不合格的寵物,敢反咬主人的狗。
今天剛犯了大錯。
不只是想造.反,甚至想逃。
捫心自問,唐臻甚至沒有限制過池于欽的出入自由。
她做得夠好了吧,只得到這么一份回報。
而現在她竟然還思念那水乳交融的溫暖歡.愉。
饑餓感襲來,唐臻又不得不想到那個被廚師丟掉的,已經烤好,卻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品嘗的蛋糕。
池于欽調制的奶油回上甘甜,指尖螺旋滑膩仿佛依舊游走在舌尖。
空空的腹腔咕嚕著叫囂著想要食物和營養。
唐臻吐出一口濁氣。
她最終走向了廚房。
讓見不得光的欲望化作本能的食欲。
看見垃圾桶里還沒清理掉的蛋糕胚,唐臻的眼神愈發冷淡。
一腳踢翻了垃圾桶,唐臻給管家發短信讓她趕緊把礙眼的垃圾處理掉。
這下再也沒有進食的欲望。
唐臻回到她自己的房間,點上一條香薰,調整好房間的溫度。
她鉆進被窩,用黑夜蓋住自己。
沒了一雙修長的手的愛撫。
只有一夜難眠。
唐臻攔住池于欽向上的手,兩下將她控制住,不讓她再造作。
“你燒糊涂了吧!倍纪卵,還說這些,這人是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
就算池于欽想。唐臻也不忍讓一個病成這樣的姑娘再來侍奉自己。
她到底沒有那么壞,還想著要給池于欽放個假呢。
“沒有。阿麟,我很清醒。”池于欽身上分明很燙。
燙是那灘嘔出來的血,現在都散發著駭人的溫度,叫人不敢靠近。
也是池于欽不正常的面色,紅如烈火,燒著叫人大駭。
唐臻不著痕跡的把池于欽往旁邊拉了點,順帶借池于欽的身體擋住視線,不去看那一抹刺眼的腥。
“我沒有生病。我身體很健康,我可以堅持住。唐臻……讓我做點什么吧,讓我幫幫你。”
池于欽試著去掙脫唐臻的束縛。
唐臻意外的力氣很大,干脆把池于欽抵上墻壁,不讓這個腦子熱傻了的姑娘碰自己。
“不需要。你這幾天好好休息就是!碧普橛植皇敲刻於加心莻興致。
忙起來總會忘了那種事,連帶著莊園都很少回。
“我不要休息?瓤,阿麟,我真的可以。我做得到。我想讓您舒服、快樂!
池于欽又咳起來,嘴上還在不斷呢喃著,哪怕面色已經非常不自然了,身體也燙的好似火燎,她也不肯停。
唐臻能感覺到手里的人兒流逝著生命力。
代表生的花朵在她身上枯萎,褪色,嚇得唐臻不得不松開手——或許也只是那手腕太燙。
在冷寂的春夜,這樣一個熱源無疑象征著危險與誘惑,刺激著唐臻的頭腦,如同昆蟲的警戒色,叫她有瞬間的清醒。
而池于欽被松開,像得了水的魚,深吸過維持生命的濕,饑渴的撲上前,貪婪著更多。
她抱住唐臻的肩膀,手無力維持動作,就這樣往下滑。
在看見一抹紅衣后,不斷掙扎起來,努力抓緊唐臻的衣服。
又想去摟唐臻的腰,去吻一吻那念了太久的玉鎖骨。
她終究是被唐臻按住抱在懷里,等著醫生的到來。
埋在喜歡的氣味里,池于欽昏昏沉沉著,還想說點什么,做點什么,可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在被送回房間的前一瞬,池于欽看見了唐臻帶回家的人。
那人有一雙琥珀色的眼,左眼一滴淚痣,和她幾乎鏡像,整體來看,有六分像。
* * *
醫生說池于欽是氣血攻心,勝在年輕,好生休養兩天就好。
池于欽被強行關在了房間里養病。只是那晚之后,唐臻便沒有出現過了。
這還是池于欽從小到大,第一次病成這樣。
池于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稱得上面黃肌瘦。
本該有的氣色全掉了,掀開衣服,也能看得見肋骨的痕跡。
怪不得唐臻不想要她。
就她現在這副模樣,有什么資格要唐臻親近自己呢?
是得先養好身體。池于欽嘆息一聲,厭倦地把今天管家送來的營養餐吃下。
她也不想好不容易從唐臻手里逃脫,身體卻垮了。
想起那晚自己因為病熱,因為過分激動的情緒,說出的話。
唐臻不溫不火的反應,還有那個人的臉。
池于欽又著急起來。
她再躺下去,唐臻可不就是得找替身了嗎?
可偏偏,她被下了禁足令,病好之前,絕對不許出房間一步。
唐臻是怕了她,上次讓她溜出門,就倒地吐血。
多嚇人,萬一下次再溜出來,直接重病進icu怎么辦?
唐臻也不來看她。
池于欽翻著唐臻給的書,書都快被她翻爛了。
也無事可做,她現在下床都勉強。
池于欽想著那個人。唐臻的客人,或者說曖昧對象。
不知道哪兒找來的,怎么會和她這么像。
池于欽心情復雜,煩躁合著藥物的作用,讓她閉上眼。
睜眼,她看見一襲紅衣。
“醒了?”來人眼熟得池于欽擰起眉頭迅速后退,一副防備的姿勢。
“嗯,精神還好,都會躲人了。你要是因為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可不好跟唐唐解釋。”這美人是火熱的。
明明是相似的五官。
放在池于欽身上冷如雪蓮,高傲孤寂,遙遙看人一眼便是無上恩賜。
放在這人身上,那便熱情似火,巖漿燒得滾燙,冰雪妄想靠近,都得蒸發融化。
“我記得我上了鎖。”池于欽慢慢退到床頭,靠著,支起身,和這位恬不知恥坐在她床上的不速之客對上眼神。
“我找唐唐要了鑰匙呀。誒,你可別生氣。要是因為你生氣,又耽誤我好事,那我可得找你哭賠償了。”
那人眨一雙和池于欽如出一轍的桃花眼,朝她挑一下眉毛。
桃花眼放在她身上,便是多情,滿含秋水,點染漣漪。
池于欽木著一張臉。因為病弱,無力去逢迎,她便放任自己的表情,把精力留給唐臻,哪怕唐臻一直沒來看過她。
一雙桃花冷得像冰窖,顫動眼眸,沒有柔情蜜意,只有冰山下的寒淵,鋒銳刺骨。
“有事?”
“當然!睂Ψ叫α讼,只說三個字!拔倚绽。”
* * *
醫生給池于欽做完檢查后,幫她把下午的點滴掛上。
期間冷昭一直留在她房間里,大概是得了唐臻授意,到處翻看著,姿態隨意得好像個主人。
池于欽想到某種可能,臉色更差。
“我該喊你一聲表姐?”再不情愿,池于欽都得想辦法把這個人送走。
冷昭聞言,表情愈發燦爛。
“這才對啦。我可愛的妹妹,聽說你很久,可算是見面了!
說著冷昭便湊近,想去握池于欽的手。
池于欽欲逃無路,只能擰眉盯著她。
冷家,她生物意義上另一位母親的世家。
冷昭的出現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冷家活動范圍一直是海外,池于欽在計算時,根本沒把她們考慮在變數范圍內。
冷昭若是對臻愈有意,對唐臻有意,那事情恐怕麻煩了。
“我不認識你!背赜跉J從小被養在池家,對于冷這個姓氏,也只是聽說。
但她超強的邏輯思維能力,對物理機械的靈敏感知,遺傳自那位提供了配子的女人,冷瑾。
“有什么關系,F在不就認識了?”冷昭甚至捏了捏池于欽的臉,下一句話就自爆了身份。
“以及,你大概不能叫我表姐。直接喊姐姐,會更好!边@張臉跟她真像啊。
明明,在真正見到池于欽以前,冷昭會覺得,池于欽和池無霜更像。
可五官的神韻,尤其那一雙桃花眼,分明遺傳了冷瑾。
乍一看,自然也會跟冷昭很像。
而且這性格。冷昭感嘆一聲,她怎么就沒有遺傳到這么酷的性格呢?
“沒必要!背赜跉J不想認這個姐姐。
她的態度戒備到了讓人生疑的程度。只得慶幸她天性涼薄,再冷一些,也無所謂。
“現在沒必要。過兩天說不定就有必要了呢?”冷昭撫過池于欽的淚痣。
那粒紅一左一右,位置鏡像、對稱。
她們若是走在一起,恐怕有人會以為她們是一對雙生花。
“你的目標如果是唐臻,那再過多久都沒必要!背赜跉J干脆挑明話頭。
“那不一定哦!崩湔咽栈厥,眉眼彎彎。“為什么妹妹不覺得,我是為了你而來呢?”
她俯身,逼近毫無行動力的池于欽,低語道:“我冷家的天才,就這么流落在外,受人欺辱。”
“多可惜啊!甭曇糨p如海妖。
“若是跟著我走,該有多好?”
