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孟淮年紀上來了, 越發看重后代。因為孟言溪忽然自?爆出來的這個孩子,孟家這年哪兒都沒去,全家跟著一起?安安穩穩呆在歲宜過年。
別?說?, 也是巧了,孟言溪的兒子剛好是正月初一那天出生的。本來就是普天同慶的日?子, 老爺子更是開心。
但歷史的規則告訴我們?,凡事從來不可?能?十全十美。比如說?孟逐溪如愿以償得到了周淮琛, 但小夫妻縱使蜜里調油,也只能?偷偷摸摸;而?孟言溪呢, 他公開是公開了,但他公開也沒用,屬于?一廂情愿, 因為孩子媽媽壓根兒就不承認他。
孟逐溪也是沒想到,她那個萬花叢中過的哥哥, 打從幼兒園起?在女人那兒就無往不利, 有一天竟然這么被嫌棄。
“哥,你是被去父留子嗎?”孟逐溪私下?里憂心忡忡地問他。
孟言溪一聽炸了:“怎么說?話呢?大?過年的, 會不會說?話了?”
孟言溪急了, 老狐貍什么時候這么急過?孟逐溪知道他這回是來真的了,自?覺地去拍了拍木頭。
孟言溪盯著孟逐溪看了片刻, 忽然問:“你知道男德嗎?”
孟逐溪被他問得一愣, 轉著眼珠想了下?,心里就有底了。
害, 她哥以前女朋友談太多?,現在被人家嫌棄不守男德了。
她沒吭聲, 就心照不宣地點了下?頭:“嗯。”
結果孟言溪非要自?取其辱,追問:“你覺得我‘男德’怎么樣?”
孟逐溪:“……”
她還是比較護短的, 雖然明?知孟言溪跟男德這倆字就不大?沾邊,但誰讓他是她哥哥呢?
孟逐溪拽住孟言溪的袖子,貼心道:“換個思維,你至少‘兄德’一流啊。不僅一流,還拔尖,屬于?金字塔最尖尖上那一人。要是這世上只能?有一座兄德學院,哥,你也一定?是兄德學院院長!”
孟言溪一臉麻木看著她。
神特么兄德!他要她這個兄德有什么用?有沒有兄德孟逐溪都是他妹!
但沒有男德他兒子可?就未必是他兒子了!
孟言溪給她氣笑了,問:“我是兄德學院院長,那男德學院院長是誰?”
孟逐溪心想,那還用問嗎?她老公啊。
“你要聽真話嗎?”她不想直面刺激他。
孟言溪已經被刺激到了,盯著孟逐溪那雙發光的大?桃花眼:“周淮琛?”
孟言溪:“昂!”
昂你個頭!
是親妹嗎?
最氣的是他還不能?反駁,周淮琛確實……自?愛。從小在男女關系上就有邊界感,到年紀一大?把了,還一直潔身自?好,沒草率地開始什么男女關系。就算對他妹動心,也是一等?再等?、一再確定?,確定?自?己真喜歡、能?對她負責一輩子了,才扯破那層窗戶紙。
孟言溪本來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但今天這個降維打擊實在太降維,他有點破防了。再看孟逐溪那嘚瑟的樣,就忍不住朝她潑了盆冷水:“再是男德學院院長,周淮琛也不是你的了。”
孟逐溪:“……”
我要說?是,你會瘋嗎?
*
孟逐溪回去把這事兒告訴周淮琛,周淮琛給她塞了一袋小金魚。
周淮琛:“ 替我帶給孟言溪,就說?是男德學院院長送給他兒子的見面禮,歡迎長大?后報考我校。”
孟逐溪拿手里一看,某大?牌和黃金品牌聯名出的,一只爆款燒麥小包里面裝了一袋子的千足金小金魚。每只形態各異,活靈活現,閃閃發光。
連她都喜歡,忍不住道:“周隊長出手這么大?方?”
周淮琛眼睛黑亮通徹,打量著她:“我怎么聽著這話酸不啦嘰的?你這是吃孟言溪的醋呢還是在吃小團子的醋?”
小團子是孟言溪兒子的乳名。
“才沒有。”孟逐溪輕聲嘀咕,粘人地鉆進他懷里。
她這個年是留下?來了,周淮琛卻沒休幾天假,春節里才剛過完三天就要回去工作,這三天里孟逐溪還有一半在孟家,夫妻倆單獨在一塊兒時間其實很少。周淮琛以為她是舍不得,他心里也軟得一塌糊涂,抱著她的腰,纏綿悱惻地吻她的脖子,手指靈活地解開她身上的衣扣。
孟逐溪忽然在他耳邊問:“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
周淮琛安靜了一瞬,含糊道:“嗯,還不算特別?喜歡。”
“還?那什么時候會特別?喜歡?”
周淮琛哼笑:“等你給我生個的時候。”
孟逐溪忍俊不禁,捧著他的臉,咬著字道:“周隊長,你很會哄老婆開心啊!”
“我是很能?讓老婆開心沒錯。”他笑著去咬她唇,聲線低啞孟浪,“但你確定?,我是用哄的?”
孟逐溪嗷嗷罵他:“臭流氓!”
周淮琛笑著把人抱到床上,在她面前把自?己脫光,欺身上去。
孟逐溪跟他的身體十分契合,很快就準備好接納他,抱著他的肩,小聲說?:“周淮琛,我們?也要個孩子吧。”
周淮琛不知道是不是早看出來了,一點兒沒驚訝,悶聲笑問:“怎么?看別?人有孩子,你也眼紅了?”
孟逐溪:“……才不是。”
孩子又不是玩具,眼什么紅?
周淮琛氣息逐漸粗重,吻著她耳垂,啞聲道:“我知道。”
孟逐溪神智越發迷離,紅著眼尾問他:“知道……什么?”
男人輕啄她的唇,笑聲滾燙低沉:“不是眼紅,是愿意跟我生孩子了。”
孟逐溪:“……”
周淮琛安靜了片刻:“好,等?這個案子結束,我們?要個孩子。”
……
允諾著要跟她生孩子的男人,第二天天沒亮就走?了 ,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孟逐溪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來躺在床上還忍不住想,明?明?是夫妻,怎么就把日?子過得跟花魁和恩客似的呢?
本來還想在微信上跟他說?說?,讓他好好反省下?,一扭頭,見床頭柜上還放著恩客的“打賞”,她又自?己把自?己給逗笑了。
中午回孟家,順便把周淮琛那袋小金魚給孟言溪帶回去,結果孟言溪不知道受了什么打擊,非說?那袋小金魚是她自?己掏錢買的。
“小丫頭還挺要面子。”孟言溪揉了揉孟逐溪的頭發,“自?己花錢買的吧?”
孟逐溪:“……”很好,繼續這么以為吧。
*
初七那天陽光很好,是這年的第一個晴天,一掃開年來的纏綿陰雨。孟逐溪的工作室那天開門,但也就她一個人,喬綿綿和三個助理都要過了十五才回來開工。其實原來她也是打算十五過后才干活的,這不是周隊長不在,她一個人在家也怪無聊的么。
藝術街開工普遍晚,整條街都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家零零星星半開著門。一整天都沒有客人,院子里的陽光溫暖又安靜。孟逐溪獨自?坐在窗前把年前欠的稿畫完了,剛收拾好東西,正準備早點關門回家,外面傳來風鈴的聲音。
隨即,腳步聲從院子里傳進,沉穩而?緩慢。
“有人在嗎?”
是一名中年男人,不算高,一米七出頭的樣子,方方的臉型,身形有點清瘦,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身上穿著干凈的羊絨大?衣,整個人看起?來溫煦儒雅。
不確定?有沒有人,對方沒有進來,禮貌地停在院子里。
下?午日?頭斜了,陽光將院子切割成兩半,一半陽光,一半陰影。
是她新年里的第一位客人,孟逐溪含笑走?出去。
“您好。”
她身上穿著松軟舒適的毛衫,為了方便畫畫,頭發松松扎成一把麻花辮垂在胸前。不施粉黛,肌膚白皙,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干凈得像鄰家正在上大?學的小姑娘。
來人跟她打一照面,愣了兩秒,客客氣氣問:“您好,請問孟老師在嗎?”
開店一個月,孟逐溪已經習慣“孟老師”這個稱呼了。一開始還挺不好意思的,畢竟整個學生時代近二十年,喊了別?人二十年的老師,結果一邁出校門,自?己被“孟老師”“孟老師”的喊,不知道怎么,就有種欺師滅祖的叛逆感。不過被喊多?了也就脫敏了。
“我就是孟逐溪,您請進。”孟逐溪笑著將人請進會客區,一面將大?廳里剛關掉的燈重新摁亮。
男人在沙發坐下?,語含歉意問:“我是不是耽誤你下?班了?”
“沒有,”孟逐溪隨口開了個小玩笑,“我一個人省電。”
“老板也這么省嗎?”
“就是老板才省,”孟逐溪給他倒了茶,放下?茶杯時,沖他笑了笑,“您見哪個員工給老板省錢的?”
男人放松地笑了笑:“說?的也是。”
孟逐溪問:“您這邊是有什么美好的夢想要畫下?來嗎?”
雖然也接油畫定?制,但看工作室的名字就知道,逐溪小夢,還是以繪夢為主,來這里的客戶也大?多?為繪夢而?來。
“算不上多?美好,”男人笑著擺擺手,“但還真有一個夢。一個病人向我推薦的你,他說?,你有一顆細膩又溫暖的同理心。”
“病人?您是醫生?”
“對,自?我介紹下?,我叫劉成輝。”
孟逐溪覺得這名字有點兒耳熟,聽那一耳朵感覺之前在哪里聽過,仔細一想又半點想不起?來。
可?能?是哪位醫學圣手吧。
孟逐溪客氣道:“您好,劉醫生。那我跟您介紹下?繪夢的流程?”
“好,你說?。”
喬綿綿管理這方面的事做得很利落,還特地做了個文件夾,孟逐溪將文件夾遞給劉成輝,自?己又在對面簡單介紹了價格和流程。
劉成輝聽完倒是沒什么疑義,就看了眼外面天色:“按你們?的來就行。不過今天有點晚了,我看就你一個小姑娘在這兒,也不是很方便加班。這樣,我先付個定?金預約,后面看你們?什么時候有空聯系我,我到時候再過來。”
劉成輝很好說?話,又會替別?人著想,要是按幾個助理的歸類,他這是屬于?典型的天使客戶。孟逐溪當然沒什么問題,也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老實說?:“我們?這工作室剛開沒多?久,不忙,都挺有空的,您明?天就可?以過來。”
“明?天怕是不行,我明?天要出國?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劉成輝想了一下?,“這樣吧,等?我回國?后再聯系你。”
送走?了人,孟逐溪就真要下?班了。走?之前她又開心地拿著那張收款收據看來看去,嘴巴咧得老高。
不算多?,數字后面4個0,她家里那些大?資本家們?手指縫里隨便流出來的都多?得多?。可?這是她自?己憑才華賺的錢,賺錢就是開心!
新年里頭一天開張更開心!
