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孤兒
大魔術師林尼名不虛傳。
就是鉤鉤果實在有些扎手,不過掛在衣服上倒是剛剛好。
林尼看他這別出心裁的刺刺果攜帶方式,不禁有些失笑。
“需要我把上面的刺變沒嗎?”
須酔眨了眨眼睛,撥弄了一下牢牢掛在衣領上的刺刺果:
“我覺得這個樣子還挺時尚的,況且作為楓丹的名人,就算是看起來很奇怪,也會被說是別有深意吧。”
二人相談甚歡。
在告別時,反倒還有些依依不舍。
當然,不是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那種不舍。
而是,雙方都各懷鬼胎,可惜沒能試出對方深淺的那種不舍。
在告別須酔后,琳妮特忍不住說道:“哥哥,是沫芒宮注意到我們了嗎?”
“應該不是沫芒宮注意到我們,而是特納覺得沫芒宮注意到我們了。”林尼無奈扶額。
特納應該是覺得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孤兒院的牽扯到的那些爛攤子就交給“壁爐之家”和沫芒宮去煩心吧。
他這也算是對沫芒宮的一種投誠了。
“可是‘他’應該不知道我們來自‘壁爐之家’。”
“無論我們代表著哪方勢力,‘他’都會把我們交出去做人情的。”
“要匯報給‘父親’嗎?”
“再觀察一下吧,反正我們也沒在做壞事不是嗎,琳妮特?”林尼拍了拍帽子,把它重新戴回頭上。
“邀請函已經發出去了,就看對方會不會赴約了。”
須酔并不知道兄妹二人的煩惱。
他一邊學著林尼那樣并不熟練地用手指玩著對方送給他的、印有怪笑貓貓帽的撲克牌。
一邊想,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半獸人啊。
可是兄妹的話,為什么哥哥卻沒有貓耳朵和貓尾巴呢。
難道是因為貓娘會更受歡迎的緣故嗎?
話說,既然人類都能有獸類的特征了,為什么要對那維萊特這么嚴格啊。
感覺那維萊特要是頭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會更加帥氣啊。
須酔扶著下巴,突然覺得,自己的人類形態,是不是有點太保守了。
不過現在是不能隨地大小變了,畢竟須酔已經來到了孤兒院門口。
因為案件的調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再加上后來的警力補充,孤兒院方面的案件進展還算迅速。
現在,孤兒院門前僅剩下兩個警備隊隊員在看守,再也不見報紙上報道的、將孤兒院整個團團圍住的緊張場面。
然而,即便那日的喧囂已經過去,孤兒院仍然沒能恢復他往日的寧靜。
現在的孤兒院稱不上門庭若市,但相比起過去的蕭索來看,也可以說是賓客盈門了。
因為這起事件牽涉到了不少暴發戶和小貴族,讓楓丹的群眾中爆發了一股討論“豪門腌臜”的熱潮。
這可讓那些自命清高的老爺們坐不住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仁善”,把自己從臭水溝里抖摟出來。
這群老爺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收養這所孤兒院的孩子們。
當然,要是楓丹每一個老爺都想要領養一個這所孤兒院的孩子的話,最終的情況可能是一個孩子有三個爸爸和五個媽媽。
所以,有些不敢和大貴族相爭,又覺得自己腦筋很靈光的,就把自己的主意打到了別的孤兒院上。
但其中有幾個腦子格外不靈光的,居然把自己的主意打到了“壁爐之家”上。
啊,壁爐之家不也是孤兒院嗎?
面對這種裝著個腦子卻只是當擺設,嘴一張開連個石子兒都吐不出來。
一天到晚不知道吃了什么,只會挺著個肚子“阿巴阿巴”,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祖宗基業的家伙。
都不用壁爐之家出手,看不過眼的執律庭就找機會把他們收拾了一通。
不過,須酔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是來自“壁爐之家”的邀請函。
因此他在聽完這個冒著傻氣的故事的時候,只是配合著警備隊隊員輕笑了下。
雖然有很多人想要領養這里的孩子,但是出于種種考慮——比如孩子的心理問題,以及對領養家庭的必要調查。
現在仍有大部分孩子還留在孤兒院。
“孤兒院是這樣的,老爺們只要為了慈善做做樣子,但我們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嘖,怎么感覺這句話怪怪的。
要是被“客戶”們聽到了,那就別想再讓孩子們被收養出去了。
不過,孩子們可能也不愿意被收養就是了。
這群孩子的警惕心很強,而且一眼看過去,都有呆愣愣的。
要不是為了名聲,這群還在外面尬笑的富商政要早就拂袖而去了。
“只有莉莉被收養走了?”須酔接過代理院長遞過來的小冊子。
他有些詫異于孤兒院,在面對恨不得把他們這群大人生吞活剝的老爺們時的堅決。
代理院長撓了撓頭,小聲絮叨:
“沒辦法,現在整個楓丹城的孤兒院,都被看得死死的,要是手續不全,特巡隊就先找上門了……”
原來是因為最近的大清洗而膽戰心驚啊。
也是可憐了這群抽調過來管理孤兒院,卻又在執律庭和富商政要之間左右為難的人了。
須酔把登記冊上的名字一一記下,告別了焦慮地眉頭緊皺的代理院長。
代理院長看著須酔的背影,淚眼婆娑。
實在是,實在是,想要和須酔先生多聊一會兒。
好久都沒有接待過這么親切友善的客人了。
一想到對方離開之后,自己又要面對那群盛氣凌人的家伙,代理院長只感覺一陣心梗。
須酔蹲下身,悄悄靠近這群縮在一起的孩子們。
清了清嗓子,看著他們純真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說道:
“小兔子壞壞,把人踹踹。就踹,就踹,我就踹,快讓你升天。”
到底是哪個人才,想出和孩子們用這種話來作為暗號啊。
沒想到聽到須酔的話之后,縮成一團的“小兔子們”竟然真的立刻放松了下來。
給須酔的直觀感受就是,他好像看到一只只垂著的兔子耳朵突然豎了起來。
眼睛突然亮起來的樣子又萌又可愛。
就是,聯想到剛剛的歌詞,總感覺這群小家伙的乖巧都要打上個引號。
須酔在角落里和他們稍微熟悉了一下。
小孩子在聽到特納哥哥被關到梅洛彼得堡之后,竟然有人躍躍欲試想要打下這個水下堡壘。
“就像勇者去救公主那樣!”
“可是,特納哥哥是騎士呀……”
“要不我們從內部突破,就像…哥哥那樣。”
小孩在提到那個哥哥的姓名時,聲音突然小了下來,隱隱有保護的意味。
“現在壞人們都被抓走了,不用再擔心雪奈茨維奇哥哥被發現啦~”
雪奈茨維奇?
一個至冬的姓氏?
即便是這里的孩子,心眼和狡猾的大人比起來也是不夠用的。
須酔很快就通過套話,知道了這位“雪奈茨維奇哥哥”是何許人也。
對方應該是林尼所屬的那個組織派來潛伏的人員,至于潛伏的目的,孩子們也不清楚。
只知道他會和特納一起,把壞人都趕跑。
“這張照片也是雪奈茨維奇哥哥幫我們拍的,他是記者,掛著一個這~么大的留影機。”小孩趴在須酔的腿上,滿懷期待地說道:
“實在是太酷了,我以后也要當記者,掛一個比雪奈茨維奇哥哥脖子上還大的留影機。”
即便是深陷泥沼中的孩子,也會有璀璨而天真的夢想啊。
“對了,我剛剛在代理院長那里聽說莉莉被收養走了。”須酔的指尖點了點照片上的一個女孩子,“是她嗎?”
“嗯嗯。”
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擠到前面來,非要看到須酔手指的究竟是誰,并且給出回答之后才心滿意足。
須酔哭笑不得地按住了其中一個因為實在看不到照片,居然想爬到他的后背上的小家伙。
怎么感覺初見時候的小野兔們,熟悉了之后,就都變成小年糕了。
但是,須酔能感覺到,他們距離真正的孩童之間,仍有差距。
畢竟這不過線的親昵,又何嘗不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呢。
“美美花實在是太想、太想出去看看了。”
“而且她真的很漂亮。”
“聽說那家人是什么老牌的貴族…很有錢,很有錢,還是人人皆知的大好人,聽說平時可低調、可低調了。”
人盡皆知的“低調”嗎。
聽起來這家人對于莉莉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須酔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莉…美美花有什么特別的嗎?”
“很漂亮?”
“唱歌很好聽?”
“很有活力?”
“對哦,我記得之前那群壞家伙拿難吃的東西給我們吃的時候,大家吃完都會很快變得沒精神,但是美美花她不會唉。”
小孩皺著臉,苦兮兮地說道。
“難吃的東西?”
怪不得之前來的時候,這里的孩子們一個個都沒什么精神。
“對啊,對啊,那群穿著帥氣衣服的哥哥姐姐說,應該是嫌我們吵鬧,所以加了點奇怪的東西。”
須酔覺得警備隊隊員應該是想說安眠藥劑之類的,但是他覺得應該沒有這么簡單。
一個能搶在所有人之間,早早完成繁復的審批流程,還根基深厚的貴族。
他想要的,不可能只是一個對“安眠藥劑”有抗性的孩子。
而且,林尼的邀請函也證明了這一點。
火舌舔過撲克,牌面上漸漸有字跡浮現。
而字跡指向的地點,就是收養莉莉的那位子爵大人居住的公館。
距離日落還早。
子爵大人的公館遠看有股貴氣,但是等湊近一瞧,就立馬能看出其中的破舊。
雖然能看出主人家時時打理,但是久經歲月侵蝕的墻面,也再也不能恢復它往日的潔白了。
公館周圍并沒有看到有明顯的守衛,但是須酔鼻尖微動,還是能嗅出這附近充足的“人味”。
只是常人無法發現他們躲在何處。
這派頭,倒是比公爵大人都要大。
可能是年老體衰,不能像萊歐斯利一樣一拳一個大朋友,所以得找別人護著點自己的這條命吧。
須酔來自深海龍蜥的感知能力,能讓他迅速找準暗樁的位置,并避開他們。
進來之后,暗樁的數量反而銳減。
這一看就是在做什么不能見人的勾當,連自己人都不給看。
須酔在公館中迅速地尋覓著莉莉的蹤跡。
然后,他發現氣味的來源指向了地底。
須酔:……
他就知道,這群人是不會放棄打地道的。
水龍王,你看看他們,快把楓丹挖塌了!
地道內部越走越潮濕,甚至隱約有水滴聲傳來。
當又拐過一個洞口之后,眼前突然開闊了起來。
須酔也看到了,被擺在法陣中間的女孩。
還有她周圍那些隱隱在涌動的、黑紫色的物質。
“須酔,快走!”