唐臻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和池于欽有聯系的殘余勢力。
玉知許慘遭打擊,靠著未婚妻祁云亭勉強站穩腳跟,不得不把手里的勢力往海外撤。
整個過程和池于欽預計的分毫不差。
程泠歌再次感嘆好友的神機妙算。
她不會私下和玉知許見面,能在掌握池家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崛起到這種地步。唐臻的實力不容小覷。
玉知許該如何利用這個機會,將主陣地不留痕跡的轉移到海外,如何拓展新的用戶群體,跟進翻新技術……那是玉知許自己的事了。
所有的安排,池于欽都已經在那次答辯上,通過她的老師,告知給程泠歌她們了。
那會兒池于欽甚至只是將這個方案作為備選,唐臻也沒有察覺到她分毫。
是池于欽還用不著做準備的日子,她卻提前計算好了這一切。
不到半年,她的計劃派上了用場。
也堵住了之前覺得她小題大做、杞人憂天的程泠歌的嘴。
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友人,程泠歌也不敢說看透了池于欽這個人。
池于欽就像游離在塵世外。
世間萬物不過是她手里的棋。
她有了興致,便對弈一局。
棋局結束,只要下得暢快,輸贏也變得不再重要。
而她和塵世的聯系也會就此切斷。
池于欽會又做回高高在上的仙神,藏在云層之上,窺視著她們這群凡人,等待再次出手的時機。
程泠歌回憶著池于欽給的三步計劃。
這次風波之后,她,以及她們工作室的存在會被完美的隱藏起來。她只管放手去做就好。
等到能夠與唐臻抗衡,預計半年到一年后,再去找池于欽。
程泠歌定了定神,給她姐姐程秉禮打了個電話。這份合作,姐姐肯定感興趣。
只不過此時,被程泠歌比作仙神的池于欽,境況并不好。
她數著時間,已經兩天,沒有見過唐臻了。
她不曾,也是不敢,推開那扇門。即便沒有任何人的命令。
她果真像一只筑巢的鳥,銜來幾句譏諷的言語做窩,然后縮在這冰冷寂靜,只屬于她一人的小井,再也不往外看。
妄想汲取一絲溫暖。
這里幾乎無光。唯一的那扇窗早就被焊死,貼上吸光板。
就算是白天,也只有微弱的亮透出。
池于欽在其間,宛如盲人。
其實不止視覺,五感都不好受。
房間太安靜了。這五十多個小時里,池于欽也不曾攝入過一點必需品。
要是別人,別說身體,精神也早垮了。
三五歲就被關在藏書閣兩天兩夜而不崩潰,池于欽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池于欽靠在墻上。房間的格局她差不多摸索出來,是用以前姐妹的書房改的。
只不過這兒已經被清理得什么都沒有,包括書柜、門把手……
忖度著唐臻會來找她的時間,池于欽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人體的極限是三天不喝水。所以她最多再忍耐二十小時。
池于欽在腦海里構建著機械設計圖,一點點琢磨細節,又在疲憊后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潑冷水澆醒的。
睜眼,依稀能辨認出一個人的輪廓,獨屬于唐臻的氣息劈頭蓋臉的灌進體內。
池于欽嗆了下水,緊接著身上一痛。
高考結束后。
陳閔回老家市里上大學,她把有關于高中的所有東西都清除了,退了群,刪了高中同學的聯系方式,唯恐別人還能找到自己,她注銷了之前用的手機號、微信號以及這個號碼底下所有注冊過的賬號。
高中三年的記憶就這么被恢復出廠設置。
誰都別想找到自己。
自己也誰都不想要再見。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雨還在下,但陳閔的哭聲停止。
身后抱著她的司小林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陳閔像一個野草,堅韌的超乎尋常,把她扔在哪里都能生根發芽,可女孩子哪是野草,女孩子明明都是花朵。
她沒為自己哭過,讓她流淚最多的是司小林。
陳閔深吸了口氣,重重的吸進肺里,又沉沉的吐出,她把抱著自己腰的手拿開,沙啞的喉嚨提醒她,剛剛哭過一場的事實——
“司小林,我們聊聊吧。”
“好。”
她們是該好好聊聊,司小林想,自己既然要道歉那就該有個道歉的樣子。
暮色中的糾結困頓,狠辣的決心,總會消亡在曙光里。
每每想著要對池于欽狠一些。
早晨看著她替自己拉開椅子,倒好茶水,捧著一碗雞蛋羹送到自己面前。
看著池于欽站在晨曦里,淺淡的光灑落,晶瑩她的皮膚,然后她回頭沖著自己笑。
唐臻總會吞掉太刻薄的話。
偶爾唐臻會想,大概是因為池于欽的美。
池于欽的面容和池無霜有一半相似,同屬于東方淡顏系,是大師的工筆畫,本就足夠傾城。
池于欽還獨多了些柔和、寧靜的氛圍,氣質宛如書卷中出落的精靈,攜帶圣潔,就連降臨于人間也是一種恩賜。
唐臻記得第一次看見池于欽坐在藏書閣高處的情景。
她是恍惚的。上面的人和充滿攻擊性、喜怒無常、草菅人命的池無霜長得是那樣像。
可骨子里透露出的氣質完全不同。
仰視她,閣樓高渺的暗燈也像太陽,給她添上金色的薄紗,不斷的柔和她鳳麟一樣的輪廓,點亮她琥珀色的眼。
曾經她隨池無霜,喊一聲“媽媽”,從高處落下,真是像極了天使張開翅膀,降臨人世。
池于欽有太多池無霜沒有,唐臻也沒有的東西。
自由不羈、桀驁不馴,又淡然如水。
足以讓唐臻為之駐足,然后獻上不必要的關心。
那時的池于欽還是高中生。
幾年過去,她變得成熟,身上沾染了歲月的侵蝕,卻愈發迷人,像一杯陳釀。
只有放的足夠久,才能誘發該有的香。
而唐臻,又一次為這神女一般的氣息停留。
連該說的管教,她身為主人應有的示威,都舍不得說。
這樣的心情可能只有一瞬。
隨著陽光移步,池于欽朝唐臻走來,手里還拎著一條圍巾。
隨著無情無義的冷仙步入人間,距離太近。
而消失。
也足夠擾亂唐臻的心神。
讓她想著,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她收集足夠充分的證據。
等到她把池于欽手里的東西吞噬徹底。
等到池于欽再也沒有反抗她的能力。
她再去象征性的批評一番,懲罰一番。
已經被剪去利爪,拔掉尖牙,抽走羽翼的馴獸,不需要再多的苛責了。
那時候,她們就可以圍在爐火邊,安安靜靜的聽聲聲雪落。
動手的事,唐臻不覺得自己會心軟。
池于欽暗地里做的事她在查,在布暗樁暗線。
言語上,自己不說,放她一馬又如何?
橫豎池于欽也逃不過自己的掌心。
——或者。
“下個月我又有事情要忙。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
或者用甜言蜜語,構成蜜糖陷阱。
唐臻勾了勾池于欽的下巴。
怎么有人連下巴都生得如此好看,弧線完美,無比適合掌在手里。
上次忙碌個把月,回家后,池于欽明顯的難耐寂寞,纏著她那么久,還那么放肆。
這次唐臻提前同池于欽說了此事,好奇池于欽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勾.引她。
池于欽乖乖把下巴放入唐臻的掌心。
她看過網上的寵物視頻。好些人家的狗都會這么做。
現在當狗的人是她。
“阿麟沒有想跟我做的事嗎?”池于欽笑了笑。
合格的狗,最重要的是順從。
“問你話,別老想著反客為主!碧普橹讣灼〕赜跉J的臉。
原來順從錯地方了。
池于欽佯裝思考,心里想得是她的誘餌或許被咬的差不多,該拉鉤了。
或許還有一息的遲滯,感嘆她果然不能當好一條忠誠的狗,聽話都不會做。
“那我想和你一起做蛋糕。”
池于欽眨眼,“看視頻新學了一種蛋糕。唐臻,陪陪我吧!
唐臻被這一聲算得上唐突的求情燎痛了手。
她猛地松手,胸口起伏不定。
池于欽只是穩在原地,仰視著她,眼中滿是期待。
“……行。下午吧!碧普檎f不清聽見那句話時,自己有什么感受。
就像迷糊間摸著光滑的扶手,冷不丁被倒刺扎入指甲縫。
痛的驚心,仔細一看,原來是在夢里,手上什么傷都沒有。
睜眼,池于欽依舊是那樣乖巧、虛偽,臉上掛著名為喜歡的笑,弧度滿是算計。
無論是光滑還是疼痛,全都只是唐臻的錯覺。
唐臻把手揣進衣兜,鎮定下來,轉身走人。
池于欽回到自己的世界,又變成那個安靜孤僻的怪小孩。
* * *
開完會,拖著疲憊的心回到莊園,唐臻看見已經換好圍裙的池于欽,竟有陣陣放松。
她走過去,池于欽乖乖的轉身,臉上的笑真像個可愛少年,天真無邪,仿佛也等了她很久。
“想做哪種蛋糕?”唐臻看著,只覺得池于欽的演技越來越出神入化了。
她們剛開始的那段時間,池于欽臉上哪兒有這么鮮活的表情?一直是木的,呆得跟潭死水一樣。
還是現在可愛。唐臻伸手揉了揉池于欽臉蛋上的梨渦。
池于欽都被戳愣了。她仿佛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酒窩,呆在原地,伸手去摸。
“真傻。”唐臻都被她這模樣逗笑了。
“唐臻。”池于欽還嗔怪一句。
倒是一點都不生氣,很快就恢復了淡定,拿出她找到的食譜。
“那天刷手機的時候看見的,水果千層。應該很簡單。但是我從來沒有做過。所以,陪陪我?”
這次不和唐臻一起,以后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她今天動了手,后果不會輕松。
但該吩咐的東西她都吩咐下去了。
最多一年,等項目做出成績,拿了獎,她的勢力打出名號,她今天做的事,就可以倒回來救她。
“答應你了的。”唐臻瞥她一眼。對她那撒嬌似的話頗為不滿。
說到底,唐臻以為池于欽會要那種事。
她一直覺得,池于欽也是享受的。不只是單純在服侍她。
盡管有時她不太懂池于欽享受的點。
可池于欽每次都很大膽,也很會。各種新奇的玩意兒一并用上,手段也花樣復雜。
偶爾還會纏著自己要。纏纏綿綿,深邃滿溢,卻又克制。
戀人可不認她。
唐臻嘖一聲,抽手點在池于欽的額頭,一彈。
“花樣越來越多了。你呆在家里,不會一天到晚都忙著對著電視劇學女主角的演技吧?”
就剛剛那場表演,唐臻看著都覺得渾身要起雞皮疙瘩。得一座金人像絕對沒問題。
她攏了攏池于欽搭在她身上的圍巾。
一定是天氣還未轉暖,清晨有風,她才會發抖。
“別這么說嘛,唐臻。為什么不覺得我是真心喜歡你,想你呢?”
池于欽握緊唐臻冰涼的手,給予她及時的溫暖,念著她的名字。
“我們有半個月沒見了。”她的手指、嘴唇、心,都在渴望。
但是同樣,唐臻離京太久,不方便她掌握唐臻的動向。
唐臻嗤笑一聲。
那番話里幾分真假,兩個人都清楚。
戲,還是得接著演。
“給你帶了禮物。”唐臻任她牽著,兩分鐘后換了一只手,塞進池于欽暖和的口袋里。
“謝謝阿麟!背赜跉J任勞任怨。冬日里她準備過暖寶寶、熱水袋,不過唐臻不著家,也沒怎么用上。
倒是沒想過開春了,還能有用到的時候。
唐臻去書房看報告了,池于欽進了她房間。里面果然放了一個禮物盒子。
拆開一看,是一本書。
書皮都裂開了,看著有些年代。
卻是池于欽最喜歡作家的發行初版。市面上幾乎沒有流通,很有紀念意義。
池于欽按捺住內心的翻涌,打開翻看幾頁。
經典的排版,泛黃的紙業,被人津津樂道的錯誤印刷。
不是盜版。
她蓋上,深吸一口氣。
唐臻這是做什么?
告訴她,她的喜好都在掌控之下?
她在藏書閣做什么、看什么,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還是打算懷柔,用一點點飄渺的好,讓她放下警惕,放下計劃,真正成為一條被馴化的狗?
池于欽咬痛唇瓣。
又不是真的好,真的喜歡。
她們之間從頭到尾,只有利用。不管是說誰。
她掛上最自然的笑,把它放進了自己的書架,最顯眼的地方,又給它做好保護殼。
內心的恐慌夾雜著喜悅,喜悅細品又全是苦澀,讓她不得不找一個零件來拆。
做著這最機械,最簡單的工作,她總算可以放松。
唐臻的好,遲來的好。
是蜜糖包裹的陷阱,那里沒有可以滿足她過期愛戀的糖果,只有毒藥。
池于欽沒有想過最單純的可能:唐臻只是知道她喜歡這本書,順手幫她買了回來。
那可是唐臻。
是她殘忍兇狠,毫不留情,上周剛剛打垮一個競爭對手,她曾經的小媽。
是她智多近妖,旗鼓相當的對弈棋友。
怎么會做那種無意義的事?
* * *
中午池于欽去找唐臻,唐臻倚在長椅上,已經沒在看報告,轉而看新上映的網劇。
感情劇,雙女主,其中一個設定是狐貍變的妖。
暫停的那一幀,動作和池于欽上午做的有八分像。
見池于欽敲門進來,唐臻特地等到這個畫面,暫停后才跟池于欽講話。“午飯,你不是說要做給我吃?”
“我還以為你沒提,是不想吃。”池于欽都沒看投屏上的畫面,徑直走向唐臻。
她伸手碰到唐臻依舊冷冰冰的手,摸出了自己準備好的熱水袋。
唐臻把她拉住!爸Z,狐貍精!
一定要把屏幕上的那一副畫面指給池于欽看。
池于欽覺得冤枉。“我只是氛圍正好,情不自禁。阿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唐臻鼻腔哼了一聲,也沒反駁。
她將電視關掉,“做午飯去,給你一個小時!
“半個小時就夠了,我的好主人。不會讓你餓那么久的!
試探的結果是,唐臻果然知道她在看什么。
就算她帶著東西進了藏書閣,她自以為安全的地方。
那她的那些方案,設計稿……
池于欽去往廚房的路上,打了個寒顫。
唐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她以為她藏得夠好了。
該說不愧是唐臻嗎?本職工作忙成那樣,都還有空監視她。
這才是能被她放到同一臺階上的對手。
池于欽凝滯的血液總算開始流動,甚至有些沸騰。她思考起對策。
房間里,唐臻換到監控錄像的截圖,再次放大。
她看不出池于欽畫的內容究竟是什么?山^對不正常。
尤其剛剛確定,池于欽是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監視下。
池于欽一個人……在明知監控的情況下,肯定沒法干成什么事。
可她一定在干什么,瞞著自己的大事。
現在不止是自覺,還有一點點證據了。
不是那提早了太久的畢業答辯。不是那借著答辯機會和老教授見面,九分鐘的詳談。
唐臻瞇眼,警覺起來。
池于欽的一切行動自己都知曉,就算要吃一頓飯,拆一個包裹,拿一張文憑。
那就是有誰在幫她。
程泠歌還是蘇木瑤?