她拿出手機,照著收據底單“咔嚓”拍了一張照片,順手點開微信,就給周淮琛發了過去。
第82章 第 82 章
就孟逐溪那條消息, 周淮琛還是三天后才看到。彼時,他剛剛結束長達兩個多月的“破網”行動。
根據一開始邊境緝毒警方提供的線索,劉薇的背后是一個非官方的國際醫學交流協會, 這個協會規模不大,號稱無國界、非盈利、多元化, 里?面的成員不公開信息,不僅限于?醫學領域, 還有相當一部分的“志愿者?”。協會高層通過非法途徑竊取我國各類遺傳資源,再由“志愿者?”偷運出?境, 出?售給境外醫藥公司,以獲取高額利益。當初的劉薇就是他們的“志愿者?”之?一。
掌握初步線索后,周淮琛他們便開始著手摸查這個協會的活動軌跡, 發現他們曾多次以“國際醫療隊”和?“免費體檢”為名,在?我國多個城市采集當地居民?的血液樣本?, 這些城市覆蓋了我國多個地區和?民?族, 其真正的目的細思極恐。
兩個多月的時間,專案組人員往返于?多個城市, 順藤摸瓜, 層層抓獲了幾名關鍵人員。而最終,一切線索又指向回到了歲宜。
該協會的國內總部就在?歲宜, 但直到最后一場行動之?前, 專案組都?沒能獲取更多關于?幕后那位“上線”的情報。只知道他代號為H,男, 在?該協會中國分會擁有最高權限,一直以來只單向對外發布指令, 他自己卻從?未留下任何痕跡,很得國外那邊的器重。
專案組對抓獲的幾名犯罪人員進行審訊, 逐個攻破,最后挖出?H年后會將一批在?校青少年的血液樣本?和?基因數據賣給一家國際知名醫藥公司。
可以想?見,如果年輕一代的遺傳資源泄露出?去,被?用以研制專門針對青少年的生化武器,用于?基因戰,后果將不堪設想?。
周淮琛立刻帶領專案組從?血液來源開始摸查。
要?提取基因數據,必然需要?大量的血液樣本?。歲宜是國際大都?市,經濟發達,法制完善,醫療協會慣用的“國際醫療隊免費體檢”名目往往在?欠發達地區可行,在?歲宜卻行不通。排除掉這種?情況,那就只剩下更壞的可能——境外勢力已經滲透到了歲宜本?地綜合醫院。
但即使是大型綜合醫院,要?大量獲取定向血液樣本?也并不容易,唯一途徑就是學校的統一體檢。
剛好現在?正是秋季學期,每年秋季學期,大批新?生入學,學校會安排所?有新?生進行統一體檢。然而這猶如大海撈針,歲宜市內十幾個區,初高中學校加起來近1000所?,新?生近20萬人,全市上下總計有96所?醫院承接過當年的入學體檢。
專案組年前沒日沒夜地將96所?醫院全部摸排了個遍,一一核對當時的樣本?數據和?數據記錄,并檢查整個樣本?運輸監控流程,最終將目標鎖定在?歲宜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檢驗科副主任朱競暉。
犯罪嫌疑人做得隱蔽,血液的采集量只有細微出?入,虛報數據與篡改記錄也環環緊扣,十分嚴謹。但凡事做了就會有痕跡。專案組找出?破綻后計劃螳螂捕蟬,先按兵不動,等待年后對方行動時當場抓獲,將整條犯罪鏈一網打盡。
初七,全國上下絕大部分企業已經復工。一家名為海辰的醫療器械公司,工人們復工后就緊鑼密鼓地打包裝箱,三天后,他們將會有一批醫療物資和?科研設備出?口。這是一家老牌醫藥公司,有十余年的進出?口經驗,手續和?資質齊備。
朱競暉和?海辰高層勾結,警方已經盯了他們很久。他先是買通與第一附院合作的醫療廢棄物公司,由他們將血液樣本?以醫療廢棄物的形式運出?醫院。之?后朱競暉再將東西暗中交給醫療出?口公司,準備混在?合法出?口的醫療物資中,利用貨物運輸的復雜性逃避監管。
整個作案過程十分清晰,罪證確鑿。
專案組提前埋伏,一網打盡。只是在?抓捕過程中,朱競暉駕車逃離,車子高速沖出?高架,掉進江里?。后來從?打撈上來的尸體身上找到U盤,修復后發現里?面有大量加密文件,警方解密后,證實是基因數據。
至此結案,長達兩個多月的“破網”行動宣告結束,警方迅速出?了警情通報。
因為這個案子涉及外部勢力的滲透,有一定的教?育警示意義,上面加大力度做了宣傳,打造成典型,還做了宣傳片,放到各大視頻網站和?公眾號上,對普通市民?進行普及宣傳。
工作室里最先看到宣傳片的是小茶,那天是十六。
孟逐溪帶著另外兩名助理去了客戶家中繪夢,當天工作室里就喬綿綿和小茶。這事兒?是喬綿綿心里?一根刺,陳卓就是折在?間諜手上,到現在?還沒醒,她都恨死了。一聽上了本?地公安公眾號,淡淡打開手機看了眼,看完嘀咕了一聲:“怎么?沒有周淮琛?這案子不是他在?辦嗎?”
下午孟逐溪帶著草稿回來,身后兩名助理分別拿著畫板和其他工具。
喬綿綿將她拉到一邊,把宣傳視頻給她看:“周隊長這么?低調的嗎?”
“不是低調。”孟逐溪。
這宣傳片孟逐溪昨天就看到了,看完問了跟喬綿綿一樣的問題,她問周淮琛,周淮琛神情有些淡。
“他說還有一個疑點,這案子他是反對結的。”一邊,孟逐溪小聲對喬綿綿說。
“什么?疑點?”
孟逐溪就默默看著她。
喬綿綿反應過來:“哦對,他肯定不會跟你說工作上的事。”
最大的疑點是,朱競暉死了,沒辦法證明他就是H。朱競暉確實參與了販賣人類遺傳資源的犯罪活動,他的犯罪事實確鑿,但并不能因為他犯罪了就是自動證明他是H,這二者?間沒有必然的邏輯。總不能因為他名字里?剛好有個暉,H開頭,就說他是H吧?
“如果真正的H另有其人呢?朱競暉死了,我們這邊結案,是不是正好讓犯罪分子逍遙,讓他趁機將我國青少年的血液樣本?販賣出?境?”
趙常平辦公室里?,周淮琛堅持繼續調查。
趙常平坐在?辦公桌后,一身常服板正,面容沉肅:“周淮琛,你坦白跟我說,如果不是因為這事關系到陳卓,陳卓是你兄弟,案子到了這一步,你還會要?求繼續調查嗎?”
“您覺得我是感情用事?”
趙常平沒說是不是,只是把一本?卷宗放到他面前:“看看朱競暉的過往犯罪記錄,跟你們之?前拿到的H的犯罪畫像完全吻合。”
“但H的畫 像本?身并不完整。”
“那你有更多線索嗎?”
周淮琛沉默。
“你參加過多少次行動了?”趙常平緩緩道,“自己也數不清了吧?不用我告訴你,你也應該清楚,每一次警力資源的動用總要?有個原因,上級指令、人民?需要?,總有個原因。現在?案子已經結了,并且沒有新?的跡象表明朱競暉不是H,你這個時候抓著不放,那叫事出?無因,叫浪費警力。”
周淮琛:“有因,不是浪費。”
“什么?因?你自己的直覺?”
周淮琛不否認有一部分直覺因素,他直覺H作為這個協會最神秘權限最高的人物,不會這么?輕易就死了,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黑眸坦然迎接著趙常平的審視:“您剛才問我,如果這件事不是事關陳卓,案子到了這一步,我還會不會繼續堅持。我現在?回答您,會。跟陳卓沒有關系,跟我的直覺關系也不大。是,我懂您的意思,派出?所?民?警接案子還得是在?案發以后,沒有事兒?還沒發生就先出?警的。但這個案子不同,不能等它發生了再查,真等它發生了,那下一代遺傳資源早已經泄露了出?去,晚了。”
趙常平目光動了動。
周淮琛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您要?我給個理由,我的理由就一個——我國的人類遺傳資源絕不能出?境。”
因為周淮琛的堅持,趙常平同意讓這個案子繼續調查。但是趙常平說的也是事實,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證明朱競暉就是H的證據確實不夠完善,但關于?H更多的線索卻是壓根沒有,所?以一開始才會以結案處理。
專案組重啟后,周淮琛又再一次從?血液樣本?源頭開始查起。不管H是誰,他既然要?販賣青少年遺傳資源,就一定會有醫院丟失血液樣本?。周淮琛帶人重新?對那96所?醫院進行了第二次摸查,結果卻和?第一次分毫無差——有問題的確實就只有歲宜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那批,并且在?抓捕朱競暉時已經現場全部追回。
這就顯得他們這連續一個星期沒日沒夜的第二次摸排毫無意義,不過是把之?前要?命的工作徒然地重復了一遍。周淮琛怕大家心里?有怨言,先放了所?有人兩天假。
能進這個專案組的個個都?是精英,所?謂精英就是專業能力和?情懷都?有,他們首先是認同這份工作的。沒查到線索喪氣是真的,但怨言還真沒有,專案組人員兩個月以來跟周淮琛共事,都?是由衷的服氣。而且他們沒日沒夜,人周淮琛也沒閑著。
只是累也是真的累,有人就忍不住開玩笑:“周隊您還沒有女朋友吧?工作起來拼命三郎似的,就不考慮找個女朋友分擔點兒?精力?”
這話一出?,立馬就有人跟著起哄:“什么?找女朋友?想?找女朋友找我啊!我有資源!周隊,我給您介紹怎么?樣?”
“呸!你還是閉嘴吧!就你那些資源,我還不知道?能配得上咱們周隊?”
“行啊,你厲害,你先拿出?來瞧瞧!”
“我可不褻瀆男神!咱們周隊是真男人,有勇有謀,盛世英雄!我不是妄自菲薄啊,我要?是女人我都?不敢肖想?他!”
“不是,這話聽著怎么?不太對?你要?是你女人你就不敢肖想?,但你是男的啊,言下之?意……你正在?肖想????臥槽!周隊,您可得仔細著點兒?,小心這人對你有齷齪心思!”
“滾!找打是吧!”
兩人當場打成一團,周圍人在?一邊兒?看熱鬧,笑出?鵝叫。
周淮琛一臉麻木。
要?不是家里?老婆不許,他現在?高低把結婚證拿出?來甩這些人臉上。
周淮琛給其他人放了兩天假,他自己卻沒有回去,在?辦公室里?來回翻看卷宗。
看起來一切都?沒有問題,缺失的血液樣本?,醫院里?被?篡改的采血記錄,現場截獲的冷藏箱……一一對應,完美閉環。
但他總覺得遺漏了什么?。
這個閉環或許完美,但在?那之?外,一定還有什么?,說不定還有另外一個環,躲過了他們的追查。
陳卓最近恢復狀態進入瓶頸。他過年的時候已經有明顯的肌肉反應,喬綿綿胎動,將他的手放到肚子上,他手指還會動,所?有人喜極而泣,專家會診也說他意志驚人,不久就能醒來。但那之?后便再無進展,甚至最近一次檢查,各項指標還有倒退趨勢。
陳卓的身體指標現在?就是喬綿綿的心情晴雨表,一連幾天,她都?有些神思恍惚。孟逐溪想?讓她在?家休息,她卻堅持要?來工作室,連她父母也想?讓她過來,在?家她狀態更差。
“如果能讓他醒來,我寧愿周淮琛不要?再追查下去。”這天,她獨自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抱著馬克杯,忽然喃喃道。
一旁,孟逐溪正在?畫架前給畫稿上色,聞言輕嘆:“可這不是交換啊。”
喬綿綿眼珠子緩緩動了動,對上孟逐溪。
畫架在?大面落地窗前,孟逐溪坐在?凳子上,面朝著院子。今天陽光很好,她面容嬌美,柔順的頭發上晃動著細碎的光芒。
一句話忽然就冒到了嗓子眼兒?,喬綿綿輕聲問:“如果是周淮琛,你會怎么?樣?”
問完立刻就后悔了。
其實這話她不是第一次想?問,只是從?未問過。太冒犯了,甚至可以說很陰暗。喬綿綿想?,如果在?陳卓出?事以前有人敢對她說這話,她一定和?那人絕交,說不定還會動手。
但孟逐溪卻毫無慍色,眼睛里?是她沒有的勇敢和?坦蕩:“這個問題啊,在?我向他求婚那晚就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
“嗯。”孟逐溪點頭,定定看著喬綿綿的眼睛,“我會一直在?他身邊。”
她當初不曾退怯,以后就只會更加勇敢。
前路是什么?她都?已經準備好。
是風雨飄搖,她就扶著他,和?他相濡以沫;是光彩燦爛,她站在?他身邊和?他共沐光芒,她也受之?無愧。
喬綿綿怔怔看著孟逐溪,許久沒有說話。
這一刻,她自慚形穢,又矛盾地充滿了力量。
外面風鈴響了一聲,有客人進來。
“您好。”緊接著傳來助理上前接引的聲音。
喬綿綿忽然釋然一笑:“你說得對。”
“請問孟老師在?嗎?”