第32章 人魚
須酔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系統這么嚴肅而又急切的聲音了。
之前,只有當須酔遇到會威脅生命的危險時,系統才會表現出現在的樣子。
這似乎成了一個信號。
須酔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此時此刻是想要聽從系統的話離開這里的。
但是,只是經過兩次簡單的投食訓練,就會在下一次鈴鐺響起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流口水。
這和狗,又有什么區別。
而且須酔能感覺到,屬于過去的他的,那一部分導致他現在還不能擺脫魔陰身困擾的細胞,正在叫囂著對紫黑色物質中能量的渴-望。
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
須酔的眼神有些冷。
他本以為系統距離能掌控他的身體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沒想到剛剛竟然已經能擺布他的身體。
雖然只是一點微小的沖動,但也足以讓須酔產生警惕。
系統要是知道須酔會因為他情急之下,下意識地催動了對方的身體,而準備快馬加鞭地把他處理掉的話。
系統一定會大呼冤枉。
但他現在不知道,所以就只能一邊急得蹦高,一邊看須酔朝陣法走去。
沉迷在書頁中文字的男人聽到身后的聲音,一聲“誰”都還沒喊出來,就被須酔拍暈在了一旁。
嘖,這骨質疏松的。
差點沒收住力道,給他拍個半身不遂。
法陣似乎還沒開始運轉,須酔隨手拿起男人剛剛看的書,仔細研究了起來。
這似乎是一個能把“深淵”力量提煉出來,并把它結合同人類結合,讓人類能具有役使深淵之力的能力。
這似乎是由一個名為納齊森科魯茲的偉大先行者提出的,將人類改造成新人類的方法。
然而,深淵的力量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而能完成這一切的“大師”也已經沉寂了數百年。
過去屬于他們的,名為“水仙十字結社”的組織早已經分崩離析。
徒留一些虔誠信徒的后代,守著一些殘破的文字,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現場的資料,能看出有很多是古舊的傳承。
似乎在某段時間里,被它的主人們丟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導致很多重要的信息隨著時間已經化為塵土。
但是家族中古老而神秘的存在,總是能引起少年人的好奇心。
或許是在某次探險中,少年推開了一扇已經腐朽得不成樣子的大門,“嘎吱”作響的聲音是另一個世界向他敞開的信號。
從那以后,資料被拾起,被修繕。
通過幾代人的不斷研究,它們的內容也不斷豐富著。
須酔不愿去想,這上面短短的一句“實驗失敗”,背后究竟沾染了多少鮮血。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筆記本封皮上的那只眼神悲憫的山羊。
這好像就是那日水中少年手中拿著的,那本小冊子上面印有的家族徽記。
也許他和林尼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確認一下少女的情況。
簡單確定了現在的法陣沒有危險之后,須酔走進其中,避開涌動的黑泥。
須酔因為不太確定這團物質是否會對他造成損害,一直躲避著它。
畢竟,即便來自原來的他的那部分很是“親近”這些黑泥,但是來自深海龍蜥的那部分身軀,可是對這些黑泥排斥得不得了。
他嘗試抱起法陣中雙眼緊閉的女孩。
名為莉莉的女孩眼睫輕顫,睡得并不安穩。
在須酔的指甲觸碰到她的臂彎時,小女孩似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猛地甩了一下胳膊。
女孩的爆發出的力量并不是很大,但因為其突然性,還是讓沒有太多防備的須酔趔趄了一下。
如果是在平常,這本也沒什么。
但是,此處實在是離黑泥太近了。
即便是迅速調整好了身形,但腳跟還是難免踩上了黑泥蔓延的范圍。
就在這一瞬間,須酔能感覺到本來還“和和睦睦”的分屬于深海龍蜥和豐饒賜福的兩部分,以他的身體為戰場展開了廝殺。
深淵之力就像是一個催化劑。
在進入他的身體之后,迅速對須酔體內的能量進行侵蝕,并且牽引他們變得更為無序。
本來,這一點微乎其微的深淵力量,就算會能對須酔體內的能量造成侵蝕。
最終也只會被壓制,翻不起什么風浪。
但是,巧合就巧合在。
須酔的這一個微小的舉動,導致本來就是用來提煉深淵力量的法陣被激活了。
而且,因為須酔之前把自己“壓縮”的舉動,導致他現在身體內的能量密度大大增加。
可能是量變導致質變,也可能是“豐饒”的力量仍在作祟。
又或者是屬于“須酔”本來的身體,本就是更親近深淵的力量。
總而言之,深淵力量在一瞬間使得大量的能量變為無序,而無序的能量在沒有得到及時控制的情況下。
就像是病毒一樣,不斷感染周圍的“能量”,使得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有序變為無序。
須酔體內的能量變化毫無疑問地影響到了這個不知名的法陣。
被通過殘缺的資料和一次次的改進構成的法陣,最初的目的是讓“人類”擁有深淵的力量。
誰成想,今天居然迎來了這么一尊大佛。
畢竟,論誰都想不到,身為具有光界力的生物居然想要“掌控”深淵的力量。
而且這個生物居然沒有因為兩種力量的泯滅而實力大減,反而是能量膨脹了。
就算是萊茵多特見了,也要“咦”一聲,然后趕緊把須酔打包帶走的。
法陣遇到須酔,可以說是遇到了那個在酒吧里面點炒飯的可惡玩家。
可惜,現在它的“程序員”已經昏倒在一旁。
而且,就算是子爵大人還醒著,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
法陣即將陷入“死機”的狀態。
而且因為程序的錯誤運行,它還有爆炸趨勢。
須酔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正在輕輕晃動,有石子從上方砸下,提醒著他這里已經不再安全。
來不及多想,須酔一手抱起還在昏迷的莉莉,另一只手把紙稿揣進上衣的口袋中。
他在路過倒在地上的男人時,猶豫了下,還是把他也拎在了手中。
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鮮紅。
須酔勉強維持著自己的神智,但是身體已經難以控制地想要膨脹。
不過,此時也不需要再苦苦維持人類的體型。
一條淺紫色的魚尾出現在了須酔身后。
長長的魚尾從小腹處延伸而出,足足有等人長。
尾巴的尖端仿若上好的綢緞,讓人忍不住猜測當它在水中擺動時,會是怎樣的絢麗,帶動起怎樣的流光。
這條尾巴不僅是裝飾,也是須酔此時的利器。
只見魚尾猛地甩向洞窟的石壁,一下、兩下、三下。
“嘩”。
海水順著裂隙流入洞窟內。
趁著洞內的海水還不是太深,須酔又用魚尾猛地甩了幾下,把洞口擴大。
當然,也是發泄此時不知道是因為無序的能量還是魔陰身而引起的煩躁。
就在須酔帶著兩人從洞口處沖去不久,法陣終于再也無法堅持。
爆炸從身后襲來,身后海水的溫度正在逐漸上升,隨之而來的是裹挾侵蝕性的深淵力量的洋流。
須酔在爆炸的強悍沖擊力的影響下勉強維持著身形,擺動著魚尾。
而來自深海龍蜥的本能會告訴他海面的方向。
即便須酔能夠在水下長時間地憋氣,但是他手中昏倒的這兩人可不能。
須酔現在是緊緊地捂著他們的口鼻,但是就算這樣,他們也撐不了多久。
還好,洞窟的位置并不深。
夕陽的余暉鋪灑在楓丹的海面上,海水波光粼粼,像是盛滿了碎金。
小小的美露莘站在沫芒宮后方的觀景平臺上,極目遠眺。
一邊看著她的故鄉,一邊思考今天晚上到底要吃什么呢。
早知道就該問問須酔先生了,他看起來和她曾經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混亂而矛盾,斑駁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還有根根細線連在他的四肢上。
這么特別的人,一定也能給出特別的意見的。
繆妮嘆了一口氣。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的那維萊特緩緩走來。
他本來是來這里看海的,沒想到竟然見到了小美露莘這樣一副苦惱樣子。
那維萊特正要開口詢問兩句,一聲沉悶的巨響突然打斷了他。
剛剛經歷了一場爆炸的楓丹人,不由得一個個站起身,左右張望了起來。
還有些留有心理陰影的人,一時之間驚慌失措,甚至都鉆到了長椅下面。
那維萊特站在高臺上,很迅速地就鎖定了爆炸發生的地點,以及……
須酔?
須酔把手臂跨在兩人的腋下,盡量讓他們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須酔的理智告訴他,應該盡快把兩人帶上岸。
然而,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亢奮,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丟下兩人,再潛入水下,殺他個七進七出。
攪他個不得安寧。
須酔甩了甩腦袋,使勁閉了閉眼睛,試圖喚回自己的神智。
就在他又一次把眼睛睜開的時候,熟悉的衣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呆愣愣地向上望去,沒有發現自己臂間的兩人正在被元素力緩緩托起。
那維……萊特?
須酔腦中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放松了下來。
他伸-出長有蹼的手,指尖的利爪輕輕觸上那維萊特的衣擺。
然后,須酔似乎是覺得很好玩似的,指尖不停地繞著對方的衣擺打轉。
甚至本來只是輕晃的尾巴,也隨著手指的動作越來越歡快。
那維萊特低頭看著這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伸-出手,深藍色的力量緩緩流淌,逐漸包裹在須酔的身側。
第33章 樹?
然而,須酔好像是誤解了他的意思,將那維萊特動用元素力的行為視作了一種挑釁。
他下意識地放出了力量。想要抵擋那維萊特的進攻。
就在須酔的力量施展的那一刻,那維萊特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雖然隱藏很深,但是其中竟然有深淵力量的流動。
深淵的力量侵蝕著那維萊特的元素力,讓本用來包裹住須酔的水泡在空中猛地炸開。
“啵”的一聲,似乎是驚擾到了水中的須酔。
他兇巴巴地朝那維萊特齜牙,卻又在潛意識中好像還知道對方的身份,因此并沒有出手攻擊。
那維萊特輕輕呼喚了一聲“須酔”,但是對方只是歪了歪頭,并沒有再給出什么其余的回應。
那維萊特只能又放出元素力,卻沒想到這回,只是指尖的元素流動就引起了須酔的警惕。
還沒等他徹底釋放元素力,須酔的力量就急急忙忙地趕來,想要處理掉“威脅因素”了。
不過這回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而且,堂堂水龍王也不可能和須酔在海面上玩什么回合制游戲。
這次的爆炸雖然牽扯較小,但是因為就發生在楓丹廷附近,所以還是有很多人注意到了這件事。
那維萊特必須盡快把須酔和他身邊的這兩人帶離這片海面,不然要是被媒體朋友們發現了,肯定又會引起轟動的。
而且須酔現在這樣,也不是能見報的樣子。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有很多曾經根據那維萊特的豎瞳和略有些尖的耳朵,還有他的樣貌判斷他可能是來自海中的人魚。
人們覺得,他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而舍棄了自己的魚尾,來到岸上。
卻沒想到,這只是人類欺騙單純元素生物的手段。
就要化成泡沫的那維萊特,在即將消散之際獲得了水神的憐憫。
無法回歸水中的那維萊特決定一心一意協助水神芙卡洛斯。
從此,他斷情絕愛,化身冰冷的最高審判官,
那維萊特對這些傳言一般是不置可否的。
他既沒有救下哪個不知名的貴族小姐,也沒有參加什么奇奇怪怪的舞會。
但是現在,如果他的“族中后輩”變成人魚的事情被發現了的話,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須酔的反抗在水龍王面前還是太過微弱,只是深淵的力量實在是有些麻煩。
而且那維萊特還要一邊把這條不是很聽話的人魚撈出來,一邊凈化這片海域突然彌散開的深淵力量的污染。
那維萊特在這個過程中,還能感覺到須酔使用深淵力量越來越得心應手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對于元素力,須酔反而對于“初次”接觸到的深淵的力量的使用更為熟練。
那維萊特對此有些頭緒,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元素力正在被須酔加大馬力地侵蝕,而且眼見情況不對,須酔轉身就要逃走。
那維萊特選擇直接上手,把須酔一把撈起,然后用手中的權杖打暈了還要掙-扎的須酔。
沒有了須酔在一旁搗亂,那維萊特很快就處理好了這片海域的污染。
然后那維萊特一個閃身,就帶著須酔和那兩個裝著莉莉和子爵的水泡離開了這里。
除了高臺上的小美露莘,沒有人發現這處海面上的異狀。
當然,這也是多虧了子爵的公館的倒塌吸引了大部分媒體的注意力。
那維萊特并沒有帶須酔回到沫芒宮。
畢竟雖然沒有發瘋,但是須酔現在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
而且他是怎么突然掌握了深淵力量,他身上的深淵力量究竟會不會失控也是目前需要考慮的問題。
因此那維萊特選擇暫時把須酔帶到了他在正式進入人類社會、擔任最高審判官之前居住的場所。
這里因為長時間沒人打理已經破舊不堪。
不過還是要稱贊一下它的頑強,畢竟幾百年的時間,它還能保持一個房屋的形狀已是不易。
多虧這里是寥無人煙的僻靜之處,才能夠讓這間小屋一直保留。
那維萊特用力量洗去了屋內的灰塵,把須酔放在了屋內唯一的一張小床上。
就在那維萊特轉身想要安置剩下的兩人時,他對上了一雙盛滿好奇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莉莉其實在浸入海水中的時候就已經醒來,但是她的本能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她的臉能感覺到,捂住自己的,雖然形狀與人類的手掌極為相似,但是它并不柔軟。
她幼嫩的臉龐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絕對不正常的冰冷。
莉莉一直緊閉著眼睛,在聽到那維萊特的聲音的時候,更是連呼吸都不敢發出。
只是后來發生的一切和她所想相差甚遠。
當被安安穩穩地裝進水泡,并且身上黏膩膩的衣服都被烘干之后,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她驚訝于傳說中的“瞬間移動”,更震撼于眼前白發的大…哥哥?
還有他臂彎中的美麗生靈。
那是…人魚?!