但這兩人,一個紈绔,一個花架子。
抑或是,近期池于欽根本沒有見過面的,表面上關系并不好的誰?
唐臻在心里盤算著。
池于欽都直白的出言試探了,心里肯定有鬼。
這個鬼是什么?唐臻想把它逮出來。
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產業,她可不想拱手讓人。
哪怕于情于理,臻愈,或者說良安,都該是池于欽的。
* * *
半小時前那場沒有鋒芒、沒有硝煙的相互試探并沒有影響到今日祥和的氛圍。
唐臻落座,看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還算滿意。
但她要說:“你這魚,能保證無刺嗎?”
“沒有特地去掉魚刺,本來是沒什么小刺的品種。不過既然這樣說,下次我會注意的。”
池于欽還特地控制好每一份的量。
做給唐臻一人,她肯定不會吃。但自己要是跟著一起,池于欽想,唐臻還是會賞臉的。
唐臻把魚推到一邊。
她在池家呆了那么多年,池無霜又寵溺她,她愛吃什么,全家上下都清楚。
池于欽準備的菜式,自然都是唐臻喜歡的。帶著辣子,又有酸甜。
唐臻卻挑剔著,每種嘗一口,一定要說點毛病。
太辣,太咸,很腥,火候不對,食材不新鮮……
一大桌小碗菜,硬是被她挨個挑剔了一遍。
末了唐臻擱下筷子。
“重做一份。趕緊去。”她冷著臉,靠在椅背上。表情可臭了。
池于欽看著,卻感覺她像個生氣的貓兒,就算咬了人也莫名可愛。
“別生氣,唐臻。是我不好,我去重做。”
池于欽把一桌菜收走,進廚房前,捏了捏唐臻的肩膀,讓她放松。
唐臻一個正眼都沒給她,好似真的不滿。
直到池于欽進了廚房,唐臻才扭了下肩膀。
很多時候她要佩服池于欽的脾氣。是真的好。
被她戲耍來,戲耍去,這都不生氣。
唐臻窩進長椅里,打開手機,調出監控。
她沒嘗出來什么不對。
可她怕。
對不經她手的食物的恐懼是埋在骨子里的,流入血管,淌遍全身。
會在夜里叩擊她的靈魂,讓她不能安眠。
會在白日拉著她墮離現實,清醒后渾身冷汗。
唐臻把身心的不適壓下,十分專注的看向池于欽的動作。
把每一種原料都確認清楚。
這一次池于欽加快了速度,只用了二十多分鐘。
整個流程算下來,從唐臻讓她去做飯,到第二次端上菜,剛剛好一個小時。
她是個挺守時的人。雖然不懂唐臻為何要挑刺。
這應該沒什么隱喻意思,可能只是單純心情不好。
池于欽端著新菜上桌,唐臻沒再說什么,一口一口,吃的很謹慎。
原來是不信任她。
池于欽若有所思。
池無霜沒做過在食物里下藥的事。
她們的過去應該恩恩愛愛的,表面和諧美滿。池無霜還不至于這樣下賤吧。
是什么讓唐臻這么怕?
這不是第一次池于欽對唐臻產生興趣。
只是之前,池于欽都是在滿足她的喜歡,她見不得光的愛。
這一次則是作為競爭對手,去了解她的敵人,達成知己知彼的結局。
“需要我喂你嗎?我的主|人!背赜跉J忖度著,向唐臻發出邀請。
唐臻瞥她一眼!澳愫芸释俊
“自然。能有服侍阿麟的機會,多么難得!闭f話間,池于欽已經挪到唐臻身邊了。
她舀一勺飯,將菜蓋在上面,做一份精致的小口糕點,送到唐臻嘴邊。
唐臻停頓了一秒,隨后抬頭,望向池于欽,眸光布滿極寒。
瘆人到池于欽呼吸都停滯一瞬。
她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唐臻。
是背后受傷太多次的狼,替自己舔血時,望著周遭的眼神。
眼中的警惕幾乎要化為實質,刺向每一個妄想傷害她的存在。
包括風雪,包括氧氣。
然而窒息也只有一刻。
池于欽垂眸頷首,乖順依舊,是被馴服的姿態。
是乖巧可憐的小鳥,向高大兇狠的麒麟俯首稱臣。
她把食物往唐臻嘴邊送了送。“阿麟,再不吃要涼了!
這次自己這么暗示,池于欽卻只提了蛋糕。
唐臻弄不懂這人在想什么,該有的警惕倒是也沒少。
她也要收網了。其實還挺期待,收網后池于欽的表情。
不過吧。池于欽是她的金絲雀,是她乖巧可愛的情人——沒了冗余的能力后。
她會對池于欽“很好”的。
說是陪池于欽做蛋糕,其實池于欽也沒有讓唐臻動手。
唐臻在一旁靠著看,只是陪池于欽聊天。
從天氣聊到花園里的植被。
冬季徹底過去,春寒也淡了,玫瑰開始抽枝,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批新的花。
莊園里的動物也活躍起來,蝴蝶蜜蜂,早晨歌唱的鳥。譜寫了春的生機。
和池于欽聊天是愉快的。她嗓音溫涼,柔和婉轉,又會捧場,會拋話題,很重視另一方的感受。
唐臻不知道這點是不是只針對自己。
但不可否認,她享受跟池于欽交談的過程。
就像她們是一對認識許久的朋友。
這朋友如今就要真正屬于她了。
“怎么樣?會不會太甜了?”
調好奶油,池于欽沾上一點,送到唐臻唇邊。
唐臻看著她做的蛋糕,安全性有保障,于是張嘴舔了一下。
沒嘗出什么滋味。
她捏住池于欽那只手,掌著,用同一根手指,沾了一大團奶油。
然后不由分說的送進池于欽自己嘴里。
池于欽咽下,耳根紅了。
手指上,不止有奶油的甜膩。
看她害羞,唐臻滿意!翱雌饋磉是挺甜的。”
“嗯!背赜跉J抽出手指,默默洗手。
唐臻就抹著那奶油,一點點往池于欽身上糊。
這是要把她打扮成蛋糕么……
池于欽耳尖癢得厲害。那里停了一抹白,下半紅得徹底,是櫻桃撒上糖霜。
然后尖端被唐臻含住。一點點撕磨著,帶著舔舐。
一邊唐臻還用沾滿白奶油的指尖,在池于欽胸口隨意游走,又戳進她的酒窩,滑過她的淚痣。
也有一點點理解,池于欽為什么會樂在其中了。
盡管自己的反應不如池于欽劇烈。哪兒會一點觸碰就發出些嚶.嚀,身子也顫起來,淚滴快淹沒眼尾的紅痣。
但肯定,也是可愛的。
便宜池于欽了。之前該把這人眼睛蒙起來的。
在池于欽又一聲喘后,唐臻好歹停住了她造作的手。
放過她那看起來腿軟了的小情人去旁邊休息。
唐臻洗著手,余光看著池于欽如何捂住胸口,如何褪掉耳根的緋色。
宛如夏日飲冰,池于欽的情.潮散的很快。
她還有閑心,給唐臻倒一杯水。
唐臻接過。
幾周的信任基本養成,她都沒有多猶豫。
只是,水碰到唇瓣,唐臻停住了動作。
味道不對。
水被下了藥。
池于欽沒多問,也沒再多說,嗯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此刻的唐臻站在一家火鍋店前,手里拿著奶茶,猛吸了一大口。
誰說火鍋不能一個人吃,一個人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唐臻點了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菜,人就應該給自己找點樂子,而不是眼巴巴等著別人遞樂子。
她想,不管是之前的遲到,還是這次的提前,既然池于欽能幾次打破約定,那自己又為什么不行?
她沒打算徹底放池于欽鴿子,她會履約,但她會晚到。
所以唐臻計劃著吃完這頓回家,帶著一身火鍋味狠狠抱一遍池于欽,要把味道沁入她的毛孔里,然后再去洗澡。
完成一次“同態復仇”,是比自洽來的更爽快。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唐臻火鍋吃了個飽,結賬的時候,她低頭聞了聞,衣服上全是火鍋嗆辣的濃烈氣味。
她喜歡這種刺鼻的味道,有股人間氣息的煙火味。
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傍晚的天色已經步入黑沉,沒有云,風吹在身上稍有點微涼,兩旁的綠植蔥蘢,葉子在昏黃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油亮光潤。
月亮高掛在天際,清冷明亮的光輝俯瞰人間大地。
唐臻沒坐地鐵,一路走回去的,倒也不孤單,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行人,有挽手親密的情侶,有互相攙扶的老夫妻,還有活蹦亂跳的小孩子,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簡單幸福。
她看著心里也跟著高興,簡單平凡的生活一直都是唐臻向往擁有的,無需大富大貴,小富即是安康,這也是老唐跟吳珍一直貫徹的,潛移默化潤物細無的便也落實到唐臻身上。
唐臻是扇了她一巴掌,抑或是掐了她一下。
或者其實什么都沒做,只是用失望的眼扎向她。
這都不重要。
池于欽那干了三天的身體,終于得到水的滋潤。
只不過是被捏著臉,強行擠開唇齒,不由分說的被灌下了水。
直到池于欽嗆著掙扎起來,唐臻才停了手。
她點了盞燈,拿在手上,就這么幽靜的看著池于欽。
看透她的所有狼狽。
這次連勾唇,譏笑一番都懶得。
面上沒有太多表情,卻把眼前人貶入谷底。
“你的那些小手段,小聰明。我之前沒有管過!
唐臻看著池于欽枯黃的面色,被她扇出血色的臉,心中并無多少感觸。
“倒是我太縱容你了。池于欽,你捫心自問。我對你不好?”唐臻捏著池于欽的下巴,指甲快要掐入她的肉。
兩個人對視三秒,池于欽挪開眼神。
唐臻對她是好。
好得像個不合格的狗主人。不聞不問,想起來,找她玩弄兩下。
這點事,唐臻應當清楚。
“或者,你覺得那算好!背赜跉J終于開口,嗓音沙啞得不行。
她分明沒被當作一個人來對待。
如果唐臻說那都算“好”。
現在這樣,該算作不好,是嗎?
“呵。”唐臻用力,留下兩道血印。
“有本事別來爬我床。外面那群人可一刻都沒歇過對你的心思。沈家,金家……我手里的名片都快堆成山了。”
池于欽氣焰蔫下去。
現在她是一個底牌被唐臻剝干凈,只能任人宰割的底層草食者。
沒有利爪沒有獠牙,沒有肌肉沒有毒素。
在眼前的狠毒蛇蝎面前,只有被吞噬的命運。
“你挺能耐的。不需要我的庇護,直說。有的是地方給你去!碧普檎Z氣終于帶了些火。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
三天了。這股氣一直沒能平復下去。
明明,在知道池于欽做得那些蠢事,下藥、逃跑,暗地里發展自己的勢力時,唐臻只覺得可笑。
就像看見一個小兒,妄想制作翅膀奔向太陽。
她成功或失敗,結局都是死。
可這三日,在一次次想起池于欽那雙精巧的手,想起她偶爾膽大妄為,呢喃或愛撫,想起她虛偽的體貼與親昵。
唐臻控制不住的,增長著無法言說的火氣。
尤其在看見池于欽如此倔強的拒絕她,控訴她,眼中甚至帶了憎恨。
火氣燃到了頂點,急需一場發泄。
然而池于欽在這時低了語氣。“沒有了!