門外,男人的聲音禮貌溫儒。
孟逐溪轉頭看去,劉成輝站在?屋外檐下的陰影里?,正往她看來。視線相交,男人臉上露出?穩重和?善的微笑。
“孟老師,我們又見面了。”
“劉院長!”
馬克杯“啪”地放到桌面上,喬綿綿幾乎是從?椅子上蹦起來的,繞過大臺面的書桌就大步往男人走去:“劉院長,您怎么?會在?這里??”
她驚喜極了,都?不給人說話的時間,又立刻轉頭張羅起來:“小茶,快把我那套銀壺拿出?來!小利,快去拿我前兩天帶過來的茶!快點!劉院長,您這邊請,快請坐!”
喬綿綿眼高于?頂,娘胎里?帶出?來的驕傲,何時這么?殷勤過?給孟逐溪看得一愣一愣的,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來為什么?自己當時聽見劉成輝這名字會覺得耳熟。
劉成輝,喬綿綿跟她提過的,歲宜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的副院長!
歲宜附院不僅是歲宜最好的醫院,在?全國也是赫赫有名,里?面的大夫無論科研和?看診都?是一流,劉成輝是歲宜附院的副院長,知名專家,年輕有為。不過他這一年來一號難求,因為去年歲宜附院在?城北成立了一所?精準醫療科研院,劉成輝是科研院的負責人,坐診就少了。
但喬綿綿跟她說這些倒不是因為想?去掛劉成輝的號,而是聽說了劉成輝的那個精準醫療科研院擁有目前世界最先進的醫療水平,她想?把陳卓送去治療。
她托關系見到了劉成輝,只是劉成輝以那里?是純科研院所?不對外接診為由拒絕了她。但她心里?這念頭沒消,跟孟逐溪提過一次。
劉成輝也還記得喬綿綿:“陳太太。”
說著又看向孟逐溪。
孟逐溪連忙上前,跟著客氣地喊:“劉院長,您參加研討會回來了?”
劉成輝對于?她還記得自己提過的事有些受寵若驚:“對,今天剛好有空就過來了。您看方便嗎?抱歉,來得突然,要?是不方便我們也可以另約時間。”
喬綿綿看向孟逐溪,孟逐溪解釋:“劉院長之?前來付過定金。”
喬綿綿眼前一亮,立刻道:“方便!當然方便!她這會兒?正閑著呢!”
喬綿綿一把扯過孟逐溪。
孟逐溪知道喬綿綿正求人辦事,自然也是配合的。
今天陽光正好,小花園里?,喬綿綿親自幫孟逐溪架好畫架,鋪好畫布,又帶著兩名助理進屋里?去了。
繪夢的時候,為了客戶的隱私和?情緒,其他人都?是回避的。
劉成輝坐在?樹下,旁邊爐子上,熱茶煮在?陶罐里?,裊裊茶香。他簡單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跟孟逐溪緩緩說起他夢境的內容。
人的夢境是現實生活的映射,來繪夢的客戶,他們的夢境里?總會有他們真實的模樣,卻又有著在?現實中缺席的精彩故事。比如懷孕的寶媽來繪胎夢、不婚主義者?夢里?邂逅了完美情人、打工人夢見中了彩票連數字都?精確得可愛……如果說生活是一堆平凡瑣碎的日常,那么?大多數人選擇記錄下來的夢一定有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或者?是驚喜、或者?是執念,它總是契合了人內心深處的渴求,才值得他們格外鄭重將它記錄珍藏。
但劉成輝的夢卻不是這樣的,沒有故事,也沒有主題,它就是一個個平凡而又瑣碎的日常,堆疊著他日復一日接觸到的那些元素——白大褂、實驗室、試劑架、魚缸里?的魚、閑時逗的貓、整間屋子的貓玩具……
“書架很高,頂到了天花板,旁邊的梯子一直在?那里?,方便我隨時爬上去取最上層的書。”
孟逐溪按照他的描述一一落筆,她總是能精準領會到他想?要?表達的畫面,甚至色彩。雖然這只是草稿,但劉成輝已經很滿意。
孟逐溪卻畫著畫著笑了出?來,劉成輝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困惑問:“孟老師,怎么?了?”
孟逐溪抬頭看向他:“沒什么?,感覺我占了好大的便宜。”
“便宜?”
“對,感覺我不像是在?繪夢,倒像是在?把您家里?和?辦公室一比一還原。”
劉成輝自嘲地笑笑:“我這人太無趣了是不是?連夢里?都?是些瑣碎的東西。”
孟逐溪作為繪夢師,只能用畫筆將客戶的夢境呈現在?畫布上,而不能評價,這是職業操守。當然也有客戶非要?她評價的,這種?時候她一般都?是直接回饋情緒價值。
比如現在?,劉成輝這么?問,她便自然地笑笑:“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說不定最驚心動魄的故事也往往藏在?平平無奇的瑣碎之?下。”
劉成輝微怔,而后含笑點頭:“你說得對。”
孟逐溪又問:“那您呢?您是什么?樣子的?”
劉成輝深深注視著她,犀利的眸光藏在?眼鏡片后,半晌,他緩緩反問:“你說呢?”
“這是您的夢,我可做不了主。”
孟逐溪筆頭點了下畫面的空白處。
背景畫好了,該呈現主角了。
劉成輝恍然失笑,半開玩笑道:“畫背影吧,背影顯高。”
孟逐溪提醒道:“可是如果畫面中心只有一個潦草的背影,畫面會有些失重感。”
“要?是畫正面,怕是就不只失重,你這么?漂亮的畫都?要?失色了。”
“失色?”
“對,黯然失色。”劉成輝笑著搖搖頭,“我其貌不揚,就不露臉了。”
孟逐溪忙說:“您太妄自菲薄了。”
劉成輝不置可否,略一思索:“或者?,你可以給我畫張帥點兒?的面具。”
當天只是初稿,劉成輝描述完了夢境大體的模樣,看過初稿滿意后就離開了。
喬綿綿也把握住了這次機會,再次向劉成輝表達了想?要?將陳卓送去他那里?治療的心愿。劉成輝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口拒絕,只說:“陳太太可以先來我們科研院看看,了解下情況。”
他這一松口,喬綿綿立馬抓住機會,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馬趁熱打鐵:“那就明天吧!明天可以嗎?”
第二天一早,喬綿綿就拉著孟逐溪一起去了位于?城北的精準醫療科研院。
第83章 第 83 章
歲宜醫學院第一附院屬于國內第一梯隊的綜合大醫院, 實力雄厚,這?幾?年陸續建了兩個分院,一個是城南的杏林分院, 一個城北的精準醫療科研院。杏林分院主要用于臨床接診,救死扶傷, 對?總院病人做一個分流。精準醫療科研院則全?院用于科研,并不接診病患。
所?以地理位置上也?有差異, 接診的杏林分院位于鬧市區,周邊配套成熟。而做科研需要沉靜投入, 科研院就建在遠郊,周圍幾?十里地幾?乎沒什么人煙,只有偶爾遠遠看到深山里孤零零一兩戶農家。
喬綿綿是孕婦, 孟逐溪開車。郊區的路不寬,最窄的地方迎面過輛車都難, 孟逐溪平時不怎么開車, 水平也?就那樣,錯車的時候都全?神貫注地捏著方向盤, 小心翼翼。
喬綿綿單手支著頭, 看她那樣直樂,問:“你行不行啊?不行換我來。”
孟逐溪認真注視著前方:“放心吧, 肯定把你安全?送到。”
喬綿綿又忍不住道:“歲宜附院也?是人才?, 這?犄角旮旯的地兒都能?被他們翻出來……誒你小心點,別開到河里去了。”
鄉間小路彎道多, 七拐八拐的。一旁是河堤,底下?是江河。
就這?么開了一個小時, 兩人總算到了地方,下?車的時候都有被這?地方震撼到。
怎么說呢?那感覺, 像是鄉野間建起來的一個小王國。
歲宜的山不高,但確實有山,并且山和水連在一塊兒,遠離城區,霧嵐漂浮于山間,有種別處沒有的靈氣。劉成輝的科研院就坐落在山水間,是一個獨立的園區,大門氣派,入口寬闊,至少是剛才?她們一路開過來那條路的好幾?倍寬。門口保安兩邊站崗。
科研重地,進去的車輛都需要先報備,孟逐溪出發?前已經跟劉成輝報備過了車牌號,保安很快放行。
孟逐溪將車開進去,剛停好,劉成輝就出現了。穿著白大褂,溫文爾雅地從大樓里出來。
“劉院長,叨擾了。”
兩個姑娘下?車,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喬綿綿肯定不能?空手來,提前準備了禮物,將一個大禮盒遞給劉成輝。
劉成輝連忙拒絕,喬綿綿笑道:“您以為是什么?就是點兒水果。”
劉成輝這?才?接,又問:“你們9點就出發?了,怎么這?會兒才?到?是不是太偏,半路走錯了?”
“沒有,她開得仔細。”喬綿綿朝孟逐溪擠擠眼。
孟逐溪怪不好意?思的:“路窄,彎道多。”
劉成輝溫和笑道:“多開幾?次就熟悉了。咱們這?兒超市老?板長期往返進貨,說打著瞌睡都能?開。”
孟逐溪瞪眼兒,難以置信:“那么多彎道,下?面還?是河,打瞌睡怎么開?”
“誰知道呢?肌肉記憶吧。”劉成輝一面帶著兩人往科研大樓走,一面閑聊起來,“聽說有次實在太累,半路睡著,都不知道開了多久,忽然睜開眼睛,人還?好好在車上。”
孟逐溪:“人在車上,那車在哪兒?河里嗎?”
劉成輝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也?一本正經答:“不,還?在路上。”
小半個上午的時間,劉成輝帶著喬綿綿和孟逐溪參觀了他們的實驗室。
這?里雖然是附院分院,但專注科研,醫院里病床最多,這?地方則是五花八門的儀器最多。也?沒有病人,倒是有不少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員,要么就是穿著制服的后勤人員。劉成輝是這?地方的話事人,總院副院長兼科研院院長,其他人見到他都恭恭敬敬打招呼:“院長。”
劉成輝點了下?頭,一面側頭向喬綿綿介紹:“我之?前跟你說的不是推脫,我們這?里只做基礎研究,你也?看到了,我們目前還?不具備臨床診療的資質和能?力。”
喬綿綿看著實驗室里運轉不停的設備,心里重重的。
“我也?是聽一個朋友說的,他說你們這?里擁有眼下?最先進的設備,專注于技術研發?,開發?個性化的治療方案,尤其是針對?神經系統上的疾病。”
陳卓就是神經系統中毒,她想,這?不就是對?癥的嗎?
劉成輝:“我們確實在做神經和基因方面的疾病機制研究,但研究離臨床還?有很長一段路。”
喬綿綿不再?說什么,輕輕吐出一口氣。
孟逐溪握著她的手,忍不住替她道:“剛才?在樓下?病房里,好像也?有一位病人,他是病人嗎?”
“他是病人。”劉成輝道,“我們有時候為了獲取精準的研究數據,會招募符合特定研究條件的病人,像患有特定疾病、處于特定疾病階段的病人,讓他們參與到研究項目中,相應地,我們也為他們提供診療服務。”
喬綿綿剛要說什么,劉成輝定定道:“但是陳太太,您先生的身份和身體條件都不適用這樣的治療方式。”
他說到這?里,忽然看向孟逐溪,安靜了幾?秒,由衷道:“我個人建議,最好讓他留在現在的醫院,繼續接受治療。”
出來的時候是中午了,喬綿綿有些心不在焉,孟逐溪也不好再繼續打擾,識趣地告辭。
劉成輝看了眼時間:“一起吃個午飯吧。”
園區內有全?套的衣食住行配套,科研區和商業區分開運行,孟逐溪以為就是在園區里吃飯,劉成輝卻帶著他們去停車場。車鑰匙解鎖,拉開車門,回頭對?她們道:“跟我開。”
“回城里吃嗎?”孟逐溪問。
劉成輝失笑:“想什么呢?這?地方又偏又遠,我還?每天回城,當我是牛馬呢?去我家。”
孟逐溪下?意?識覺得不好,想婉拒,劉成輝搶先道:“就800米,5分鐘,一腳油門就到。剛好那幅畫里不是還有些細節嗎?自己去看看?”