即便有尖牙利爪,但是他沉睡的樣子就像是童話里的公主。
海藻般又長又密的黑發披散在身后,長長的魚尾垂落在海面上擾動起漣漪,夕陽的余暉打在鱗片上,熠熠生輝。
好…好特別的美。
在過去,打敗了無數的“競爭者”,勇奪勇者寶座的莉莉,覺得這可能就是上天賜給她的“公主”。
莉莉抻了抻脖子,還想再看兩眼須酔,卻沒想到美麗人魚的身姿卻被轉過身來的那維萊特完全擋住。
雖…雖然這位哥哥也很好看,但是,但是她還是更喜歡帶點妖異感覺的人魚。
而且這位哥哥好嚴肅啊,不只是表情,他的衣服看上去也硬邦邦的。
一看就是那種如果被他逮到半夜在廚房里偷吃,就會被他嚴肅教育一通,然后頂著偷來的半個蘋果站上一整個晚上。
那維萊特看著女孩怯生生的視線,頓了一下。
他輕輕勾起自己的嘴角,盡量讓表情變得溫和。
須酔一時半刻似乎醒不過來的。
自己明明敲得不重,但是須酔卻在那一瞬間就死死暈了過去。
呼吸平穩得就像是故事中已經昏迷了百年的公主,即便是被那維萊特輕輕晃了兩下也不見任何醒來的跡象。
連拿手杖的凝集元素力,敲了須酔兩下都沒有用。
那維萊特因此憂心忡忡。
但是仔細檢查一番,也確實沒有其他問題。
那維萊特只能先把須酔放在一旁,來問問另外兩個當事人究竟發生了什么。
就在那維萊特審問另外兩人的時候,須酔的意識也在漸漸蘇醒。
只是,他醒來的位置有些不對。
其實在見到那維萊特的那一刻,須酔就安心下來。
但是恰恰就是因為這一刻的懈怠,他大部分的意識立刻陷入了一片虛無。
身體只留下一點本能。
但又是這僅剩的一點本能在苦苦牽引著他的意識,讓他不至于迷失得太深。
就像是數學課上,那僅剩的,對數學老師的恐懼在支撐他不要沉沉睡去。
當權杖敲上來的那一刻,意識就像是接收到了“能安眠”的信號,須酔也就徹底跌入了混沌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須酔只覺得自己的精神先是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又是被拋進了水泥攪拌機。
伴隨著“呼哧呼哧”和“嘩啦嘩啦”的靈魂洗禮以及宛若進入了環形粒子加速器的“超絕體驗”,須酔只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拌勻了。
最后暈暈乎乎的須酔似乎被丟進了一片虛空,他腳步虛浮地跌跌撞撞向前走著。
須酔靠著本能地橫沖直撞,沒想到真的脫離了這噩夢一般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粗粗地喘著氣。
即便是還未睜開雙眼,也能感覺到眼前的驟然亮起的光。
須酔半抬-起頭,睜開眼睛,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沒想到竟然看到了…一棵樹?
蒼白的樹干本來應該是死寂的象征,卻因為從其下蔓延而來的淺紫色草地和它枝頭繁盛的淺紫色樹葉,而染上了夢幻的光輝。
這里是?
“系統?系統?”須酔開口,想要呼喚系統,然而對方卻久久沒有回復。
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須酔蹙了下眉,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眉毛?
這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時,他才開始仔細打量自己的身軀,然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是沒有身體的。
他就像是一團霧氣一樣,攀附在延伸而來的樹枝上。
沒有四肢,沒有五官,當然也就沒有眼睛。
那他是怎么“看”到這棵樹的呢?
當他的意識重新聚攏的那一刻,他就擁有了感受世界的權利。
在經過幾次嘗試之后,須酔漸漸把自己“身體”或者說是“意識”聚集得更為凝實。
從而,他得以恢復更多的五感。
從而,他得以聽到,一個女孩的抽泣。
是誰?
他朝著眼前的這棵巨樹又飄了兩步。
須酔想要知道這里究竟是哪里,而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巨樹的主干的那一刻。
他的“身體”或者說“意識”,突然感覺到了從遠處傳來的,極其巨大的吸引力。
視野重新歸于黑暗。
因此,須酔也就沒看到,自己精神的觸角,已經觸碰到了這棵神秘巨樹的樹干。
洪流奔涌。
一個個片段在他面前閃過,但是他們實在是太多了,實在是來得太快也去得太快了。
須酔根本來不及看清,更遑論記住了。
而且,他也在忍受著仿若靈魂撕裂般的痛苦。
他感覺到有一把鈍刀,正沿著自己靈魂的邊沿狠狠地切割著。
一刀又一刀,正在斬斷他的歸途。
須酔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和身體聯系正在漸漸減弱,他的意識逐漸虛浮起來。
不行!
須酔調用全身的力量,想要破開迷障。
但是周圍是記憶的迷宮,身體的牽引力正在慢慢減弱。
他,找不到方向。
第34章 過去
作為一個意識體,他連蠻力都沒有多少。
星神的信仰無法抵達,元素和深淵的力量又被隱隱轄制。
地面逐漸開始涌動,化作腐臭的淤泥,困住須酔的腳步,并想把他拖入其中。
須酔似乎已經無能為力。
突然之間,他感覺到一股清流般的力量從遠處緩緩向他流來。
須酔的輕輕手指勾住這股力量,在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其中力量的厚重。
這份厚重,足以沖破紛雜的記憶圍城,足以給須酔指出一條路。
一條回家的路。
有水龍王的牽引,深海龍蜥總是能找到族群的方向。
這次,須酔嘗試著牽動元素力。
以指尖為箭,虛空中凝出弓弦。
破空聲傳來,水元素凝結成的利箭似乎是帶著千鈞之勢,直直沒入軟爛泥濘的黑色怪物的胸-脯。
沉悶的怒吼聲響徹整個空間,卻在下一刻隨著這個空間一起崩解。
就像是被清水沖刷的泥沙,漸漸從眼前消解。
須酔把那維萊特的元素力凝結而成的細繩在手指上又輕輕繞了兩圈,攥緊拳頭。
他正要向對方奔去,眼前的場景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須酔舉起手臂做出戒備的姿勢。
這又是要干什么啊!
須酔表面冷靜,但其實內心里的小黑貓已經開始打滾了。
不過,接下來迎接須酔的并不是一場惡戰,而是一個……青年?
須酔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銀發青年,恍惚開口喚道:“那維萊特?”
青年朝須酔走來,然而下一刻,青年身影就穿過了須酔。
在青年靠近時,須酔下意識抬手,想抓住對方的衣擺。
然而,自己的指尖卻碰到了一起。
須酔猛然回頭,看向走向書桌的青年版那維萊特,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段來自過去的記憶。
但是,如果這是一個人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那身處對方記憶中的自己,應該只能隨著記憶的主人行動的。
而且,如果真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的話,那維萊特是怎么也不可能“穿過”他的。
這是…以上帝視角保存的記憶?
須酔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里不是沫芒宮內的任何一個房間。
從窗戶向外望去,也看不到楓丹廷的一點影子。
須酔又把視線放回了那維萊特身上。
此時的對方還尚且稚嫩,正在拿著一封信仔細端詳著,神情中似乎帶著些苦惱。
須酔在原地站了片刻,覺得實在有些無趣。
試探性地按了按沙發,發現自己竟然能觸碰到。
既然如此的話,就不要再干站著了。
反正看那維萊特的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會再有什么動作了——他估計還要思考好久。
但是,就算是有沙發坐著,就這么漫無目的地等下去也實在是有些太過無聊了。
須酔撥弄著自己纏繞著的水元素力,嘗試著揪了揪他。
不知道為什么,到了這個記憶空間之后,水元素凝成的細線只剩下了繞在他指尖的這么一點點,其余的地方不知道隱沒在何處。
當然,也就無法再給須酔指明方向。
也許自己進入這里,還與這抹元素力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呢。
畢竟通過那維萊特的力量見到過去的那維萊特,怎么看都很合理。
須酔只是無聊,但沒想到它居然真的給出了反應。
水元素力凝成的細線,先是像個長輩一樣輕輕拍了拍須酔還要作亂的手指,叫他不要亂動。
然后歪了歪“頭”,似乎有些困惑的樣子。
雖然只是一條水元素凝成的細線,但格外的生動。
須酔總感覺就算從它的立起來那端長出兩個豆豆眼都不奇怪了。
看著看著,須酔覺得它真的很像是一條盤踞在指尖的小龍。
須酔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小家伙的頭。
然后,須酔就看到小水龍僵硬了一下。
即便是假裝端莊,但須酔仍然能看出他的不適應。
須酔試探著挪開手指,就見小水龍自以為很隱蔽地往遠離須酔的方向挪了挪。
可是無論怎么樣,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啊。
須酔好笑地想。
不過小水龍的這個反應,真的很像某位最高審判官大人啊。
須酔瞥了一眼仍在書桌前的青年版那維萊特,低頭小聲對小水龍喚道:“那維萊特?”
小水龍挺了挺身子,矜持地點了點頭。
須酔的眼睛亮了亮,他把手指遞到半空中,朝小水龍問道:“你知道怎么離開這里嗎?或者和過去的你商量商量,放我離開?”
小水龍搖了搖頭,似乎在一瞬間又消沉下去。
“那維萊特?那維萊特?”
須酔嘗試著喚了兩聲那維萊特的名字,卻都沒有再得到小水龍的答復。
怎么和系統一樣。
提到系統,須酔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想到剛剛那種痛苦,眼神為之一凜。
剛才發生的一切很可能就是系統在爭奪他身體的控制權。
那種靈魂被割離的感覺是那樣的熟悉,在他來到提瓦特之前就已經體會過一次了。
不過那次是即將死亡,意識本就要離開身體,因此并沒有太多的痛苦,更多的是混沌。
但是現在,他的意識和身體還過得好好的,有“白頭偕老”的架勢,卻被強行分離,由此產生的痛苦可想而知。
那維萊特很可能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異狀,才會出手相助。
可是現在那維萊特的“龍王連線”也被中止。
須酔嘆了一口氣,往小那維萊特身邊湊了湊。
此時的那維萊特,服裝雖然相比起未來要輕便很多,沒有那些繁復的裝飾之后,應該不用再擔心會卡到凳子。
但是,可能是個人性格使然,那維萊特仍然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雙排扣緊緊地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顆,和未來的自己相比,也僅僅只是把雙手給露了出來。
骨節分明的手此時托舉著一封不知誰寄來的信。
年輕的那維萊特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神情,也或許這是在自己的家中,也無需為此耗費精力。
他現在眉頭緊皺,糾結的樣子可不像是行事果斷的水龍王大人,反倒是像個皺巴巴的小包子。
須酔有些心虛地又往小那維萊特身邊湊了湊,有點好奇究竟發生了什么。
“須酔?”
“誒?”
須酔猛地站直了身體,眼睛左右亂撇。
不過他很快發現,小那維萊特并沒有開口。
那是?
“須酔,你現在怎么樣?”
那維萊特的聲音是從他的腦海中傳來的。
這是,搶了系統的工作?
須酔不知道那維萊特能不能通過自己的眼睛看到現在發生了什么,由于心虛,他又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挪。
“我還好。”須酔退回到沙發邊,朝腦中的那維萊特問道:“你能看到我這邊的情況嗎?”
“抱歉,我無法看到,你那里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站在窗邊的那維萊特蹙了蹙眉,又讓水元素力在須酔的身體內轉了一圈。
“問題…現在倒是沒什么大問題了,但是我好像進入了有關于你的過去的記憶。”
“關于我的?”
須酔正要和那維萊特詳細地描述一下這里場景,就見小那維萊特似乎是終于決定了什么。
他嘆了一口氣,然后從座椅上站起。
只是一瞬間,對方就消失在了房間里。
輕風從敞開的窗戶闖入室內,卷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信紙。
場景正在慢慢崩解,在場景徹底消散的前一刻,須酔似乎看到了信紙上的內容。
【……楓丹…歷史…審判……】
這是,水神的信嗎?