唐臻停下蓄力的手。有一塊像巖石,像珊瑚。坐落在海底一般,劃開海溝,在邊上生長搖曳的海帶邊。
有一塊像龍的手指,滿是溝壑,怪物的爪,指甲凸起看得唐臻眉心一跳。
“不會戳痛的!背赜跉J俯在唐臻身上,伸手接過那只龍爪,套在中指上。
有些像深宮劇里妃子的長指甲。不過沒有那么銳利,它畢竟更為粗壯,不是細長。侵略感十足。
“你怎么知道?你試過?”唐臻捏著池于欽的手,戳了下硅膠質感的爪。
明明很硬。
“當然啊!背赜跉J順勢勾指,將龍爪尖戳在唐臻的皮膚上,上下撥劃。
“不親自試試,怎么能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阿麟更開心?”
即便她是麒麟,她是小鳥。
她們也有一樣的構造,一樣的感官。
羊腸小道,或是園豆似的尖塔,還有那一雙承載著傳承與延續的峰,是女媧引下了天輝,構成這絕妙的軀體。
唐臻會有的感受,池于欽也能有。
為了更好的效果,她當然要親自嘗試一番。
去尋找怎樣,她才會最歡喜,再根據唐臻的情況調整。
“你自己?”唐臻挑一下眼尾,收不住的驚訝。
“是啊,還能有別人嗎?我喚你一聲唐姐姐,你也該知道,我只有過你呀!
池于欽的語氣,意外的親昵又俏皮。
一雙眼眨起來,和往日沉悶冷淡的怪小孩模樣完全不同。
唐臻想,世上大概,確實只有她一個人見過這樣的池于欽,知道這人正經淡漠的外表下,藏著顆怎樣大膽恣意的心。
“那你是買了兩套!碧普榭刹幌胗贸赜跉J用過的。
“嗯。集團之前的分紅,過年的紅包,總能攢點錢嘛!边@是池于欽一早就想好的說辭。
“別太驚訝嘛。這也是,科學實驗的一種……”
池于欽就要貼到唐臻身上,化作黛色的柔煙,裊裊的依附上唐臻的身子,成為她的一部分。
“所以,唐臻。為了讓實驗數據更精準,你要不要配合我,說一說你的感受?”她咬上唐臻的耳朵。
濡濕、刺痛,冷不丁的覆蓋住無比敏感的耳,放大一切曖昧的聲音。
不是“阿麟”,不是“唐姐姐”,只是“唐臻”。
卻莫名的更加親近。
唐臻打了個激靈,一把推開黏在她身上的池于欽。“滾。你這人,是真不要臉。”
細聽,其實是一聲笑罵。
池于欽滿意的勾了唇,拿上她質感豐富的巖石,順勢把唐臻壓倒在身下。
唐臻沒有真的生氣。頂多在跟自己“打情罵俏”。
是今日唐臻那般不敢,給了池于欽如此戲弄她的勇氣。
這位肯對著同床四年,愛她,寵她到了暈頭轉向地步的枕邊人狠心下手的冷面石頭,揭開第一層薄紗后,內里意外的柔軟。
池于欽是該喜歡的。獵物柔軟的肚皮,沒有獠牙沒有毒素,白乎乎一團,軟軟糯糯,著實可愛。
也只有一點點喜歡,是滴在檸檬水里的蜂蜜,小小一顆白砂糖。
整杯咽下,嘴里依舊酸苦。
唯有回味帶了一絲甜。
所以她不該貪戀。
又一次被唐臻踢下了床。
池于欽揉了下腿,把東西撿好,而后俯身,準備像以前一樣,把唐臻抱回她的房間。
唐臻盯著她的側臉,忽然彈了她的耳朵一下。
離開唐臻的房間,池于欽才有空看一眼自己的耳根。
是有些泛紅?商普閺椓,是想說她不聽話?
她還以為唐臻很喜歡呢。
池于欽換著床單,摸著粘膩的水痕,思緒就這樣飛走。
而躺在自己房間里,唐臻忽然覺得有些冷。
不是冬夜寂靜的雪冷,那種冷像冰水浸濕紙張,起初確實很冷,從頭到腳,但也純粹,離開后很快就恢復了,沒有刺痛。
更像是雨。細雨帶來的涼打在皮膚上,實則入骨,一點點腐蝕,直到整個骨頭空了心,敲開全是寒意的痛。
她支起身子,身邊沒有那個會趁機抱著她,逗弄她的人。
緩了兩秒神,直到背上完全沒了溫度,唐臻才慢吞吞的披上外衣,來到窗前。
點著燈,拉開窗簾。
窗外劈里啪啦的砸著雨滴,混著比往日更沉重的雪。
盯著半是倒映自己身影的窗,盯著自己模糊的睡衣,幽黃的燈,盯著窗外漆黑的夜,濃稠的雪雨。
唐臻只感覺,某種觸感在身上蔓延開。
像誰在撫摸她。
黏黏糊糊,吞掉一張光滑的魚皮,喝一碗稀粥,卡不住嗓子,填不飽胃。
她打了個寒戰,摸著自己起了雞皮疙瘩,不如那少女光滑的胳膊,總算松了口氣。
方才內心的異樣,是不滿足,是想念;是單純的貪歡,還是夾雜了復雜的情緒。
都在這一個及時的激靈里消散。
唐臻熄了燈,躺回床上,把自己卷成一團。
最后再落入永夜鄉。
那里有一雙手,沉穩,細長,骨節分明,松弛時秀美,握緊時充滿力量。
翹著就叫人心悅,是一雙最適合做實驗的手。
從今往后都落在自己身上。
* * *
十二月的初雪,一月的寒冰。二月的鞭炮與煙花都響過,在三月雪融時歸于寂靜。
池于欽沒有貿然減少衣物,她帶著圍巾帽子,準備往庭院里走。
在唐臻身邊的第一個冬天就這樣過去,什么大事都沒有發生。
池于欽照舊悄悄監視著唐臻的動向。
唐臻和愛祺的合作已經步入正軌。最近大概,在談別的合作項目。
唐臻有個什么器材,想要全面推廣,被某個環節絆住了腳,忙得不著家,到處飛。
唐臻照舊控制著池于欽的生活。
偶爾池于欽跟程泠歌約一頓飯,吃完就散場,全程有兩個黑衣人在她旁邊監視她。
被這么盯著,哪兒還有什么興致吃喝玩樂。
程泠歌無語至極,能陪她吃一頓飯已經很是賞臉。
池于欽也不糾結。她的日子悠閑,也稱得上自由。
其實不太過分的話,唐臻是沒空管她做了什么,去了哪兒跟誰說了什么話。
她也很安分守己,確實沒有越界行為。
無聊了就在家寫寫畫畫,畫完還會拍給唐臻。
至于畫紙背面到底有什么,是只有桌子和池于欽才能知道的秘密。
至于出行,唐臻真的算很寬容的“主.|人”了。
池于欽甚至還得到批準,去滬城旅游了一趟。
只管吃喝,是真的一點正事沒做,以此轉移著唐臻的視線。
日子久了,池于欽倒是習慣旁邊有人跟著了。
有時自己出門逛街,還會跟兩位“保鏢”姐姐說說話。
其中一位是個話癆,真跟她聊了起來。
于是池于欽知道,唐臻今天就出差回來了。
她起了個早,把自己收拾利索,像等待另一半回家一樣,待會兒想去大廳里候著。
不過剛推開門,便看見唐臻站在莊園里,望著新抽芽的玫瑰,嘴角掛著些微笑意。
這還是會掛霜的季節。這樣早的時辰,天都沒亮徹底,遠處還掛著幾片深灰的云。
霧氣還彌漫在空中,足以留下潔白的糖霜,灑在植被表面。
唐臻一身素色旗袍,去掉了冬日的披肩厚襪,單薄的立在不清晰的空間里,好像渺遠的魂,白霜化成的精魄,與曖昧的白霧相融。
可以是仙,可以是妖,全看池于欽要不要靠近。
心跳的鼓點漸密。池于欽深吸過清晨的朦朧,抬腿邁步。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唐臻從骨子里散發出的嬌柔破碎。
這么形容她分明不合適。
池于欽知道,唐臻已經連軸轉了兩個星期有余,三天來被一個制造商煩得睡了頂多四個小時。
或許只是她太消瘦了。女性會有的健壯與力量,她都沒有。
跟河邊細柳一般,風一吹就折了腰,墜入水中,被湍流沖個散架。
她只有超強的忍耐和韌性,就算彎曲俯身,也不可能折斷。
“唐臻!背赜跉J跟著看了五分鐘的玫瑰。
看還沒有生出花骨朵的玫瑰,只有棕色的枝干與翠綠的葉,算不上玫瑰的玫瑰。
然后出聲。跟她許久未見的主人打招呼。
“在等我?”剛回到人間,迷糊的妖仙連聲音都放輕了。
“嗯。好久沒見到你了。最近很辛苦?”池于欽也被拉著壓低了聲音。
“還行,挺值的!碧普檎f話時,眼底抹滿藏不住的黑。
池于欽摘下自己的圍巾,替唐臻披上。
“回來休息吧。唐臻,我趁著過年,練了幾道菜。做給你嘗嘗?”
唐臻側頭。
圍巾上還有池于欽的體溫,專門噴灑的玫瑰香,少女特有的沁人清雅。
柔柔軟軟的,竟然能夠蓋住初春融雪的冷。
看著池于欽那張久違的面容,沉靜恬淡,沒有太多表情,只有一雙眼靈動著,映著一個自己。
五官是一半熟悉的。這份神情卻足夠陌生。
唐臻第一次覺得,就算不喊她“阿麟”,池于欽也一樣可愛。
她伸手,點上池于欽的鼻尖。
“沒有地方能去。”池于欽甚至笑了笑。
“我的東西,已經被你收完了,不是嗎?”
唐臻青筋凸起。
池于欽是溫和了語氣。但那絕對不是臣服。
絕對不是以自己為尊,以自己為首。
頂多是逃脫失敗后的破罐子破摔。
于是池于欽臉上又一痛。
她嗆著聲,頭腦嗡嗡著,口中全是腥味。
“池于欽,認清你的身份。你充其量算是個階下囚。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再跟我說話!