她們有時候繪夢,如果客戶要求,客觀條件需要且允許,她們也?會把畫架搬到客戶家里去。但到目前為止,提出這?種需求的一般都是女客戶,比如之?前懷孕的姐姐,不方便挪動,她想繪的又是胎夢,很多元素都在她們家里。那時候孟逐溪就帶著兩個助理上門。
不過那家在市區,這?里……是郊區。
跟信任不信任無關,她就是覺得這?荒郊野嶺的,雖然說這?里這?么大個園區,人家又是正經醫院的副院長,不至于……但該有的邊界感還?是要有的。
“不……”孟逐溪。
“走吧。”喬綿綿。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喬綿綿已經心不在焉地點頭答應了。
沒辦法?,這?也?是兩人性格決定的,孟逐溪因為小時候的經歷,雖然大多數時候熱情大膽,但本質上還?是敏感細膩的,喬綿綿卻不同,她是真天不怕地不怕,從小到大天王老?子來了都得讓著她。而且她出來干工作,骨子里還?是敬業的。剛才?是她有求于人,現在是客戶要求,不管怎么想,都該過去看看。
再?說了,她們以前去客戶家是兩人一起,現在不也?是兩個人么。
喬綿綿已經爽快地坐上了車。
孟逐溪:“……”行吧。
劉成輝的別墅坐落在山里,后現代的風格,灰白色外觀,線條簡約鋒利。
就在園區前面,真一腳油門,還?不到5分鐘。其實她們剛才?來的路上遠遠就見著了,喬綿綿還?夸挺會設計來著,沒想到就是劉成輝家。
他們到的時候,一位中年阿姨剛從里面出來,女人笑著喊:“院長回來啦?菜已經放您家里了。”
劉成輝客氣道謝,回頭對?孟逐溪她們道:“她就是我剛才?跟你們說那超市老?板的太太,付姐。”
孟逐溪覺得很驚奇,喬綿綿點評:“旺夫。”
*
卷宗里沒理出頭緒,周淮琛拿起車鑰匙去了趟學校。
他有種強烈的直覺,到現在為止,一定已經有血液樣本遺失了,只是以某種被他們忽視的方式,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歲宜初高中學校近1000所?,他們之?前其實已經全?部摸排過一遍,對?每一所?學校都調查了學校近三?個月內組織過幾?次大規模體檢。調查結果可能?都不止全?市一致,全?國都是一致——老?生不做體檢,就新生入學那么一次體檢。
周淮琛漫無目的開著車,到了歲宜附院附近,隨機看見一所?,把車停下?,走了進去。
學校的保安流動性挺大的,他們年前才?調查過一次,今天守門的保安就不是上次那人了。守得也?不怎么嚴,周淮琛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連證件都沒出示,保安就把他放進去了。
這?個時間,學生都在上課,校園里透著一股書味的安靜。
周淮琛沿路走到籃球場,有班級正在上體育課,幾?個男生在打籃球。籃球砰砰砸落,球鞋和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高中男生已經很高了,差不多都有一米七甚至一米八,里面最高那個男生耍帥,一個假動作避開防守,抱著籃球大步灌籃。沒想到籃球沒灌進框里,灌到了籃板上,彈回來,懟臉砸了他一臉。
灌籃沒成反被球灌,男生摔了個屁股蹲兒,坐在地上,周圍隊友哈哈哈笑出豬叫。
周淮琛在遠處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十六七歲的年紀,熱血又沙雕的少年,真好啊。
籃球彈到他腳邊,他順手截住。
被籃球砸到地上那男生丟盡了臉,又扯著球衣站了起來,回頭找球的時候正好看到周淮琛臉上的笑意?,沒好氣沖他挑釁道:“大爺,別看熱鬧了,球還?回來啊!”
周淮琛慢條斯理挑了下?眉。
誰大爺?
他沒吭聲,就遠遠站在場外,隔著老?遠。手里籃球漫不經心運了兩下?,忽然兩手托球,對?準籃球框,稍稍一踮腳尖,身體筆直,長臂往前一拋——
籃球脫手,在空中劃過一條漫長的拋物線,從一群少年頭頂飛過。
所?有人目光緊跟著追隨過去,籃球下?落,穿過球框中心,邊兒都沒碰著,直直砸落在地。
“砰——”
球場上霎時響起一陣喝彩,有男生興奮地吹了聲口哨。
“帥!”
周隊長也?挺不謙虛的,沖著喊他大爺那男生,勁兒勁兒地問:“還?是大爺嗎?”
男生嘿嘿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中場休息,一群少年坐在籃筐下?,扯著球衣擦汗,一開始挑釁周淮琛那男生已經改口喊“哥”了。
“哥,你是老?師還?是家長?”
另一名男生拍了下?他頭:“能?不能?有點兒眼力勁兒?肯定是老?師啊,你家家長這?么年輕?”
周淮琛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給孟逐溪當家長那回。她潑同學一臉水,他去學校贖她,一走進辦公室,見小姑娘垂著頭坐在角落里,老?師問他是誰,他朝她點了點下?巴:“她家長。”
時間過得可真快,當初不放心上的黃毛丫頭,現在已經是他老?婆了。
“家長。”周淮琛勾著唇笑,一半真一半假說,“我朋友妹妹在這?兒念書。”
朋友妹妹是真的,在這?兒念書是假的。
男生爭贏了,沖同學洋洋得意?。
周淮琛趁機問:“你們高幾??”
“高二?。”
“小伙子身體不錯,學校每年都體檢嗎?”
“不啊,入學才?體檢。”
另一名男生道:“不對?吧。”
周淮琛注視著他。
“高考完也?要體檢。”
“……”抖什么機靈呢?
周淮琛不再?跟他們扯淡,起身準備走了。
幾?名男生看看時間差不多要下?課放學了,也?不打球了,勾肩搭背地商量著一會兒去哪兒吃午飯。
“門口蓋飯吧。”
“算了,還?是吃食堂吧,別又弄出個乙肝病例,到時候學校再?來個大篩查,密接全?給拉去抽血,折騰人。”
周淮琛猛地停下?腳步。
“什么篩查?”
就是近期做的篩查,離現在不到半個月,那時朱競暉已經落網,“破網”行動明面上宣告結束,警情通報也?已經出來。
起因是年后開學,附中有學生查出乙肝,乙肝是傳染性疾病,一旦在學校傳染開,后果將不堪設想。校方于是開啟緊急預案,立刻組織密接學生和教職工前往最近的歲宜附院進行篩查。雖然不是全?校大篩查,但參加過篩查的學生也?有近7000人。
原來在這?里!
山窮水復,柳暗花明,周淮琛心里有種強烈的直覺——這?次大篩查才?是H真正的手筆!
他立刻召回專案組全?體成員,雷厲風行趕去歲宜第一附院。
*
孟逐溪一開始心里還?是暗暗警惕的,沒想到劉成輝還?真是一個隨性的人,喊她們去他家吃飯只是單純地因為他自己餓了,為了不失禮才?順便招待了她們。他習慣自己做飯,都是自己下?廚,這?讓孟逐溪和喬綿綿兩個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她們有求于人,最后還?跑到別人家里吃白食。
她倆倒是想幫忙來著,奈何?一個比一個沒用。后來孟逐溪實在覺得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可以洗碗,劉成輝直接拉開他家的超大洗碗機。
孟逐溪訕訕夸:“你家洗碗機真高檔啊。”
劉成輝放松下?來的時候人還?挺風趣的,笑著問:“鏈接發?你?”
喬綿綿在一旁哈哈大笑。
孟逐溪:“……”
算了,等畫畫好的時候再?給人送點禮,權當是今天的回禮吧。
下?午回去,還?是孟逐溪開車。有了開過來那一趟的經驗,孟逐溪開得順手多了,就是最窄那地方遇見一輛拉貨的貨車,貨車又高又大,錯車的時候孟逐溪還?是有點兒慌。
喬綿綿駕齡十多年了,年少輕狂的時候沒少危險駕駛,這?種對?她而言就是小場面。她解開安全?帶,對?孟逐溪道:“我來。”
然而她還?沒下?車,貨車就開始主動往后退,退了好長一段,才?退到寬敞的地方去。
孟逐溪心里感激得不行,錯車的時候停了下?,探出頭說:“謝謝您。”
師傅是一個高大精壯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陳舊的深色夾克,臉上有著風吹日曬的黝黑和粗糙,笑著說:“不用謝,你們就是劉院長的朋友吧?”
孟逐溪心里下?意?識有種怪怪的感覺,說不上來哪里怪。
“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在園區里開超市,大家都喊我大羅。我老?婆平時去劉院長家里送點兒新鮮肉菜,她中午在劉院長家見過你們,剛跟我說兩個可漂亮的小姑娘,我一瞧你們這?車牌號怪眼生的,又見兩個這?么俊的姑娘,一猜就猜著了。”
原來這?人就是劉成輝說的開車睡著的超市老?板,孟逐溪客氣地笑了笑。
喬綿綿問:“你是付姐的老?公?”
超市老?板:“對?,那是我媳婦兒。行,你倆過吧,后面路都寬敞了。”
孟逐溪再?道了謝,把車開走了。
喬綿綿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很快開遠的大貨車,點評道:“這?里人還?挺淳樸的。”
孟逐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兒敏感了,無意?識輕蹙了下?眉:“他們內部之?間消息好靈通。”
“肯定啊,”喬綿綿不以為意?,“這?里方園幾?十里就他們一個園區,里面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相互之?間都算是親戚朋友了吧。不過這?事兒也?不一定,還?是得看管理者,劉院長厲害,把一個單位管理得跟個大家庭差不多了。”
“大家庭?”
“對?啊,你沒發?現嗎?這?里人雖然不多,但不管是科研人員還?是后勤人員,他們對?劉院長的態度都有種普通下?級對?上級沒有的親近和信賴。”
喬綿綿這?么一說,孟逐溪回想今天見到的那些人,好像還?真的是。
一般下?級對?領導的態度大多都是表面唯唯諾諾,背地里斗智斗勇,但不管是表面還?是背地,本質都是對?待敵人似的警惕。這?里的人卻沒有那種對?抗的感覺。
喬綿綿想想今天的經歷,又夸了一句:“劉院長人真是不錯。”
說著又自嘲笑笑:“襯得咱倆跟沒禮貌的廢物一樣。”
孟逐溪爭辯:“我有禮貌,我想洗碗來著。”
喬綿綿不客氣道:“幸虧人沒讓你洗,不然你也?洗不好。”
孟逐溪:“……”
喬綿綿還?嘲笑她:“是不是忽然發?現,這?輩子就吃了沒特長的虧?”
孟逐溪感覺自己膝蓋正中一箭,沉默幾?秒,負隅頑抗問:“有錢算特長嗎?”
這?要是以前,在喬綿綿面前孟逐溪都不是特別有底氣說這?話,這?不是結婚了嗎?周隊長把家里錢都給她管了,嘿嘿!
喬綿綿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嘴狗糧,失笑:“算,怎么不算呢?”