須酔的指尖穿過信紙,卻只抓到了一些消散的光點。
須酔感覺到自己在緩緩地跌落。
身體正在變得沉重,眼前的一切也都漸漸回歸黑暗。
“須酔?”那維萊特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似乎就在身側,也似乎遠隔萬里。
須酔掙-扎著,不想讓自己再失去意識。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粗-喘著氣,眼神愣愣地盯著眼前的那維萊特。
經歷了剛才的一切,須酔現在有很多話想要和那維萊特說。
因此他撐起手臂,想要離那維萊特更近一點。
然而,他忘記了自己的雙-腿已經變成了魚尾。
猛地一側身,卻沒有雙-腿的支撐。
只能“啪嘰”一聲,把自己“拍”在了床上。
須酔:……
須酔抵著床板,想讓時間倒流。
那維萊特看著趴在床上不愿意起來,尾巴卻氣悶地拍著床板的須酔。
他壓住嘴角,還未開口,身后不遠處扒著門框的小女孩好奇地就傳來了:“呀,你現在是在陸地上哦,要小心一點呀,漂亮的人魚哥哥。”
本來都已經把自己調理好了的須酔:……
須酔深吸了一口氣,悄悄側過頭。
他正要點頭配合一下小姑娘,就聽到她繼續說道:“你放心吧,我絕對,絕對不會覺得你笨笨的,畢竟這里可是陸地呀,我能理解你的。”
須酔選擇把頭又轉了回去。
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看到臉,不然這實在是太丟人了。
那維萊特輕咳兩聲,看了一眼搜腸刮肚,還要和她的“夢中情魚”再聊上一聊的小姑娘。
越說越興奮的莉莉接收到那維萊特的信號,甚是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她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幾眼須酔,才離開了屋門旁。
走的時候還不忘順手帶上房門。
只是老屋破舊,房門也是幾百年的老古董了,只能通過剩下一點金屬邊框判斷出它本來的樣子。
透光效果比長滿藤蔓的窗戶還要優異的門,也擋不住什么就是了。
但是也算是給了須酔一點心理安慰。
畢竟,他接下來的一番動作更加丟臉。
只見“美人魚”先把自己翻了個面,然后撐起上半身,屁-股左右一挪一挪地向床邊靠近。
沒想到,在這個過程中,魚鱗竟然卡到床板的縫隙。
須酔正要撐起雙臂,把自己解救出來,就見到那維萊特的雙臂伸到了他的腋下。
須酔抬頭朝對方望去,就直直對上了那維萊特的那雙帶有瑰麗色彩的眼睛。
那維萊特眼睛的形狀宛若銳利的彎刀,豎瞳被血色環繞,血色又被如煙如霧的藍紫色包裹。
在這雙眼睛中,能看到在那維萊特身上難見的野性和妖異。
在愣神中,須酔被挪了個位置。
此時的他坐在床沿邊上,整條大尾巴幾乎有一半都甩到了床下。
魚尾很不適應地在地上左右擺了兩下,勉強能算作給地面做清潔了。
那維萊特看了半晌,又抬手,把須酔抱到了不遠處的書桌上。
這回高度總算足夠,須酔的尾巴也能在空中愉快地擺動了。
那維萊特在把須酔安置好之后,輕聲問道:“抱歉,只是,你現在是無法變回人類了嗎?”
第35章 緊張
其實須酔趴在床上的那段時間也不完全是在“面床思過”。
他也曾試著催動過體內的“種子”。
但是,當他“友好”的精神觸角,拍了拍“種子”,招呼他出來干活的時候。
卻只得到了一個屁-股撅撅的背影。
咳咳,以上的內容是須酔結合實際想象出來的樣子。
但是“種子”不干活倒是確有其事。
其實,如果不是須酔當時催動得及時,恐怕再晚上幾秒鐘,“種子”就要因為奔涌而來的深淵之力罷工了。
須酔就只能靠著自己的雙-腿游出重圍了。
“種子”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其實很好猜。
無外乎就是因為元素力和深淵之力之間的相互泯滅和對抗。
畢竟作為提瓦特土生土長的元素生物,深海龍蜥們族群的基因雖然遭到了實驗污染,也不能在面對與它們身體內元素相同的元素攻擊時毫發無傷。
但其本質是與深淵力量不對付的元素力這一點是無可置疑。
大概推測到是什么原因的須酔用剛剛掌握的深淵之力,暗戳戳地靠近“種子”,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只見本來自閉“種子”,在感受到深淵之力靠近的時候,恨不得蹦起來,跑得越遠越好。
瑟瑟發-抖卻又非要做出氣鼓鼓的樣子,看上去又可憐又好笑。
在“種子”把周圍的元素力“好兄弟”們召集過來之前,須酔決定還是不要再捉弄它了。
畢竟一副傷痕累累的樣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得過來。
還是讓它安心養病吧。
須酔從左鄰右舍揪了一點元素力過來,圍在“種子”身側,讓它能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的元素大床上,好好休養。
“種子”休假,須酔就只能先保持著人魚的姿態。
往好處想想,至少還是個人形。
哦不,半個人形。
須酔輕輕甩了甩自己漂亮的淡紫色魚尾,對那維萊特無奈地點了點頭。
他下意識地用指尖點了點小腹,指著“種子”的位置,可憐兮兮地解釋說:“應該是因為深淵力量的影響,導致‘種子’出現了一些問題。”
“差一點就要碎成渣了。”
須酔扶了扶下巴,語氣帶著些調侃地說道:“不過,要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就變成提瓦特唯一的人魚了?”
“提瓦特應該沒有人魚吧?”須酔有些不確定地說,“我好像沒在……”
“是這里嗎?”
一只略帶涼意的手突然覆上了須酔的小腹。
“深海龍蜥的‘種子’應該是在這個位置,但是由于你現在并非深海龍蜥本來的樣貌,我有些不確定。”
“種子”可以說是深海龍蜥的另一個命脈,須酔現在身體上的疼痛,很大一部分的來源就是“種子”的破損。
但即便是已經有了裂隙,但“種子”仍然具有一些本能,比如在面對元素力的探查時隱蔽自身。
這種能力,在面對水龍王的時候本應該不起作用才是。
但是這可是“豐饒”加持過的“種子”。
再加上須酔現在身體內仍有深淵力量在流動,給那維萊特造成了干擾。
找到“種子”也就成了一件難事。
那維萊特低頭看著須酔,神情嚴肅地說道:“對于深海龍蜥而言,‘種子’是至關重要的,不可以輕忽。”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了解,但出現裂痕之后必須及時修補,不然即便是‘種子’仍然存在,也會虛弱而死的。”
一縷發絲輕輕拂過須酔撐在桌子上的手背,讓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曲。
“是…是的。”須酔的腰忍不住往里窩了窩,表情也變得有些拘謹起來。
這個位置,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個距離,也實在是有些太近了。
須酔的手忍不住攀上那維萊特的手臂,聲音有些沒有底氣:“我自己能…把它修好的。”
所以,能不能先把手拿開,
后一句話須酔沒有說出口,他不知道怎么才會顯得自然一點。
那維萊特把須酔的話理解成了還要逞強,又解釋道:
“須酔,你現在身體里面還有深淵之力在亂竄。”
“而且,即便是沒有收回古龍大權,我仍然有能力在短時間修復好你的‘種子’。”
須酔盯著那維萊特認真的眼睛,在心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點了點頭,接受了那維萊特的幫助。
畢竟當務之急還是要保住性命。
須酔收回了本就輕輕放在那維萊特手臂上的手,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把它放回何處。
如果是撐在身后,那自己的姿勢就會變成下半身微微上挺。
就好像是要把自己送出去一樣。
但若是乖乖五指并攏,平放在大-腿…魚尾上,也顯得有些太“端莊”了。
還會妨礙到那維萊特的治療。
最終,在須酔的手在空中停頓半晌后,他還是選擇將其正正好地放在了身體兩側。
卻因為過于貼緊身體,導致肩膀有輕微的內扣。
看上去更奇怪了……
須酔只能歪過頭去,一邊假裝并不在意地接受著水龍王大人的治療,一邊悄悄挪動手指,想讓自己的姿勢看上去更為放松。
只是他沒想到年代久遠并且沒有養護的,導致表面的涂層全都裂開的桌子有這么粗糙。
手指尖在那使了半天的勁兒,竟是分毫未動。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還要小心不要讓指節用力時的凸-起太過明顯,也不要因為摩-擦發出聲音。
沒辦法,須酔只能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偷覷著那維萊特,希望對方不要發現他的異狀。
那維萊特可不知道須酔此時的糾結,他正在認認真真地修補著“種子”。
有了水龍王的介入,“種子”的狀態明顯好了不少。
當看到那維萊特終于收回“尊手”的時候,須酔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一直繃緊的腰腹也終于放松了下來。
那維萊特收回了力量,抬眸正要說些什么。
一錯眼,就看到了須酔通紅的耳垂。
他頓了一下,似乎才意識到什么。
那維萊特退后兩步,神情認真嚴肅地說道:“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須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暗罵它的不爭氣。
真是的,請好好地看著眼前有些呆呆的水龍王大人。
回答我,究竟,有什么,可紅的。
須酔挪了挪,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些僵硬地說:“無妨。”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須酔認真感受了下回答道:“‘種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試試能不能恢復人形。”
“先等一等吧,‘種子’才剛剛恢復。”
須酔乖乖點了點頭。
其實說是試試,也不是現在就要試。
這里可沒有他能穿的衣服啊。
要是恢復成了人形,豈不是要再面對一次當初發生在璃月的尷尬場景。
更何況,現在他的面前可不是什么陌生人。
雖然…那維萊特可能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須酔用掌心壓住僅剩上衣破碎的衣角,輕輕捻了一下。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正要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團吧團吧扔到垃圾桶,和那維萊特好好聊聊正事,就見到眼前突然飄起一件襯衫。
白色的襯衫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湊近一看,就能發現其縫合工藝的精致。
更別提上面用銀絲繡出的暗紋和鑲嵌其上的墨藍色寶石了。
“抱歉,因為事發突然,只能讓你先拿我的衣服對付一下。不過你放心,都是沒穿過的。”
明明自己的行李都還放在沫芒宮啊。
須酔想,這可能就是最高審判官大人的分寸感吧。
不亂翻別人的東西什么的。
但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距離感呢?
那維萊特,永遠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但是,那維萊特總不是一個被輸入了“審判程序”的機器人。
接過衣服的須酔,被布料遮蓋住的手摩挲著衣服上起伏不平的紋路。
他想,他不希望和那維萊特之間的關系,僅僅是因為“系統”、僅僅是因為“原始胎海之水”而存在了。
須酔本來都要平復的心臟又有些不受控制起來。
須酔丟掉了身上因為爆炸影響和海水浸泡,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
穿上了那維萊特特意為他找來的新衣服。
就是有些大。
那維萊特看著須酔正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正要“抱歉”。
卻沒想到須酔先笑著開口道:“謝謝啦,感覺變成人魚之后,就是要穿這些華麗麗的衣服,不然都有些配不上這么漂亮的尾巴了。”
的確很漂亮,那維萊特想。
只是,自己的衣服實在是有些太沉悶了,不適合這樣靈動的生物,也不適合這樣的人。
就像是自私地把自然的精靈困住一樣。
只是,那維萊特不知道該怎樣和須酔說。
而且,這樣子的話,也會掃興吧。
因此,那維萊特只是錯開了視線,開口問道:“你要用餐嗎?”
“嗯?”還在研究自己身上的這件衣服的須酔抬頭朝那維萊特望去,猶豫半晌后說道:
“我還不是很餓,不過那個女孩子應該很久都沒有吃飯了。”
“還有那個…大叔。”
“他們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之后我會把他們送回楓丹廷,交給警備隊處理。”
“只是…你暫時不能離開這里,畢竟你身上還有深淵的力量。”
迎上那維萊特抱有歉意的眼神,須酔倒是心態很好。
畢竟自己一個人,現在身上可是帶著兩顆定時炸彈。
那維萊特在送兩人離開之前,有問過須酔需不需要把他抱回床上。
畢竟這個桌子也不是很結實了。
但是須酔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反正那維萊特應該也不會離開太久,自己在桌子上等就好。
而且,要是再被抱一次的話,須酔真的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保不準會宕機。
自己可是要用這段時間,梳理一下這短短的一個下午究竟發生了什么的!