唐臻也不欲再和她多言,留下那盞燈,摔門而去。
池于欽揉著傷口,拿裝了水的瓶子冰敷過紅腫處。
靜了一會兒,她才看見地上被唐臻有意無意踩碎的壓縮餅干。
池于欽嘆息一聲,只能撿起那袋碎餅干。
她是階下囚。她很清楚這一點。
池無霜成了植物人。
池家剩下的人,一部分落得池無霜一樣的境況,進了醫院。
一部分被關了起來,池于欽都沒能查到這群人的去向。
后來池于欽又知道,還有一部分池家人被遣出國。
年紀稍小的,還沒什么實力的。
是有覬覦她們的人,不少。但唐臻從未同意過所謂聯姻,給了她們最后的尊嚴。
沒有猜錯的話,自己若是沒有敲開唐臻的門,最終的結局,大概也是被她送到資源不發達的地方,留一絲尊嚴,勉強溫飽。
池于欽孤立無援。
哪怕她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在成長起來之前,對付一整個勢力。
這是她留在唐臻身邊的理由之一。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同樣也最適合探查情報,布置暗樁。
三天前的那一出,是一招險棋。
好在,身上的警報沒有響,程泠歌她們應當順利。
池于欽摸索著墻上的字。
這是被誰刻下的密碼,解析的差不多的密碼。
她由此知道了,這房間曾經住過池凌云,她的堂姐。
也是整個池家,和她感情最好的姐妹。
就連傳達信息的密碼,也是池凌云教給池于欽的。
墻上刻著池凌云的不甘、哀嚎、咒罵。
最終,卻是屈服。
池凌云被唐臻關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池于欽咽著已經成碎屑的餅干,眼神空洞。
她不想屈服。
唐臻很強,很美。但也足夠可怕。
她們會是敵人、對手,不可能是主仆。
她現在是階下囚,過幾天就會服軟,之后安分守己,對唐臻唯命是從,做她乖巧的金絲雀,聽話的狗。
但不會是永遠。
* * *
接下來一周,唐臻都沒有來看過池于欽。
不過每天都會有傭人來給池于欽送飯菜、水。
池于欽也沒有嘗試不該做的,每天都安安靜靜。
其實日子和以前差別不大。
從她敲開唐臻的房門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只能是這樣了。
送來的飯菜是特意放涼了的。
池于欽對此實在挺無所謂。
她做實驗,拆裝零件的時候,經常一天忘了吃飯喝水。只有晚上才想得起來。
她在池家又不受寵。
除非能偶遇同樣來開小灶的池凌云她們,不然池于欽只能自己找冷飯冷菜吃點果腹。
能見光,有食物。池于欽的日子好過多了。
她注意到了角落的攝像頭,也不甚在意。
和之前的生活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這書房是真的,什么都沒有。
她想做什么,都只能在腦海里想一想。
幸好她是個怪小孩。
從小就安靜,對著什么都能呆一天。
第七天,唐臻親自來了。
帶著熱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副拼圖。
她人還挺好的。
池于欽剛這么感嘆完,就被唐臻一腳弄得跪下。
“沒讓你站著吃。過來吧。”
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唐臻后一句話語氣稱得上溫柔。
像在哄小狗。
池于欽默了幾秒。
乖乖往她那邊走,匍匐著,成為一只小狗。
伏在唐臻腳邊,池于欽抬頭,看向唐臻,冷眸意外的閃著光。
是這幾日,唐臻都沒有見到過的光,就像希望。
這周池于欽的氣色依舊很差。
即便每頓都按時吃了,臉色還是慘白得像個鬼。
唐臻是忙。忙完了才想起來她,就來看看。
氣,也差不多在池于欽日復一日傀儡似的行動中消了。
橫豎現在池于欽一無所有了。多寬容一點,又何妨?
她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唐臻的態度比以往都高傲,語氣里滿揣施舍,是上位者獨有的憐惜。
池于欽壓下心中的感情,按照計劃,愣是擠出一滴淚,兩抹可疑的紅暈。
她練習也有一周了。
雖然唐臻永遠不會按照她的計劃出牌,但都在她可以應付的范圍內。
唐臻看著她刻意的眼淚,嘴角終于勾起,找到了一絲從前的樂趣。
她甩了甩自己的腳,按住池于欽的肩膀,順著往上。
撇走那滴淚。
池于欽臉色不變,甚至更紅了些。
硬是把她一個乏力虛弱的人兒,弄得好似健康人一樣面色紅潤。
唐臻松開池于欽。隨后打開保溫盒,舀一勺飯菜。
她不想親自動手,思來想去,還是把勺子遞到池于欽手里。
哪兒知池于欽會錯意了,稍稍起身,仰著頭,露出最脆弱的脖頸,光潔消瘦的身體。
然后把手抬到最高,去把飯菜往唐臻嘴里送。
唐臻看了她三秒。
“看來你還不餓!苯o她下過藥,還想讓她接過手里的食物?
唐臻把勺子挑開。
金屬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震得池于欽忍不住一個哆嗦。
菜香裂開,從地面飄逸向上,那一塊兒好似發起熱來,燙得池于欽坐立不安。
她怕唐臻手里的這碗飯菜,最終會落在自己頭上。
就像那天的酒。
一熱一冷,突然到她毫無防備。
再怎么厲害,再怎么薄情。她也只是個21歲的少年。
她是會害怕的。頂多,不會讓人看出來。
池于欽屏住呼吸,等待著可能的熱油。
時間一刻一刻的流走。
最終唐臻只是把保溫盒拍在池于欽的頭上,看她頂也頂不穩,只好作罷。
“下次再敢以下犯上,你想的絕對會成真!彼莱赜跉J在怕什么。
也不是沒考慮過。最終心中的軟善還是戰勝了那份惡,看在池于欽一周沒有好好吃飯,已經氣血不足的份上。
唐臻把拼圖收走了,作為池于欽不乖的懲罰。
但她留下了一份熱飯,溫熱刺激著池于欽的腸胃。
如果她意志力沒有這么堅定。
池于欽咽下最后一口熱菜,想著那些被囚|禁后愛上罪犯的人。
真荒唐。明明這一切都是唐臻造成的。
盡管,是遂了池于欽的意愿,也是池于欽為了掩蓋她的勢力,先動的手。
但她在這兒像階下囚似的呆了十天,絕對不能讓唐臻完全撇開干系。
可剛剛吃到這飯,看見那拼圖時,池于欽心中依舊升起點不可言喻的感情。
溫熱的,好像這保溫盒里,十天未碰的熱菜。
池于欽背著攝像頭,掐痛自己的掌心。
再熱的飯菜,也會有涼掉的時候。
于她而言,就是看清自己只能在幾平方米毫無娛樂設施的狹小空間活動的現在。
“我也沒想到,運氣好吧!
“別這么說,你是有實力的。”
褚邈看著唐臻,眼底除了驚喜以外,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她抿了抿嘴角——
“唐臻,你今天下班有沒有時間?咱們一起吃個飯吧!
“今天嗎”明天是休息日
“沒時間也不要緊,改天找個你有空的時間!
“有空,明天我休息!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唐臻忙完手里的活,渾身的骨頭都僵硬了,再看手機時間已經快十一點鐘,她趕忙收拾東西去找褚邈。
人剛出去,就見褚邈站在走廊邊上,環著胳膊看著展示欄里面的醫生照片。
“學姐,不好意思!
唐臻有些尷尬,說好了自己有空,可還是忙到了這么晚。
褚邈穿了件淺灰色的長風衣,里面是一件高領白色薄針織,清湯掛面的披肩直發,氣質舒服優雅,她轉身看向唐臻,嘴角揚笑,眉眼間很是溫婉。
“不要緊,我媽也才剛睡下,你要是早過來,我估計也下不去。”
“唐臻!边B阿麟都不想叫了。
池于欽看見那穿著旗袍擺著身姿,朝自己游弋而來的女人,心上溫度頗涼。
“有什么事嗎?”然而還得裝得冷靜,毫不在意,不去對唐臻每時每刻的掌控做出情緒。
“股東大會。前幾天忘記給你說了。”唐臻她來。
她本可以只讓人通知一聲。
戲弄池于欽一樣,特地瞞著她時間撞了的消息,再輕佻的來一通電話,在最緊急的時刻通知池于欽,放棄她重要的答辯環節。
可她親自來。
像重視,又何嘗不是一種威懾?
如果她本人不到場,池于欽有辦法逃脫這場鴻門宴。
可唐臻一定要親自來請。
“和什么事有關?”池于欽想通其中節點,多少有些意興闌珊。
她把自己的論文放在了一邊,看似乖巧,看向唐臻的眼眸深邃到藏住一絲不屑。
如果唐臻以為,這就是她最近“不乖”的目的,那她也算賺到。
不過是個學位證而已。
值得唐臻這樣大費周章,去自以為是的捉弄她,又在開會前多跑一趟。
自己還挺厲害。
這樣也好。說明唐臻對自己有著非比尋常的掌控欲。
欲望是變|態的,又狡猾到悄無聲息。
它會在不經意間,沾上說不清的喜歡,道不明的恨。
種種摻雜在一起,唐臻才會拿得起,放不下。
自己才能安全。
“你的股份!碧普榭闯赜跉J好似不快,心下略有松動。
她不能算是故意。頂多,是沒有放在心上。
忘了池于欽什么時候答辯,也忘了這場注定結果的會議什么時候開。
她對于跟愛祺的合作更為看重。親自跑了好多次,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忙得暈頭轉向,哪會兒把小姑娘的事放在心上?
或者說,她的小情人,她的金絲雀。
池于欽也不意外。池家的產業,在她出生時,就由池無霜的母親劃了10%的股份給她。
之后林林總總,作為禮物和獎勵,池于欽又拿去了5%。
作為一個繼承人,長到21歲還只有15%的股份,實在有點不夠看。
然而就連這點東西,唐臻也不讓池于欽捏著。
“所以……您是要我,放棄大學的意義,放棄能讓我拿學位證的答辯,跟您一起回公司,再去宣布我自愿放棄手里的股份?”池于欽是可以裝不懂。
但她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損失點出來,強化學位證的意義。
說出這話之前,學位證就是一張紙。
答辯也不過是幾個老教授坐在一起,聽她講她的論文,她的項目。
說出這話后,唐臻就變得十惡不赦,是阻撓池于欽實現理想的終極反派。
唐臻聽著,冷了臉。
池于欽在給這場答辯加碼。
她就知道,她這小情人,哪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乖巧?
不過是用來麻痹外人的面具。
而池于欽戴得很好,毫無紕漏。
此刻露出的馬腳,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年少輕狂耐不住性子。
“你不用威脅我。只是,如果因為你耽誤了,日子不好過的,也是你!
是唐臻沒有通知到位。但她是新上任的董事長,誰會為難她?
她找來的新股東,只會絞盡腦汁針對池于欽。
尤其,池于欽是個什么都沒有的孤女。
想來那種近乎階下囚的滋味,池于欽體驗過一次,就不愿再來一次。
“……可是阿麟。十分鐘都等不了嗎?”池于欽把各種事想了一遍,這才控制著自己去變了臉色。
語氣也軟下來,像在撒嬌了。
她畢竟還是唐臻的情人。這樣的特權,只有她有。
只有她可以渾然不覺的靠在唐臻身上,用各式各樣惹人發笑發臊的反應,去取悅唐臻。
只有她可以偶爾以下犯上,勾的唐臻心癢,再情|趣似的得些懲罰,讓唐臻發泄情緒。
只有她在唐臻面前示弱,不會被這足以緊縛勒死人的菟絲子吸干,而是得一句可愛,得一點撫|慰。
“十分鐘,你夠?”唐臻看著快要貼在她身上,眼里滿是渴求,哀嚎如同即將被吞噬的獵物,可憐好似泣血的池于欽,她眼底的寒涼稍融。
“足夠了,我的好姐姐!背赜跉J彎了眉眼,笑容可愛。
仿佛唐臻剛剛給了她極大的施舍。
滿足著唐臻不可示人,卻又稀疏平常的心思。
許多人都會有。每個人都會有。
只是有些人隱藏了,有些人壓抑了。
唐臻此刻顯露兩顆獠牙,捏著池于欽的下巴,勾起。
“那你,最好別讓我等到第十一分鐘。”
她放手,池于欽進了教室。
……
第九分鐘,池于欽帶著東西推門而出。
唐臻由此知道,池于欽說的時間,是給她自己留有余地的。
可太狡猾了。稍不留神,就被她耍得團團轉了。
唐臻盯著池于欽,不禁思考。
此人是否能提前得知,今天這場股東大會。
如果是,那她是刻意,向自己營造她的軟弱,她可以拿捏?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唐臻只想到這么一句話。
“久等了,阿麟。”池于欽也算刻意,提前了一點出來。
她可以把時間算得正好,一秒不差。
但沒必要。在今日的博弈中,她也暴露,她不是個傻白甜。
那把自己塑造的聰明一點,只有一點。
這才不會讓唐臻起太多的疑心,還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是可能想岔了,讓唐臻走偏她預設的道路些許。
但總體,絕對在她設計的誤差范圍內。
“順利嗎?”唐臻看她表情稱得上恬靜,也就與她一同演戲。
“還行吧。反正也是走后門的,就是個過場。”
至于那九分鐘里,她和她認識的教授說了什么,交待了什么,又達成了什么共識。
池于欽相信唐臻查不到。
這是兩個領域的人。唐臻手再長也伸不到這兒來。
唐臻自然也想到了這點。
只是她如果今天不放池于欽,還會有下次。
以池于欽肯展現給她的實力,絕不可能因為一次被打斷,就放棄搞這場畢業答辯。
至少,今日她們談事情時,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只有九分鐘。能談成什么?