*
狗糧有是有,但不多,那天以后,周隊長又一個星期沒見人影兒。這?個人影兒不僅 包括摸得到親得著的肉.體,還?包括手機屏幕上的帥臉。
他那案子緊迫起來,沒日沒夜地加班,別說打視頻了,三?五天能?回她一條消息。
有了上次暴露的經歷,這?次犯罪團伙在血液樣本上動的手腳更加隱蔽,專案組第一遍都沒查出來,還?是周淮琛鍥而不舍地堅持,向上申請了醫學專家協助,第二?遍才?查出貓膩。
附中傳染疾病大篩查總共采集到6978份血液樣本,送檢后全?部過關,沒有發?現疾病傳染和擴散,之?后院方依規對?這?些血液樣本進行了處理,每一份都記錄在冊。
只有其中200份數據不對?,并且對?應的血液樣本不知所?蹤。
第84章 第 84 章
兵貴神速, 專案組立刻將四名涉案嫌疑人逮捕,帶回審問。審問期間,所有辦案人員禁止對外聯系, 包括周淮琛。
當然這些孟逐溪都?不?知道。
周淮琛不?見人影兒,她肯定是想?他的, 不?過明白他對這個案子的看重,也沒打擾, 都?沒給他發消息,反而是客戶跟她聊得更多, 當然這客戶也不?是劉成輝。
三個助理都?說劉成輝是天使客戶,就是除了付錢,其他時候你不?找他, 他絕不?會來打擾你。當然孟逐溪也不?會因為人家?天使就怠慢,投桃報李, 她給他的畫都?畫得格外認真。
期間微信上跟他確認過幾次, 他都?說沒問題。一個多星期后畫完成了,給劉成輝確認后送去裝裱, 最?后完成又給他最?后拍照。劉成輝應該在忙, 大半天沒回她。
他們跟客戶交流的微信是工作室的賬號,劉成輝回消息的時候, 孟逐溪已?經?回家?了, 喬綿綿剛好看到。
劉成輝發的語音:“抱歉,最?近院里?有些事?, 剛看到你的消息。我最?近有點忙,可能要過段時間才能過來取畫。”
他發完語音, 直接把尾款通過微信轉賬過來。
喬綿綿這人對天使客戶一向維護得十分到位,更別說對方還是劉成輝, 當即拿起手機,殷勤道:“那我明天給您送過去吧。”
劉成輝過了一會兒,回:“有勞。”
喬綿綿放下手機,進去把她們提前準備好的回禮拿出來,準備第二天跟畫一塊兒送過去。
孟逐溪第二天上班才知道她要去送畫,今天兩名助理去了客戶家?,一名助理請假,喬綿綿一個人大著肚子把畫放上車,就準備開過去。孟逐溪忙攔下她:“讓快遞送過去吧。”
喬綿綿笑睨著她:“我收錢的時候跟人說我親自去送,結果錢收完了我打發個跑腿過去,連回禮都?是讓跑腿送的。孟逐溪,你家?就是這么教你做生意?的啊?”
孟逐溪想?了下:“那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車上,喬綿綿還故意?嚇她,說:“你今天開車可得打起精神,路上車說不?定特別多。”
“為什么?”
“我看網上說歲宜醫學院承辦了一場精準醫學國際研討會,就安排在城南那個科研院開,今天應該挺多人都?會去。”
“啊……”孟逐溪懊惱地嘆了一聲。
喬綿綿也挺好奇的:“按說你家?應該挺早就給你買車了,你怎么還開成這個樣子?”
孟逐溪老實說:“但我平時不?怎么開啊。”
“懂了,懶。”喬綿綿一針見血,“要不?我來?”
她剛這么說,手機響了,喬綿綿接起來,沒聽兩句,急道:“怎么會發燒呢?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電話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陳卓昏迷久了,呼吸道的分泌物難以?排出,產生了肺部感染。
孟逐溪立刻掉頭,把車開到醫院。
陳父陳母都?到了,醫生剛做完檢查。陳卓的情況不?嚴重,掛了消炎藥,很快指標就穩定了下來。
喬綿綿心里?還是覺得很累,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她坐在病床前,疲憊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有的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不?是不?能堅持,她只是不?想?堅持啊,她更想?帶著他走出困境。可是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朝哪個方向走。
孟逐溪陪在她身邊。
陳母上前拍拍孟逐溪:“好孩子,你們先回去吧,這里?有我,沒事?的。”
喬綿綿沒動,對孟逐溪道:“你回去吧,我請幾天假。”
陳母忙說:“不?用綿綿……”
“媽。”喬綿綿打斷了她。
陳母便不?再?說什么。
喬綿綿仰頭看向孟逐溪:“劉院長的畫和禮品,就只能你自己送過去了。”
孟逐溪點頭:“好。”
出門的時候,喬綿綿忽然喊住她:“對了,他們今天開那研討會,你幫我去聽兩耳朵,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專家?。聽不?懂也沒關系,就隨便看看。”
孟逐溪轉頭看著她,喬綿綿坐在那里?,背著窗外的光,蒼白的一張臉隱沒在晦暗的陰影里?。
她知道,自從陳卓生病以?后,從小最?怕學習的喬綿綿就迷上了去聽各種?醫學研討會和論壇。只要歲宜有大型的學術論壇,她都?會過去看看,她其實也聽不?懂,大多就是順道過去坐坐。
大約人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時候,就會想?要找個地方坐坐。
孟逐溪:“好。”
跟喬綿綿說的不?一樣,路上的車不?多,大概是因為她去晚了,已?經錯過了早高峰。倒是到地方的時候,停車場已?經?停滿了車,一排排的,都?沒位置了,最?后還是保安指揮著她給停到路邊。
她給劉成輝發消息說她到了,劉成輝沒回,應該是正在忙。她想?到人家?在開會,便沒把畫拿出來,自己下了車。
保安認得她,殷勤地替她刷了大樓門禁:“研討會在七樓,劉院長辦公室在九樓,這個點兒他不?一定在會議廳,您要不先去院長辦公室看看。”
孟逐溪道了謝,坐電梯上九樓。
劉成輝辦公室門鎖著,沒在辦公室,孟逐溪便打算去七樓,剛好去看看研討會什么情況。
這些大樓修得彎彎繞繞的,孟逐溪繞了一圈兒沒找到上來那部電梯,另一部電梯只停靠雙樓層,她懶得找了,想?著就兩層樓,索性?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走樓梯下去。
還沒走到八樓,就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英語,外國人,口音很重。
孟逐溪一下子停住腳步。
中國人學習英語太多年了,這么多年形成的條件反射,一聽見英語就豎起耳朵,生怕接下來的ABCD不?知道選哪個選項。尤其還是這么嘰里?呱啦又快口音又重的英語,就會讓人條件反射生出一種?緊張和壓迫感。
等那條件反射過去,孟逐溪想?笑。
她這是干嘛?人家?打電話呢,她在趁機練聽力嗎?偷聽不?道德,孟逐溪正想?走回去,卻忽然在一堆嘰里?呱啦里?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Chen Zhuo。
老外的漢語沒有聲調,孟逐溪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她緊接著又聽見了另一個名字——Qiao Mianmian。
沒錯,這個人就是在說陳卓和喬綿綿。
孟逐溪安靜地豎起耳朵。
她的英語整體不?行,聽力和口語卻還馬馬虎虎,雖然對方說得很快,她不?能跟上每一個單詞,有幾個詞卻是聽懂了的。
hospital(醫院),remain unconscious(昏迷不?醒), Qiao Mianmian has believed me, but……(喬綿綿相信我,但……),he refused (他拒絕)。
喬綿綿跟他認識?他又拒絕了什么?“他”是誰?
孟逐溪聽得一頭霧水。
陳卓那樣的身份,怎么會跟外國人有關系?
孟逐溪直覺不?太對,小心翼翼將頭探出樓梯欄桿,往下看去。
7樓消防門后果然是一個體型高大的外國男人,他正在打電話,是典型的西方人立體深邃的五官,臉型有點長,下巴上掛著絡腮胡子。他顯然正憋著氣,在那方寸之地煩躁地踱來踱去。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忽然咬著字,格外緩慢地說了一句,這句孟逐溪完全聽懂了——
“He has betrayed us!”(他背叛了我們!)
誰背叛了?他們又是誰?
孟逐溪背脊莫名生出寒意?,她從小就惜命,遇見打架都?從不?圍觀的,到這里?便不?敢再?聽下去,連忙轉身躡手躡腳地往回走。沒想?對方卻格外敏銳,她剛走回九樓,就聽見背后打電話的男人忽然厲喝一聲——
“who''s there!”(誰在那兒!)
緊接著,腳步聲便追了上來。
孟逐溪頭皮一麻,連忙拉開安全通道的門,拔腿就跑出去。
可惜她平時不?愛鍛煉,關鍵時候跑不?快,對方很快就追了上來。
孟逐溪腦子里?正一團亂,這個時候,忽然聽見劉成輝的聲音:“孟老師?”
這當下,孟逐溪真是如聞天籟,轉頭一看,劉成輝一身正裝,正從電梯里?出來。
與此同時,那個外國男人也追過來了。
劉成輝大步走到孟逐溪身邊,面對著男人,微笑著打招呼:“Harper, 你怎么在這里??”
那個叫Harper的外國男人沒有說話,瞇眸直直盯著孟逐溪。
那個眼神說不?出的陰暗兇狠,讓孟逐溪一瞬間聯想?到了禿鷲。她輕輕顫了下,下意?識往劉成輝身后站了站。
劉成輝擋在她前面,對著Harper,溫和卻有力道:“好了,馬上就到你發言了,快上去吧。”
Harper盯著劉成輝幾秒,忽然勾了下唇:“知道,這里?你說了算。”
等Harper進了電梯,劉成輝轉身看向孟逐溪,皺眉問:“怎么是你?我以?為是陳太太過來。”
孟逐溪一張臉這會兒還白著,思緒也有點亂,胡亂解釋道:“她家?里?有點事?,我替,不?是,就由我送過來。”
劉成輝眼鏡片后的黑眸注視著她。
他沒有問剛才發生了什么,只是沉默了兩秒,道:“今天這里?人有點雜,我一時也走不?開。這樣,我讓付姐帶你去我家?,你在那里?等我,我忙完了送你回城。”
“不?用,”孟逐溪忙道,“我把畫交到您手上我就回去了。”
劉成輝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輕而有力道:“今天這里?來往車多,你一個人開車會有危險。”
孟逐溪大睜著眼睛,茫然地望著劉成輝,劉成輝的眼睛深黑,目光堅定。
一瞬間,孟逐溪忽然福至心靈地想?到了剛才那個外國男人離去前看她的眼神,莫名發冷。
不?,不?會吧?現在是法制社會,不?敢的吧?
而且她也沒有聽到什么啊!沒必要報復她吧?
孟逐溪感覺自己有點冤,脫口而出:“我英語不?好的,我連六級都?沒過,四級還是考了兩次才擦線過的!”
劉成輝一怔,而后失笑:“我知道。”
想?了想?,他又道:“你要是怕我這邊等太久,也可以?打個電話,讓朋友過來接你,但在這之前你最?好還是先跟付姐去我家?坐會兒。”
孟逐溪心里?權衡了一下,惜命地點頭:“那行,我打電話讓我哥來接我。”
“你哥?”劉成輝頓了下,“也行。”
他親自把孟逐溪送下樓,上次超市老板的老婆已?經?等在下面,她帶著孟逐溪離開。
等孟逐溪把車開走了,劉成輝抬頭。九樓,他的辦公室落地窗后,站著一個外國男人。
男人也正看著他,目光像食腐的禿鷲,尖銳且兇狠。
劉成輝沒有問Harper是怎么進他辦公室的,泰然自若地走進去,像什么都?沒有發生。反倒是Harper坐不?住,暴跳如雷地問:“你在做什么?”
“你太沖動了,一個小姑娘而已?。”劉成輝慢條斯理給自己接了杯熱水,“中國有句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
Harper咬牙切齒道:“她聽到我打電話了!”
劉成輝無所謂地聳聳肩:“你那個破口音,別說她了,我都?聽不?懂。她還沒聽懂呢,你先坐不?住,上來哐哐給自己兩刀?”
“她還是喬綿綿的朋友!喬是陳卓的老婆!那個讓我們三年努力白費現在不?得不?重頭再?來的陳卓!”
劉成輝:“你也說了,只是朋友。”
Harper很高,比劉成輝高出半個頭,聞言,他瞇著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審視著劉成輝。半晌,道:“你喜歡她?”
劉成輝抬起眼皮,看了Harper一眼,不?置可否將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他這態度徹底激怒了Harper,男人雙手用力按到他面前的桌面上,俯身盯著他,大聲道:“你就是為了她,才不?肯答應將陳卓轉移到這里??”