獨自留在屋中的須酔百無聊賴地拍著魚尾,看著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
慘白的月光打進室內,照亮了一片孤寂。
伴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音,須酔晃著尾巴找了半天,也沒能在桌子兩側找到一個能用的燈泡。
就在他嘆著氣趴在桌子上,準備宣布無功而返的時候,一道和緩的亮光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須酔側身去看,只見到昏暗室內,那維萊特的頭發兩側和衣擺正在發出瑩藍色的光芒。
須酔見水龍王居然在發光,忍不住立起上半身,又悄悄朝那維萊特那邊湊了湊。
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然后他就聞到了食物馥郁的香氣。
這實在是太香了,讓他這個本來不怎么餓的人都忍不住想流口水了。
只是,須酔的神情在看到那維萊特端出一碗熱湯的時候,愣了一下。
第36章 抱歉
即使對那維萊特的口味有所了解,但當真的看到水龍王大人提著一小盆鮮湯的時候。
二者之間那種格格不入帶給人的震撼感還是非常強烈的。
尤其是在那維萊特身上還有微弱光芒籠罩,把他襯托得凜然不可侵-犯的時候。
那緩緩飄起的熱氣,就顯得那么不合時宜。
須酔忍不住有點想笑,卻又覺得這個時候要是真的笑出來,難免會有些傷最高審判官大人的心。
因此他只是眼睛彎了彎。
那維萊特是現在屋內唯一的光源。
因此,當須酔望向他的時候,眼睛也就倒映出了那維萊特身上的光芒。
從那維萊特的角度看過去,就是眼含星光的樣子。
更別提須酔現在還在笑了。
看上去就像是已經期待了很久,終于等來他的回歸,因此分外喜悅。
那維萊特很少在別人臉上看到這么直白的、因他的到來而產生的驚喜。
畢竟在面對作為楓丹的最高審判官的那維萊特的時候,無論有沒有犯法,楓丹的人們總是會心里犯怵的。
要是心里有鬼,說不定會直接面色蒼白,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把自己暴露個一干二凈。
要是心里沒鬼,可是膽子卻很小的。
比如被“只要不聽話就絕對逃不過最高審判官大人的審判”的故事嚇唬大的楓丹人,可能就會在那一瞬間把自己從小到大做過的所有“錯事”都想了一遍。
那維萊特就像是每個人懸在頭頂的那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執劍人,由他的審判來決定劍究竟會不會落下。
也或許他本是就是那柄驚醒著每一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極少有人會對懸在自己脖頸上的利劍,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維萊特有些奇怪于須酔的喜悅。
雖然分享喜悅是朋友之間的一種很平常的行為,但是那維萊特總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去問,會有些失禮。
他,應該還沒有和須酔親近到這種程度。
而且因為自己之前的一系列限制須酔行動的舉動,對方對他應該是應該也是抱有戒備的吧。
況且,被從璃月丟到楓丹本來就不是對方所愿。
來到楓丹之后,還因為自己,遭遇了這一系列的變故。
那維萊特站在須酔的角度,站在一個人類的角度上去考慮,都覺得對方應該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盡快逃離自己的身邊了,
因此那維萊特最終并未說什么。
須酔接過那維萊特手中的湯碗,卻并未急著喝。
他歪了歪,朝把湯盆放到茶幾上之后,兩手空空的那維萊特問道:“那維萊特,你不喝嗎?”
那維萊特搖了搖頭:“這本來就是給你帶的食物,你自己享用就好,不必管我。”
“可是——”須酔拖長了語調,看到那維萊特認真望過來的視線時,忍不住彎起嘴角。
“要是喝這么好喝的湯的時候,你只能在旁邊看著,我會心里有愧的。”
畢竟,這怎么看都是對方喜歡的東西。
須酔沿著碗沿淺淺啜飲了一口,發出喟嘆。
“而且,真的,真的很好喝呀。”須酔眨了眨眼睛。
那維萊特拗不過他,只能給自己成也盛了一碗。
看著須酔幸福得都快瞇起來的眼睛,那維萊特在心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暖烘烘的湯灌進胃里,竟難得讓須酔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那維萊特瞥到須酔正小幅度搖擺的尾巴,并未多說什么。
他只是又接過湯碗,給行動不便的須酔再盛了一碗鮮湯。
這個時候有冷風吹進,讓溫暖起來的須酔忍不住小小打了個哆嗦。
那維萊特見狀,順手用水元素力把窗戶圍了起來。
“沒想到元素力還能這么用。”須酔說道,“用水元素力造出的窗戶,可是要比上好的琉璃看上去還要精美。”
而且就某方面來看,也確實要比上好的琉璃來得珍貴。
畢竟,就算是有水系神之眼的人類,也舍不得用元素力凝成僅僅用來遮風擋雨的普通門窗。
而且,為了真正發揮它們的作用,不讓其曇花一現,還要持續供給元素力。
這,就算是抱著一群水史萊姆,也不敢干這種事情啊。
沒有金剛鉆就不要攬這種瓷器活,造物這種工作,還是交給冰系和巖系的神之眼的持有者吧。
當然,水龍王顯而易見是沒有這種顧慮的。
那維萊特在水元素力方面可以說是財大氣粗。
那維萊特沉默地看了一眼正在真心實意地感嘆的須酔,總覺得對方的態度有哪里不太對勁。
是因為自己修好了須酔的“種子”,所以他有些興奮過度嗎?
那維萊特還沒想明白,須酔已經把話題轉到下一個環節了。
酒足飯飽,接下來就該聊聊正事兒了。
為了確認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在那維萊特離開的這段時間,須酔可不只是像個留守小魚一樣默默等候。
他也利用這段時間,試探了一下系統的狀態。
只是無論怎樣呼喚對方,系統都沒有給出回應。
須酔想起在自己“多管閑事”“擅進險境”之后,系統一直在持續不斷地在他耳邊輸出。
由最開始的循循善誘到后來的破口大罵,和死乞白賴的苦苦哀求。
雖然對于系統大部分的話,須酔是保持“左耳進右耳出”的狀態。
但是,他卻沒有錯過一些有用信息。
就比如作為虛界力的深淵力量能夠消解作為光界力的元素力。
以及,在法陣啟動之后。
系統的那一聲痛徹心扉的“啊哈”。
須酔覺得這應該不是系統被他氣笑了。
很明顯,是作為系統的合作伙伴的歡愉星神“啊哈”在系統不知道的時候,動了點手腳。
這種事情發生在啊哈身上倒也不奇怪就是了。
畢竟找樂子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場子搞亂,把水攪渾。
這樣才有好戲看不是?
看在啊哈無論如何還是幫了他的份上,須酔淺淺地感謝了一下對方。
然后,他心里的小人又去找摩拉克斯他老人家告了一狀。
即便是星神,在提瓦特,也要遵守提瓦特的規矩!
想著啊哈被巖王帝君“逮捕歸案”的樣子,須酔的心情也歡愉了起來。
他甩了甩尾巴,繼續回放系統的“狼狽場面”。
在發出這最后的一聲“深情呼喚”之后,系統的尾音就突然斷絕。
就像是一只突然被掐住嗓子的雞。
終于能有人,啊不,有神能治一治這個嘴碎的家伙了。
只是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須酔也沒有精力去管系統究竟發生了事情。
現在看來,想問應該也得不到回答了。
然而,雖然看上去系統好像已經和他斷開了聯系,無法再監控他的行動。
但是,也不排除系統這小子只是在蟄伏。
不過面對不出聲裝高手這一招,須酔也不是沒有辦法。
畢竟從之前系統的反應來看,它可以說是對深淵力量深惡痛絕啊。
作為一個合格的笨蛋,系統在慌張之中告知須酔的有關“虛界力”和“光界力”的信息。
它的目的是想讓須酔知難而退,可是卻在無形之中暴露了自己。
須酔大概能猜到系統要么也是由“光界力”所構成,要么他能在須酔腦中這么耀武揚威靠的就是“光界力”。
那想試探出系統還不簡單。
傳召,宣深淵之力。
系統,這回你的“難”來了。
要是系統是由“光界力”組成的,正好趕上迎頭痛擊。
要是系統是用“光界力”來控制他,也可以斷其雙臂,擺脫煩惱。
怎么著都不虧,就是比較考驗須酔的精操能力,避開“雷區”。
畢竟雖然深淵之力和元素力都是須酔的“得力干將”,但是他們見面就掐,攔都攔不住。
只是沒想到,讓深淵之力在全身上下溜了個來回,連系統的一點影子都沒看到。
本來雙眼放光的須酔,在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忍不住蔫了。
雖然是好事,但就是很不爽啊!
連系統跑路的車尾氣都沒撈到,怎么著都覺得虧了。
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機會暴揍系統,為民除害了。
因此須酔連帶著看這滿室的黑暗也越來越不爽,才賭氣似的找起了燈。
不過,那維萊特回來之后。
不用哄,須酔的心情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而且系統不在,有很多事情就能敞開和那維萊特說了。
須酔將自己剛剛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那維萊特,還特意仔仔細細地描繪了一下那棵樹。
雖然有所猜想,畢竟歡愉星神降生的寓言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不是很想記,但想忘都忘不了。
果然,那維萊特給出了他想要的回答。
“你看到的應該是世界樹。”
只是,連接地脈,承載記憶……
這與須酔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這里的樹,似乎并沒有他記憶中的樹那樣的權能。
不過,這已經足以承擔世界的位格。
須酔聯想到系統有的時候會表現得無所不知了。
一個猜測浮現在腦海中——自己剛剛不會是和系統極限換家了吧。
那如果系統的藏身之處真的是世界樹,剛剛的防備豈不是全都白費,系統還是能看到這里發生了什么。
那維萊特看到須酔突然微微蹙起的眉,開口問道:“怎么,是你突然發現了什么問題嗎?”
“從世界樹,是不能看到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中發生的所有事情。”
那維萊特思考片刻,說道:“抱歉,關于世界樹,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
“只是我相信,要想使用這種世界位格的…工具,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怎么,我覺得掌管世界樹的現任草神,應該不會喜歡窺-探他人的生活。”
須酔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系統的存在。
“抱歉,我是帶著攫取原始胎海之水的目的接近你的。”
第37章 坦言
須酔低著頭,眼皮悄悄掀起,卻在那維萊特的視線投來的時候迅速躲開。
連尾巴都乖乖地垂下,尾巴尖尖一動都不敢動。
做錯事就要乖乖認罰,接下來無論是要面對那維萊特的指責還是失望,須酔都做好了準備。
自己可是擺脫控制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同那維萊特和盤托出了。
認錯態度良好,應該是能在那維萊特那里加兩分的吧。
只是一想到那維萊特可能會瞬間凜冽起來的眼神,須酔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些難過。
希望水龍王牌制冷機的功率不要開得太大。
可是,令須酔沒想到的是,此時那維萊特心里想的竟然是:
如果須酔的目的本來就是原始胎海之水的話,那他本來就是要留在楓丹的。
而且據對方所說,他的目的是接近自己的。
那自己把他強制留在自己身邊的行為,是不是就沒有自己想得那樣會讓須酔感到不舒服?
只是…
“如果是為了原始胎海之水的話,你不應該來接近我。”
還未收回古龍大權的他,可沒有能控制原始胎海之水的能力。
“而且,如果你口中的系統真的是如你所說,能夠通過世界樹了解到發生在提瓦特的所有事情的話,那他應該很輕易就能找到原始胎海之水的位置。”
也就不可能讓須酔來找他探查什么原始胎海之水的位置。
如果系統的目的是盡快讓須酔找到原始胎海,那與其讓須酔來找他還不如讓須酔去找萊歐斯利。
他們兩個應該也能相處得很好。
上次在沫芒宮前,二人雖然沒有在他面前交流太多。
但是根據他們說話的語氣,還是很輕易就能判斷出他們這一路上聊得應該還算投機。
那維萊特斂了斂眸,繼續說道:“他讓你來找我,除了浪費時間我想不出什么別的理由。”
須酔抬起眼睛,悄悄打量了一下那維萊特。
他見那維萊特似乎是真的不在意這件事情,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須酔的尾巴尖尖擺了擺,暫時把疑惑壓下,順著那維萊特的話說道:“他應該就是想浪費我的時間。”
須酔托著下巴,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應該既想讓我帶他去原始胎海,又不想我太快找到。”
“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尋找原始胎海只是他給我的理由,讓我有點事情做,至于他自己,估計在忙著挖墻腳呢。”
“挖墻腳?”