想通關鍵點,唐臻一顆懸著的心回落。
其實,她知道。這個家里最大的威脅,本就不是池無霜,不是嗎?
只是她們無冤無仇,而池于欽……表現的太純良無害。
有必要收緊對池于欽的管控了。
池于欽進了熟悉的公司大樓。
入場,她才發現,她們是準時到的。
唐臻,果然也很厲害。
恐怕是猜到她會怎么說,計算她會怎么做。
甚至還留好了她們博弈的時間。
要對付這么一個敵人,池于欽久違的打起來精神,甚至,有些興奮。
棋逢對手,怎么能不興奮。
讓她好好看看,唐臻能在這一局棋里,跟她對弈多久吧。
她畢竟是在暗處,讓唐臻兩子也無妨。
池于欽當著各位股東的面,簽下了股份轉讓協議。
從今天開始,良安集團,或者說,被唐臻改了名的臻愈集團,和池于欽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有生氣?”回莊園的路上,唐臻看著面色淡然如水的池于欽,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怎么會!背赜跉J笑得挺無所謂,甚至有些釋然。
“成王敗寇的道理,小鳥是很懂的。”
就像她到現在,都沒有去看她那可憐的,被藥成植物人的母親一眼。
而是忙著在和母親從前的小情人,她曾經的小媽,偷一點腥。
是保全自己,還是滿足自己壓抑了太久的私欲。
池于欽怎么會去分辨。
畢竟不重要。換好衣服,池于欽往會客室走。
池家坐擁一座莊園,主宅面積大得驚人,自然一應俱全。
包括池于欽喜歡呆的藏書閣,包括張揚而刻意的會客室。
池于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
沒有夸張的裸|露,甚至整體而言算是保守。但也明艷漂亮,符合她的年紀。
她不需要靠這方面去吸引唐臻的合作伙伴。
那樣風險太高,萬一被唐臻逮到,后果不堪設想。
況且,池于欽也還不屑。
用身體,形色去勾|引誰,以此茍且。
這樣的事,一輩子有一次,就恥.辱的足夠刻骨銘心。
她和唐臻本質上是一類人。
池于欽想到,唐臻剛進家的那夜。
她太好奇這個美麗到任誰瞧見都會產生不合時宜的綺念,又讓她那對萬事萬物漠然到有些瘋癲的母親心動不顧其出生,娶回家做主母的女人。
白日有母親、留著同樣血脈的長輩姐妹守著,池于欽不方便看得太多太直白。
她自覺心思不正,每一眼都有些擔驚受怕,只敢快速的掃過唐臻。
那日的記憶,除開對唐臻的部分清晰到可怕,四年后依舊恍如昨日,其余早已模糊。
池于欽記不清母親是如何跟長輩,股東們交代她的婚事。
甚至不記得她們最后是否舉辦過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
橫豎池于欽這個繼承人已經快要成年。
盡管天賦不佳,連差強人意都勉強,可好歹姓池,流著池家的血。
池于欽也不記得她那些沒有繼承權的姐妹兄弟用怎樣的眼神看著她。
好像在說,她真可憐,日后要被那兩個人的孩子架空了。
池于欽是無所謂的。對池家也好,對母親手里的醫院、研究所也罷。
她沒有興趣,高傲的說,是看不上。
她看不上那些產業,錢財,那個繼承權。
在唐臻到來之前,池家沒一處地方合池于欽的眼。
池無霜帶來了唐臻。
那之后,池于欽也只看向唐臻一人。
用眼睛,用心神,去感受新人帶來的變化。
借著打量周遭的借口,借著發呆的理由,她總會偷偷將那個綺麗的身影印在心里。
那晚,池于欽組裝完機械,溜出房間,說是要去洗衣服。
她也就抱了一件大衣,在走廊東張西望。
最終瞥見一抹黛青色,池于欽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
她看見唐臻和池無霜的私會。
或許也不該帶上那一個“私”字 。
她們本就是伴侶。只是光明正大的在這樣一個星光奪目,氛圍十足的夜晚,手牽手來到新家的花園散步。
或許說著今日的遭遇,或許講著昨日的回憶。
或許討論未來,她們會堅定走下去的美好明日。
她池于欽才是偷偷摸摸的那一個。
可是某種太過濃烈的心思,本就有飛蛾撲火般的不管不顧。
又似熊熊烈火,丁點水撲不滅。
因此只能把一切熱切拙劣的感情深藏于心,不去做出些出格的動作,小心翼翼,絕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她心底野蠻生長的荊棘,蓬勃盛開的花。
她要這花微小如米粒,除了荊棘自己,誰也瞧不見。
這是秘密,是飲鴆止渴,是她一個人的獨舞,沒有人知道的狂歡。
看著唐臻翩翩如蝶,輕盈靈動,只是揮了下手,擺動身姿,就好像要把一切獻給池無霜,落在她懷里,落在她掌心。
池于欽的心隨著線條的搖曳而顫動不已。
而后是更多的親昵,是蜻蜓點水,欲拒還迎,卻也纏綿,好似她們本是一體。
唐臻將自己融化,剖出全部的愛,做成池無霜的淋面,成就一份裝點。
有忮忌的火燒在池于欽心中。
她知道這樣不好。
這是母親的愛人。母親的,生養她之人的,愛人。
唐臻已經心有所屬。
除開池無霜,誰也不可能。
只是……
一日,兩日,三日……夜幕降臨,池于欽依舊如癡如醉的跟著唐臻,看她今日又會如何同自己母親親密。
是挽手,擁抱,愛撫,還是些微親吻,曖昧到撕裂空氣,卻一點也沒觸及內里的輕吻。
她僅僅是看著,就連內心,也沒有生出過分的心思。
無非是藏匿在角落,無非是偶然路過。
——只要她不承認她的刻意。
如同怪獸第一次舔舐自己的傷口,發現即便是自己流的血結的痂,也可以如此美味一般,將眼睛睜大,企圖把唐臻的全部納入眼簾,刻入經脈。
直到她在唐臻眼中,窺見一絲不和諧的鋒芒。
是一次擁抱,池無霜頭埋在唐臻鎖骨間。
唐臻輕輕俯身,貼在池無霜的肩頭。
分明是依偎的姿勢,無論是手還是腰,都好好的靠在池無霜身上,展現她一份依賴,一點不足道的貪戀,去滿足池無霜的小心思。
可那雙眼。
那雙本該帶著喜愛,裝滿崇拜與熱切,含著情絲與脆弱的眼。
冒出一絲精光,利刃一般,足以割開飄零的樹葉。
池于欽捂住心口,深呼吸,驅動她被駭到不得動彈的身體。
她逃回了自己的房間,終于意識到。
她的小媽,母親的愛人,她于花季首次的懵懂。
或許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唐臻不是小兔,不是白鹿。
披著純良的皮,實則是頂尖的捕食者。
誘人深陷,等待一個時機。
池于欽仿佛被水潑醒,不再做那樣讓她自己都有些惡心的偷kui。
只是心里一直裝著那個人。
那個看似是菟絲子,卻無法被看透實質的女人。
全家大概也只有她知曉唐臻無害的外表下潛藏著怎樣的銳利。
后來……她的猜測當然是對的。
只是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多少有點因果報應的輪回感。
現在池于欽知道,唐臻接近池無霜,目的很盛,野心太大。
所以甘居人下,也不過忍其一時。
池于欽對唐臻,也只能是如此。
回到現實。
池于欽沏好給客人的茶,端著下午茶的果盤點心,往會客室的桌子上送。
不留痕跡的留下一個東西。
她都沒有多看和唐臻交流的那個人,退到一旁,等待唐臻的下一個指令。
“出去!碧普榭粗郎暇虏椟c,還算滿意。
她端起一塊,確認過沒有異常,把池小女仆送走,和對面的女子洽談起來,氛圍輕松。
約莫五分鐘,唐臻回頭。
眼鋒扎上門縫,從那一角狹小的細條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瞇眼,正欲起身,那身影消失了。
唐臻沉默兩秒,隨后又檢查了一次桌椅。
“怎么?這不是你自己家?”對面的氣質御姐品了口茶,看唐臻的動作,疑惑道。
唐臻可是為了安全性,這才把她喊道莊園來的。
她駐地離莊園有些距離,若非如此,她還不樂意跑呢。
“沒事,算我多慮了!笔裁炊紱]檢查到。
唐臻一想,又覺得自己大概是疑心病重。
池于欽從小好吃好喝供著長大,又不像她,哪兒會經歷那么多訓練,有那么重心機?
畢竟上次她的眼線告訴她,池于欽好不容易見到朋友,兩個人聊天的內容竟然如此沒有營養,就是閑聊作樂。
池于欽好奇自己的對話是合理的。
因此拙劣的躲在門口偷聽也是合理的。
都被自己發現了,應該沒有那個膽量再來。
唐臻放下戒備,這才跟人商談起正事。
池于欽回到自己房間,拿著書本寫寫畫畫,仿佛無事發生,畫的還是唐臻。
她知道,唐臻也知道。她們是一類人。
所以,唐臻會隱藏野心,接近池無霜,最后給她致命一擊。
也該懷疑,自己——池無霜的女兒,接近她唐臻,會不會也抱了多余的心思?
比如——復仇。
自己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打消唐臻的疑慮。
然后獲取唐臻的動向。
哪怕莊園的入住人員被唐臻進行了一次大清洗。
哪怕唐臻在跟著池無霜的四年里,幾乎走過莊園的每一寸。
這里依然是池于欽成長了二十一年的地方。
沒人陪她玩樂,沒人在乎她這個天賦不佳的準繼承人。
她的童年,只有自己,和這偌大,逛也逛不完的莊園作伴。
莊園就像她的身體。里里外外,沒有一處,池于欽不了解。
要放點什么還不讓唐臻發現,不算易如反掌,但也沒有太大難度。
何況,小型機械本就是她的熱愛,她的專業。
進行完今日的日常事例,又過了三天。
池于欽這才在藏書閣那沒有攝像頭照得到的地方拿出一個很小巧的圓盤。
她捏住,感受電碼的轉動。
隨后得出了信息:唐臻最近和愛棋集團走得很近,合作項目方向為康復儀器、兒童醫療。
在池無霜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日子里,恐怕也沒有想到,會得這么一個報復吧?
想著池于欽就要發笑。
唐臻喜歡看冷美人瘋癲,禁欲者癡狂不滿。
她池于欽,又能良善正直到哪兒去?
她敢說她找上唐臻,心里沒有一點對母親報復的快感嗎?
把股份歸還,也算兩清,難怪釋然。
唐臻不是看著池于欽從小長大,倒也知道,池無霜對池于欽的冷漠。
節點又一次想通。唐臻也忍不住勾了嘴角。
這母女倆,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也一個比一個讓人生厭。
這會兒唐臻倒是后悔,她方才莫名其妙的心軟了。
池于欽不只是她的小情人,更是池無霜的女兒。
就該抓著池于欽直接離開學校,不給她這一機會,再把她鎖在家里。
既然她展示了軟肋,那為什么不去捏一捏呢?
表情肯定會很好看。
丑陋,但也有別樣的可愛。
“既然懂,就該知道,不要惹怒我才對!
唐臻是這樣說,手上的動作,沾上一絲她都察覺不到的憐惜。
她掐著池于欽的脖頸,就這樣在車上,一顆一顆,解開她的扣子。
“可是唐姐姐不覺得這樣,也算一種情|趣嗎?”
池于欽敞開得坦然,甚至還有心思,勾一勾手,軟一下腰,去勾|引唐臻。
好似在說,她做的一切,只是給唐臻一個,合理懲罰她的借口。
“呵……”唐臻扯壞了池于欽最底的扣子。
“那就展示給我看吧。”
“做賊呢?”
