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逡巡
新上任的秘書先生很快就收獲了沫芒宮眾人的好評。
長得好看嘴又甜,態(tài)度溫和還謙遜的年輕人又有誰不喜歡呢。
須酔正式入職之后,去向最高審判官匯報似乎也不再是一件難事了。
就算是因為工作做得不好,被那維萊特大人批評了。
也會有須酔秘書帶著笑容的安慰,而且他還會幫忙“翻譯”那維萊特大人的話。
當然,執(zhí)律官們不知道這是來自東方的智慧。
在璃月,須酔和那維萊特的這種行為就是“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
“不過,須酔秘書好是好,就是有的時候明明是帶著期待推開那扇大門的,結果卻不見須酔,只能獨自面對那維萊特大人……”
“我說,這不才是我們過去經(jīng)常經(jīng)歷的事情嗎?”
“雖說確實是這樣,但是,但是…嗚嗚嗚,我已經(jīng)變成離開須酔就不會說話的笨蛋…了。”
假裝哭泣的執(zhí)律官話還沒說完就迎來了一記爆錘。
給他以重擊的同伴左右張忘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里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你最近究竟看了些什么東西,有些話不能亂說知不知道!”
“嘖,你既然能領會的話,那豈不是說明你也不老實。”
“咳咳。”揉著拳頭的執(zhí)律官生硬地轉移著話題,“不過話說回來,明明須酔秘書來之前,也沒見那維萊特大人有這么多需要外出的工作啊?”
“就是就是!”
“你們說,是不是因為那維萊特大人過去太忙了,很多事情只能通過文書了解。現(xiàn)在終于有了幫手,可不就要派他出去實地走訪一下。”一個腦袋突然湊到了兩人中間,加入了他們的討論。
你誰?
兩個執(zhí)律官不禁想到。
不過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讓他也加入討論,沒準能更接近真相呢。
只是最后,真相倒是沒找到,他們?nèi)齻倒是一人收獲了一個包。
盯著上司壓抑著怒火的目光,三人就像是灰溜溜的老鼠一樣站在墻角,等待發(fā)落。
然后,他們很快就知道了,三個臭裨將不一定能頂個諸葛亮,但是三個執(zhí)律官湊在一起,剛好達到“聚眾”的標準。
“憑什么兩個人還只是交頭接耳,三個人就是聚眾罷工了,嗚嗚嗚,我的工資啊!”
須酔并不知道因為他的離開引發(fā)的慘劇。
他正在楓丹科學院的遺址旁邊,替那維萊特和水神大人視察相關人員的工作情況。
沒錯,他這次陪派出來還真是幫那維萊特視察的。
最高審判官大人秉持著反正幫水神也是幫,幫他也是幫,既然都出門了,就正好順路一起做了的原則。
將往常他因為積壓的公文而分不出時間去實地考察一番的任務,都交給了須酔。
而這種任務還可以被劃分為兩大類。
分別是需要那維萊特或者他的代理人出面,表示對該項目的重視的任務。
以及代替那維萊特暗地里探訪,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從而觀察平時真正的工作情況的任務。
這次有關楓丹科學院的任務就是屬于第二種。
在做這種任務的時候,須酔往往是用貓咪的形態(tài)。
畢竟,就算想要偷懶耍滑的人千防萬防,恐怕也不會注意到一只小貓咪。
更何況是一只能夠很好隱藏身形的黑貓。
須酔往陰影那里一站,都不用藏,就能同環(huán)境完美融為一體。
還會時不時隨機嚇到兩個路過的時候,突然看到一片黑暗中的紫紅色眼眸的無辜研究員。
須酔在房檐上打了個哈欠。
果然,正大光明地趴在房檐上監(jiān)工比起潛入工作還是輕松太多了。
只需要時不時觀察一下下面諸人的小動作就好。
當然,楓丹科學院內(nèi)部各黨派之間的齷-齪也在他的監(jiān)控范圍。
不過,只要把人分清楚,那么各勢力的情況就可以說一目了然了。
只是現(xiàn)在博絮埃派以及艾德溫派在爆炸之后雙雙倒臺,楓丹科學院本來激烈的黨派斗爭也就此消弭。
現(xiàn)在剩下的博派和艾派相關人員在大難面前只能攜手共進,倒是讓科學院的氣氛和諧了不少。
須酔的眼睛逡巡片刻之后,將腦袋重新放回了爪爪上。
下面的眾人忙得熱火朝天,須酔就這么看著,實在是有些無聊。
終于挨到了下午五點,須酔“騰”地站起來,迫不及待就要離開這片殘垣斷壁。
不過在離開之前,須酔還是要確認一下在這群研究員里誰是下班最積極的那個。
這倒不是工作的一部分,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誰和他志趣相投。
希望不是執(zhí)律庭選出的那兩位楓丹科學院困難時期的掌權者。
很好,不是。
他們還皺著眉頭湊在一起,似乎根本不在意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班時間了。
帶著留影機里留下的部分研究員偷懶的證據(jù),以及能表現(xiàn)楓丹科學院恢復情況的照片,須酔轉身離開了這里。
他溜溜達達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在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之后,須酔抖了抖身子。
只見瞬時之間,可愛貓貓的背后鉆出了兩個翅膀。
飛比跑快。
須酔確信這個道理。
而且飛的時候可是能走直線的。
須酔回到沫芒宮,一同下班的眾人打過招呼,才推開了那維萊特辦公室的大門。
那維萊特沒有一點準備下班的意思,或者說在須酔來之前一點沒有。
那維萊特抬頭看向須酔,輕聲說道:“抱歉,等我一會,我很快就能處理完。”
須酔輕笑著道:“我不急,正好整理一下這些照片。”
那維萊特看向須酔手中那一沓相片:“放著就好,到時候我會處理的。”
須酔卻搖了搖頭,笑瞇瞇地晃著手中的相片說道:“那可不行,這里面可是有一些和工作無關的照片的,要是被那維萊特大人發(fā)現(xiàn)的話,可是會被扣工資的。”
“那維萊特大人肯定會怪我的,畢竟我明明是去監(jiān)視別人有沒有偷懶,結果自己先不務正業(yè)起來了。”
那維萊特看著須酔,無奈地笑了。
“無妨。”
那維萊特加快動作,利落地在文件上留下一個簽名之后,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他將文件放到手邊一摞文件的頂端,又將筆墨收好,才離開座椅。
須酔聽到動靜,抬頭看向對方,就見那維萊特徑直朝他走來。
“拍了什么?”
這當然不是在問須酔在楓丹科學院拍了什么,而是在問他“溜號”去拍了什么。
須酔很自然地將已經(jīng)分好的照片遞給那維萊特。
第一張照片上,赫然就是那維萊特。
“這是我早上出去的時候,正好從窗戶那里看到你正在伏案工作,忍不住就拍下來了。”
忍不住嗎?
那維萊特看著照片上的自己,只覺得明明只是一件尋常事,怎么在須酔的鏡頭下,竟然多了一點別的意味。
就好像是誰在窗外,認真而安靜地看著他,卻又在某一個時刻克制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
也許就像那群記者說的,鏡頭都是有感情的吧。
“拍得還可以嗎?”須酔忍不住問道。
那維萊特并不自戀,但是他的視線停留在這張照片上的時間卻有些久,讓須酔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拍攝技巧太差。
“很好。”
接下來的幾張照片都是楓丹的風景。
須酔來楓丹這么久,一直都沒有機會到處逛逛,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就忍不住想要將自己看到的景色拍照留存。
那維萊特看著上面的景色,不禁想到,自己也很久沒有出去了呢。
“這是楓丹科學院那邊的水方塊,要不是當時我是一只貓還有任務在身,我就上去看看了……”
那維萊特坐到了須酔身側,聽他分享自己在路上的見聞。
風景很美。
只是有些太久沒去的地方變了模樣。
須酔輕聲講述,那維萊特認真聆聽,氣氛一時之間無比融洽。
只是,在翻到最后一張的時候,須酔的聲音卻頓住了。
這張照片并不是什么風景照,而是兩個人。
“這是…普里特的妻子和兒子。”
照片上是他們的背影。
他們相互倚靠著站在房前,遠處似乎有圍觀的人,正指著他們說些什么。
普里特不僅貪墨善款,在后續(xù)的調(diào)查中,還發(fā)現(xiàn)他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給違規(guī)貨品的運輸大開綠燈。
涉案金額極為夸張。
在這些同他交易的人中,就有走私樂斯的。
這就牽出了另一起案子。
須酔在后續(xù),受水神所托,同時也是出于個人興趣。
他也對那位“釣上尸體”的釣魚佬進行了調(diào)查。
發(fā)現(xiàn)這位馬杰里同售賣樂斯的地下團伙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那名青年確實不是他殺害的。
他只是被推出來擾亂視線的工具。
由于米爾恩,也就是《人魚的抽泣》的作者,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標記了他發(fā)現(xiàn)人魚的地點。
并且還說出了“歡迎冒險家們前去探查”這樣的話。
導致有冒險家或者單純是想要探險的年輕人,紛紛前往他所說的地點一探究竟。
要僅僅只是海底探險的人員暴增的話,那需要擔心的也應該是執(zhí)律庭。
畢竟,下海可和探洞這種陸地冒險不一樣,沒有專業(yè)設備的支持,很容易葬身海底。
但是,壞就壞在,米爾恩標記的地點正是楓丹科學院的遺址附近。
本來嗦著魷魚,唱著歌,準備好好搜刮一番水仙十字結社,通過里面留下的歷史資料換取樂斯的地下組織們,看到這么多人,直接傻眼了。
這些冒險家不僅讓他們的行動變得束手束腳。
而且由于他們前期將其中的一些冒險家認成了同行,缺乏防備意識,在驅逐對方的時候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導致樂斯的事情都有被泄露的風險。
第62章 惡徒
怎么才能方便又快捷地驅逐這些不速之客,還自己一個安靜的“考古”環(huán)境呢?
如果能順便滅滅口就更好了。
這些沒有一點多余的道德觀念的家伙很快就想出了一個既不出錢,也不用出得太多的力的“好”方法。
——只要讓執(zhí)律庭出面封-鎖這里就好。
當然,佐以可怖的都市傳說,效果可能會更好。
什么?
你說這里要是被執(zhí)律庭封-鎖了,那豈不是誰都不能再進入這片海域了?
楓丹的普通民眾可能會忌憚警備隊,但是他們這群常常在刀尖上行走的人可不會怕。
更何況他們在警備隊中可是有人的,四舍五入一下,他們也算是警備隊的自己人。
商量好之后,這群人就開始行動了。
他們先是在同伴中找了一個自愿當把水攪渾的“泥鰍”,也就是馬杰里。
又去信到梅洛彼得堡,囑咐一旦這位“泥鰍”被定罪,那邊的兄弟可是要好好照拂一二。
之后,他們又同警備隊中的“暗線”聯(lián)絡,讓對方盡量干擾探案進度,從而使水仙十字結社上方的海域封-鎖的時間足夠久。
久到讓楓丹民眾產(chǎn)生恐慌,久到讓好奇的冒險者改變計劃。
最后,他們提前聯(lián)系好報社,讓他們在“案發(fā)”的第一時間,就將話題往“釣魚佬除了魚,真的什么都能釣到”上面引導。
娛樂至死的時代,只要掀起話題,想要“完美”地結案,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無論想不想被民眾的想法左右,警備隊面對輿論的力量時,也不得不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一切都準備萬全,接下來就是最簡單但最關鍵的一步——誰,去成為那個被釣上來的“魚”呢?