“你想?多了,”劉成輝輕笑了一聲,“我拒絕喬綿綿送羊入虎口的時候,還不?認識她。”
“那為什么?”
劉成輝淡道:“立場不?同而已?,沒必要趕盡殺絕。陳卓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這樣就可以?了。”
Harper諷刺道:“呵,我還不?知道,原來你還是個愛國主?義者。”
*
付姐日常給劉成輝送菜,手里?有他家?鑰匙,她將孟逐溪送到后就打算走了,客客氣氣笑道:“那孟老師,您自己在這兒坐會兒,我超市里?還有活兒,就先回去了,中午我再?過來給您送吃的。”
孟逐溪哪兒好意?思讓人給她送飯,她又不?是真的廢物,忙道:“不?用不?用,我把畫放下也回去了。”
她看外面也沒車,而且剛才那個外國男人不?是回去發言了么?
現在是法治社會,她剛才也是膽小被?嚇糊涂了。
付姐聞言,臉上的笑容斂去,看著孟逐溪:“孟老師,有些話我不?方便直說。但劉院長既然這么安排了,您就聽他的吧,他不?會害你的。”
孟逐溪剛壯起來的膽子立馬就被?付姐那一句“不?方便直說”給嚇了回去,慌得一比地看著她。
咋滴?這地方太偏了,法律管不?到嗎?
付姐苦口勸道:“孟老師,我知道您家?里?條件不?錯,而且現在也是法治社會,不?管是家?人還是法律都?能給咱撐腰,咱們當然沒有必要怕事?。但有的事?情,一開始就沒有必要牽扯上身是不?是?你就比如說我超市進貨吧,我明知道這家?貨有問題,我直接換家?進貨不?就好了?我干嘛非得去進他家?的,進完再?跟他沒完沒了地扯皮,然后他找人整我,我再?找人整他,沒必要,是不?是?”
才見兩次面,對方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屬于?掏心窩子了,孟逐溪領她這份情,點點頭道謝:“好,我知道了,謝謝您。”
付姐又擔心自己說重了,立刻笑著打了個哈哈:“但你也別擔心,主?要是你一個小姑娘嬌嬌弱弱的,落單不?好。你看新聞上那些落單的小姑娘,萬一點兒背呢,是不?是?最?好還是等院長送你,或者你讓人來接你。”
孟逐溪笑了笑。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干活兒了,你要有事?兒就打那座機,撥1,我幾步路就過來。”
付姐離開后,孟逐溪打開手機。
周淮琛在置頂最?上方,她幽怨地盯著他的名字看了幾秒,默默跳過。
算了,他肯定接不?到電話,不?為難他了。
她又找到孟言溪,撥了個語音過去。
孟言溪可能在給他兒子換尿布吧,沒接。
孟逐溪也不?為難他,往下滑,到路景越,停了一下,沒撥過去。
路景越不?在歲宜。
說來她越哥這幾年情路坎坷啊,元宵節那天好像坎坷到了頂峰,全程失魂落魄的,不?停看手機,看完更加失魂落魄,結束后連夜去了機場,聽說還直接把喝了酒蹭他車的孟言溪給丟在了半路上。
孟言溪到現在說起來都?氣得跳腳。
算了,還是等孟言溪回她電話吧。
倒是想?起來外國男人那通電話,孟逐溪想?想?給喬綿綿發了條消息,委婉地問:【你和陳卓,你們有得罪什么人嗎?】
喬綿綿沒回。
孟逐溪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大概是因為在山里?,信號不?是很好,一會兒有信號一會兒沒信號的。她便放下手機,去把打包好的畫拆開。
孟逐溪也不?好在別人家?里?亂竄,把畫暫時放在客廳的電視柜上,自己坐回對面的沙發又再?次端詳起來。
這幅畫雖然她真的在很用心地畫,但她自己其實是不?怎么滿意?的。不?過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哪里?不?滿意?,幾次和劉成輝溝通,本來指望他能指出來,但他卻還挺滿意?的。
孟逐溪雙手撐在身后,盯著那幅畫看。
實驗室、白大褂、試劑架、矗立的書架、書架旁的梯子……戴面具的醫生。
她本來打算給劉成輝畫成夜禮服假面那樣,風度翩翩的騎士,上半邊臉遮住,露出英俊的下頜線,就特別符合劉成輝的要求——顯高顯帥。可是等他給劉成輝畫了夜禮服假面的黑色帽檐、黑色長袍、皮革馬褲、皮手套和手杖,劉成輝卻自己選了一張鳥嘴面具。
黑色的面具上,突兀地支著一只長長的鳥喙。別說顯帥了,跟帥壓根不?沾邊,就這套裝扮,盯著看久了甚至有點兒陰森。
但要細說,也并不?是這張面具讓孟逐溪感覺怪怪的,她說不?出來哪里?,感覺整體都?怪怪的,甚至連他腳邊的布偶貓都?沒現實中的招人喜歡。
劉成輝家?里?養了一只布偶貓,是母貓,上次她和喬綿綿來的時候母貓剛下了崽,生了整整一窩的小奶貓,有六只,小小的奶奶的,眼睛都?還沒睜開,軟趴趴地窩在母貓懷里?,萌得她們心都?要化了。
喬綿綿當場就要領養,劉成輝抱歉地說出生前就已?經?找到了領養人,已?經?跟對方約好了,等再?過一兩個星期,奶貓眼睛能完全睜開了,對方就來領。
孟逐溪正想?著不?知道貓送出去了沒有,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貓叫。孟逐溪也是怪無聊的,坐在沙發上,有一喵沒一喵地應。就這么人貓交流了一會兒,母貓從樓梯上下來,摸到了她的腳下。
孟逐溪彎身去摸她軟乎乎的毛毛,笑瞇瞇跟她交流:“哈嘍,我又來啦。”
布偶貓仰頭看著她,長長地“喵”了一聲。
“你的寶寶呢?還沒辦法下來玩兒嗎?”
布偶貓嘶聲發出幾道長長的“喵”。
孟逐溪聽著這聲音不?太對勁,布偶貓咬住她的褲腳,開始往外拉她。
劉成輝是個慷慨的貓爸爸,給貓還單獨準備了一個房間,里?面除了貓窩,還有整整大半個房間的貓玩具,堆了滿地。像養兒子女?兒一樣。玩具太多了擺不?過來,角落里?還壓著一個玩具收納箱。
孟逐溪來人家?里?,自然不?好亂進人房間。一開始她是拒絕的,可是貓使出吃奶的勁扯著她的褲腿,叫得撕心裂肺,她又怕她的貓寶寶出了什么事?,便跟著貓來到了二樓。
一上樓就聽見其中一只小奶貓凄慘的叫聲,因為太小了,聲音沒有母貓有力,就趴在貓窩里?,自己喵嗚喵嗚地叫,像在哭一樣。
孟逐溪上前檢查,才發現是母貓把小奶貓的眼睛抓傷了。
“乖乖,怎么抓這么深?都?流血了啊。”
小奶貓可憐巴巴地趴在那里?,它的眼周有一道抓痕,血從傷口滲出來,周圍一團血跡,皮膚也腫了起來。小奶貓因為疼痛,眼睛緊緊閉著,偶爾睜開,又因為難受不?停地眨眼。
孟逐溪仔細給小奶貓看了看,只是周邊的皮外傷,沒有傷到角膜和結膜,出血也不?算多,清理下傷口就可以?。
孟逐溪立刻去樓下廚房準備了生理鹽水,她不?好亂翻人家?東西,就只拿了桌面上的紙巾上來,用紙巾蘸著生理鹽水,動作輕柔地給小奶貓清理傷口。
傷口清理好了,小奶貓不?再?凄厲地叫喚,但嗓子眼兒還是哼哼唧唧的,像不?舒服的小寶貝在撒嬌。孟逐溪輕輕揉著小家?伙毛茸茸的腦袋,柔聲安慰:“沒事?的啊,別怕,等劉院長回來給你買眼藥膏,你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小奶貓像是能聽懂似的,孟逐溪安慰了幾句,它竟然真的就不?再?哼哼唧唧了。閉著眼睛趴在貓窩里?,像是又睡著了。母貓“喵喵喵”地在她腿邊,像是在道謝,還主?動叼了球過來,一雙湛藍的眼睛眼巴巴望著她。
孟逐溪好笑問:“你想?跟我玩嗎?”
“好啊。”孟逐溪接過球球,往遠處一扔。
布偶貓立馬跑出去,將球叼回來,回到她身邊。孟逐溪再?扔,貓咪再?去撿,一眨眼,又給叼回來給她扔,樂此不?疲。
孟逐溪也樂了:“瞧你這饞樣,你主?人平時不?陪你玩嗎?”
她說著,將手里?的球隨手一扔。
球剛好滾到了角落里?。
角落里?堆著好大一堆貓玩具,下面還壓著一只收納箱。收納箱很大,塑料的,白色的蓋子,箱身是藍色。
布偶貓飛奔過去,爪子胡亂扯開上面的玩具,沒找到,以?為球在收納箱里?,又用力去掀收納箱的蓋子。
蓋子蓋得很嚴,布偶貓爪子抓了好一會兒,蓋子都?紋絲不?動,孟逐溪聽見貓爪子抓過塑料留下的尖銳的聲音,上前去幫她找球,貓爪子一不?小心按到箱子的卡扣,收納箱自動打開。
一股冷氣倏地冒出,正正撲到孟逐溪的臉上。
孟逐溪猝不?及防看清里?面放的東西,臉色刷地蒼白,僵在原地。
那根本不?是什么貓玩具收納箱,那是一只低溫冷藏箱!里?面整齊放置著好幾排試管,每支試管里?裝著血液,羅列在一起粗略數有足足一二百支。
最?角落里?,少了之前那些貓玩具的遮擋,一條白色的電線隱約露出來。
冷藏箱還正通著電。
*
報警!
片刻的呆滯后,孟逐溪反應過來,立刻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1、1、0。
然而卻撥不?出去,連試兩次都?失敗以?后,孟逐溪才注意?到右上方的信號是空的。
這個房間沒有信號。
她當機立斷下樓去找信號,走了兩步又迅速返回,對著那個低溫冷藏箱里?的血液樣品拍下照片,又匆匆下樓。
然而樓下也沒有信號。
怎么會這樣?剛才還有斷斷續續的信號……孟逐溪心里?又怕又慌。
她環顧四周,想?去找路由器,沒有找到,視線卻再?次落到電視柜上那幅畫。劉成輝的夢境里?,此刻那張鳥嘴面具就像是有了什么陰森而又邪惡的靈魂,直勾勾盯著她。
她怯懦地移開視線,又猛地轉回去。
H。
她忽然注意?到,在畫面的右下角,如果不?看其他,單獨將地毯上那幾條墨綠色的線條放在一起,正好是一個手寫的H。
不?是打印出來的方方正正沒有靈魂的H,而是手寫體,一個下筆利落鋒利、線條優美綿長的H。它正好出現在那個位置,就像是一個張揚又囂張的簽名,肆無忌憚地給這幅畫落款。
孟逐溪的目光又轉向畫面正中的鳥嘴面具,此刻的那只鳥像死?神,冷冷地審視著她。
孟逐溪后退一步。
她的腦子里?瞬間閃過歲宜公安公眾號里?那個宣傳視頻和周淮琛當時略顯冷淡的神色,他說還有疑點,這個案子他是反對結的。
所以?,朱競暉真的不?是H,劉成輝才是H。
樓上那個低溫冷藏箱里?就是他準備販賣給外國勢力的血液樣本。
劉成輝說小奶貓在出生前就已?經?找到了領養人,已?經?跟人約好了,等貓崽眼睛能完全睜開的時候,對方就會來接。所以?,根本不?是什么領養人,是買家?。接的也不?是貓,貓只是個掩護,他們真正要接走的是這一箱血液樣本。劉成輝把血液樣本偽裝成貓玩具,準備和奶貓一起運出去。人只會下意?識關注貓,而不?會在意?貓玩具,更何?況是足足有半間屋子那么多,一個冷藏箱混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覺。
他就是利用了人這個心態,上次才敢堂而皇之地邀請她和喬綿綿進那個房間看貓,角落里?的低溫冷藏箱甚至還通著電。
那一瞬間,孟逐溪就像一個在森林里?遇見大霧的徒步者,當云開霧散的那一刻,她什么都?看到了!