“宋主任讓你簽個字。”
唐臻把單子遞過去,又盯著她的臉看——
“你昨晚沒休息好呀?那我今晚過去。”
呵。
池于欽冷哼一聲——
“別,我自己都沒睡好,怎么睡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我自己都沒睡好,怎么睡你?”
唐臻騰的紅了臉。
幸好剛剛自己把門關了,這要讓別人聽見還得了。
再看池于欽,仰在椅子里紋絲不動,面不改色,表情淡定的瞧不出丁點兒異樣。
唐臻是真佩服她。
“池于欽你想什么呢?你都不舒服了,少做一次我也不會死,我也不是禽獸!
“咱們睡素覺!
第二天中午,唐臻又來了。
她開門時,池于欽靠著墻,坐在床板上。
空洞的望著四周,就像她在藏書閣看窗外一樣。
恍惚間,她好似從未被困住,精靈一般,僅僅到訪人間,停留些許,很快就會離開。
看見唐臻來,池于欽下了床,走到她面前。
唐臻深吸一口氣,只是把今天帶的東西塞給了她。
書、拼圖,還有中午的熱飯。
池于欽接過,一聲謝謝無比真誠,聽得唐臻耳朵癢。
看著唐臻手里的勺子,池于欽思考了兩秒,干脆開口。
反正她的情況不會更差。有時候唐臻喜怒無常,她確實弄不清為什么惹唐臻生氣了,還得直接問。
“唐臻,昨天你原本是想給我喂飯嗎?”
唐臻還在看郵件,原本沒有多注意池于欽。
聞言,抬頭神情詫異!跋胧裁茨,盡給自己臉上貼金。我那是喊你自己吃!
“這樣。是我會錯意了,以為你是想要我喂你。”池于欽閉眼。
額頭上果然被唐臻敲了兩下。
力道不算大,位置很巧,震得池于欽發暈。
“我看你是關傻了。這么點事都轉不過來!
唐臻想嘲諷兩句,又覺得沒必要,干脆擰了把池于欽的臉。
這臉上還有些紅腫,是她昨天留下的杰作。
她倒是不介意再添幾筆——如果池于欽還呆得像個木頭一樣。
如果池于欽還發現不了她對別人給的食物很警惕,那唐臻也不想再說什么。
以池于欽的智商,不可能觀察不出來,頂多是懶得思考。
說要侍奉她,還不上心。
直接遣送走得了。池于欽就像砧板上的魚。被當作雞蛋一樣剝去外殼,她也絲毫不在意車廂內,前排還有外人。
一層,又一層。
冬日的衣物足夠多,多到成為了她的緩沖墊,去接受自己即將敞在日光下的事實。
或許,唐臻是要碰她了。
池于欽手指搭在唐臻的小臂上,半是躺著,眼睫顫顫,如醉臥,最是撩人。
手指還不斷撫摸著唐臻的肌膚。
唐臻從來不屑太厚重的外套。
即便是過去的三個冬天,她也總是旗袍在身,一絲一毫的累贅都不要,沒有厚褲絨襪,沒有羽絨貂皮,輕盈得像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蝶。
就連被迫離開花月,也好似只是起舞,身姿隨著風搖曳,幾近破碎,卻又有著非比尋常的堅韌。
她就像知道什么打扮最適合自己,引以為模板,在這個方面,絕不邁出舒適圈。
畢竟,池無霜喜歡古典。看古典舞,賞古風美人。
據說,她們是在一座梅園認識的。
在池無霜帶唐臻回家的前一個冬天。
白絮紛飛,紅梅映雪。
美人著舞服,在寒風中肆意舞動,水袖揮開飄飄細雪,晃出道道靈光。
寒陽照出塵埃,也在背光處,勾勒出一個朦朧的她。
美人回頭,一見傾心。
隨后有了第二次起舞,第三次偶遇……
若唐臻別無二心,倒可稱之為一段佳話。
只是……要池于欽說,唐臻做得太明顯了。
或許也就池無霜會突生戀愛腦,放著太多的紕漏當目盲,把這么個危險的,別有所圖的女人帶回家。
養蠱一般,在隱患中與她恩愛。
甚至還可能享受這般懸崖邊刺激的愛戀,自以為是的揣摩著美人一舉一動,相信她只有小聰明。
于是果真養出最美,也是最毒的蠱物。
沾之斃命。
池無霜的后果便是如此,池于欽親自帶著唐臻的手擺動,抖開身上最后一件枷鎖。
她要如何才能逃開這條毫不掩飾獠牙的毒蛇,又要如何把世間最聰明最狡猾的捕食者代入她的陷阱?
池于欽看著唐臻終于肯加上的絨毛披肩,保暖肉色褲襪,略略仰頭。
只差一點。她只有一件薄透的襯衫還貼在可憐的峰巒上,半是遮著一抹霞光。
她只有夠大膽。拿出足以嚇破鬼魂的膽識,足以擊潰妖魔的謀略,打碎自己的一片真心,連帶著廉價的尊嚴一起,才能避免變成下一個池無霜。
見池于欽毫不在意,面上一點顏色都無,唐臻到底是無趣,還是心軟,都不重要了。
她伸手關上了擋板,拉上窗簾,隔絕出一片只屬于她們二人的伊甸園。
身在伊甸園的人,總會偷嘗一顆禁果。
池于欽要當那禁果,也要當誘人墮落的壞蛇。
唐臻沒有摘下手套。哪怕池于欽再三暗示,手指都勾住那絲綢的邊了。
探向禁地,一點點上挑。
唐臻也依舊沒有反應。
所以,她不準備碰自己。
池于欽想,或許唐臻也只是想看一場梅園的舞。
那就讓她用生疏的反應,笨拙卻真誠的動作,為唐臻上演一場秀。
車廂只聞呼吸,一個淺薄淡然,一個急促嬌羞。
一個卻有些茫然,一個卻充滿自信。
池于欽讓唐臻的手指作為畫筆,以身軀當畫板,任其涂抹,糟|蹋了也無妨。
所以,用些力,觸感會更好。
她檀口啟合,是海妖發出了誘|惑。
不必憐憫她。
捏住那戴著白絲綢的手,覆上一片雪,教她如何按壓,教她如何蹂|躪。
牽上一狹白玉軟,引領她,告訴她,哪里最為美妙。
池于欽看見唐臻眼神飄忽,手指也在她身上發出了輕顫。
這是意動的表現。
唐臻接下來的反應決定了池于欽加碼與否。
一秒,兩秒……
唐臻抽回手,神色冷冷。
池于欽也不惱。
她只好自己勾勒,自己留戀,替唐臻畫著太多春光,好似用的是唐臻的手。
效果比她想象中,都要好。
唐臻若是覺得碰她也無所謂。
反正她們在一塊兒,各懷鬼胎,只有以她取樂是唯一的共識。
那她都這樣引誘了,唐臻大可隨意褻|玩。
就像之前的酒雕。頂多懶一點,讓池于欽自己動手。說到底還是在觀賞。
現在唐臻連看都不想看。
她扭過頭,不去搭理池于欽接下來太狂妄的動作。
耳根都有一絲紅。
其實不是不想。
是不敢啊。
池于欽無聲的笑著,把那件輕薄的內衣披好,重新附在唐臻身上。
“我親愛的‘阿麟’。今天還沒盡興,還不滿意吧?”她貼在唐臻耳邊,呢喃低語。
聲音模糊不清,好似渺遠。
又近到唐臻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熱氣。
熱得她耳骨發痛。
卻被粘膩的聲音魅到不肯甩開。
“呵,是。別想拿你那低.俗的玩意兒交差。”
唐臻被耳邊、身上身下的同種黏糊煩了態度,冷著聲,算得上一句羞ru。
池于欽坐回原位,慢條斯理的穿著衣服!敖褚够丶,肯定讓唐姐姐好好盡興!
只有憎惡、痛恨,又控制不住的喜歡,才會不敢。
唐臻的取向當然也是女子。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看穿她的那一刻,池于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憐愛。
就好像,在看一只要掉入她陷阱的白兔。
就要露出破綻。
下一息唐臻朝她襲來,極為用力的掐過她最幼嫩的紅。
捏著她的脖頸,逼她缺氧。
隔著幾層布料,把方才的不敢全都發泄。
才算泄了憤。
唐臻走了。
池于欽這才發現,擋板不知何時收回。
可車早已停下,司機也早就離開。
池于欽平復了一下呼吸。
她還是暫且,暫且。不要太自傲。
唐臻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無力而柔弱的獵物。
她只會等一個,自己放松警惕的時機。
然后——
齜出她的獠牙。
* * *
盡興是沒有標準的。
池于欽在藏書閣躺了半日,臨近午夜,唐臻才結束了繁忙的一天,回到這偌大的莊園,可能給她圈養的金絲雀一個眼神。
唐臻大概是習慣了。
在藏書閣找到池于欽,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抱臂在門口看著她。
池于欽乖巧的落在地上,朝唐臻走去。
“這地方就這么好?”唐臻聞著她身上的油墨味,忍不住蹙眉。
她以為池于欽該討厭這個地方。
池于欽拍掉灰,“能讓人安靜,放松。呆在里面,偶爾時間會變得很慢,看著窗外的雨,一頁書一下午也翻不完。偶爾又會感覺很快。”
“比如,我現在就感覺上一次見到阿麟,像是眨眼之前!
池于欽還是夸的有所收斂了。
藏書閣是她的地方。從小到大。
醫學世家的孩子,從小都更喜歡泡實驗室。
再不濟也會被長輩,媽媽、姐姐,帶出門觀察動植物,打好夯實的生物基礎。
藏書閣里放著的書太雜亂,五花八門。池家小孩不愛看。
只有池于欽會來。
第一次,是她被人戲耍,騙到藏書閣,關了整整兩天兩夜。
換作別的小孩,再不濟也會被嚇哭,錘著門,然后對這樣幽森僻靜的地方產生恐懼。
池于欽只是,找了個地方坐下。
她拿一本書,看得入迷。
隨后是第二本,第三本……
入夜她便帶著沒看完的部分爬到最高的窗,借著窗外的月光,對書里描述的世界如癡如醉。
白天她便找一個陽光正好的角落縮著,看金黃的瀑布勾勒出灰塵的模樣,尋著一本書,知道了丁達爾現象。
后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
破開了藏書閣的門。
門被惡作劇的孩童鎖得很緊,這次破了,后來池于欽花了好些功夫翻新它。
靠她自己的手,從她自己找到的書上學來方法和知識。
那個整蠱她的男孩被池無霜的母親拎著衣領。池無霜跟在她母親身后。
沒人注意到最高處的池于欽,找得心焦。
池于欽也不看她們一眼,覺著,那是群沒有手里的書有趣的人。
后來她才知道,其實沒幾個人比得過她的書。
當時的小池于欽更傲慢罷了。
直到那群人翻亂了她整理好的目錄,她這才悠哉游哉跳下地,拍了女傭的背一下。
把她嚇一大跳。
之后池于欽聽見池無霜說:“真是個怪物!