他們很快就盯上了一個青年。
這名青年可能是米爾恩的狂熱書迷,也有可能是人魚這種神秘生物的狂熱追求者。
他在看到米爾恩發(fā)布在報紙上面的消息后,第一時間來到了這片海域。
不過,不管他究竟為什么來到這里。
這群為了源源不斷的樂斯絞盡腦汁的家伙才不會去管青年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們對他有趣的靈魂一無所知,只想讓其早日回歸凈土。
也還他們一份“安寧”。
這群為了樂斯無惡不作的家伙盯上青年的原因,要真的說起來,倒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忌憚”。
這名倒霉的青年是來得較早的幾個人之一。
當時,這群剛從海底浮上來的打撈人員并不知道最近岸上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是組織中長期在這里作業(yè)的人員,只有定期換班的時候才能回到岸上,其余的時間,除了在海底工作,就是在船上同海鷗吵架。
在這個追逐新鮮事的國度,他們是最落伍的那群人。
畢竟,總不能期待海面上正好飄來一張最新的報紙,而報紙上面的文字又正好沒有被打濕。
而且,即便真的有這樣一份報紙,對于這群幾乎大字不識一個的家伙,也只能看看圖片,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因此,當這群人看到新來的、帶著潛水設備的家伙時。
他們很自然而然地就將這幾個零零散散的家伙,當做了想要來分一杯羹的“散戶”了。
有人要搶生意,這群人可不會讓著對方。
水仙十字結社留下來的東西就那么多,被別人拿走一點,自己可就要少賺一點了。
因此,這群人對包括青年在內(nèi)的幾個冒險家進行了驅趕。
包括語言上的,和行動上的。
行動上,用船撞向這群冒險家倒是沒什么太大問題。
可是語言上的疏漏可就多得不得了了。
在謾罵“同行”的時候,他們可是黑話白話都往外冒。
事后回想的時候,當時在場的諸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多少有關“樂斯”的、不該說的事情。
不過幸好,由于口音和他們當時“惡劣”的態(tài)度,很少有人真的認真去聽他們究竟說了些什么。
大部分人懼于他們的威懾,很快就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除了那個青年。
他勃發(fā)的好奇心,和對重要信息的敏銳洞察力,讓他察覺到驅趕他的這伙人并不一般。
在假裝離開后,他又折返回去,想看看這群人究竟是什么來頭,又在這片海域做些什么。
青年開始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類似盜寶團的組織,干的是倒賣文物的活計。
可是在后來的觀察中,他卻發(fā)現(xiàn),這群人絕對沒有他想得那么簡單。
他們有組織,有紀律,分工明確,目標統(tǒng)一。
而且居然還有倒班制度。
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倒賣文物的家伙。
再結合之前被謾罵呵斥的時候,隱約聽到的“樂斯”,青年的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青年想要找到一些能證明他猜想的直接證據(jù)。
可惜,青年并不是專業(yè)的暗探,反偵察意識可以說是一點也無。
再加上并沒有獲得神之眼,本身的也只是進行過簡單的野外生存訓練。
青年的肉-體力量在這群練家子面前顯然不夠看。
他很快就被盯上,然后捉住了。
這伙人借助楓丹廷內(nèi)的關系網(wǎng),很快了解到被他們捉住的這個青年,得罪了很多人。
債臺高筑,眾叛親離。
簡直就是他們尋找的、完美的、能用來當做他們計劃中的尸身的人選。
青年的仇人越多,警備隊調(diào)查起來就越困難,能拖延的時間就越久。
真是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頭。
青年了解得已經(jīng)很深-入了,這群人本也不能留他。
如此,便毫無負擔地手起刀落。
于是,帶著不甘的青年就變成了海灘上的一具冰冷的尸體。
如果不是這趟渾水中,不小心卷進來一直很閑的,而且富有好奇心的貓貓。
那么真相很有可能就會埋葬在大海中。
而這群為了樂斯無惡不作的人,他們不僅能夠重新得到一片安靜的海域,而且還不用受到律法的審判。
可惜,當須酔看到在清晨看到倒在海岸邊的青年時,一切就都不會如他們預想的一樣了。
幸好,還有須酔在。
“被收買的警備隊隊員已經(jīng)被捉住。”那維萊特提起這件事情,不禁揉了揉眉心,“沒想到警備隊竟然有這么多的‘內(nèi)鬼’。”
“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必為此自責。”須酔安慰道。
“而且,現(xiàn)在不是有我來幫你了嗎?作為最高審判官大人的貓,我的職責就是把暗地里的那些老鼠一一找出來,不是嗎?”
那位萊特看著眼睛亮晶晶的須酔,勾起一抹笑,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乖巧又得意的小貓的腦袋。
須酔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在那維萊特突然做出親近動作的時候,反應過來并給出回應了。
他順勢蹭了蹭那維萊特的手心。
須酔的幾縷發(fā)絲就這樣纏住那維萊特的手腕,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流連片刻才離開。
愛-撫玩小貓之后,兩人話題又回到了須酔手上的這張照片上。
普里特犯下大錯,執(zhí)律庭方面對其進行了清算。
他不僅要面臨牢獄之災,而且還要繳納巨額罰金。
為此,他的資產(chǎn)一一被執(zhí)律庭接管。
在進行核算之后,如果普里特的有效資產(chǎn)不能覆蓋他的債務的話,普里特可能要面臨更為嚴重的審判結果。
“普里特的惡行無可爭議,但是……”
“今天,我正好從那里路過,看到他們母子二人被警備隊的人從房子中趕出來,被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的樣子,突然覺得他們有些可憐。”
普里特也許曾經(jīng)愛過他的妻子,期待過他們孩子的降生。
但是,當他發(fā)現(xiàn)他的孩子竟然是這樣的“殘缺”時,他無法不讓自己將這樣的孩子視為自己的恥辱。
他勒令自己的妻子,要看好他們的孩子。
普里特不允許他們走出家門,讓楓丹廷的人知道“善良的普里特老爺”竟然有這樣一個“怪物般”的孩子。
只會在必要的時候,領著他的妻子去參加幾場必要的宴會。
這個時候,他會將他的孩子鎖在房間里。
同時,普里特將房子的窗簾統(tǒng)統(tǒng)拉上,不給外面的人任何窺-探的機會。
他還雇用了一個看門的老人。
雇傭這個老人并不是因為普里特害怕有小偷進入家中。
這個老人的唯一作用,就是看好他的妻子和孩子。
在身有殘疾的小女兒夭折之后,普里特更是變本加厲。
他不允許他的妻子和孩子走下二樓,走到他的地盤。
須酔忍不住想,被關了十數(shù)年的女人,究竟該怎樣帶著這樣一個因為長期壓抑的環(huán)境,而變得暴戾的癡傻孩童,在楓丹生存下去。
“無需為他們的事情費心,普里特是罪有應得,而這也是普里特的妻子必須面對的結局。”
“如果她被關了這么久,但還仍有一點骨氣和生活下去的勇氣的話,那么執(zhí)律庭不會放著他們不管。”
須酔看著照片上的女人。
他想,她曾經(jīng)也是有機會離開那個壓抑的地方的。
她受過良好的教育,她有尚且不錯的家世。
但是她不敢,她也舍不得。
她不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完全沒有自由。
她享受在觥籌交錯的時候,他們對她的奉承;她享受無需工作,無需煩憂,就有數(shù)不盡的珍寶任她挑選的日子;她享受普里特能提供給她的錦衣玉食的生活;
如果她離開,她就要為生活煩憂。
如果她離開,她即便再努力,也可能享受不到這樣層次的生活,還可能被家人朋友指指點點。
“也許只是那時的天太陰沉了。”
以至于讓他忍不住憐憫起了那個站在人群中間的無助女人。
第63章 底線
“案發(fā)的那片海域是不是就要解封了?”須酔問道。
“還要再等半個月左右。”
可是,明天馬杰里不是就要面臨審判了嗎?
對上須酔有些困惑的眼神,那維萊特耐心解釋道:“即使沒有那群為了樂斯而盜取歷史文物的家伙出手,執(zhí)律庭也是打算封禁那片海域的。”
在案發(fā)的前一天,那維萊特剛剛簽署了相關文件。
海底冒險對沒有專業(yè)設備的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
為了保障楓丹居民的生命安全,執(zhí)律庭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楓丹的民眾為了什么勞什子的人魚,以身犯險。
不過,梳不如堵這個道理執(zhí)律庭還是知道的。
越是禁止,民眾就越是好奇。
所以,執(zhí)律庭方面的原計劃是先暫時封-鎖,禁止民眾進入,然后雇用專業(yè)的潛水員對該地區(qū)進行探索。
如果能查明“人魚”究竟是什么更好,如果不能查明,也要在進行全面的探索之后出具詳細的海底調(diào)查報告。
“這樣…會不會有些太勞民傷財了?”
還會被媒體批評吧。
“的確,但是,比起楓丹人民的安全來說,還是值得的。”
那維萊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無奈地說:“而且,芙寧娜對人魚的傳說也很感興趣……”
就是因為水神大人感興趣,那次的“海域封-鎖計劃”才通過得那么快。
畢竟往常,這種規(guī)模龐大、涉及人員眾多的項目,不經(jīng)過十天半個月的討論,是絕對沒有結果的。
那維萊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不過須酔已經(jīng)領悟到了他的意思。
須酔忍不住想到芙寧娜在得知須酔能變成人魚之后,還在他面前隱晦地提起過米爾恩“偶遇人魚”的故事。
話里話外,都是在懷疑那條人魚就是須酔。
“可是我當時還沒有來楓丹……”須酔對上水神大人好奇的眼眸,語氣中是滿滿的無奈。
但是,既然不是須酔的話,那么米爾恩遇到的那條“人魚”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就連那維萊特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如果米爾恩只是看到了類似人魚的身影,還可以用他正好看到了正在水下作業(yè)的潛水員來解釋。
因為當時天色昏暗,看不清楚而將其錯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米爾恩是聽到了水下傳來的人魚的歌聲。
總不能說是那群在水仙十字結社遺址周圍找東西的家伙,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能換大量樂斯的寶貝,一個高興,忍不住哼起歌來吧。
暫且不論他們在水下唱歌的危險程度,也不討論在那么深的海底唱歌,聲音能不能傳到水面上。
但就他們歌聲的悅耳程度來看,也絕對達不到傳說中人魚的歌聲的水平的。
須酔想到前幾天警備隊開著船到海上拘捕他們的時候,他們吱哇亂叫的聲音。
現(xiàn)在回想起他們的哭嚎和尖叫還是有點頭疼。
如果米爾恩能將他們的聲音錯認成人魚的歌聲,那須酔只能建議對方去看看耳朵了。
“那看來我的水仙十字大冒險要再延后一些了。”
須酔起身伸了個懶腰,有些失落地說道。
“如果你真的對他們的事情很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那維萊特起身走到須酔的身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包括一些沒有被記錄在冊的內(nèi)容……”
須酔笑了:“那就麻煩最高審判官大人啦。”
二人并肩朝外走。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要是再不去享用晚餐的話,廚師先生可是要傷心的。
須酔在踏上樓梯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腳步為之一頓。
就此,與那維萊特錯開了一個身位。
那維萊特困惑地回頭看向須酔,就聽他說道:“對了,萊歐斯利公爵和希格雯小姐是明天下午來沫芒宮嗎?”
“嗯,結束審判之后,我會去接他們,然后同他們一起回沫芒宮。”
那維萊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手。
須酔很自然地將手置于那維萊特攤開的手掌上,順著對方的力道,登上了這一級臺階。
“明天的審判你回來嗎?”那維萊特松開的手,朝須酔問道。
他剛剛的舉動似乎只是為了拉須酔一下。
“當然了,我可是最高審判官大人的秘書,到時候肯定是要去瞻仰一下您審判時候的身姿。”
須酔眼睛彎彎,嘴角勾起狡黠的笑。
那維萊特無奈地勾起嘴角。
他當然知道,作為最高審判官秘書的須酔,按理來說應該隨時隨地跟在他的身側,等待他的吩咐。
只是,那維萊特并不喜歡命令他們,也不希望須酔因為他的緣故失了自由。
而且須酔不僅僅是他的秘書,也是水神的暗探之一。
所有那維萊特并沒有對須酔約束太多,也不要求他時時陪伴。
他剛剛的問題其實只是想問須酔明天上午,會不會因為要替芙寧娜去完成一些任務的緣故,缺席審判。
沒想到須酔反倒給出了這么“溜須拍馬”的回答。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辦公位置就在樓梯口不遠處的執(zhí)律官小姐似乎隱約看到,那維萊特大人似乎抬手,在須酔先生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她因為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想要尖叫,卻又因為場合不對只能死死忍住。
在確認兩人走遠之后,她才狠狠地吐-出一口氣。
剛剛因為害怕打擾到兩人,以至于無法看到“最放松狀態(tài)下那維萊特大人和須酔先生的相處”,執(zhí)律官小姐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嗚嗚嗚。
雖然今天因為工作失誤不得不留下來加班,但能看到這一幕,突然就感覺被治愈了。
執(zhí)律官小姐四處張望了一下,見周圍沒人注意到她,于是迅速抽出兩張壓-在文件下的白紙。
她提起一旁的筆,想趁著記憶還清晰,激-情還沒消退,趕緊將剛剛的那一幕記錄下來。
當然,還要進行一部分的藝術加工。
并不知道自己和那維萊特不小心走入別人畫中的須酔,在整理好明天帶給萊歐斯利和希格雯的禮物之后,就抱著那維萊特…的被子沉沉睡去了。
俗話說得好。
養(yǎng)貓人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第一天不能進臥室,第二天不能上-床,第三天不能鉆被窩,第四天床歸貓了。
當然,牛奶對以上理論表示抗議。
它到現(xiàn)在都還只能睡貓窩。
牛奶打了個哈欠,用屁-屁對著須酔,很快也打起了小呼嚕。
第二天的審判非常順利。
須酔坐在觀眾席上,單手托腮,倒是有些意興闌珊。
畢竟,作為當事人之一,同時也是后續(xù)部分證據(jù)的主要提供者,這場審判對于須酔來說是一點“驚喜”也無。
不過,在這個位置,能看到不一樣的那維萊特呢……
宣讀完審判結果的那維萊特察覺到觀眾席上投來的視線,他的眼眸微垂,對上了須酔的笑眼。
須酔的笑和周圍其他人的笑都不一樣。
審判結束,人們因為正義得到伸張而興奮,因惡人得到懲罰而喜悅。
但是須酔…似乎只是因為他站在這里。
那維萊特的手指摩挲著權杖,移開了視線。
馬杰里被警備隊押送著離開的時候,在人群中看到了須酔。
他聳了聳肩,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兄弟,我當時是不是演得很爛。”
須酔沒有回答。
不過可能馬杰里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只見馬杰里自顧自地“哈哈”笑了起來:“看來以后沒有經(jīng)驗,還是不能接這種活啊,但其實我過去是想做一個歌劇演員的……”
警備隊并沒有給他多少時間用來“敘舊”又或者是“闡述一下自己的夢想”。
須酔也沒有興趣去聽一個現(xiàn)在還沒有一點愧疚之意的人的講述。
但是須酔沒有興趣,不代表別人沒有興趣。
須酔收回視線之后,就對上幾雙餓狼似的眼瞳。
“須酔先生,請問您同馬杰里先生的關系不錯嗎?”