她飛快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迅速逃離這個毒窩。
一拉門,卻發現拉不?開。
反鎖了。
怎么會?剛才明明能打開,明明也有信號。
孟逐溪慌亂地翻出手機再?次確認,真的一點信號也沒有。
她猛地意?識到什么——
房子里?有監控!
本來這里?確實有信號,也能讓她自由出入,可是在她發現血液樣本的一瞬間,監控后面的人也發現了。
對方立刻打開了信號屏蔽器并反鎖了別墅大門。
*
劉成輝陰沉著臉,冷冷看著手機上的畫面。
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念之仁,竟然招來這么大的禍患。
上午研討會剛剛結束,他婉拒了幾個寒暄,迫不?及待離場,就想?趁著中午這段時間,先送她回城。
Harper是個瘋子,難保不?會做出什么事?來,這關頭沒必要節外生枝。
監控警報卻忽然響起,他心底一沉,連忙打開,果然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被?發現了。
今天是最?后關頭,只要再?過幾個小時,一切就會結束。
他立刻通過手機開啟了別墅里?的信號屏蔽器和中控鎖,同時匆匆下樓。
他大步趕去停車場,中間甚至還小跑了幾步,然而還沒走到,就聽見了沖天的警笛聲。
不?遠處,五六輛警用越野飛速駛來,車頂紅藍色的警燈閃爍,警笛聲尖銳轟鳴。
周淮琛坐在為首的一輛警車里?。
第85章 第 85 章
自從朱競暉的事情出?了之后, 歲宜全市醫院都收到了上級文件,所有醫院自上到下?加強監管,更遑論一開始的涉事醫院歲醫附院, 更是?從監管委員會到倫理委員會,從監控到審批, 一層層嚴格把?關,保證每一管血液的來龍去脈都清晰可?查。
然而就是?在這樣嚴密的監督之下?, H竟然能從醫院盜走200份血液樣本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一次,專案組重點調查運出?醫院的醫療廢物, 然而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H并不是?利用醫療廢物的形式將血液樣本偷運出?院。通過對全院工作人員逐個摸排,最后鎖定了四名相關嫌疑人。但審訊后卻發現, 這四人儼然流水線上的犯罪工具,他們只負責自己那一部分, 相互之間不知道對方, 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但也足夠周淮琛將他們的流水工作串聯成線。
歲醫附院這幾年?新建了兩個分院, 分別?是?位于城南的杏林分院, 和位于城北的精準醫療科研院。兩所醫院定位不同,一所面向門診, 一所用于科研, 最初都是?由歲醫附院統一向兩所分院下?撥資產,定期將重要?醫療物資和資產運往兩個分院。但隨著杏林分院接診量迅速攀升, 醫療物資消耗特別?快,每次都要?從總院申請效率低下?, 所以從去年?年?初開始,杏林分院那邊開始自主采購, 不再由歲醫附院統一下?撥。但精準醫療科研院那邊因為消耗相對較少?,醫療物資仍舊繼續由總院提供。
歲醫附院最后一次向精準醫療科研院運送醫療物資是?半個月前,巧合的是?,那時候歲醫附院剛剛完成了對附中學生的傳染病大篩查。
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在審訊過程中還提到了一場精準醫療國際研討會。
專案組立刻上網去查,發現國際研討會正好在精準醫療科研院舉行,時間就是?當天,有近百名國內外專家學者與會。
至此,一切就都串聯起來了。
周淮琛敏銳地意識到,H想通過研討會的形式,趁著現場與會學者眾多,渾水摸魚,趁機把?從歲醫附院偷運到科研院的血液樣本交到混入其?中的境外勢力手中。
就是?今天!H就是?科研院的工作人員,甚至高層!
警車浩浩蕩蕩駛入科研院,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研討會會程覆蓋全天,上午半場已經結束,這會兒與會的專家學者正自由活動,忽然出?現的警笛聲讓他們臉上出?現各種微妙的神情。
只有劉成輝笑容可?掬,腳步一轉,迎了上去。
周淮琛出?示證件和相關材料,說明來意,讓劉成輝調取全院上下?近半個月全部的醫療物資出?入記錄,同時將專案組人員分組,讓他們分頭前去查看近10天全院上下?的監控記錄。
劉成輝十?分配合,立刻安排下?去,自己親自領著周淮琛走進大樓:“周隊長,這邊請。”
*
孟逐溪發現大門被?鎖,渾身?從腳底竄起一陣冷意。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像她這樣平凡的一個人,有一天會無意間卷入一場這樣可?怕的犯罪,而且還被?對方發現了反鎖在家里?。
她不知道周淮琛這會兒就在科研院,就離她只有幾百米,但她剛才聽見了外面隱隱有警笛聲經過,她不確定警車是?不是?沖著科研院去的,她也不確定劉成輝幾分鐘就能趕回來。
十?分鐘?還是?更短,五 分鐘?
逃命在當下?變成了生死時速。
來不及害怕,孟逐溪當機立斷往樓上跑,打算從窗戶逃離。
周淮琛教過她怎么?打雙套結,打法簡單且牢固,用來固定繩索,可?以承受極大的力量,特警隊員像蜘蛛俠一樣從高空索降就是?打的這個結。
這還是?他在床上教她的。
劉成輝顯然是?熟練了最危險就是?最安全那套操作,也不知他哪里?來的自信,二樓所有房間全部都是?開著的。或許他以為越是?這樣坦蕩,別?人越不會懷疑他?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時卻給了孟逐溪逃命的機會,她跑進其?中一間臥室,拉起床單就迅速擰成繩,用打雙套結的方式將床單固定在窗前的護欄上。剛做好這一切,準備順著繩子滑下?去——
“別?動。”
身?后傳來冰冷的女聲,與此同時,孟逐溪直覺后背暴露在了致命的危險中。
她背脊一僵,緩緩回過頭。
付姐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槍,空洞的槍口對準了她。
*
院長辦公室里?,劉成輝親自陪著專案組檢查。
周淮琛帶人核查所有相關物資記錄。
科研院不對外接診,所有物資全部用于科研,文件比起歲醫附院那邊少了不要?太多,相應的,也幾乎沒有動手腳的余地。
數據沒有問題。
周淮琛又核實了一遍相關人員的簽字,連簽章都少?,幾乎全是?相關經手人員親自手簽。就算有簽章,最后也會再次經過主管部門審核。整套監管流程甚至比附院那邊做得還更加嚴格。
周淮琛緩緩看向劉成輝。
這時候,門口?響起一道敲門聲:“周隊,有問題!”
專案組調取了從10天前到此刻為止的全部監控記錄,這段時間內監控完好無故障,監控錄像齊全沒有缺失。辦案人員分頭行動,迅速把?監控錄像過了一遍,前面都沒有問題,只除了今天早上參會學者紛紛到達,在會議開始前,其?中一名外國男子到過劉成輝辦公室,并從中取走了一只30L左右的藍白色塑料收納箱。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外國男子從劉成輝那兒取走后徑直拿下?樓,放進自己車子的后備箱里?。
周淮琛核實監控視頻后,問劉成輝:“劉院長,收納箱里?面放的什么??”
劉成輝微笑道:“貓玩具。我家里?有很?多,都裝不下?了,剛好Harper養貓,我就說送他一箱。”
“Harper現在在哪里??”周淮琛問。
劉成輝看了眼手表:“現在離下?午的會議還有不到5分鐘,他應該已經在會議廳了。”
周淮琛:“抱歉,可?能要?麻煩劉院長請他下?來開下?后備箱,配合我們調查。”
劉成輝笑得和氣:“應該的。”
外國男人到停車場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兩名同伴,不知道是?他的同事還是?助手,兩人用英語交談,帶著濃重的口?音,語氣也顯得很?煩躁。
劉成輝全程陪著專案組,指著中間一名最高的藍眼長臉男人,向周淮琛介紹:“周隊長,這位就是?Harper,我的貓玩具就是?送給他。”
Harper正是?上午在樓道打電話被?孟逐溪發現,追著孟逐溪跑的那個外國男人。他是?國內好幾所醫學院的客座教授,常來中國,能說漢語。比起劉成輝的客氣,他并不將周淮琛放在眼里?,直接用普通話問:“你有搜查證嗎?”
針對個人的搜查證,專案組還真沒有,現在申請肯定也來不及,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Harper就知道他沒有,冷笑一聲,當著周淮琛面,趾高氣昂轉身?就走了。
“Harper……”劉成輝儼然一個和事佬在后面喊。
周淮琛卻不為所動,徑自側頭命令身?邊的辦案人員:“去把?車上的安檢設備搬下?來放大門口?。科研院遺失重要?樣本,涉及國家安全,現依規對相關出?入物品進行安全檢查。會議結束后,請各位過檢離開。”
辦案人員聽得一愣。
安檢設備?什么?安檢設備?
周淮琛盯著他,后者迅速反應過來,大聲道:“是?,隊長!我這就去!”
不遠處,Harper停下?腳步,低聲咒罵了句粗話:“F**k!”
轉身?返回,大步走到周淮琛面前。
人與人之間有安全的社交距離,超過這個距離立刻就會帶上強烈的挑釁意味。Harper直接突破了這個安全距離,無限逼近周淮琛,幾乎貼到他身?上。
Harper很?高,一米九以上,并且胖,又高又胖,體型的壓迫感十?足。周淮琛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看著他。
有的人出?生就自帶氣場,周淮琛顯然就屬于這種人。這會兒,他身?上那股子冷肅沉穩,反襯得Harper像個沒什么?本事的流氓。
從某種意義?上說,撇開身?上那些外在的虛銜,Harper骨子里?確實有點兒流氓特質。弱者對他的懼怕和退讓會讓他熱血沸騰,而強者對他的視而不見則會讓他心生煩躁。前者比如早上撞見他的孟逐溪,孟逐溪面對他時的害怕就讓他莫名興奮,但此時的周淮琛就讓他很?煩躁。
“你最好搜到點什么?,否則我一定投訴你!”他狠狠看了周淮琛一眼,打開后備廂。
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只30L左右的塑料收納箱。藍色的箱身?,白色的蓋子,還帶個拉桿。
專案組人員手上的執法記錄儀對準了收納箱:“勞煩打開。”
Harper忽然看向周淮琛,挑釁地勾了下?唇,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儼然勝利者的嘲笑。
蓋子掀開,一箱的貓玩具。
此外什么?都沒有。
*
孟逐溪試圖反抗過,但體力上她完全被?每天都會搬運重物的超市老板娘碾壓。就算付姐把?槍扔到一邊,也輕輕松松捆住了她的手腳,把?她扔到沙發上。
褪去了一開始的客氣和殷勤,中年?女人冷著臉,居高臨下?:“孟老師,在別?人家做客不是?像你這樣亂翻的。”
孟逐溪沒有吭聲。
道德上,她或許能為自己辯解一句,不是?她翻的,是?貓掀開的。但沒有必要?了,犯罪分子連法律都敢突破,連國家和人民都敢踐踏,還講什么?道德呢?
“院長對你這么?好,讓我們對你客客氣氣,你被?流氓盯上,他還讓你來他家,公然護著你,你就是?這么?報答他的?”付姐冷笑一聲,“早知道真該不管你,隨你像去年?那女孩兒一樣被?那流氓糟蹋算了。”
孟逐溪聽到這里?皺了下?眉,問:“哪個女孩兒?”
孟逐溪追問:“是?科研院的工作人員嗎?”
她早上的感覺沒錯,她就覺得劉成輝和付姐面對那個外國男人有種神經質的警惕了,原來竟還真出?過事!
“你現在還有心思管別?人嗎?”