那維萊特本來正微低著頭,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卻困惑地抬-起頭來,似乎有些不解。
須酔只是陰陽怪氣一下系統,沒想到倒是因此看到了水龍王難得的迷茫神情,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須酔的嘴角彎彎,就像是偷到了魚腥的貓。
雖然以他現在的形態,應該是偷到了小魚的大魚。
須酔講述了這段時間發現的、系統的種種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應該是想要占據我的身體,但是顯然他并沒有能力把我直接擠出去,所以只能一點一點,加強他對我身體的掌控力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剛剛放棄了徐徐圖之,反而是貿然就要搶奪我的身體。”
可能是“啊哈”搞的鬼讓系統直接破防了,也可能是深淵之力的影響。
那維萊特微微蹙眉,腦中浮現出須酔醒來前發生的事情。
當時,他正在詢問裝傻充愣的男人有關水仙十字結社的事情。
沒想到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屋內傳出了一聲壓抑的呻-吟。
那維萊特以為是須酔醒來了,于是把男人丟在原地,匆匆回到房間里,想要確定須酔現在的情況。
沒想到須酔并未醒來。
床上的人魚雙眼緊閉,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他蜷起尾巴,雙手緊緊地抓住頭部,身體在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那維萊特快步上前。
他一邊輕呼須酔的名字,一邊釋放出元素力。
在這個過程中,那維萊特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受到了一些阻礙。
這似乎是有人在有意阻攔。
但是,對方布置的障礙的強度對水龍王而言,還不如芙寧娜配茶的小餅干。
都不能減慢他力量進入的速度。
由于水元素力強大的包容性,以及連接意識的能力,他能感覺在渡過重重“難關”之后,自己的力量突然進入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地方。
似乎是另一個空間。
警惕心還沒來得及提起,一只的手突然托住了他。
在觸碰到的那一刻,那維萊特就知道,這是須酔。
或者說是須酔的意識。
果然,不久之后,他就隱約聽到了對方的呼喚。
須酔似乎在叫他,須酔似乎在問他什么問題。
斷斷續續,模模糊糊。
就算那維萊特集中精神也有些聽不清。
因此他暫時收回意識,然后送入更多的力量,建立起了一個更為牢靠的通路。
只是沒想到,通路剛剛建好,還沒發揮什么作用,須酔的意識就回到他的身體中了。
在看到須酔睜開雙眼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放于身側的左手竟然一直是緊緊攥著的。
直到那時,才終于松開。
借著自己身上的光芒,那維萊特能夠看到須酔仍然蒼白的臉色。
他的手指輕點著權杖,沉聲說道: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在你的意識中留下一個徽記,它能保護你的意識。”
“并且,在你的意識受到攻擊的第一時間,我也能夠感知到,然后趕來你的身邊。”
“你要是不……”
“我需要!”
那維萊特在說完前面的那一長串話之后,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剩下的話。
只是沒想到才說了不到四個字,就被須酔打斷了。
“我需要”三個字說完之后,察覺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須酔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須酔也不是故意要打斷那維萊特的,只是他以為那維萊特已經說完。
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也為了給那維萊特一個積極的回應,他才迫不及待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說話的…”須酔弱弱地解釋道,“只是聽到那維萊特你要出手幫忙,我實在是有些太開心了。”
那維萊特不覺得這有什么需要解釋的。
而且,在得到須酔這樣堅定而迅速地回答的時候,無論是誰,首先感到的應該都是被信任的喜悅吧。
在得到須酔的同意之后,那維萊特并沒有立即著手留下徽記。
他作為一個在力量層面和社會地位層面都處于上位的人,或者是龍,并不需要在須酔身上圖謀什么。
須酔這副樣子面對他還好。
可要是面對別人的要求的時候也這么痛快地答應下來,萬一別人心懷不軌,須酔可就要上當受騙了。
那維萊特清楚地知道須酔這種不設防的行為,有多么的危險。
因此,那維萊特在接下來,認認真真地同須酔分析了一下自己行為可能存在的危險之處。
“你有沒有想過,我留下這個徽記,可能是為了能實時監控你?”
須酔微微歪著頭,看向那維萊特:“想過。”
“那你還……”
“可是,我覺得那維萊特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我相信你。”
“無論是監控我,還是給我安個炸彈,或者操控我的手段,如果你想做,那一定會直接和我說。”
“況且。”須酔笑得格外狡黠,“你不會做這些事情。”
那維萊特沒有再說下去了。
他伸手伏在須酔的頭上,在他的意識中留下了水龍王的徽記。
須酔抬頭,從對方的臂間向上看去,似乎看到了那維萊特微翹起來的嘴角。
要是這一幕被搬到熒幕上的話,恐怕會被說只變化了一個像素點。
還不如自己犯蠢的時候呢。
但須酔知道,這個笑容,可是要比之前的那些忍俊不禁要來得珍貴。
須酔感受著水元素力的溫和和包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或者說,他嘴角的笑容自從見到那維萊特,就一直沒有消失。
之后,兩人又討論了一下須酔身上的深淵之力。
得出的結論是,作為來自“世界之外”的力量,深淵之力反而同須酔更適配一點。
因此,不要說掌握了。
估計再過幾天,深淵之力對于須酔來說就是如指臂使了。
“但還是要注意,不要讓你體內的元素力和深淵之力發生碰撞。”
須酔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對那維萊特話語的認可。
認真又乖巧的樣子,讓話不是很多的那維萊特都有點忍不住想叮囑更多了。
“我也不確定原始胎海之水能否治愈你身上的魔陰身,不過,我覺得你的猜測應該沒錯。”
“原始胎海之水或許對魔陰身應該是有一定作用的,他不可能留著這么一個定時炸彈。”
不過那維萊特暫時并沒有掌控胎海水的權力。
“我之后會征詢芙寧娜的意見,看一看是否能讓她出手幫助你。”
須酔有些意外。
他沒有想到那維萊特為了幫他,竟然這么輕易地就決定求助水神,動用原始胎海之水的力量。
“可是…原始胎海不是關乎星球的命脈嗎?”須酔有些不解,
“僅僅只是為了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的魔陰身而去求諸水神,動用胎海,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那維萊特見他似乎有什么誤會,解釋道:“星球的胎海早就已經失去了他的作用,早就已經有生命執政頂替了它的位格。”
所以說,原始胎海在那維萊特收回古龍大權之前就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現在它僅剩的作用,應該就是把楓丹給淹了。
“你應該聽過前代水神留下的那則預言吧?”
第38章 邀請
二人交談結束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須酔雖然在剛才,看上去談笑風生的樣子。
但是那維萊特卻仍然擔心須酔。
喝完他加了滋補食材的鮮湯之后,須酔的臉色雖然好了一些,但還是有些蒼白。
那維萊特不放心讓須酔一個人留在這里,于是準備今晚和他一起宿在這間舊屋之中。
只是小屋本就是那維萊特年輕的時候,為了有個暫時的居所而建造的。
當時他的心中還有迷惘,甚至考慮過離開楓丹。
因此小屋的規模并不是很大,僅僅是滿足了遮風擋雨和暫時休憩的功能。
再加上年久失修,現今屋中能用來躺臥的僅有一個石床了。
當時來得匆忙,石床山并未鋪墊任何東西。
就這么讓須酔睡下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維萊特的手抬起,從虛空中抽出一條他剛剛準備的厚實毛毯。
須酔見到最高審判官大人竟然要親自給他收拾床鋪,實在是有些良心不安。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尾巴尖尖,悄悄撐起雙臂,想離開桌子。
只是他一動,桌子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很快就引起了那維萊特的注意。
那維萊特以為須酔是在桌子上呆得有些無聊了,正好床已經快鋪得差不多了。
床上的地方也要比桌子上大多了,更適合須酔活動。
于是他轉身朝須酔走去,伸手抱起了須酔。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
可是那維萊特這次的動作仍然透著股僵硬。
當然,他懷中的須酔同樣如此。
兩兩相抵,他們之間也算是“配合默契”了。
將須酔放好后,那維萊特就準備起身離開,在會客用的石制長椅上度過今夜。
他專門帶了一些資料過來,里面有部分是關于深淵的記載,而另一些則是有關水仙十字結社的報告。
須酔叫住了那維萊特,在得知對方竟然要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看一整夜的資料的時候,他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石椅。
好破,好舊。
雖然那維萊特本人都不介意,但是須酔一想到要讓最高審判官大人坐在那種灰撲撲的地方一整晚,就有些難以接受。
不如說,在那維萊特說要留下的時候,在最初的欣喜消退之后,須酔很快就愧疚起來了。
須酔實在不想對方因為他的緣故,被迫在這種環境里休息。
甚至,看資料都稱不上休息。
可是,他又不能開口讓那維萊特離開。
他擔心,那維萊特留在這里的原因中,包括想要看管他這個危險因子的成分在。
“要,一起睡嗎?”
四處張望了一下,整個屋子中也只有這張剛剛被打理整潔的床勉強算是與那維萊特相配。
雖然還是有點委屈了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還在猶豫。
對他而言,環境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每日的睡眠也不是必需品。
但是,最終他還是抵不過須酔。
畢竟朦朧的光亮下,漂亮的人魚先生睜著漂亮的紫紅色眼瞳,水潤又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即便都困得泛起淚花了,也只敢可憐兮兮地輕輕瞇一下。
感覺要是拒絕的話,淚水就會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脫出。
夜幕深沉,水幕中的光亮終于隱去。
須酔的在放松下來之后,很快就被滿身的疲憊拖入了夢鄉。
那維萊特垂眸看著須酔的睡顏,他的手心一直有力量在緩緩釋放,平息著須酔意識上的顫動。
須酔幾次差點驚醒,也都被那維萊特安撫下來。
明明意識有所損傷,但是難得,須酔這一晚休息得很好。
雖然那維萊特沒有說,但是須酔卻隱隱知道對方做了什么。
他望著水幕之外的陽光,趴在毛毯上不愿意起來。
手指輕點那維萊特整齊疊放在床上的外衣,想象著對方昨晚的樣子,卻并未發覺自己嘴角的笑意。
須酔在心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樣隱蔽的溫柔,又有誰能招架得住呢。
那維萊特推開房門,見到的就是在晨光掩映下,正拍著尾巴,盯著他外衣的一角,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的須酔。
房門變成了水門,那維萊特“破門”而入的時候自然就沒有聲音。
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須酔直到聞到了食物的氣息,才發現對方的歸來。
他就像是要掩飾什么一般,猛然翻了個身,卻把毛毯卷到了自己身上。
被困其中的須酔簡直想敲敲看自己的腦子,弄明白自己在前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那維萊特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湯碗隨手放到一旁,去解救正在“berber亂蹦”的大尾巴魚了。
吃完早飯,那維萊特在與須酔商量之后,決定還是先把他帶回沫芒宮。
須酔現在能夠控制住自己體內的深淵之力,而且那維萊特的徽記也能夠實時反映須酔體內的能量是否發生了暴動。
只是,在那之前,須酔需要先試著變回人類。
畢竟,作為一條人魚,須酔現在的行動能力無限趨近于零。
他如果想要移動就只能靠爬,動作雅不雅觀暫且不提,就說這個行動速度也讓人著急。
須酔簡直要淚流滿面了。
動畫里都是騙人的!
人魚根本不能直立起來在地上蹦跶。
剪刀似的魚尾末端在陸地上只能作為裝飾,既沒有肌肉控制,也沒有什么支撐力。
輕柔地就像是薄紗,也就是比其堅韌一點,無法作為“雙足”。
光是想一想就知道,魚離開了水,要是沒有根繩把它做成咸魚,就只能橫著、橫著和橫著了。
只是翻哪面不同的區別。
那維萊特還是有些擔心他的身體,元素力像是不要錢似的往須酔的“種子”里面灌。
“種子”到最后都快招架不住了,不僅堅決地拒絕了那維萊特的元素力的幫助,還顫顫巍巍地吐-出來一點。
過猶而不及的道理那維萊特也知道。
而且,眼見再這么不要錢地輸送下去,須酔都快要被他外溢出來的能量喂“胖”了。
帶著又被水龍王大人鞏固了一番的種子,須酔信心滿滿地開始了轉化。
過程雖然要比“種子”受傷之前艱難一些,但就最終的結果來說,還算成功。
如果忽略須酔的修長的耳鰭和略有些孱弱的雙-腿的話。
情況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對“種子”的掌握還沒有那么熟練的時候。
只能大體相似,外形相似,卻不能真的變成他所想的生物。
幸好當初在慌忙中,他選擇變成了人魚。
至少上本身和人類十分甚至九分的相似。
要是變成了一條完全的魚,那他再想變回人類,可能就會出現頂著個魚頭的場面了。
到那時候,美觀度暫且不論。
那維萊特還能不能和他心平氣和地說話就是兩說了。
須酔愉快地在溜達了兩圈,那一副欣喜的樣子,好像是第一次獲得行走的權力。
那維萊特見他這次轉化并未發生什么問題,放下心來,帶著須酔回到了沫芒宮中。
牛奶在嗅聞到空氣中突然出現的海腥氣的時候有些奇怪,從窗框上跳了下來,繞著有些奇怪的須酔喵喵叫了起來。
大貓怎么打個獵回來,氣味變得這么奇怪?
抓魚的時候掉到海里了?