這個記者究竟是怎么看出他和那個擅自套近乎的家伙關系不錯的,他明明全程都沒有理會那個家伙。
須酔扶額。
沒想到馬杰里都要被關到梅洛彼得堡了,竟然還能給他惹出這么個麻煩。
“須酔先生,請問當最高審判官大人的秘書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須酔沒有回答。
他站起身,想要離開漸漸靠近的記者們形成的包圍圈。
就在這時,那維萊特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人群之外。
礙于最高審判官大人的威懾,人群漸漸被破開了一個口子。
無論是想要采訪須酔的記者,還是單純來湊熱鬧的圍觀群眾,在看到那維萊特的身影時,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主動避讓開。
還有人因為沒有注意到那維萊特的到來,在被他朋友拽住的時候,差點吼出聲。
幸好最后掐住了嗓子,才總算沒有出糗。
那維萊特就像是救星一樣,被人群擁躉著,來到了須酔的面前。
哎呀,真是凌然不可侵-犯的最高審判官大人啊。
須酔想到。
他上前兩步,迎上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見剛剛還有些炸毛的小貓,期期艾艾地湊了過來,可憐兮兮的樣子似乎是來告狀的。
并不知道自己在那維萊特眼中是這樣一副樣子的須酔,只見那維萊特錯身一步,將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須酔:?
那維萊特轉身,驅散了周圍的人群后,才讓開視線,帶著須酔離開了歐庇克萊歌劇院。
“哦,沉玉谷的茶?那我可要好好品味一番了。”
接到萊歐斯利和希格雯之后,須酔送出了自己的禮物。
希格雯抱著一-大盒顏料,很是開心的樣子。
“謝謝你呀,須酔先生。”希格雯將禮物收好,然后從隨身的口袋中掏出了一瓶飲料,“既然這樣的話,還請嘗嘗我做的奶昔。”
萊歐斯利別過頭去,而那維萊特則端起了面前的水杯。
并沒注意到兩人舉動的須酔接過了奶昔。
一口下肚,只感覺五味雜陳。
第64章 奶昔
“味道…很奇特……”
放下杯子的須酔對上希格雯期待的眼神,艱難地評價道。
“奇特嗎?”希格雯用手指點著下巴,似乎有些困惑的樣子,“是哪種類型的奇特呢,好喝的那種,還是不好喝的那種?”
為什么?
一定要他在這兩個選項里選一個出來嗎?
可是,須酔既不想違背良心,也不想傷了希格雯小姐的心。
“這…口感綿密,味道層疊,一口下肚,有一種超然的感覺。”
糊糊的口感當然綿密順滑,各種各樣的味道混在一起也算是層層疊疊了。
至于“超然的感覺”,則是須酔覺得自己快要靈魂出竅了。
希格雯難得見到能這么用心地品鑒她的奶昔的人,眼睛“唰”地一下就亮起來了。
美麗又可愛的美露莘用亮晶晶的眼睛看過來,就算是心硬如鐵的大人也很難不心軟。
但是,這一切落入須酔眼中,卻讓他遍體生寒。
“希格雯小姐…你是不是在奶昔里面加了薄荷?”
“嗯?是的呀!”
希格雯伸-出手,數(shù)著手指說道:“還有泡泡橘、海露花、甜甜花……”
“都非常健康哦~”
小美露莘一根一根手指指過去的樣子非常可愛,但是須酔此時卻覺得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人。
哦不,應該是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美露莘。
雖然須酔也沒見過多少美露莘就是了。
總而言之,食物究竟做錯了什么,要被這樣折磨!
即便將奶昔囫圇吐下,它們?nèi)栽诳谥辛粝铝撕圹E,那彌散開的味道讓來自以美食著稱的文明之一的須酔不禁潸然淚下。
“而且,我還有好好研究過,即便這么多食物放在一起,他們之間也絕對不會相沖哦~”
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光靠這股味道,就已經(jīng)能擊敗市面上的很多毒藥了。
“不愧是梅洛彼得堡的護士長小姐啊。”須酔感慨道。
希格雯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看著被放在桌子上的奶昔,朝須酔問道:“須酔先生,奶昔不能放太久哦,要及時喝掉。”
須酔僵硬地勾起一個笑。
他的手緩緩地伸向不遠處的奶昔,動作的艱難程度,仿佛他的手和盛滿奶昔的玻璃杯是磁鐵的同極一般。
仔細看去,還能發(fā)現(xiàn)須酔的手指在隱隱顫-抖。
那維萊特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瓷杯。
他瞥了一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萊歐斯利。
公爵大人正在品茶,在察覺到那維萊特看過來的視線時,還很有紳士風度地舉杯示意了一下。
顯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萊歐斯利悠哉地在一旁喝茶,但是那維萊特可不能。
再這么旁觀下去,須酔就真的要喝下一整杯奶昔了。
到那個時候,那維萊特估計就能看到小貓碎成一塊一塊的樣子了。
到時候拼不起來可就麻煩了。
“希格雯,我聽說最近送進去的那些中,有一些人不是很聽話……”
希格雯聞言,轉過身來,同那維萊特聊了起來。
須酔感激地看向那維萊特。
他的手此時正好已經(jīng)觸碰到了盛有奶昔的玻璃杯的杯壁,須酔本能地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撞,將玻璃杯推遠了一些。
然而,可能是太激動的原因,須酔用的力道有些大,方向也有些偏。
奶昔杯并沒有如他所愿地直直向前滑走,而是轉了一個圈,杯底的一側輕輕抬起又落下,發(fā)出了清脆的敲擊聲。
正在和那維萊特談話的希格雯聽到響動,轉頭來看。
只見須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玻璃杯握在了手中,拿到了胸-前的位置。
看上去,須酔先生似乎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要繼續(xù)品嘗她做的奶昔了。
那以后來水上的時候,給須酔先生多帶一些奶昔吧。
并不知道希格雯萌生了這么可怕的想法的須酔抱著玻璃瓶,還在祈禱這段會面的時間趕緊過去。
坐在須酔對面的萊歐斯利見狀,發(fā)出輕笑。
“坐得有些久了,都有些腰酸背痛了,你們先聊,正好好久沒來水上了,我出去逛逛。”
萊歐斯利起身,扭了扭手腕,朝正在閑聊的一龍一美露莘說道。
看到須酔還沉浸在奶昔噩夢,沒有反應過來這是給他遞的臺階,萊歐斯利只能接著說道:“須酔,要不要陪我去逛逛?”
“啊?啊,好。”
須酔猛地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跟上萊歐斯利的腳步。
希格雯小姐眼看著他們離開,扭頭朝那維萊特說道:“真奇怪,萊歐斯利怎么突然需要人陪了?”
“可能是和須酔關系比較好吧,又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要說。”那維萊特收回放在須酔身上的視線,朝希格雯說道。
離開了希格雯的視線,須酔總算松了一口氣。
“怎么,都已經(jīng)出來了,還死死抱著那個奶昔。”萊歐斯利調(diào)侃道,“難不成你真的很喜歡喝這個東西?”
須酔猛地搖頭,似乎晚一秒都是對這杯奶昔的不尊重。
他們二人沿著楓丹廷的瓦薩利回廊,四處看了看。
楓丹廷的東西往往都很精致,同萊歐斯利的相性不是很合。
他更喜歡待在梅洛彼得堡。
聽腳步和金屬地板碰撞的聲音,又或者是聽零件運轉的聲音,再不濟聽聽胎海水流動的聲音,都要比待在這里要來得悠閑自在。
好吧,對于最后一點是否真的能帶來安逸,還是存在著一些爭議的。
他們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在路邊的咖啡廳,二人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咖啡店老板阿魯埃調(diào)制的咖啡很是美味,只是對于萊歐斯利來說遠比不上茶的悠遠回甘。
他有些興致缺缺飲了兩口之后,就將其放到了一旁。
須酔倒是對端到他面前的咖啡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熱情。
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想要將嘴中仍有殘留的奇怪味道沖洗去。
但是,須酔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一顆方糖都沒有加。
萊歐斯利來不及提醒,就見須酔的臉皺成了一團。
須酔吐了吐舌頭。
他皺著眉頭,報復似的往咖啡里狠狠地加著方糖。
這副樣子,倒是要比水上別的東西要有意思多了。
萊歐斯利很少見到周圍的人會有這么孩子氣的舉動。
看到萊歐斯利投過來的,帶著揶揄的視線,須酔覺得自己的形象在一天時間內(nèi)已經(jīng)被毀得差不多了。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想著反正都這樣了,干脆就讓自己今天的表演再精彩一點吧。
順便作為開啟下面話題的開場白。
須酔拿起一塊方糖,在萊歐斯利“都這么甜了還要加嗎”的目光中,響指一打,手掌一翻,變出一張卡片。
“哦,有意思。”萊歐斯利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須酔竟然會突然變起魔術來。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魔術師朋友,閑來無事就讓他教了我兩招,怎么樣,還挺唬人的吧。”
須酔將卡片遞到萊歐斯利面前:“這上面是在調(diào)查馬杰里案時,無意間查到的他們在梅洛彼得堡內(nèi)的長期聯(lián)絡人員。”
須酔晃了晃咖啡杯中的勺柄,調(diào)侃道:“恐怕監(jiān)獄里的‘老大哥’也奇怪呢,說好的是只照顧馬杰里一個人,怎么兄弟伙伴們都進來了。”
“就算都進來了,也在梅洛彼得堡掀不起什么風浪。”
“只是,這上面的‘須酔’也是你們想讓我重點關注的對象嗎?”萊歐斯利雙指夾著這張原本應該是作為新上任的秘書先生的名片的,設計精巧簡潔的卡片。
本來正在喝著咖啡的須酔聞言,被嗆了一下,他輕咳兩聲,吹了吹胸口,有些無奈地說:“如果以后有機會去梅洛彼得堡的話,可能真的需要公爵大人關照一二呢。”
“我肯定是要照顧的,畢竟你給我送來了這么多的勞動力。”
萊歐斯利公爵的情報網(wǎng)可是很厲害的,有關須酔的事情,他可是在水下都聽了一耳朵。
須酔笑笑,并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萊歐斯利讓卡片在指尖打了個轉,瞥了一眼上面的其他名字之后,將卡片收進了口袋。
等二人回到沫芒宮的時候,那維萊特同希格雯已經(jīng)聊得差不多了。
在萊歐斯利同那維萊特商議完之后的合作方案后,還沒在水上待多久的兩人就要重新回到梅洛彼得堡了。
兩人的徹底消失在逐漸合攏的電梯門后。
那維萊特收回視線。
“你現(xiàn)在怎么樣,須酔?”那維萊特突然問道。
須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維萊特這時還在想著奶昔的事情。
“喝了一杯咖啡之后就好多了。”
“那就好。”那維萊特輕點了一下頭,“我今晚讓他們準備得豐盛些,也算是為你明天踐行了。”
須酔明天就準備啟程到海沫村看了看。
須酔眼睛彎彎,如果不是因為現(xiàn)在周圍還有執(zhí)律官在,他早就變回貓貓,在那維萊特手心狠狠蹭兩下了。
有點舍不得那維萊特呢。
須酔忍不住想。
開始有點想念那維萊特呢。
第二天,被小美露莘們圍住的須酔,一邊同他們講述那維萊特身上一邊發(fā)生的事情,一邊忍不住這樣想到。
小美露莘們的村子就像他們一樣奇異又美麗,可愛又夢幻。
是一個很適合放松心情的地方。
而在知道那些海沫村中最為普遍的圓圓的小燈居然叫做“你好!歡迎!”,還被特意做出招手歡迎的形狀時,須酔忍不住想要因這些小家伙的可愛舉動綻出笑容。
美露莘們沒有限制他的行動的意思,因此他能自由地探索這片具有奇異色彩的地方。
在穿過戰(zhàn)場的遺跡,通過碎裂大船了解到那場戰(zhàn)爭的慘烈之后,須酔跟著洋流,來到了一處擺放著奇異巨石的石室。
石頭的形狀,好像是心臟?