付姐淡淡說著,走到窗前。
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孟逐溪被?她按在沙發上,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過了一會兒,中年?女人回過身?來,得意地笑了:“警察已經走了,沒有人再能救你。”
很?難描述那種感覺,不是?孟逐溪報的警,警察也不是?她找來的,她本應不報什么?希望,可?還是?,像心中最后一絲希望的火苗被?冷水潑滅。
*
周淮琛還在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趙常平的電話。
今天來參加這場研討會的全是?國際知名學者,個個有頭有臉,背后人脈關系錯綜復雜。從后備箱里?當眾搜出?貓玩具的時候,周淮琛就知道自己遭了道。
這明顯是?在挖了坑等他跳。
可?惜對方自作聰明,到頭來卻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那箱貓玩具只是?讓他背了個投訴,卻同時將他們自己完全暴露。
H,終于出?現了。
如果不是?真正的對手,根本沒必要?繞這么?大個圈坑他。普通人,更沒有必要?以身?作局,當著那么?多雙眼睛,兜這么?大個圈,去削弱專案組的公信力。
只有敵人,才至于此。
H,就在他今天接觸的那些人中間!
那200份血液樣本,現在一定還在科研院!
可?是?究竟在哪里??
數據、監控,都查過了,全部都沒有問題。
對方顯然早有防備,還投訴到了趙常平那里?。專案組今天是?不可?能再回去查了,流程上通不過,除非有新的實實在在的證據。
掛了趙常平的電話,周淮琛閉上眼,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今天的每一個細節。
到底破綻會在哪里??
他忽然想起路上經過的那座別?墅。
那好像是?科研院附近唯一一所房子……離科研院又近。
科研院在這地方山高皇帝遠的,人事管理上肯定不會如附院那邊清楚。如果血液到了科研院,基層人員再從科研院運到別?墅里?……
“停車!”周淮琛倏地睜開眼。
駕駛人員一怔,倒是?依言停下?了,卻沒開鎖,提醒道:“周隊,趙隊讓我們回去。”
周淮琛解開安全帶,淡道:“我還有點事兒,你們先回。”
車鎖沒開,另一名隊員道:“周隊,趙隊讓你立刻回去見他。”
周淮琛挑了下?眉,忽然把?腰間配槍拔了出?來放那人手上:“替我轉告趙隊,槍先回,人一會兒到。”
“……”
“開門。”
*
電話來得很?快。
付姐剛說警察走了,不到五分鐘,別?墅里?的座機就響了起來。
付姐立刻上前接起,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什么?,付姐的目光一直打量著孟逐溪,最后頷首:“是?。”
掛了電話,付姐將孟逐溪從沙發上拉起來,帶著她來到一樓廚房,甚至還細心地把?她的包給帶上一起。
廚房下?面竟然有地下?室。
從漆黑的樓梯下?去,孟逐溪原以為會聞到腐朽潮濕的味道,說不定還有滿地的鮮血,然而實際上盡頭處的場景卻讓她大吃一驚。
那幅畫。
她原以為,那幅畫是?劉成輝將他的實驗室和他家畫在了一起,卻原來,不是?畫在一起,而是?根本就在一起。
這個地下?室,一半是?實驗室,一半是?他的書房。
幾臺她叫不出?名字的精密儀器,實驗臺上擺著一排排的試劑架,架子上的試管里?裝著不明液體,白大褂掛在一旁衣架。另一邊,頂到天花板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旁邊是?一架高高的梯子,一直支到書架的最上層。
最上層,放著一張鳥嘴面具。
原來真的有鳥嘴面具。
這剎那,孟逐溪忽然頭皮發緊。
天,她到底誤入了什么?犯罪分子的巢穴?
付姐將她推到一把?椅子上,又在她身?上加了一層繩子,將她綁在椅子上。做完這一切,付姐轉身?就走了。
“不要?把?我一個人放在這里?!”孟逐溪帶著哭腔道。
或許因為對方是?女人,又或許對方不久前才對她釋放出?了善意,苦口?婆心地勸說她避開Harper時的眼神,她能感覺到,是?真誠的。
孟逐溪自認不是?一個膽子特別?大的人,她也不想再打腫臉充胖子了,她就想讓付姐放過她,小聲求道:“我害怕,你放過我好嗎?”
付姐本來不想理她的,但大約是?小姑娘嗚咽的聲音讓她動容了,她還是?回頭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唇,不情不愿道:“院長讓我把?你帶到這里?,就是?想放過你。”
孟逐溪不信。
哪一種放過是?要?把?她帶到地下?室綁起來的?
這個眼神激怒了付姐,她冷笑一聲:“白眼兒狼,好心當作驢肝肺!你要?不信你現在就跟我上去,Harper馬上就到。”
孟逐溪聽見“Harper馬上就到”,腦子里?電光火石閃過什么?,脫口?問道:“他是?來拿走那個冷藏箱的是?不是??”
她還管得了這些?付姐見不慣這些自以為是?的正義?感,索性攤牌了:“沒錯,他是?來接貨的。”
孟逐溪不敢置信:“你們怎么?敢?你們不怕被?抓嗎?”
付姐低笑:“被?誰抓?警察嗎?警察遭了院長的道,已經灰溜溜走了,現場好幾個專家都投訴過了,以那些人的能量,至少?今天之內,警察是?沒辦法再回來了。可?是?等明天再回來,東西都送走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什么?痕跡都沒有,他們又還能查到什么?呢?我們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啊。”
孟逐溪震驚地看著眼前平平無奇的中年?女人。
時間差不多了,Harper馬上就會到,付姐不能再跟她多費口?舌,冷道:“你要?跟我上去,讓他見到你,把?你也一起帶走嗎?”
孟逐溪搖頭。
*
下?午,國際研討會還在繼續,院長劉成輝仍在上面主持著大局,只是?臨近尾聲,有的專家還有別?的事,陸陸續續跟劉成輝打了招呼,便先走了。
Harper就是?先行離開的與會人員之一,走之前他聽說劉成輝家里?的布偶貓下?了一窩崽,還去他家里?把?母貓和一窩奶貓全都領走了。劉成輝走不開,讓超市老板娘去家里?幫忙收拾的,連同著那一屋子的貓玩具,收拾出?來總共好幾大箱。Harper那7座SUV還是?把?最后一排收起來才勉強裝下?。
周淮琛半路下?車,打了個車又暗中折回了科研院。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好幾輛從研討會上返程的車輛,其?中就包括那個外國男人Harper的SUV。周淮琛一一將車牌號記錄下?來,發給專案組,讓他們盯緊。
如果他是?H,這個時間差將是?他的黃金作案時間。
一來,一個圈套讓專案組背了投訴,將他們暫時按住了;二來,回城車輛眾多,警方不可?能一輛輛地盯。
但再多也得盯,能盯多少?算多少?,這些車中,指不定有一輛上面就有那200份中學生的血液樣本。
尤其?是?這些提前回城的車輛,更是?重點追查對象。
出?租車在那座別?墅前面不遠停下?。
周淮琛下?車后,先在附近觀察了下?別?墅的監控系統。他在翻墻這方面理論和實踐經驗都挺豐富的,很?快就找出?了幾個盲點,避著監控,從二樓陽臺翻身?躍入。
他進去的時候,貓已經被?送走了,原來的貓房間干干凈凈,付姐也回了超市,就像她所說,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周淮琛一無所獲。
難道他真的錯了?
周淮琛從二樓來到一樓,簡單掃視一遍就要?離開。
畢竟是?沒有搜查證,雖說辦案兵貴神速,但如果真把?人冤枉了,他這行為還真有點兒說不過去。
周淮琛正準備從二樓原路離開,視線不經意掃過電視柜上孟逐溪放在那里?的那幅畫,又猛地轉回。
看清畫面里?那張面具,他渾身?微震。
那張面具,孟逐溪不知道是?什么?,周淮琛是?專案組組長,他了解過所有相關犯罪和醫療方面的知識,他卻知道。
那是?鳥嘴醫生,或者說,瘟疫醫生。
文藝復興時期和巴洛克時期,黑死病橫行歐洲,這種疾病由老鼠、跳蚤、空氣和飛沫等方式傳播,有極強的傳染性。在那場瘟疫中,歐洲人口?足足減少?了一半,人類平均壽命也被?拉低了將近20年?,直到200年?后,才恢復元氣。而當時,面對這場恐怖的瘟疫,有一群逆行者,他們就是?“瘟疫醫生”。那時候醫療技術不夠發達,醫生這個行業具有極大的風險,于是?一名法國醫生就發明了一種隔離套裝,也就是?后來所說的——瘟疫醫生面具。這個套裝由黑色寬帽檐、黑色長袍、皮革馬褲、皮手套、面具及手杖構成,而其?中最具標志性的就是?他的鳥喙防毒面罩,長長的鳥嘴里?面填充的是?芳香物質,因為當時人們相信,這些香氣可?以阻止病毒進入體內。
瘟疫醫生算是?那個時代?的逆行者,不過因為當時的醫療條件有限,病人的死亡率仍舊是?居高不下?,漸漸的,瘟疫醫生就和“瘟疫”“死亡”聯系在了一起,后來成了“死神”的代?名詞。
但仍舊有一部分人崇尚瘟疫醫生,認為他們不與道貌岸然隨波逐流,他們才是?真正的正義?,他們擁有死神般公平的正義?。
別?墅的主人就是?H!
周淮琛一瞬間,已經有了結論。
他立刻掏出?手機,就要?給專案組打電話,卻發現手機沒有信號。他當下?便知道,信號被?屏蔽了。
一定要?最快速度找到證據!
周淮琛當機立斷,從一樓房間開始一間間重新搜查。到廚房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底下?傳來聲音。
孟逐溪手被?反剪在椅子背后,雙腿也被?牢牢綁著,付姐倒是?沒有封她的嘴巴,大概也是?料定她膽子小,不敢亂叫,到時候說不定招來更兇狠的壞人。
孟逐溪確實也沒叫,但她不死心,一點點往實驗臺那邊挪。那邊有很?多玻璃容器,她想摔碎了割斷繩子。
但挪了半天才挪了不到一米,自己還不小心摔倒了,她發現她太天真了,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
她這會兒更難受了,渾身?被?綁在椅子上,還跟著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這個姿勢讓她又酸又疼,想哭。
這時候,她忽然聽見上面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有腳步聲沿著樓梯下?來。
劉成輝回來了?
孟逐溪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都快嚇得跳出?來。保持著摔倒在地的姿勢,艱難地扭頭盯著聲音的來源。
腦子里?剎那間閃過無數種被?殺人滅口?的慘狀。
然后,她就眼睜睜看見了周淮琛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在她被?綁在地下?室,無力反抗,最絕望的時候,周淮琛從天而降,高大的身?軀驅散陰影,奪目得像神祇。
“溪溪!”
周淮琛也在同時看到了她,一瞬間,他的臉上滿是?震驚與心疼。
最后那好幾級臺階,他不是?走下?去的,他是?直接跳下?去的。他飛奔到她身?邊,一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飛快地替她解開身?上的繩索。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開口?,又同時緊緊抱住彼此。
周淮琛這么?多年?參加過無數的行動,從來沒有一次,從來沒有一次,他會在任務中這么?失控。
他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在某個罪案現場,看到自己心愛的妻子,看到他捧在手心藏在心尖兒的女人,被?人綁了螻蟻一樣扔在地上。
他保護了那么?多人,卻沒有保護好她。這個念頭讓他一瞬間幾乎失控。
“走!”
周淮琛立刻抱起她就要?離開。
“我沒事,我沒有受傷。”孟逐溪很?快已經冷靜下?來,她按住他,迫不及待地告訴他,“劉成輝就是?H!血液樣本被?他偽裝成了貓玩具,和那幾只貓一起賣給了今天來參加會議的外國人Harper!他已經走了,你快抓住他,不要?讓他把?血液樣本帶出?境!”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周淮琛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我們這就出?去,這里?沒有信號。”
周淮琛牽著她的手,兩人沿著下?來的臺階上去。
剛走了兩步,周淮琛忽然低吼一聲:“小心!”
孟逐溪還沒來得及沒看清發生了什么?,就聽見一聲槍響。緊接著,人就被?周淮琛抱在懷里?,兩人一起滾下?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