“你不是,小時候在這里被困過?”回憶被唐臻一聲詢問打斷。
是聽見那聲稱得上坦率的表白,才決定了解一番的。
“啊!背赜跉J剛結束那段回憶呢。
“又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之后她是餓得吃了三碗飯。
但也終于找到了這個家里的容身之所。
“阿麟怎么知道的?”池于欽勾了下唇,給出的笑直率得刺眼。
是真的無所謂。
“你曾經得喊我一聲‘媽媽’。我當然,也得盡點責任呢。”
唐臻說的是她和池無霜還有關系的日子。
說罷,她收回眼神。
她做不到這樣的坦率,她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她的心很小,裝得下一個人,裝得下一件事。
誰招惹她,誰不可能好過。
誰對她好,她便百分回報。
這一生只會如此。
這么想來,她也是個很簡單的人。
簡單到必須給自己戴上太多太多層偽裝,才能在這風云詭譎的環境里生存下去。
不然,遲早會被池于欽這樣的聰明人,這樣天生冷漠,帝王風范,沉著得好似沒什么能在她眼里稱得上大事的人,吃干抹凈。
她們是豺狼,獵豹,一切兇狠,天生的捕獵者。
她不是。從來,她都只是一株菟絲子。
不過是善于發揮自己的優勢而已。
比如現在。
池于欽會覺得,唐臻是在威脅她。
通過這個稱呼,這個身份。還試圖羞|辱她。
也幸好池于欽是那樣的性格,冰雪聰明,也容易把許多事想得太復雜。
她看不見唐臻掩掉的迷茫和惆悵,只會盡全力在分析她的意圖,與她對弈,同她過招。
“說的是,阿麟。”無非是池無霜說給唐臻的。當作談資和笑料吧。
畢竟后來,池于欽也關了那個男孩三天,在暗黑的樓閣。
她還記得,那次找到那個男孩之后,池無霜看著她,沒有說話。
眼睛里,卻寫著那一句無比確切的評價。
——真是個怪物。
唐臻眨眼。
她想起池無霜對池于欽的評價。
“這是個怪小孩。從不合群,每天冷著臉,對本家的實驗、安排,不聞不顧,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當年,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唐臻癡癡的看著她,把她當成神明、偶像,將她的話奉為圭臬。
心里想的卻是,池于欽的那雙手。
那是一雙特別特別,特別適合做實驗的手。
哪里會是池無霜想得那樣簡單?
現在這雙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是它最不該存在的位置。
那代表罪孽與貪婪,世間最見不得人的私欲。
如此,褻|瀆感也最臟重,惹得唐臻生了一瞬間的憐惜。
也只有一瞬。
因為池于欽太會得寸進尺。
自己的眼神若不能繃得足夠緊,就會被她挑出破綻。
然后悄悄逼近,把她的存在扎進自己的心里,每天靠一點動作,一點話語,給它施肥澆水。
催它快快生長。
唐臻看著晃眼的天花板失神,下一刻果然——
池于欽的臉湊了過來。
她眉目含笑,又好似有情。
對,她是喜歡自己的。
多可怕的人,多可怕的感情。
唐臻掐著床單清醒過來,眼尾挑著一絲意興闌珊。
“你不是買了幾個新的?不給我用,是打算私藏了?”
今夜,唐臻不想要太多池于欽的肢體。
不要她的手指,不要她的腰身。
白天摸得太多,膩得慌。
“并沒有這樣的想法。阿麟,小鳥把你想要的,洗好了,帶來了。”
池于欽拿著她成套的玩具,擺在床頭柜。
“對不起,我只是想岔了!背赜跉J問完了,坐在旁邊慢吞吞的吃著飯。
唐臻又呆了五分鐘便離開了。
她走后,池于欽靜了靜心,直到對唐臻那點旖旎的心思徹底消散,這才打開那本被唐臻施舍的書,翻看起來。
原本以為唐臻給她的書會暗含什么道理,比如寵物要聽主人的話。
池于欽看著書上的植物圖鑒,暗道自己想多了。
十多天沒接觸外界,她不一定變傻了,但變得不近人情是一定的。
原本,她和大部分就很不一樣,是個怪胎。
再不見見人類,就徹底不理解她們了。
拼圖玩不了一天,書也就看了兩日。算下來,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池于欽嘗試著背書,拆了拼圖按照腦海里的畫面重組。
終究是無事可做。
裝也裝得差不多。
池于欽想,唐臻大概是去忙了。
上次來見她,語氣也如常,不像還在對她忤逆主子而生氣。
池于欽想著,便來到門口,敲了敲。想叫個人來。
她承認她沒用力。
這門自己就開了一條縫。
池于欽呆了兩分鐘,忽然意識到。
除了剛被丟進來的第一天,她好像再也沒有檢查過這房間是否上了鎖。
只是想當然的,以為唐臻會一直把她關起來。
池于欽捂著臉,她知道自己這會兒表情一定很丑。
有對自己的嘲諷,有對唐臻狡詐的認可。
耳根都燥熱著,鼻尖因為情緒略微失控而發酸。
浪費了半個月……
也不一定。池于欽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至少她證明了她的忠誠。對一只狗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發現門其實并沒有鎖,自己隨時可以出逃后,池于欽也沒有立即離開。
她只是找到房間里的攝像頭,搖了搖,確認它開著。
“唐臻,姐姐,阿麟。我想清楚了?梢詠斫游页鋈チ藛?”
池于欽不掩飾她被唐臻沒有鎖門一事打動。
* * *
傍晚。應該是傍晚,池于欽看著窗發出的微亮由白轉紅,判斷著時間。
她的門被推開。
她一下站起來,好像不需要偽裝,面上的表情就已經足夠驚喜。帶上了少女可愛的期待。
只不過來的人多少有些讓她失望。
是家里的管家。
“家主在外出差。她讓我帶話:‘池于欽,說說你想清楚了什么。’”
池于欽打量了管家一眼。
沒估計錯的話,她這會兒應該跟唐臻通著電話。
于是池于欽也不矜持,坦坦蕩蕩的開口。
“我是階下囚,是‘阿麟’的金絲雀,是您的狗。以后我會以您為尊的。”
哪怕眼前還有不相干的人。
池于欽的話,連顫抖都不曾有。
一分鐘的靜默后,一個聲音從管家衣領的寶石里傳了出來:“晚上去我房間等著!
“謝謝阿麟。”池于欽甚至跟管家欠了欠身,終于離開了生活半個月的書房。
重新見到天空,池于欽望著玉盤似的月,抬手擋了擋它的光。
她心中也沒有太多喜悅。這次對弈的結果,要等約莫半年。
只有棋逢對手才能讓她熱血沸騰,興奮不已。別的,再該高興,心也如死水。
就算外界的空氣更清新,天地更寬廣,床更舒服,食物更好吃。
物質上的享受,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過池于欽還是回到自己房間,好好洗漱了一番。
也不知道這次出來,唐臻會怎么限制她。
好在該交待的事早就說完了。除非情況有變,不然池于欽用不著冒險聯系程泠歌。
用上熟悉的沐浴露,噴上久違的香水,穿上她最輕薄的浴衣。
池于欽帶著一瓶紅酒進了唐臻房間,這才對自由一事有了些許實感。
隨后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酒香溢出,隨風醉著周遭。
池于欽保持著清醒,嘴角掛上笑。
這算什么自由。
她依舊需要呆在莊園,呆在唐臻身邊。
或許今夜要跪著,趴著,展示她卑微的身份,去討主人的一份歡心。
池于欽悶下一口,任酒精的辛辣刺痛粘膜,驚醒她有些慵懶的身體。
“挺自在啊。”唐臻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靠在門口。
“畢竟阿麟還了我自由。”池于欽把酒瓶放下,搖搖晃晃的向唐臻走去,不忘解開她的浴衣結。
“唐臻,我什么都沒有了!背赜跉J也不管門沒有關上,窗簾也敞開。
她只是褪去無用的衣裳,輕輕柔柔的攀附在唐臻背后。
藤蔓一般,一點點的抱住唐臻,纏在她身上,依偎著,曖昧著。
“我也知錯了!彼桨晡咸普榈亩,呢喃著,聲音飄似相隔十萬里,或者一個攝像頭的屏幕。
唐臻任她表演,面色冷淡如月。
“我只是想說,我很想你!背赜跉J看著唐臻不耐煩的眉頭,無奈嘆息了一聲。“阿麟,可不可以信我!
也不知這樣是否打動了唐臻。
但門被唐臻關上,隔絕任何窺視的可能,也阻礙了聲音的穿透。
臥室里,只有一份平穩的呼吸,一份急切的輕喘。
“憑什么?”唐臻勾了下池于欽的下巴。
力道是滑膩的,帶了鼓舞的意味,是在與池于欽嬉鬧。
“嗯……求求你!背赜跉J也沒什么能憑的。
她只是按照預想,低了頭,又折了腰。
折服在唐臻身下,還給她遞上一瓶酒。
自然不是要唐臻喝。
唐臻勾了下唇,將瓶口點在池于欽頭上。
隨后傾斜。
陳釀的葡萄紅滑落,掛在池于欽身上,給她皮膚染上一層粉紫,顯得更晶瑩,折射如星的冷光。
唐臻腳尖一點,池于欽乖巧的向后倒,直愣愣的,躺在了地上。
被唐臻居高臨下的睨了一眼,池于欽也沒有不服,反而綻開一個笑。
仿佛能這樣被唐臻羞ru,也算一種恩賜。
唐臻蹲下,伸手,將池于欽皮膚上的酒汁暈開。
比起那半個月的小黑屋生活,現在能見光,能走動,可不就是恩賜嗎?
唐臻隨意涂畫著,把每一份min感都照料到。
最后她舔了下手指!罢骐y吃。”
“怪我。”池于欽稍微支起身子,捧住唐臻的手。
隨后唇瓣貼上她方才舔過的手指,吻過指腹,又毫不猶豫的包裹住。
仔細的,替她清理掉酒精的味道,飲料的濕粘。
唐臻看著她宛如真正的小狗。
在主人吃完東西后,會歡快的舔過主人沾了食物的手。
唐臻可算滿意了,拉著池于欽向后倒。
池于欽戰戰兢兢的準備開始。
書房里的半個月,她溫習過知識,反復背過原理,回憶過和朋友們一起逛街的快樂。
但確實,疏忽了思考這方面的事。
動作都該生澀了。
只是唐臻在她動手前,忽然拉住她。
“把眼罩戴好。還有……我要看你平時,是怎么做的準備!
* * *
唐臻的命令無疑是羞|恥的。
池于欽鮮少自我滿足,平日里,也確實只有學到新的花樣,才會想著在自己身上先試驗。
冷不丁的聽見唐臻這么說,還要她戴眼罩,奪去她的視力。
池于欽在原地愣了半分鐘有余。
唐臻也沒有催。表情如常,她只是要測試她的小狗是否真的臣服。
催了,就失去測試的意義了。
只有池于欽不反抗,不多言,服從她的命令。
只有池于欽再難以接受,再羞于展示。
也要按照她說的去乖乖完成。
這才算半個月的反省真正結束。
又過了半分鐘。
唐臻的耐心在一點點的流逝。池于欽也知道這個道理。
她不斷給自己打氣。那么多稱得上羞ru的事都做了。不差這一件。
于是池于欽接過唐臻手里的眼罩,展開自己。
接下來的一刻鐘是漫長了。充滿了眩暈感。
目不能視,意味著少了一點直面的羞臊,五感其一徹底逃避、藏匿。
但也意味著池于欽沒法確認唐臻的表情,沒法及時調整。
池于欽每一次吐息都被拉得無比長,從馬里亞納海溝,連接到喜馬拉雅山那么長。
每一次輕微的顫抖,都極力想隱藏,卻依舊蓋不住唇齒的顫動,鼻腔的哼鳴。
全身都變得好燙。手卻僵硬得好似冰敷。
池于欽一點點磨蹭著,直到聽見一聲笑。
褚邈說:“我學醫以后最受不了的就是白色奶油,我一看到那個就想到白陶土不說不說了,咱們吃飯呢,提這個太惡心了!
劉思思跟唐臻低頭狂笑。
“沒事兒,都是學醫的,早免疫了,我現在進完手術,照舊吃喝不誤。”
“一樣一樣。”
褚邈望著唐臻,那眼底溫柔的不可思議。
“唐臻你這有根頭發!
伸過手去,將唐臻下頜沾著黑色發絲拿下,指尖輕輕地擦過她的臉頰。
唐臻卻渾然不知。
她們熱聊著,絲毫沒發覺不遠處站著的人,已經盯她們半天了。
趙芹打好飯,正四處找桌子——
“今天人怎么多?要不咱們去二樓吧,樓上應該人少!
“不用,人多拼個桌唄!
說完,池于欽兩條大長腿一邁,直奔著靠窗的位置就過去了。
“拼個桌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