第65章 交手
心臟似的石頭上面有隱隱的紅色光華流動。
這絲絲縷縷的紅色,與散落地上的不明石塊非常接近。
而在巨石的后面,似乎有深淵的力量正在流動。
作為誕生自深淵的生物,厄里那斯的體內(nèi),感覺到深淵力量的流動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須酔能敢肯定,這股力量并不來源于厄里那斯。
如果力量會因為他的所有者的不同而產(chǎn)生不同的性格的話,那么厄里那斯以及美露莘們給他的感覺是寧靜內(nèi)斂的。
而這股摻雜其中的力量,給他的感覺卻要橫沖直撞的多,帶著點不懷好意。
須酔上前兩步,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精致服飾,戴著禮帽的家伙正在巨石后。
能使用深淵的力量的話,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深淵教團的人吧?
雅各布被須酔的動靜驚動到,還沒等須酔看清他的樣子,就迅速變成了深罪浸禮者的模樣。
須酔敢肯定,對方的這副樣子出現(xiàn)在那維萊特提供給自己的《深淵百科大全》里面過。
對方絕對是深淵教團的人吧。
可是,深淵教團來這里干什么?
須酔瞥了一眼因為外界力量的收回,表面的紅色光華已經(jīng)盡數(shù)消失的巨石。
既然這塊石頭的形狀像心臟,這片地區(qū)按理來說又是厄里那斯的體內(nèi),再加上有人覬覦。
很明顯,這塊石頭就是厄里那斯的心臟。
而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剛剛這個紫色的家伙應該是想要活化厄里那斯的心臟。
須酔還在思索,然而雅各布已經(jīng)決定先下手為強。
畢竟,自己在這里的事情一旦被面前的這個家伙宣揚出去,那可不利于計劃的實現(xiàn)。
雅各布抬手就像將須酔禁錮住,沒想到對方動作極快地躲開了,還朝他面前丟了幾道閃電。
這點程度的攻擊對雅各布來說只是不痛不癢,他很輕易地就將其化解了。
只是,須酔本也沒指望這幾道落雷。
趁著雅各布的視線被雷光一晃,須酔提爪就上。
要不是憑借身體的本能反應躲過這一擊,雅各布差點就要胸口開花了。
剛剛須酔在雅各布出手的時候,就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不論這個家伙活化一個深淵魔物的心臟是為了什么,須酔都敢斷定絕對不是用來做什么“楓丹的規(guī)則范圍內(nèi)”允許的事情。
既然這樣,幫那維萊特把這個違背楓丹律法的家伙繩之以法也在他的職責范圍內(nèi)。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這個家伙打包交給那維萊特再說。
之后的事情自有最高審判官大人來評說。
雅各布狼狽地退后兩步,本來懸浮在半空的腳,此時也落到了地上。
須酔眼看他還要起飛,直接又是一爪。
對付這種一看就擅長法術攻擊的家伙,近戰(zhàn)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須酔沒想到對方也不按常理出牌。
這個一看就是法師的家伙,近戰(zhàn)能力居然意外地不錯。
而且對方的力氣格外的大。
還格外抗揍。
就算是須酔的速度再快,攻擊手段再多,也能被雅各布一力降十會地給擋回去。
而且對于沒有受過系統(tǒng)的訓練,只會使用元素力硬灌的須酔,他進攻的手段可是多種多樣。
場面一時之間陷入了僵持。
“這位朋友,我想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雅各布終于開口說話了。
但是須酔卻不想回答。
反正你來我往一番不過是浪費時間,當務之急是先把這個家伙抓住。
雅閣布見須酔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費口舌。
只是,他實在是不愿在這里再浪費時間了。
雅各布趁著交戰(zhàn)的空隙,先是給須酔下了一個大范圍的短時間禁錮。
然后,抬手就在身前畫出來一個傳送門。
須酔不熟悉雅各布之前使用的各種深淵法陣或者深淵法術,但是對于面前的這個東西,他可是太熟悉了。
雖然身體被暫時禁錮住,但是他仍能使用元素力和深淵的力量。
畢竟,雅各布只是想讓他不要再竄來竄去。
萬一到時候,這個家伙同他一起被傳送走,那開傳送門也沒什么意義了。
面前的傳送迅速張開,雅各布踏入其中,卻見到傳送門的開口突然開始緩緩變小。
只進入了一般的雅各布被卡在了其中。
他的四只手臂,有兩只進入了其中,而另外兩只卻被卡在門外,成了腰部的兩個向下垂落的裝飾。【1】
身后懸浮的光環(huán)就更難進入其中了,畢竟它的寬度能趕上兩個半雅各布了。
雅各布:……
雅各布想要退出來,但是因為傳送門的不斷縮小以及他的肩膀處存在的兩個翹起來的并向外延伸的兩個角狀的裝飾過于寬大,導致退出去也成了一件難事。
雅各布:……
須酔在法陣中悠悠閑閑地坐下了,手中隱隱有深淵的力量在流轉。
他看著對方現(xiàn)在不上不下的樣子,微微瞇起了眼睛。
一點都沒有自己在搗亂的自覺。
不過,須酔對深淵傳送法陣的熟悉程度還是比不上雅各布。
在調(diào)整了力量的輸出程度之后,傳送門終于又變大了些。
成功退出來的雅各布現(xiàn)在有些惱火了,他瞇了瞇眼睛,朝須酔那里丟了一個玻璃瓶。
須酔想要躲開,卻因為法陣的禁錮一時動彈不得,只能看到玻璃瓶直直地落在眼前。
瓶身碎裂,里面流出的水絲絲細流,浸-濕了須酔的衣衫。
這股旺盛的水元素力,好熟悉。
這里面的水好像是原始胎海之水?
只是,除了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外,須酔并沒有察覺到別的什么不適。
須酔不明白這個紫色的家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2】
難道這只是一個吸引他注意力,好讓傳送門順利開啟的工具?
須酔在看到對方丟來什么的時候,腦中就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即便是在躲避的時候,也不忘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真是的,如果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的話,至少應該拿出逗貓棒或者那維萊特才是。
等等,為什么會想到逗貓棒。
完蛋了,在那維萊特身邊當貓當?shù)锰昧耍趺聪乱庾R地就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只貓了呢。
須酔甩了甩腦中突然冒出來的不合時宜的思緒,化羞-恥為力量,想要徹底關閉傳送門。
然而,雅各布也不是光丟個玻璃瓶就束手就擒了。
他身上爆發(fā)出更為強大的深淵力量,將傳送門撐大。
然后他一邊盯著須酔,一邊消失在了門內(nèi)。
為什么在進入傳送門的時候還能盯著須酔?
這當然是因為即便雅各布已經(jīng)把傳送門的重新拉大了一點,但是這個程度還是不足以讓他“堂堂正正”地走進去。
因此他只能側著身子,收好自己背后的光環(huán)和四只還算聽話的手臂,慢慢挪進去。
也因此,雅各布的臉能一直對著須酔,直到消失在傳送門中。
真可惜啊。
須酔最后只能看著傳送門消失在眼前。
須酔收回手,盤腿坐在因為施法者離開,而漸漸失去禁錮作用的法陣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將自己身上的玻璃碎屑一一撥弄到地上。
在這個過程中,須酔非常小心。
他可不想讓身上被玻璃碎片的尖端劃出大大小小的傷口。
光是喝下稀釋過的原始胎海之水,就會讓魔陰身發(fā)作。
要是讓其直接進入血液,會發(fā)生什么簡直不敢想。
他可不想一不小心上了海沫村的“一級通緝令”。
須酔已經(jīng)能想象到,到時候自己的大頭貼滿每一個角落的樣子了。
不過,昨天希格雯給自己畫的有自己大頭的貼紙還蠻可愛的。
只讓他對美露莘的畫技非常有信心。
仔細想一想,至少不會在逃亡的時候因為過于抽象的通緝令而忍俊不禁或者惱羞成怒,導致一不小心就暴露在人群中。
確認自己身上沒有新傷之后,須酔脫下了濕透的上衣。
他將衣服擰了擰,然后放到一旁。
之后他又拿出毛巾,將身上的水漬一一擦凈。
這個時候就格外想念那維萊特啊。
畢竟要是有水龍王大人在,可是能夠“一鍵速干”的。
須酔嘆了一口氣,正想拿出新的衣服換上,突然感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
他扶住身旁的石壁,掌心成拳,在頭上使勁地敲了敲。
是剛剛的那瓶原始胎海之水的效果?
然而也不知道是敲得太重,還是胎海水的產(chǎn)生效果的速度太快。
須酔在敲到第二下的時候,就暈了過去。
須酔來到一片霧蒙蒙的地方,周圍似乎有人在說著些什么。
然而每個人的口中都像是含了一-大口的水,模模糊糊地,也聽不明白。
又是,水中嗎?
可是這里好像不是世界樹……
“世界…拯救……”
“瘋子…”
什么?
須酔跌跌撞撞,眼前的世界終于清明。
他看到了幾個人,幾個…水做的人?
“阿蘭、瑪麗安……”
“好久啊,好久啊……怎么我們的時代還沒有來臨?”
“升格…真的是種榮譽嗎?”
“他們是騙子,你們是庸碌,報應遲早會降臨的!”
他們似乎是在自說自話,又似乎是在互相爭論。
沒有人注意到須酔的到來。
須酔沒辦法離開,干脆就站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們訴說。
由此,須酔知道了原始胎海能夠溶解楓丹人。
由此,須酔也認出了他們。
這是逐影庭的派來,卻被溶解的探員。
這是自我割舍之后獲得升格的水仙十字結社成員。
這是…不想忘記孩子們的父親,埃馬紐埃爾…吉約旦。
“你還好嗎?”眼前的一切漸漸褪-去,重新出現(xiàn)在須酔面前的是剛剛所在的地下石窟,以及面前一只伸過來的、美露莘的小手。
就是…這手怎么是半透明的?
第66章 厄里那斯
“你是?”
須酔撐起身體。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好好地穿回了身上。
須酔想,面前的“美露莘”即便再好心,也應該不會幫自己把衣服穿回去的。
暫且不論這個舉動會有多奇怪。
就說,光憑借美露莘的這副小身板和短短的小圓手,是絕對不可能搬得動他的。
更何況是一邊扶著他,一邊將衣服套上了。
要知道,那維萊特為他定做的這些衣服的大小都是剛剛好的,而且還沒有扣子,只有抽拉用的絲帶。
最初,須酔光是研究這些衣服的穿法就花了很長時間。
就這還是那維萊特體諒他,放低了“難度”,給他找來的較為輕松休閑的款式呢。
須酔想到在閑逛的時候,無意間在服裝店中看到的束腰,只覺得光是把這個東西穿上去,都是一種酷刑。
收回思緒。
既然自己現(xiàn)在是“正常”的模樣,那就說明自己仍然沒有離開環(huán)境,到達真正的現(xiàn)實。
再加上剛剛面前的這個美露莘開口的時候,“祂”的聲線并不是普通美露莘的那種還沒經(jīng)歷變聲期的女孩子的聲音。
而是一種更接近中性的聲音。
如果非要用性別來定義的話,應該更接近年輕少年的聲音。
還帶著一點天真的稚拙。
須酔有了猜測,他試探著問道:“厄里那斯…?”