大貓看上去確實虛弱很多,連貓步都走不利索了。
并不知道自己眼中超有實力的大貓已經變成了魚的牛奶用力在須酔身上蹭了蹭,安慰了一下對方。
魚尾變成雙-腿的須·小美人魚·酔并不知道牛奶此時的想法。
只是新生的雙-腿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毛茸茸的襲擊,在小貓湊過來的時候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要不是有那維萊特扶住,恐怕就要給小家伙跪下了。
須酔低頭看著這雙不爭氣的腿,心想,希望能早點恢復正常吧。
由于身體原因,須酔在回到沫芒宮之后,一直待在房間里休養。
順便翻一翻那維萊特給他的,有關水仙十字結社的報告。
就當是打發時間。
畢竟救世主和天才可不常見,以他們為主角的故事,絕對不會無聊。
更何況是像水仙十字院這群孩子們這樣,好像凝結了一整個時代的光輝。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雷內這個名字……
當然,須酔還抽空拒絕了幾家媒體的約訪,和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會找上他的經紀公司的邀約。
只是在看到夏洛蒂的信件時,須酔還是猶豫了一下。
即便他并不想引人注目,但是風頭已經出了,媒體朋友們的攝像頭已經盯上了他。
他越不出面,關于他的討論就越離譜。
也許找一個信得過的記者朋友聊一聊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提筆給夏洛蒂回信,接受了對方的采訪申請。
停筆之后,須酔摸著自己耳后的鱗片,無奈地想,可能要讓夏洛蒂等個一兩日了。
畢竟,總不能戴著帽子接受采訪。
這樣不僅顯得他不禮貌,而且萬一被說不尊重媒體朋友或者耍大牌,那他該找誰去評理啊。
這也不在那維萊特的工作范圍之內。
那維萊特聽聞他居然有這種擔心,不禁有些訝然。
楓丹的媒體朋友們雖然擅長捕風捉影和斷章取義,但應該不會如此過分的。
“頂多就是會懷疑你最近是不是脫發。”
怎么感覺這是比耍大牌更嚴重的指控啊。
室內的采訪雖然不好戴著頂帽子,但還是有些事情是能戴著帽子處理的。
比如去海岸邊見那群孩子們,送他們去灰河。
“雖說是送到灰河去,但是也只是找個地方讓他們暫居,誰讓現在整個楓丹城內的孤兒院都在接受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可不敢把孩子輕易送到里面去,萬一又發生這種事情呢。”
“還好有刺玫會的幫助,不然我們也不敢把孩子們輕易送過去。”
刺玫會?
須酔聽到這個幫會,腦海中浮現出的卻不是刺玫會現任會長娜維婭的名字。
而是他在關于水仙十字結社的后續幾百年斷斷續續的報告中,所看到的那個后面被打了問號的名字——卡雷斯。
當然,對于現在楓丹的人們,他有一個更廣為熟知的名號“不義的卡雷斯”。
須酔隔著衣服,安撫著自己手臂內-側因為海邊濕潤的空氣隱隱浮現的鱗片。
他想,他也許去見一見那位傳說中的黃玫瑰,娜維婭小姐了。
“須酔哥哥,你在看海嗎?”
一個膽子大些的小朋友悄悄湊近,拉了拉須酔的衣角。
須酔收回視線,摸了摸小朋友的腦袋,說道:“嗯,但其實我是在發呆。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有一個超級厲害的貓貓精靈要挑戰你,這是他給你發的戰書。”
“?”
雖然大概能猜到是誰找他,但是這樣的稱呼實在是有些…過于可愛了。
須酔伸手接過小朋友手中的卡片,帶著點好奇地問道:“他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嗎,貓貓精靈之類的?”
小朋友連想都沒有想,直接答道:“沒有!”
聲音之干脆利落,讓他顯得格外理直氣壯。
“本來貓貓精靈應該是有介紹過他的名字的,但是魔法實在是太好看了!”
“看完之后,就不記得貓貓精靈的名字了。”
小朋友后知后覺地問道:“貓貓精靈是不是會傷心啊,我忘記了他的名字……”
須酔一把抱起了內疚的小朋友,笑著說:“你能記住他變了什么魔術嗎?”
“我記得!我記得!”
小朋友在須酔的懷里,眼睛亮晶晶地開始講述他不久前見證的奇跡。
須酔能感覺到懷中本來因為不遠處的大海而身體緊繃的小家伙,漸漸放松了下來。
他舉起手中印有一個熟悉的貓貓頭的卡片,無奈地想,自己可真是個大忙人啊。
第39章 顧忌
作為這次護送行動的編外人員,須酔隨著警備隊來到了灰河。
須酔清晰地看到,見到這里的環境之后,有幾個曾經對這些孩子的遭遇表示過同情的警備隊隊員眼中閃過的嫌棄。
當他們再看向這群孩子的時候,更為同情了起來。
只是,這種同情里,又摻雜著一些高高在上的憐憫。
須酔收回視線。
在面對比自己境遇還要悲慘的弱小者時,無論是憐憫還是隱隱而生的優越感,都是人之常情。
只要還有憐憫之心存在,并且因此出手幫助弱者,那就可以稱之為“善良”。
那一點小小的優越感無傷大雅。
畢竟君子論跡不論心。
但若是被優越感蒙蔽了雙眼,對弱者趾高氣揚,這種人卻無論如何都應該被教育一番了。
就比如這幾日在特巡隊手下“過得不錯”的子爵大人。
不過,這種面對“窮苦人家”的趾高氣揚或者盛氣凌人,卻并未表現在娜維婭身上。
須酔看向留有金色長卷發,頭戴黑色禮帽的大小姐。
在下水道提著把遮陽傘也就罷了,畢竟并未撐開。
但是戴著禮帽和墨鏡就實在是有些過于…特立獨行了。
雖然有她背后的那兩個手下襯托,倒是顯得沒那么奇怪。
難道這是什么□□的特殊禮節嗎?
這是不是有些…過于隆重了?
不過對方的確可以稱得上是這處昏暗潮濕的地下貧民窟中,最美麗的黃玫瑰。
一行人朝娜維婭走去。
對方對于孩子們很是歡迎,但對于警備隊卻隱隱有些警惕。
在雙方交涉的過程中,須酔一直在暗暗觀察著。
娜維婭接手刺玫會的時間不長,再加上她年紀尚輕,還是突然掌權。
須酔在見到對方之前就有所推測。
這次見到娜維婭更是印證了內心的猜想——這個年輕的刺玫會會長,在某些方面來看,似乎有些天真。
對于一個出于互幫互助的目的而成立的幫會來說,這不是什么問題,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優點。
但對于可能和水仙十字結社有所牽扯的幫會來說,“天真”可就不是一種美德了。
不過,這層天真也許是偽裝?
須酔決定再觀察一下。
于是在警備隊交接完畢準備離開之后,須酔主動留了下來。
娜維婭倒是聽過有關他的傳聞,對他要留下來的行為不置可否。
孩子們卻很高興,有須酔陪在身邊,好像也沒那么害怕了。
周圍大人和孩童的眼神都讓他們有些害怕,那其中的打量和戒備讓這群小家伙們縮在一起。
在娜維婭身邊的助手讓他們隨自己走的時候,都不敢踏出第一步。
警備隊可不會做“多余的事情”,在臨走時只是叮囑了孩子們一兩句就匆匆離開了。
在這里耽誤太久,他們月末的績效考核可就拿不到好成績了。
畢竟現在可是工作時間。
即便是想,也沒有權力抒發他們的同情心。
低頭看向湊在一起的一雙雙可憐兮兮的眼睛。
簡直就像是剛破殼而出的小雞崽一樣,濕漉-漉的眼睛永遠只會追隨著“母親”一樣。
須酔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和娜維婭打過招呼后,就先領著這群小雞仔們去安置了。
刺玫會提供的位于灰河的居住地點還算整潔干凈,就是空間有些小。
不過相比起逼仄的船艙來說,已經好了不少。
“這也是我們在灰河能找出的比較合適的地方了,要是答應我們帶這群小家伙去白淞鎮,那里居住的條件可是要比這里好上不少。”
可是這是不可能被答應的,畢竟到了白淞鎮,可就真的讓這群孩子落到刺玫會手里了。
到時候萬一再登一份報紙,那這份救助的功績,可就全都算在刺玫會頭上了。
執律庭可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
他們可是還等著把孤兒院整肅清除,再把這群孩子們接回來。
到時候,再請幾家媒體過來,拍下孩子們喜悅的臉龐,那名聲和功績可都全是自己的了。
須酔總覺得他們實在是想得太多了。
孤兒院的事情都不一定能處理得明白,居然都想到以后自己抱著孩子們登上報紙的樣子了。
并不知道自己成為“獎章”的孩子們,在擁有了屬于自己和朋友的小小空間之后,逐漸放松了下來。
他們發現名為西爾弗的戴墨鏡的大哥哥并沒有他看上去那么可怕,而穿著漂亮裙子的娜維婭姐姐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大姐頭”。
她居然還會做超級好吃的馬克龍!
雖然馬卡龍上面的圖案有些奇怪就是了……
但是娜維婭姐姐說,可以讓他們也試試在上面畫出自己喜歡的圖案。
這可真是太好玩了!
而且西爾弗哥哥一本正經地說“蛋,糖,杏仁,我都帶了”的時候,簡直是太酷啦。
孩子們嘰嘰喳喳,玩得不亦樂乎。
不過,小孩子的精力消耗得很快,再加上來時的顛簸。
很快,他們就一個個揉起了眼睛。
打著小哈欠的孩子們還不想就這樣睡下,用力地瞪著眼睛,非要說自己還能堅持。
但是很可惜,電量用盡的小豆包,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迫強制關機了。
要不是被邁勒斯及時接住,恐怕關機還沒一會兒就又要開機了。
然后還要觸發隱藏模式——嚎啕大哭。
須酔的視線轉移到邁勒斯身上。
他剛才的反應非常迅速,而且竟然能單手抱起不算輕的小孩子,可以稱得上一句“老當益壯”了。
須酔關注他,倒不是為了探究對方是怎樣保養的。
而且,無論怎么想,讓一個長生種去請教短生種這個問題也實在有些太過奇怪。
他只是在想,除了娜維婭這個明面上的會長,還有誰是可能掌握了密辛的人。
而且,邁勒斯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奇怪。
發音很像“賣樂斯”,怎么想都不太對勁的樣子。
只是,想要觀察是一回事,但這種觀察發生在對方和小朋友們相處的時候,卻顯然沒有什么用處。
畢竟和一群還算天真的小家伙們在一起,互相之間有沒有利益沖突。
所有的大人即便是有一萬個心眼子,此時此刻,也都表現得像是一個都沒有似的。
須酔決定放棄,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后幫邁勒斯把小豆丁們一一抱回了房間的床鋪上。
“須酔先生,很感謝您的幫助。”在安置好最后一個小家伙后,邁勒斯關上房門,朝須酔說道。
本來此時應該是發生一段你來我往的周旋的,但是留給須酔的“魔法時間”卻已經不太夠用了。
似乎是下水道里潮濕的環境,使得他本就不穩固的“種子”躁動了起來。
為此,他不得不耗費更多的精力去維持人類的形態。
但是這樣的強行壓制也只是暫時的,在“種子”徹底恢復之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徹底解決的方法。
那維萊特看他如此苦悶,還提出要再往“種子”中輸送一點水元素力。
雖然輸送元素力的時候,是難得的兩人親密接觸的時間。
須酔很喜歡在這么近的距離,去看那維萊特的眼睛,就像是在注視著平靜水面下潛藏的瑰麗藍洞。
神秘和危險在此時一覽無余。
但最終,十動然拒。
須酔的語氣就像是埋怨著自家不爭氣的孩子一樣,朝那維萊特抱怨說:
“你可不能對它太好了,不然‘種子’也會恃寵而驕的。”
“種子”在經過那維萊特連續兩次的能量灌輸之后,須酔能明顯地感覺到,在第二次能量灌輸之后,“種子”修補自身裂痕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尤其是在能量灌輸結束不久的那段時間。
后來發現免費的餡餅遲遲不來之后,才逐漸恢復了之前的速度。
其實,這倒不是“種子”發現有免費的午餐之后,真的在那兩手一攤,就等著那維萊特的救助。
而是因為它的本能。
當發現自己的虛弱能夠讓主體獲得更多的能量,而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危險之后。
“種子”的選擇當然是想利用自己的弱小,從那維萊特那里薅更多的羊毛。
就像是大病一場,發現總是兇巴巴的爸爸媽媽突然對自己溫柔無比,連平時看起來“不可理喻”的要求都一一滿足。
那這個時候,小孩子的眼珠就要打轉了。
能下床也要裝作下不了,沒頭疼也要裝作頭很痛。
以此作為幾乎沒有成本的籌碼,從父母那里換來自己想要的一切。
謊言能否被戳穿,要么看父母的忍耐程度,疑心程度,要么就要靠鐵面無私的醫生出面裁斷了。
然而面對“種子”裝可憐的行為,作為最高審判官的那維萊特顯而易見已經被“關心則亂”的降智光環籠罩,無法做出正確的審判。
那這個時候,就要既沒有多余的耐心的“家長”,也對自己的身體了如指掌的須酔出面站出來,制止對方無底線的“寵溺”了。
“種子”要是有意識,簡直就要和須酔辯論一番了。
自己明明是為了讓須酔獲得更多的水元素力,才這樣做的,可是說是純純的舍己為人,全是為了須酔好。
只不過就是會在一段時間里在轉換形態方面有點小問題而已。
但是,須酔可不認同這個“只不過”。
他現在都快在下水道里變成人魚了!