“嗯,這是我的名字,怎么樣,是不是很好聽?”
“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須酔揉了揉仍有些不清醒的大腦,起身同這個傳說中帶走無數(shù)生命的深淵魔物說話。
“你沒有事情吧,我剛剛看你‘砰’的一下就暈倒了”厄里那斯先是關心了一下須酔的身體,然后才想起回答他提出的問題,“我一直都在這里哦。”
“或者說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呢,有點像是我的兄弟姐妹們,但是又摻進去了很多這個世界的色彩。”
“你也是來自一片黑暗之中嗎?”
須酔搖了搖頭:“我過去生活的地方…有著和這里不盡相同的綺麗色彩。”
厄里那斯有些蔫蔫地垂下了頭。
可憐兮兮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曾經(jīng)是帶來過多么巨大的恐懼的魔獸。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是這樣嗎,真好呀,我也想去那樣的世界看看呢。”
不過很快,厄里那斯就想到了什么,擺了擺短短的小手說道:“算啦,還是不要去了,我會給別人帶來麻煩的,就在這里一直看著孩子們就好。”
“我想…應該不會帶來麻煩的。”
在星海中,有著許多遠比厄里那斯可怕的家伙。
這么單純的家伙,恐怕到時候首先要考慮的是怎么保護好自己吧。
“真的嗎!”厄里那斯很高興的樣子,“不過也只是想想啦。”
厄里那斯的身體已經(jīng)變成島嶼,心臟已經(jīng)變成了巨石,血脈管道已經(jīng)成為無數(shù)生靈的小小家園。
他光是注視著這一切,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要是真正醒來的話,又會給大家添麻煩的,我的孩子們花了好長時間才造出來的可愛的小房子都會被泯滅的。”
須酔能體會到厄里那斯語氣中的遺憾。
須酔想,其實美露莘的單純很大一部分應該就來源于厄里那斯。
他們誕生之時,都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
但是有那維萊特引導的美露莘,可以保留著她們的天真。
在海沫村,在楓丹廷,度過雖算不上有多快樂,但是平凡又安寧的日子。
而厄里那斯什么都沒有,他懵懂地來,懵懂地與人“玩耍”,最后又懵懂地甘愿受死。
“你很喜歡人類嗎?”厄里那斯沒有再糾結,這幾百年的默默守望就是他給楓丹的答案。
“嗯?”須酔有些不解厄里那斯為什么會這么問。
“因為我很喜歡我的孩子們,我覺得她們很美麗、很聰明,所以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厄里那斯的語氣中帶著一點自豪般的夸耀。
“所以我想,你既然變成人類,一定也是很喜歡人類吧。”
須酔張了張嘴,斟酌之后說道:“嗯,我很喜歡人類。”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么喜歡美露莘。”須酔說道。
“我怎么會不喜歡她們呢?”厄里那斯不解地歪了歪頭。“她們是這么美麗。”
“而且,她們可是我?guī)淼男律也恢箷䴕纾也皇侵粫䦷頌碾y的魔獸,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嗯,很好,他們很可愛。”須酔笑著說。
“對吧,對吧。”
“厄里那斯你也很可愛。”
“唉?”懸浮在半空的厄里那斯退后了兩步,似乎沒想到須酔會這樣說。
他不好意思地擺著小短手:“我…我……你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其實…其實在我的孩子們湊到你的身邊的時候,我就也想和你說說話啦。”
“嗯?”
“但是,我這個樣子,是沒有辦法和你直接對話的。”厄里那斯指了指自己,“我還遺憾了好一陣子呢。”
“那你現(xiàn)在怎么又能和我像這個樣子說話了呢?”
“你剛剛沾到了一點我的血,而且被那個水砸到之后,我能感覺到,你的靈魂和你的身體的聯(lián)系突然變得松松垮垮的。”
“松松垮垮?”須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是你的媽媽把你帶來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沒有好好為你遴選身體嗎?”厄里那斯倒是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我的身體就是我的媽媽給我的,他又強壯,又漂亮,是很好很好的身體呢。”
“如果能讓媽媽幫你修一修身體就好了,有媽媽幫忙的話,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須酔只覺得聽完這段話之后,腦袋暈暈的。
這么多的媽媽都快讓須酔分不清究竟是哪個媽媽了。
只是有一點是無論如何都要糾正的。
“我不是被‘我的媽媽’帶來這個世界的,或者說帶我來的那個家伙不能被稱為‘媽媽’。”
須酔想,就算是自己的媽媽再差勁,也要比系統(tǒng)要強得多。
“唉,是這樣啊……”
厄里那斯有些無措地搓了搓手,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在他的世界里,給他生命的媽媽就是他最喜歡的,他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么須酔會討厭“媽媽”。
關于系統(tǒng)的事情解釋起來太復雜,而且須酔也不想在這上面多說。
于是他問道:“你剛剛提到的,你的媽媽是?”
“媽媽就是媽媽啊。”
好吧,看來厄里那斯也不知道這位“媽媽”的真實身份。
“那你能同我講一下美露莘是如何誕生的嗎?”
須酔想,能不能通過厄里那斯的視角,看到一些同記載不同的地方。
“當然可以啊。”
只是,厄里那斯的講述同記載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只是在描述中增加了一點他的主觀色彩。
例如疼痛和悲傷。
沒有更多有關原始胎海之水在深淵生命身上作用的信息了。
“唔~好久沒有這么長時間維持清醒了。”厄里那斯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了幾滴眼淚,“抱歉哦,我有些困了。”
“沒關系。”
厄里那斯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
一片黑暗籠罩。
須酔的眼睫顫-抖,漸漸睜開雙眼。
他此時的姿勢可稱不上有多美觀,光著上身倒在地上,還壓著凌亂的布料。
要不是在須酔暈倒之前手中還舉著一件衣服,恐怕自己赤-裸的上身就要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了。
再加上須酔本來站的地方就偏高一點,因此倒下的時候還往下滑了滑。
到時候胸-前要是被劃出長長的擦傷,可就真的沒地方說理去了。
不過,保護了他一程的衣服算是不能穿了。
須酔只能嘆著氣,又找出一件新衣服。
他敲了敲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決定再在這里探索一番。
只是越探索,也是昏沉。
不像是剛剛被強行拽進集群的意識空間時候的感覺,倒像是因為周圍的空氣里有什么能催眠的東西存在。
但是明明之前還很正常……
須酔不再久留,他甚至沒有同美露莘們好好告別,就快馬加鞭地往沫芒宮的方向趕去。
在路上,他不敢變成飛鳥。
就他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萬一在空中一個沒留神,跌落山崖,可是真的會萬劫不復的。
他全靠著一雙-腿疾馳。
在路上,須酔還時不時用雷元素猛地電自己一下。
然而這樣,卻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的清醒。
而且,隨著點擊次數(shù)的增加,須酔能維持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似乎有笨拙的男聲在他腦中響起,雖然不成曲調(diào),但是卻讓他格外安心。
這是…父親?
好安心的感覺。
不想再奔波了,不想再煩惱了,就這樣睡去吧……
他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不行!
須酔使勁晃了晃腦袋,伸-出了利爪。
須酔之前一直小心不讓自己受傷,免得讓那維萊特擔心。
但是他現(xiàn)在卻不得不讓利爪破開皮肉、扎進手臂。
瞬間襲來的強烈痛感和溫熱的鮮血在皮膚上流動的感覺,讓他能維持更長時間的清醒。
“那…那維萊特……”
陣陣海風,吹亂了須酔的發(fā)絲。
然而額頭滲出的冷汗,卻讓幾縷墨發(fā)死死地被困在臉頰。
曠野一片荒蕪,巨大的白骨矗立在不遠處,讓這個世界染上了一層孤寂。
須酔腳步漸漸變得緩慢,他的雙-腿越來越沉重。
就在他要支撐不住跪在地面上時,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他。
第67章 不忍
很安心,但卻不會讓他就此墜入深眠。
因為,要是就此閉上眼睛的話,夢里可沒有那維萊特啊。
須酔在那維萊特的懷中抬起了頭,一雙因為困倦而顯得有些濕漉-漉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對方,然后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那維萊特的手輕輕扶上須酔的手臂,將仍然插在須酔血肉中的利爪拔除。
利器抽離的疼痛讓須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額頭滲出更多的冷汗。
那維萊特的手罩在了須酔的傷口上,手心光芒流轉。
須酔能感覺到舒適的涼意從傷口處蔓延開,抹平了他的疼痛,同時也從泥沼中將他的神智撈起。
宛若縷縷清泉流過,沖凈了靈魂上的泥濘,讓須酔得以收獲難得的清明。
那維萊特的手攬著須酔的腰,將他又往上提了提:“抱歉,我來晚了。”
須酔的下巴抵在那維萊特的肩上,嗅聞著對方的氣息,緩緩搖了搖頭。
那維萊特見須酔還是有些呆呆的,憐惜般地用手拂上了他的額頭。
“嗯?”
須酔聲音從喉嚨間輕輕擠出,還帶著點困倦的意味。
尾音黏糊糊的,倒像是在撒嬌。
那維萊特指尖微顫,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光華流轉間,須酔能感覺到自己瞬時之間清明許多。
不過,這次可要比剛才“暴力”得多。
須酔只感覺自己突然被澆了一盆涼水,還是浸泡過薄荷的那種。
須酔一個激靈,睫羽快速地顫動,下巴使勁抵在那維萊特的靠近脖頸的肩膀處,似乎有些難受。
那維萊特頸側的皮膚能夠感受到須酔不是很平穩(wěn)的呼吸。
他將須酔又抱緊了些:“抱歉,可能會有些難受,你先忍一忍。”
那維萊特啟動了之前留下的徽記。
徽記的力量能夠在須酔的精神世界中撐起一層保護罩,隔絕來自外界的一切侵襲,并順著對方留下的痕跡,追蹤到不懷好意者。
其實之前徽記也一直在發(fā)揮著它的防御作用。
只是這次的“攻擊”實在是太隱蔽了,導致它一時之間沒有立刻將其攔下。
或者說,這次的“攻擊”根本不能稱之為攻擊。
它的目的只是讓須酔沉沉睡去。
如果須酔不反抗的話,那他按理來說根本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頂多就是因為入睡的時候沒有去合適的地點,找好合適的姿勢,而在睡醒之后有些落枕而已。
但這只是按理來說,那維萊特敢肯定,讓須酔睡去只是第一步,后面真正的“攻擊”才是最致命的。
不過雖然徽記沒有拒絕對須酔的催眠,但是它還是把須酔的異常狀態(tài)如實地匯報給那維萊特了。
在沫芒宮的那維萊特先是察覺到須酔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不是很穩(wěn)定,但是起起伏伏之間,都沒有出什么太大的問題。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去找須酔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須酔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精神狀態(tài)的不穩(wěn)定程度也直線飆升。
而且還有進一步惡化的風險。
那維萊特一邊遠程控制徽記,盡量安撫須酔的精神世界的波動,不要讓魔陰身發(fā)作。
一邊循著血脈的連接,趕來須酔身邊。
當他看到須酔的左臂鮮血淋漓的時候,即便是從來都不慌不忙最高審判官大人,也忍不住瞳孔緊縮了一瞬。
幸好,他接住了即將跪倒的須酔。
要是讓他就這樣倒下,本就插在手臂中的利爪會被推得更深。
而且這里是一片荒野,除了一些心懷叵測的盜寶團和愚人眾士兵,恐怕不會有人能注意到須酔。
到時候,恐怕……
那維萊特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低頭注視著那處仍有鮮血殘留的傷口,直勾勾地盯著,似乎要把它刻進心中。
滴答,滴答。
被那維萊特抱在懷中的須酔,抬頭向上看去。
本來還是萬里晴空的厄里那斯上空突然烏云密布,稀疏的雨滴從天空滴落,似乎在訴說著誰的悲傷。
一滴雨水砸進須酔的眼中,浸-濕了睫羽,又濕潤了眼眶。
就像是他在替那個真正悲傷的人在流淚一樣。
須酔能感覺到臉側那維萊特脈搏的震動,能察覺到那維萊特摟在他腰間的手,一直有意無意避開他受傷的手臂。
從中,他似乎讀懂了對方的擔心和焦急。
于是剛剛恢復神智的他微抬起-頭,軟軟地笑著,輕輕地在那維萊特耳邊說道:“不用擔心,憑借我的能力,到時候手臂上連疤都不會留的。”
“須酔,這不是你傷害自己的理由。”
須酔的話語并沒有安撫到那維萊特,反而是讓這場雨更大了些。
雨水落下,帶走血漬。
但是,卻帶不走那維萊特記憶中的鮮紅。
須酔還要再說些什么,卻沒想到那維萊特手臂一個翻轉,直接將他橫抱起來。
下一瞬,兩人就出現(xiàn)在了沫芒宮…的屋頂。
畢竟就算是再著急,那維萊特也不能直接破門而入。
須酔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朝天空看了一眼。
烏云就像是追著他們的腳步一樣,從厄里那斯處匆匆趕來,讓楓丹廷也變得朦朧。
須酔向外抻了抻腦袋,朝厄里那斯的方向望去,之前剛剛還淫雨霏霏的小島,已經(jīng)恢復了晴朗。
須酔:……
“怎么?”那維萊特見他在懷中左右張望,不禁問道。
須酔搖了搖頭,又窩回了那維萊特懷中。
那維萊特還是不放心,四處打量了一下。
周圍除了因為突降大雨而匆匆躲避的行人,并沒有什么異常。
那維萊特放下心來,帶著須酔回到了沫芒宮。
將染上臟污的衣物一一換下,又沖了個熱水澡的須酔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他盤腿坐在床上,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同那維萊特講述剛剛在厄里那斯體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
當聽到“紫色的、掌握深淵力量的家伙”這個描述的時候,那維萊特微微皺了一下眉。
“是認識的人嗎?”
那維萊特搖了搖頭:“不算認識,只是知道一些關于他的事。”
“你遇到的應該是雅各布,雅各布·英戈德,水仙十字結社的核心成員。”
“原來是他啊。”須酔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地說道,“難道他的計劃又要重啟了嗎?”
那維萊特見他又有些困倦,不禁站起身來,走到了須酔面前:“雅各布的事情我之后會去處理,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你。”
“怎么,是又困了嗎?”
須酔錯開那維萊特的視線,低垂著眼眸說道:“嗯,但是這次的睡意并沒有剛才那么強烈。”
“怎么會……”
那維萊特抬手想要再加強一下徽記,卻被須酔在半空中攔下。
對上那維萊特有些不解的視線,須酔搖了搖頭說道:“這次就讓我‘睡’過去看看吧,有你在,我就能放心了。”
“這種‘攻擊’,無論加強多少次徽記都是不夠的,我可不想一直昏昏欲睡的啊。”
無論怎么說,如果不是那維萊特主觀控制,光靠徽記本身是無法識別并攔下“只是想要讓須酔睡過去的”這種進攻的。
畢竟,睡意究竟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是很難分辨的。
而且這種讓精神狀態(tài)更為穩(wěn)定的睡意,反而是符合徽記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目的的。
那維萊特的手最終被須酔壓下。
因為剛剛手套上不小心沾上了須酔的血,因此在回到房間之后,那維萊特第一時間就將手套摘了下來。
此時,被罩在溫熱手掌下的,有著冰涼冷意的大手,微微曲起一點后,又放下。
仿佛被安撫,又像是被溫暖折服。
那維萊特點了點頭,用另一只沒有被壓制住的手輕輕拂上須酔的頭,柔聲說:“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
等你回家。
須酔笑了:“好。”
只是兩人都答應得痛快,然而沒想到,讓須酔睡去這件看起來簡單的事情此時反倒成了麻煩。
須酔本以為自己都這個樣子了,要是如催眠的人的意放棄掙-扎,一定能夠在閉上眼睛之后就立刻睡著的。
他覺得這個不停想讓他睡覺的家伙一定是系統(tǒng)。
他都想好在進入意識空間之后,要怎么暴揍對方了。
可是,現(xiàn)在明明睡意翻涌,卻怎么也無法入眠。
可能是因為思緒實在太紛雜,而想要給系統(tǒng)迎頭痛擊的想法又讓自己太過興奮了吧。
須酔想。
那維萊特只見須酔在閉上眼睛之后,沒一會兒,眼皮就輕顫了起來。
到最后,連眼球都有些不安分起來。
在第三次想要翻個身,找個合適的姿勢再睡這種想法襲來的時候,萬分無奈的須酔只能暫時睜開了眼,宣告自己的入夢計劃徹底失敗。
萬萬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失眠,居然是在自己最應該睡著的時候。
四目相對,那維萊特看著斗志昂揚地閉上眼睛,又可憐兮兮地把眼睛睜開的須酔,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
“那維萊特…我睡不著……”
此時的須酔因為側躺在枕頭上,臉頰肉被擠到了,倒是讓眼睛有種微微下垂的可憐感覺。
雖然失眠真的很可憐就是了。
那維萊特嘆了一口氣,微涼的手掌附上須酔的眼睛。
黑暗再度襲來,此時的耳邊又響起了歌聲。
同樣的笨拙,同樣的低沉,卻又同樣的讓人安心,引人入夢。
那維萊特斷斷續(xù)續(xù)地哼著記憶中的、深海龍蜥們的歌。
他本來也只是想要試一試,卻沒想到在他不成曲調(diào)的歌聲中,須酔的呼吸竟然真的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那維萊特挪開手,為須酔理了理凌亂的衣襟。
牛奶這個時候湊了過來,正想在須酔旁邊的桌子上找個位置,陪他一起睡去,就突然見到須酔的眼瞳猛地睜開。
來自生物的本能讓它身上的毛根根炸起,背部高高隆起。
但是還沒等牛奶朝“須酔”哈氣,那維萊特已經(jīng)先它一步出手。
只見本來還滿目溫柔的那維萊特一個手起刀落,直接將掙-扎著想要起來的“須酔”敲暈了過去。
第68章 龍王一轉
牛奶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本來正要出口的威脅人哈氣聲卻因此拐了個彎。
倒像是被嚇到了似的。
那維萊特伸手在它身上輕撫兩下,將膨脹成兩倍大小的毛團子擼回了原狀。
只是,在這個過程中,那維萊特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沉睡的須酔,并未分給一旁的小貓幾分多余的視線。
牛奶對于這種敷衍似的安撫敢怒不敢言。
畢竟,即便自己的這個主人只是對付著摸幾下,但是牛奶也確實需要從那維萊特身上汲取到足夠的、能夠令它安心的力量。
不過,牛奶享受安撫享受得勉勉強強,那維萊特提供服務也提供得不遑多讓。
在感覺掌下的小貓高高拱起的背已經(jīng)漸漸落下之后,那維萊特撫摸的動作也越來越緩慢。
直到最后,他的手停在牛奶的背上,不動了。
牛奶:……
牛奶現(xiàn)在想要回頭給那維萊特一口,但是又礙于對方的威懾,只能忍住。
它看向重現(xiàn)陷入沉睡的須酔,用小貓咪小小的腦袋不著調(diào)地想,沒了須酔,估計自己明天就要被那維萊特丟到沫芒宮外自生自滅了。
這個家沒了須酔,得散。
牛奶決定不再去指望把背上的手能夠再動起來了。
看這個樣子,須酔替他在那維萊特那里充值的主人翁,已經(jīng)快要欠費了。
只是,就這樣被當做毛絨手機支架牛奶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小貓咪別的本事沒有,但是記仇的能力卻是頂呱呱的。
雖然它的小身板在那維萊特面前根本不夠看,但是牛奶仍然想要做些什么,彰顯一下它的“地位”和傲骨。
順便近距離關心一下剛剛情況有些不對的須酔。
于是牛奶挪開步子,尾巴根-部微微抬起,將那維萊特的手頂了起來,又用尾巴尖尖推了一下那維萊特的手臂。
一舉一動都是在矜持地拒絕著那維萊特,想讓對方收回放在它身上的手。
在察覺到那維萊特收回手之后,牛奶緩緩地走著婀娜的貓步,來到了須酔的身邊。
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它一直在悄悄暗爽就是了。
畢竟我剛剛可是主動拒絕了極其強大的掠食者,我可真是一只有骨氣的小貓!
牛奶下頜微抬,很有一番神氣的樣子。
只是那維萊特并不知道牛奶作為一只小貓居然有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維萊特只是在手腕被牛奶的尾巴輕輕掃過之后突然想到,之前須酔以貓咪的形態(tài)在辦公室陪他辦公的時候。
每當自己輕輕撫摸須酔的背部時,須酔的尾巴也會有一搭沒一搭地像這樣掃過手腕。
當時的自己會因為須酔的舉動,而心臟忍不住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就好像須酔的尾巴掃過的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的心臟一樣。
那維萊特無法解釋這種酥-癢,只能將其歸結為自己可能怕癢。
但是現(xiàn)在,在被牛奶的尾巴掃過之后,那維萊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怕癢。
那…之前的自己是在怕什么呢?
那維萊特的指尖輕輕勾起須酔的一縷發(fā)絲,垂下眼眸。
牛奶本來正踱著步子,想湊到須酔的臉前,仔仔細細查看一番。
卻沒想到面前突降一只手臂,截斷了它的去路。
牛奶回身望去,見那維萊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樣子,沒敢打攪。
牛奶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須酔的頭頂上方停了下來。
然后用鼻子嗅了嗅。
沒錯啊,味道還是須酔,可是剛剛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奶在須酔枕邊的位置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將布料的褶皺調(diào)整合適,然后把自己團進了新鮮出爐的貓窩中。
那維萊特放在須酔枕邊的手,感覺到了床面的震動。
他抬眸望向牛奶,在“貓咪究竟聽不聽得懂”和“牛奶有知曉須酔當前情況的權力”兩個想法中糾結片刻之后,還是認真地對小貓說道:
“不必為他擔心,須酔現(xiàn)在很好。”
至少就他的感覺來看,須酔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還是很平穩(wěn)的。
“喵~”
牛奶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它叫了一聲作為回應之后,就趴了下來,腦袋貼著須酔,閉上了眼睛。
那維萊特雖然是叫牛奶不必擔心,但其實他自己卻很難忍住不去擔心現(xiàn)在須酔的情況。
那維萊特放下掌中的發(fā)絲,讓力量在手心凝結,然后環(huán)繞在須酔的身側。
這樣總歸是多了一層保險。
如果徽記有通信功能就好了,這樣就能知道須酔那邊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居然讓他人占據(jù)了他的身體。
那維萊特想。
剛剛有一瞬間,那維萊特是想要試試能不能將這個在須酔身體里搗亂、大概率是系統(tǒng)的家伙給拽出來,好好招待一番的。
但是他總歸還是顧忌著須酔的身體。
現(xiàn)在系統(tǒng)和須酔的聯(lián)系還未明晰,一旦貿(mào)然出手,傷到須酔就不好了。
而且,須酔在陷入深眠之前說過,要親手把這個家伙揪出來,暴揍一頓。
雖說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應該同須酔交鋒的系統(tǒng)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就潛過來了。
但那維萊特還是選擇把明顯換了芯子的“須酔”敲暈,把偷渡過來的系統(tǒng)趕回去,交給須酔收拾。
那維萊特將力量一點點順著徽記傳輸給須酔,希望能夠幫到他。
須酔感受著那維萊特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來,有些無奈。
他此時和剛剛的那維萊特想到一起去了——要是徽記有通信功能就好了。
如果能同那維萊特交流的話,須酔一定會告訴他不要再送力量過來了。
這倒是不是因為須酔有多么自信,覺得憑借現(xiàn)在自己的這些力量已經(jīng)夠用;
也不是因為那維萊特輸送過來的力量太多,導致他快掌控不過來。
面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似乎不是很歡迎來自水龍王的力量。
須酔艱難地躲過一個記憶的亂流,只覺得隨著自己身上那維萊特的力量越來越充盈,世界樹內(nèi)部對他的排斥就越來越強烈。
從剛剛到現(xiàn)在,世界樹越來越迫切地想要把他扇飛出去。
須酔躲得有些狼狽,還要小心不要失足落入記憶泡中。
在沒有人引導的情況下,一旦落入其中,再想出來可就是件難事了。
不過現(xiàn)在的這個身體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能夠緊緊扒附在世界樹的脈絡上,這才上須酔就算面對“風吹雨打”,也能依舊堅-挺的原因。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須酔發(fā)現(xiàn)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在拒絕他。
世界樹似乎只會保護它認為重要的地方,而一些存在于角落的地方,卻并沒有狂風驟雨的襲來。
須酔朝這些地方艱難挪去,卻逐漸發(fā)現(xiàn)了一處被開辟出來的隱蔽空間。
這處空間開口的邊緣有著不規(guī)則的齒痕,圓形的開口內(nèi)部剛剛好能容下須酔現(xiàn)在的身體。
這是…系統(tǒng)的老巢?