雖然憑借他的外貌,應該是不會讓這件事變成什么恐怖片情節。
但是,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啊。
就像是現出原形的妖精,感覺下一秒就要被“除妖師”那維萊特天降正義,繩之以法。
然后被鎮壓-在歐庇克萊歌劇院下了。
話說別人變成原形還需要點什么雄黃、烈酒或者符咒助陣,怎么到了自己,多點水就可以了。
這不顯得他這八百年的道行有點“水”嗎。
須酔心中對于“種子”一系列行為而感到的苦悶也只能找那維萊特說說了,只希望它能不負所托,快快把自己的裂隙給補上。
而在面對邁勒斯的時候,他直接單刀直入地問道:“冒昧打擾,請問,我能同你家大小姐聊一聊嗎?”
“請問須酔先生,我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嗎,這樣才好去和大小姐說。”
“有關‘樂斯’的事情。”須酔看著邁勒斯墨鏡后若隱若現的眼睛,時刻觀察著這位老者的神態,“我聽說,‘樂斯’最開始就是在白淞鎮風靡起來的。”
“當然,您放心,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好奇,與執律庭或者最高審判官大人并無關系。”
“無論是上面委托您來調查又或者是您自己好奇,您都找錯了地方,我們刺玫會可是一點有關‘樂斯’的生意都沒經手。”
“而且因為刺玫會對‘樂斯’的反對態度,有關他們的情報我們可是一點都撈不著。”
邁勒斯總結道:“如果是為了‘樂斯’,我想娜維婭小姐除了同你同仇敵愾之外,并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原來是這樣。”須酔點了點頭,似乎是了解了。
不過,很快他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帶著些好奇問道:“我記得楓丹的三條巡軌船線路都是刺玫會承包的吧?”
“卡雷斯老爺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這也是蘭道夫的魔法嗎?”須酔的語氣帶著些夸張的贊嘆“不過我記得好像卡雷斯老爺是平民的英雄來著。”【1】
須酔有些惶恐看向邁勒斯,壓低聲音說道:“是不是我誤會了什么啊?”
邁勒斯必須要說,須酔的演技很差。
這樣的須酔實在是顯得有些做作,但是,他偏偏拿對方沒有辦法。
第40章 寶箱
最終,經過一番交涉,須酔從邁勒斯口中得到了一個有關“樂斯”的線索。
而且,令須酔沒有想到的是,這條線索竟然也和“水仙十字結社”有關,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在看到須酔的臉上因為水仙十字結社露-出驚訝的表情時,邁勒斯也很捧場地表現出一副“哎呀,我真是被你套路”了的表情。
只是,和須酔一樣,演技稀爛就是了。
邁勒斯的信息當然不是免費的,須酔揭刺玫會老底的行為,只是為了表現自己交涉的“誠意”,讓他有資格站上對方的談判桌罷了。
畢竟,展現自己對合作伙伴的用心,更能博得對方的好感不是嗎?
邁勒斯要是知道眼前的這只小狐貍這么想,估計會很難再繃住自己“慈祥”的面孔。
當然,須酔要是知道對方覺得自己是小狐貍的話,肯定也會繃不住的。
但是還好,這里沒有什么長著兩個角或者戴著觸角般發飾的粉毛存在,他們的心聲不至于暴露。
因此兩人面上的“和諧”還是維持得很好的。
在承諾將部分調查得到的信息分享給刺玫會后,須酔就準備告別了。
不過在轉身離開前,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邁勒斯先生,您能不能悄悄告訴我,您現在的名字是你的本名嗎?”
不會是為了‘招商引資’,吸引手里面有“樂斯”貨源的人特意改的吧。
不然這也太巧了。
邁勒斯奇怪地看了須酔一眼,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一天到晚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也許真的該讓他和大小姐聊一聊,沒準同樣跳脫的思維碰撞,能夠產生不一樣的火花呢。
娜維婭小姐估計也會因此而感到高興。
但是很可惜的是,在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后,須酔就匆匆離開了。
“娜維婭小姐,再見!”
娜維婭本來還想和這位須酔先生聊一聊的,沒想到他從房中-出來之后,并沒有要多留的意思。
只是同她打了個招呼,就很快離開了。
娜維婭也不是強留別人的性格,而且這還只是初次見面,二人之前也沒什么交情。
因此同須酔簡單交談兩句后,就起身送走對方離開了。
當須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之后,娜維婭轉身看向身后的邁勒斯,眼神中有詢問的意味。
邁勒斯剛剛同須酔的談話內容,不太適合此時的娜維婭知道。
因此這個保守著卡雷斯老爺留下的秘辛的老者,裝著糊涂說道:“須酔先生應該是還有很多事情去處理吧。”
可是須酔不是眾所周知的無業游民嗎?
娜維婭想,應該是一些私人事務吧,比如媒體采訪什么的。
說來也奇怪,都這么久了,居然都沒有一個報社的記者成功采訪到須酔,這在楓丹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過,須酔畢竟是天降“楓丹人”。
除了那維萊特,他和任何人之間似乎都沒有人情往來,自然也就不用看任何一家媒體的面子。
怎么想都知道,不會有人敢去求那維萊特“賣個面子”,讓須酔同意接受采訪的。
娜維婭不再去猜測須酔的行蹤,她還有別的事情處理。
畢竟要想讓她接受暫時安置孩子們這個吃力不討好的燙手山芋,當一段時間的幼兒園園長,執律庭那邊可是要付出些報酬的。
這邊,娜維婭正在因為分析執律庭提供的“內部信息”而煩惱。
那邊,須酔也在為了一件事情而苦惱著。
在娜維婭面前來去如風的須酔先生,其實還沒走成。
他此時正狼狽地掛在灰河向外出入口的爬梯上,上不去,也下不來。
即使早就有所準備,為了讓目前孱弱的雙-腿少受點磨難,須酔還特意選擇了灰河上層的出口。
想著這樣可以少爬幾節梯子。
但是,他實在是有些高估自己了。
再連續做了幾個引體向上之后,即便是須酔,也實在有些承受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了。
須酔暫時停下,抬頭觀察了一下,得到了一個不是很好的結論——現在距離出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怪不得之前分配任務的時候,聽到自己要領著孩子們前往灰河的那些警備隊隊員中,有些人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須酔本來還以為是嫌棄貧民窟的環境,現在看來,也說不定是在為即將進行長距離攀巖的自己默哀。
仔細想想看,生活在灰河的人們,就連在物理層面上離開這里都困難重重的。
想要真正擺脫自己貧民窟出身的身份,又該是多么困難。
頭頂上就是楓丹最繁華的街道,他們卻只能縮在這片陰暗潮濕的下水道群落中。
這時,他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們“埋”得足夠深,不用因聽到上方貴族老爺們載歌載舞的聲音而更加不平衡。
當他們吃著冰冷的黑面包,聽著管道中傳來的水流聲時,他們又在想些什么呢?
須酔想到了那一場無果的反抗和血腥的屠殺。
也想到了刺玫會的那位黃玫瑰。
她現在顯然無法承擔起如同愛德華多·貝克當年一般的職責。
但是假以時日,對方能否成為她的先輩所期望的人物,重新帶領灰河走出新的一番光景呢?
這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不過,至少現在娜維婭小姐有普通人沒有的優勢。
當然,不是她身后在卡雷斯死后就一蹶不振的刺玫會。
而是她具有巖元素的神之眼。
擁有了掌控巖元素力的能力,至少可以讓娜維婭小姐在爬累了的時候,在半空中停下來歇歇腳。
還像個風干臘腸似的掛著的須酔簡直要羨慕壞了。
雷元素力在此時除了能讓自己酥酥麻麻,也沒有別的作用了。
連給自己的雙-腿充能都做不到。
至于深淵的力量?
暫且不提因為須酔剛剛掌握,傳送門開得還不是很熟練,一個不小心容易直接把自己運到芙寧娜擺放著下午茶的餐桌上。
就說,只要須酔敢在楓丹城內使用深淵之力,就絕對逃不開那維萊特的感知范圍。
到時候可就要被最高審判官大人親自緝拿歸案了。
沒關系,能堅持這么久已經很厲害了。
須酔看著自己的雙臂無奈地想。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可不想在上面掛到地老天荒,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正好平臺旁邊有個寶箱,可以用來研究一番。【1】
寶箱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這里的。
看上面木頭的腐蝕程度,和底部的青苔的生長情況,應該在這里擺了有一段時間了。
在別的地方,這個寶箱不被拿走,可能是因為實在破舊,路過的人都覺得里面不會有什么東西。
但這里可是灰河,就算是張破報紙,也是要被撿回去鋪床的,怎么可能留一個明顯還能使用的箱子在這里。
須酔覺得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
但是當他用元素力探查一番之后,卻并未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的箱子啊,周圍也沒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法陣或者符號……
連個代表所有權的名字或者家徽都沒有。
須酔又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番,除了這個箱子沒上鎖之外,就再也沒有什么別的發現了。
最終,好奇心占據了上風,須酔選擇打開了面前的這個寶箱。
包廂里面有一把鐵劍、一個羽毛樣式的裝飾品,還有幾枚摩拉。
這些東西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把他們全換成摩拉,足夠在德波大飯店美餐一頓了。
還能順便欣賞一下林尼和琳妮特的魔術秀。
當然,時間要在后日的午后,須酔前去之前。
不然欣賞不了一會兒,就要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捶胸頓足了。
這么多好東西都沒有人來拿實在是有些奇怪,這里可是整個楓丹廷最需要錢且最沒有道德約束的地方之一啊。
難道是因為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這兩塊奇特的寶石的原因?
別說,有周圍的這些東西襯托,更顯得它流光溢彩了。
粉藍色漸變的十字形石頭中似乎蘊藏著什么特別的力量,但是須酔試了幾種方法,都沒能搞懂這究竟是什么。
要是有系統在就好了,憑借對方背后依仗的強大“數據庫”,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
當然,如果能直接登錄數據庫的話,系統的存在就沒有那么需要了。
能直接聯系到賣家,誰還會和中介談啊。
不過…須酔好像還真的有辦法直接登錄數據庫。
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須酔這些天,在睡下之后不久,就發現自己的部分意識似乎被牽引著來到了世界樹下。
耳邊還有誰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
但是,夢中的意識似乎是沉入了水下,而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發生在水面之上。
水上還有陣陣狂風呼嘯而過,讓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須酔只能在那里干著急,明明知道重要信息就在眼前,卻沒有辦法得到。
可以說是觀影體驗極其差勁了。
不過,每一次入夢,他就離水面更近一些,風也小一些。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須酔也逐漸猜到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應該在和之前的系統做同樣的事情——侵入并嘗試掌控系統的意識。
只是,系統之前是主動入侵,而自己現在則更像是被動的。
雖然因為想看到“高清影片”的渴-望讓他的意識拼命地向上突圍,也算是在這個過程中-出了一份力。
但更多還是另外一股力量的牽引。
這股力量格外熟悉——是來自啊哈的力量。
須酔都不知道該不該升起警惕了,總感覺不管警不警惕,都逃不出啊哈的游戲。
不要去揣測啊哈究竟想看什么類型的樂子。
還是想一想有關系統的事情吧。
須酔有預感,當他的意識浮上“水面”的那一刻,自己將能從系統的時間,看到他那里發生的一切。
這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恐怕對方怎么也不會想到,只是想出門找個身體,結果不僅搞得一身傷,家也要被偷了。
所以說找合作伙伴之前,一定要好好考察。
看看他找的那維萊特。
人美心善還實力強大,簡直就是合作的不二龍選。
須酔把這兩塊石頭收進口袋中,猶豫了一下,把武器、羽毛和摩拉放了回去。
起身繼續與梯子纏斗。
在歷盡不止九九八十一階的奮斗之后,須酔終于成功抵達了放滿雜物的、灰河入口處的小房間。
休息片刻后,須酔如同解脫一般推開了眼前的大門。
走過長廊,轉過拐角,迎接他的就是燦爛的陽光和清新干燥的空氣…以及正坐在頭頂不遠處咖啡廳中,正好擺弄著相機,朝這邊看過來的夏洛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