須酔探頭正要朝里面望去,卻感覺一股力量襲來,似乎想要將他拽離這里,拽離這個身體。
須酔這會倒不像是之前那么慌張了。
他放任系統(tǒng)將他抓離。
畢竟比起系統(tǒng)在世界樹的小窩,須酔還是對系統(tǒng)本身更感興趣一些。
他靈魂的順從反倒是讓那邊的系統(tǒng)猶豫了一下,拽取他靈魂的力道都小了一些。
要不是時候不對,怕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他的“迫不及待”而扭頭遁走,須酔差點忍不住“嘖”出聲來。
真是的,系統(tǒng)到底行不行啊,之前不是很神氣的嗎?
系統(tǒng)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不太行。
他以舍棄自己的身體為代價,將須酔困在世界樹。
他本來想著偷到須酔的身體,就趕緊去原始胎海處,等他吸收干凈胎海水的力量,成為新的神明。
別管什么那維萊特還是芙卡洛斯,他都不怕了。
卻沒想到一睜眼,什么都還沒看清,就又被敲暈了過去。
那個…好像是那維萊特?
系統(tǒng)的牙齒直打顫。
他回想著最近從世界樹處了解到的,有關須酔同那維萊特的情況。
能不能用須酔的身體作為威脅,讓那維萊特放他一條生路呢?
系統(tǒng)忍不住想。
要是…要是不行的話,就像當初騙須酔那樣,找一個對方無法拒絕的理由。
無論真假,能混過一刻算一刻。
系統(tǒng)給自己做好思想建設,將“你想不想救須酔”和“你想不想救楓丹”兩句話在口中搗鼓了個來回,才鼓起勇氣往外猛地一沖。
只是,這回連眼睛都沒睜開,就被彈了回來。
系統(tǒng):*……
系統(tǒng)在原地咒罵了兩句那維萊特,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被那維萊特的力量鎖定了。
不知源流在何方的巨大水柱,直直朝系統(tǒng)襲來,巨大的推力,讓系統(tǒng)直接起飛,被拋到幾十米外。
然而就算這樣,水柱還是窮追不舍。
系統(tǒng)此時想罵也不敢,啐了兩口之后,撒開腿就往水柱的側面跑。
他見這水柱雖然巨大,但是直直地射過來的。
因此他不禁想到,水柱又沒長眼睛,只要自己繞開,到時候它再想鎖定自己恐怕還要花費一定時間。
然而,系統(tǒng)實在是太小看那維萊特和他的水柱了。
只見失去攻擊目標的水柱消失在了原地。
但還沒等系統(tǒng)松上一口氣,它就又出現(xiàn)了。
而且這次的水柱不是直來直去的了,它居然轉了起來,它居然轉了起來!
三百六十度沒有死角,照顧到系統(tǒng)的所有逃跑方向。
系統(tǒng)由此享受到了他曾經(jīng)無比期待的旋轉木馬,
不過是加速還附帶元素攻擊的版本。
只見,被拋至半空的系統(tǒng)還沒落下,下一轉又來到身前。
一起一路間,系統(tǒng)就這樣旋轉著被送離。
第69章 瘋了
系統(tǒng)最后只能渾身濕-漉漉地狼狽逃離。
身體這邊硬搶看來是行不通了,不如去須酔那里看看,沒準還有什么別的方法。
只是,當系統(tǒng)循著精神世界的足跡,找到須酔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此時正站在自己小窩的門前。
怎么會?
自己不是在行動之前,就把自己的身體丟到世界樹最危險的記憶亂流里了嗎?
系統(tǒng)當時想的是,既然啊哈趁他不注意,給須酔開了個后門。
讓本來應該是單向的精神世界通道變成了雙向的,讓本來應該作為完全主導者的自己居然會被自己撿回來的“垃圾”威脅。
那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
既然須酔想來,那就讓他來,總歸是能夠利用世界樹的亂流將危險變成機會,讓須酔在抵達這里后,精神被整個提瓦特的記憶絞殺。
本來系統(tǒng)還擔心,奪取身體之后,該怎么處理“多余的靈魂”。
萬一到時候須酔在他“成神”之前,非要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反抗,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情況可是很危險啊。
現(xiàn)在須酔自己出來了,就能夠將他“無公害處理”了,而且還不用自己出手浪費氣力,本應是一件美滋滋的事情。
系統(tǒng)想到這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之后,還不無得意地決定暫時停止每日辱罵一遍啊哈的“每日任務”。
畢竟,四舍五入,啊哈這也算是瞌睡了給送個枕頭。
雖然送得早了點,本意也沒有說得這樣好就是了。
不夠找樂子是歡愉星神的本能。
系統(tǒng)覺得像自己這么寬宏大量的人,是能容忍對方偶爾的小小戲弄的。
只是,系統(tǒng)也沒想到,想象是豐滿的,現(xiàn)實卻很骨感。
當時有多得意,現(xiàn)在就有多抓狂,
系統(tǒng)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須酔是怎么穿過亂流,還找到了他的門前。
總不會是碰巧吧?
那自己也太倒霉了一些。
眼看須酔控制著他的一只爪子,未經(jīng)允許就要踏入他的家。
系統(tǒng)不再苦苦思考,而是連忙出手,想將須酔的靈魂從他的身體內(nèi)拽出。
只是,在看到須酔束手就擒的姿態(tài)之后,被那維萊特沖怕了的系統(tǒng)猶豫了。
系統(tǒng)總感覺要是真的把須酔從他的身體里拉出來,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著他。
須酔被他這要扯不扯的動作整得有些不耐煩了,一個加速,就要往系統(tǒng)的窩里面沖。
霎時之間,系統(tǒng)直接紅溫。
他甚至都沒有再猶豫,一個用力,就把須酔的靈魂從他的身體里拽了出來。
身體失去控制,倒在了原地。
系統(tǒng)看著只有半截露在外面的身體,為自己的果斷點了個贊。
幸好須酔作為外來的靈魂,無論是同深海龍蜥的身體,還是同他的身體,融合程度都不是很強。
要不然,就算自己剛才反應再迅速,也不能這么阻止須酔。
系統(tǒng)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然而這么一拍,卻是濺起了層層水花。
系統(tǒng)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剛剛冷靜下來的大腦,溫度又開始急劇上升。
系統(tǒng)甩了甩手上的水,“嘖”了一聲。
他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回到自己的身體中,再伺機行動。
卻沒想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遠處沖了過來,給了他一記窩心腳,然后又是一個上勾拳。
要不是他現(xiàn)在是靈魂的狀態(tài),恐怕嘴里面的牙都要被打掉兩顆。
“須…須酔,你聽我……”
系統(tǒng)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沒想到須酔才不聽他的狡辯,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錘。
雖然在精神世界中,系統(tǒng)不會因為這樣的攻擊缺胳膊少腿,但是直擊靈魂的疼痛,卻實在是有些難以忍受。
而且,承受這樣的攻擊也是要消耗靈魂的力量的,系統(tǒng)在須酔左一拳右一腳的攻擊下,靈魂的光澤已經(jīng)越來越黯淡了。
到了最后,系統(tǒng)居然哭了起來。
還是宛若嬰兒撒潑打滾那樣的嚎啕大哭。
須酔實在有些忍不了這樣的噪音,狠狠對著系統(tǒng)的嘴巴子扇了一下。
他本來也沒準備現(xiàn)在就把系統(tǒng)打死,因此在扇完一掌之后,須酔就停下了進攻。
須酔將系統(tǒng)的手臂交叉,按在對方的背部,另一只手揪著系統(tǒng)的頭,將其狠狠壓-在地上。
須酔以這樣居高臨下的姿勢在系統(tǒng)身上掃視了一圈,然后帶著點嘲意地開口說道:“我還以為自己會在這里碰到一只蟲子。”
“怎么,原來你費盡心力,是因為想要當人嗎?”
“不過…你這個樣子倒是確實要更好一點,畢竟我也不想去摸一只滑溜溜的蟲子。”
系統(tǒng)被他的停頓嚇得一僵,在聽到下半句的時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對于須酔對自己身體顯而易見的嫌棄和鄙夷并無意見。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很厭棄那具身體。
須酔話音剛落,就見系統(tǒng)費力地想要回頭。
然而,須酔可不會讓系統(tǒng)如愿。
在捕捉到系統(tǒng)嘴唇翕動的那一瞬間,須酔看似纖細修長,缺乏力量感地狠狠一壓,讓剛剛微抬起下頜的系統(tǒng)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上。
“哐當”一聲。
系統(tǒng)的腦袋在這一瞬間嗡嗡作響。
他想,如果這是在現(xiàn)實世界的話,恐怕現(xiàn)在自己的嘴角已經(jīng)有涔涔血跡了。
——須酔的這一個動作,直接讓想要開口說話的系統(tǒng)咬到了舌頭。
那個力度,就算是咬斷,都是有可能的。
系統(tǒng)的眼角流出點點淚滴。
對于這些不是為了干擾須酔或者須酔的耳朵受折磨,而是真情實感地表現(xiàn)他的痛苦和悲傷的淚水,系統(tǒng)卻是埋怨的。
現(xiàn)在來又有什么用,臉朝著地面,須酔又看不見。
是的,系統(tǒng)想讓須酔看到他的可憐。
系統(tǒng)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一個長相俊美的青年,但是骨架很小,身材瘦弱。
淺藍的頭發(fā),淡紫色的眼眸,眼角微微下垂,平時不做表情的時候,都難免會讓人心生憐愛。
系統(tǒng)知道自己這副樣貌的優(yōu)勢所在,他也不吝于利用外貌獲得利益。
系統(tǒng)想,自己現(xiàn)在流出淚來,可憐兮兮的樣子,一定顯得須酔像個惡霸吧。
只是,周圍并沒有其他會因為他的樣貌,不分三七二十一就要出面打抱不平的人。
唯一能見證這一切的須酔,既不想看他的臉,也不想聽他的解釋。
鐵石心腸的樣子。
系統(tǒng)都忍不住懷疑須酔放在他頭上的手,下一秒就會掐到他的脖子上去。
系統(tǒng)吸了吸鼻子,在掙-扎無果之后,他選擇不再對須酔的問題做出任何回應。
須酔拽著他的頭發(fā),在地上敲了兩下:“如果是啞巴的話,應該沒有溝通的必要了。”
“反正在剛才的過程里,我大概也了解怎么同你的身體建立連接,并占據(jù)它了。既然如此的話,你好像就沒什么用了。”
須酔的話不急不緩,但是里面滿滿的威脅意味卻都快要滲出來了。
“你在這里殺不死我的。”
系統(tǒng)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哽咽,再加上他本身的聲線就帶著一些弱氣,要是不去管他話中的內(nèi)容的話,可能會以為他這是被嚇怕了。
但是,須酔卻聽出了其話語中的一點帶著狠戾的肯定。
“殺不死…嗎?”須酔被系統(tǒng)給逗笑了,彎了彎眼睛道,“怎么會,你是不是太小看…那維萊特了?”
系統(tǒng)的瞳孔微縮。
他本以為須酔這樣一個對這種精神領域一竅不通,在這種世界還只會拳打腳踢的家伙,是絕對沒有辦法真正殺死他的。
但是,如果是那維萊特的話……
“提瓦特的水元素很神奇,能夠容納記憶,傳遞情感…當然,也能夠無聲無息地將你的靈魂拽進另一條脈絡,無論…你想不想去。”
在須酔開口的時候,系統(tǒng)全身的感覺也突然活躍了起來。
本來已經(jīng)習慣的、浸-透了全身的、來自那維萊特水柱的水,似乎又變得難以忍受起來。
甚至有瘙癢的感覺從全身各處襲來,讓系統(tǒng)被壓-在須酔手底下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
然而下一刻,他的這點小小的“掙-扎”也被鎮(zhèn)壓得一干二凈。
好癢…好癢……
水黏在身上的感覺,好難受……
可惡,水龍王為什么要幫著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
他好好守著自己的楓丹不就好了,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瘙癢難以壓制的苦悶,和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和憤怒,讓系統(tǒng)的面目猙獰。
他擰著眉,扯著嘴角說道:“你是因我而生的,我們天然就聯(lián)系在一起,須酔,要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哈哈哈,而且,你以為為什么你的魔陰身‘莫名其妙’地被壓制的,是我!是我在幫你!”
“算了!算了!算了!”
“反正我也肯定拿不到你的身體了,反正我也肯定會死的,干脆就一起毀滅吧!毀滅吧!”
系統(tǒng)越說越歇斯底里起來,須酔警惕起來。
那維萊特的力量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焦急。
本來待在須酔手腕上的小水龍,騰挪而上,支起巨大的水幕將須酔籠罩其中。
然而,攻擊并不是從外部而來。
須酔只感覺頭腦一陣眩暈,下一秒,紛繁復雜的記憶噴涌而出。
他手下的力道一松,系統(tǒng)見狀正要偷偷爬開,卻被一股水流死死鎖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那!維!萊!特!”
系統(tǒng)無能狂怒,未被束縛住的雙腳在虛空亂踹,卻在看到須酔緊皺眉頭,神色痛苦的樣子時,停下了無謂的發(fā)泄。
“哈哈哈哈哈,活該活該活該活該……”
然而,并未人理會他。
無數(shù)條小水龍從水幕中浮現(xiàn),游到須酔的眉心,又匆匆離開。
在須酔身側的那維萊特此時正襟危坐,雙眸微闔,指尖輕輕抵著須酔的眉心。
他正在全神貫注地調(diào)動水流,帶走須酔靈魂中不斷逸散而出的各種情緒。
然而,與須酔幾百年的記憶洪流相比,這樣的細流只是杯水車薪。
那維萊特能聽到須酔靈魂的哀嚎。
“哈哈哈,那維萊特,楓丹的最高審判官大人,水龍王,你要怎么做呢,須酔可是要魔陰身發(fā)作啦!”
“而且,這次可是完完全全地恢復不了正常啦!”
系統(tǒng)敢肯定那維萊特此時能夠聽到他的話。
那維萊特確實聽到了。
該怎么做?
時間已經(jīng)快要來不及了……
那維萊特微微睜開雙眼。
他看著眼前酣睡的須酔,微微俯下了身。
如果,有自己幫他承擔這一份痛苦,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徹底墜入瘋狂?
那維萊特再次閉上眼眸。
一陣恍惚,畫面流轉。
那維萊特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一片雕梁畫棟的建筑之中。
這是…璃月?
只是,怎么有巡軌船在天上飛?
第70章 征兆
“楚楚,走嘍,回家了。”
就在那維萊特仔細觀察天空上穿梭來往的“巡軌船”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聽到這樣的聲音本來應該是尋常。
但是,那維萊特卻在聽到男人聲音的那一刻,立刻回身望去。
作為楓丹的最高審判官,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沫芒宮的案前勞作,但那維萊特對于最近新興的“電影”還是有一定了解。
電影的開場,往往會拉一個全景,展示一下故事發(fā)生的地點。
而在欣賞完制作人花了大價錢鋪設的場景之后,下一步就是將鏡頭聚焦到主要人物身上了。
在此時發(fā)出聲音的男人,顯然就是接下來故事的主角了。
只是,這里明明應該是須酔的回憶才是。
可是無論是發(fā)出聲音的男人,還是他口中的“楚楚”,都顯然不是須酔。
那,本應作為絕對主角的須酔此時在哪里呢?
那維萊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而他的視線的落點,卻不是提著酒壺,靠在墻上,顯然就是剛剛說出那句話的男人身上。
在第一時間,那維萊特就捕捉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紫紅色的眼眸的孩童皺眉看著身邊顯得有些吊兒郎當?shù)哪腥耍瑘A嘟嘟的小臉皺成一團,嘟著嘴巴,似乎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男人卻滿不在乎地伸手,在孩童的頭上狠狠揉了一把,然后俯身將他抱起。
本來就編得有些雜亂的小馬尾,被男人這么一揉,更是亂作一團。
甚至到最后,本來是用作綁住頭發(fā)的發(fā)帶也無奈垂落。
一陣清風吹過,將發(fā)帶送到了那維萊特面前。
那維萊特伸手接住了發(fā)帶,抬步朝須酔走去。
正在整理發(fā)絲的須酔,因為這陣風被頭發(fā)糊了眼睛,手忙腳亂地將面前的頭發(fā)糊開。
想要將它們管束住,卻突然發(fā)現(xiàn)頭上的發(fā)帶不見了。
他趕忙揪住想要抱著他抬步離開的男人的頭發(fā),低頭慌忙尋找著可能掉落的發(fā)帶。
男人吃痛,停住腳步,順著須酔的力度低下頭,彎下身,不停念叨著:
“疼疼疼,小祖宗,別揪了,別揪了,我可不想禿頂啊!”
須酔并沒有理會男人的哀嚎。
但是那維萊特分明看見,須酔緊攥的小手松了松。
或者說,他其實根本就沒使多大的力氣,這么一松,都快留不住手心的發(fā)絲了。
只有幾縷發(fā)絲還纏在他的手指間,與其說是須酔拽住了男人的頭發(fā),反倒是更像頭發(fā)在有意糾纏須酔白嫩的手指。
那維萊特此時才終于看向了一開始發(fā)出聲音的男人。
即便須酔已經(jīng)松手,男人還是在小聲哀嚎著。
不過這回倒不是那種因為發(fā)絲受力而不得不低頭的姿勢,而是湊到了須酔的耳邊。
“好疼,楚楚,楚楚,好疼……”
男人車轱轆似的說著這幾句話。
他的臉上雖然一副要哭的表情,但是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男人的真實想法。
男人的年紀看起來不大,此時笑起來的時候自有一番風-流韻味,痞里痞氣的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父親的人。
而且…除了性別,其他地方同須酔一點都不像。
男人的五官量感很大,骨骼非常有立體感,
全身的骨量也很大,一雙大手的長度幾乎能將須酔的半個背部罩在其中。
雖然,這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須酔的谷歌過于纖細。
與男人相比,還是孩童模樣的須酔簡直像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包子,小小的一只,很輕易就能抱個滿懷。
皺著眉頭的樣子,有點小大人的模樣,卻顯得格外可愛。
那維萊特都有點忍不住想要捏一捏須酔的臉頰,看看究竟有沒有看上去那么軟糯了。
要是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那維萊特想。
只是現(xiàn)在,想要看到須酔笑起來,估計是不可能了。
須酔此時正被男人煩得不得了,收回剛剛一直保持著揪拽頭發(fā)姿勢的小手捂在耳側,另一只手則抵上了男人的額頭。
噘著嘴,很是嫌棄的樣子。
“楚楚,在找什么?”
男人見小家伙已經(jīng)不耐煩了,適可而止地停止念經(jīng),抻著脖子,順著須酔的視線往地上望去。
“發(fā)帶……”須酔嘟嘟囔囔地說道。
只是地上除了幾個看須酔笑話的小豆丁,一無所有。
想到剛剛的那陣風,須酔抬頭向遠處望去的房檐和樹梢上望去。
如果恰好被勾住的話,還能讓身邊這個不靠譜的劍客老爹來幾個登云梯,幫他把心愛的發(fā)帶找回來。
反正,他不是最愛出風頭了嗎?
這樣想著的須酔在逡巡一圈之后,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他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收回視線,卻無意間在人群中瞥到一個身影。
銀發(fā)的男人從不遠處緩緩走來,冰晶般的豎瞳溫柔地注視著他。
好…好好看……
任何一個仙舟人都不能拒絕白發(fā)美人的誘惑,須酔也是如此。
他被那維萊特的那張臉迷住了心神,直到對方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須酔才發(fā)現(xiàn)男人的手中正握著他的發(fā)帶。
“還給你。”那維萊特輕聲說道。
“謝謝。”
須酔接過發(fā)帶,悄悄掀起眼皮打量著那維萊特。
剛剛還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個人不管是穿著還是外貌,都完全不是羅浮的風格。
須酔正要開口詢問,抱著他的男人卻突然驚訝地開口:“楚楚,你的發(fā)帶怎么自己回來了?”
“嗯?”須酔困惑地扭頭望向父親,指著那維萊特說道:“是這個大哥哥給我送回來的。”
“什么大哥哥?”
男人左右張望了一圈,視線從那維萊特身上掠過,卻并未多作停留。
就像是…完全沒看到一樣。
“啊?”須酔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扭頭看向還好好站在眼前的那維萊特。
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探出身體,在那維萊特的手臂上戳了戳。
能碰到的呀……
須酔不解地歪了歪頭,仰頭看向那維萊特,嘴唇翕動,卻只吐-出了一個音節(jié):“你……”
“楚楚,你別嚇我啊!這大白天的,可不能鬧鬼啊!”
“楚楚,楚楚!”
男人環(huán)抱著須酔的手臂霎時間收緊,哆哆嗦嗦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維萊特看著因為被緊緊禁錮在懷中,而有些不舒服地用雙手撐著男人鐵鉗一般的手臂,想要掙脫開來的小包子。
他皺了皺眉,不自覺地伸手想要幫助酔掰開男人的大手。
然而,他的手卻穿過了男人的手臂。
看到這一幕的須酔,連掙脫都忘記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那維萊特在接觸到父親的一剎那,變成透明的手指。
“好像…真的是鬼唉……”
“什么?!”
男人聞言,撒開腿就跑。
須酔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讓他慢一點。
然而此時男人根本聽不進去須酔的話,在須酔使勁拍了兩下之后,反倒是越跑越快了。
“這個方向也不是十王司的方向啊!”
須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語氣里帶著一點抓狂的意味。
那維萊特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上了兩人。
順便再次接住了半空中的發(fā)帶。
他其實在剛剛往須酔這邊走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上的異常——周圍的人看不到他的存在,而他也并沒有實體。
那維萊特就是因為在發(fā)現(xiàn)這一點之后,做了一些驗證自己猜想的嘗試,才會過來得慢了一些。
他摩挲著須酔的發(fā)帶。
能接住須酔的發(fā)帶,似乎只是因為這是同須酔有關系的東西。
其實有沒有實體那維萊特都不在乎,他來這里的目的,只是為了帶須酔走出痛苦,僅此而已。
須酔在阻攔不及,并且拍打無效之后,擺爛似的耷拉著雙臂,趴在了父親的肩膀上。
聽著耳畔的風聲,小小年紀的須酔忍不住再次嘆氣。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不緊不慢跟上來的那維萊特。
只見那維萊特的外衣拖尾進一步延長,并有淡藍色的輝光閃爍,他的腳則懸浮在地面上,與狂奔的男人相比,自有一份悠哉寫意。
只是,這樣更像鬼了啊!
須酔將臉埋在了父親的肩膀處,選擇暫時不去看那維萊特。
“楚楚,那個鬼沒追上來吧?”
男人放下了懷中的須酔,一邊左右打量,一邊問道。
須酔抬頭看向就站在門口的那維萊特,猶豫片刻之后,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如果說跟上來了的話,估計今天晚上就在十王司睡了。
反正這個大哥哥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壞人。
男人得意地哼哼了兩聲,似乎對于自己的速度很是滿意。
“那就好,我去做飯了~”
男人又揉了揉須酔的頭發(fā),而且這次還掐了一把他因為奔波而有些粉-嫩的小臉。
不過在兒子殺人似的目光注視下,他還是沒有太過分,即使收手,避免了被拔出木劍的兒子砍傷的命運。
男人離開之后,須酔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進入房間后不久,他就聽到了敲門聲。
須酔連忙打開房門。
那維萊特站在門口,很有禮貌地問道:“你好,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須酔抻著腦袋望向不遠處廚房的方向,見父親沒有聽到敲門聲的跡象,才把那維萊特迎了進來。
“你好,我是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在屋中環(huán)顧一圈,除了小桌前的一張座椅外,并未見到其他能坐下的地方,于是他選擇直接站在門側,開始他同小須酔的第一次正式對話。
那維萊特不介意自己站著,須酔可不忍心讓大美人就這么站著。
他將那維萊特推到了床邊:“你坐在這里就好。”
然后須酔坐在了自己的小凳子上,開口道:“你好,我是須酔,嗯…小名楚楚,但是請不要這么叫我。”
“你是鬼嗎?”
那維萊特搖了搖頭:“我,應該不算是。”
須酔用手指點著下巴,有些失望地說道:“我爸爸因為非常怕鬼,去找太卜司的朋友卜了一卦,想看看羅浮未來會不會魑魅橫行。”
“沒想到那個人說‘羅浮未來盛產(chǎn)女鬼’。”
“我本來以為是騙人的呢,直到看見了你。”須酔說到興奮處,身體微微前傾,“我還以為你的出現(xiàn),就是這一切的征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