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謹兩分冷靜中帶著二十分迷茫,“你是一年前你和她吵過架,是這一年里沒再吵架嗎?”
穆昔輕輕拍了拍周謹的警服,露出一副“你好天真”的表情。
她輕聲道:“看我的。”
周謹更加茫然。
他理解的有什么不對嗎?還是說,對方這次失蹤,是和一年前的吵架內容有關?
穆昔和藹可親地看著宋陵,溫柔詢問道:“你的意思是,一年前你和對方吵架,此后一直冷戰,最近你再去找她,發現她失蹤了,對嗎?”
周謹:穆昔說的是人話?
宋陵說:“是這樣,但是警察同志,我倆吵不吵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失蹤了。”
情急時,宋陵身體前傾,虛扶桌面,看起來對女友的確有很深的感情。
周謹:是人話,不是人事。
穆昔嘗試表達無奈,“這件事,還真和你們吵架有關。”
“不會的,她很善解人意,”宋陵嚴肅地說出自己的猜測,“我想她可能是被那個男人強行帶走的,只不過她的父母誤會了。”
周謹:……善解人意?誤會??
穆昔沒想到在九十年代還會碰到這種事,她努力調整情緒,微笑道:“你們已經冷戰一年,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年的時間,她可能默認你們已經分手。”
“怎么會?我們誰都沒有提過分手,我也不想和她分手。”
周謹繃不住了,“不想分手還一年不聯系??”
宋陵解釋道:“我們之間有矛盾,我想讓她冷靜冷靜,她有些小孩子氣,還沒長大,以前吵架也有冷戰一兩個月,她總會向我道歉,這次一直沒來找我,我想她可能是真的生氣了,所以過去找她。”
周謹:“……”
穆昔:“……”
二人的筆錄一片空白。
穆昔努力寫下幾個字,有一種玷污了筆記本的深深無力感。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穆昔說,“你們一年不聯系,她默認你們已經分手,所以與新的男朋友交往,她的父母看到的是她和新男友離開的畫面?”
“這怎么可能?”宋陵振振有詞,“我們發過誓,要一輩子在一起,而且我還愛她。”
“她可能不愛你了。”
宋陵輕笑出聲。
穆昔:“……”
周謹:“……”
調解室內很安靜,從未有過的安靜。
周謹眉頭皺皺巴巴擠在一起,不斷用手扶額,看得出他很想敲自己幾下,看看是不是腦子進了水。
穆昔愁容滿面,默默拼湊稀碎的三觀。
宋陵能明白穆昔的意思,他感覺到了侮辱。
“你們質疑我?你們認為小芳有其他男人了?這是對我的侮辱,更是對小芳的侮辱!”
恰好唐英武與杭立群剛去分局開會回來,李春景當年殘忍殺害兩人又放火焚尸,在余水市是特大要案,此次得到他回來的消息,局內上下都很重視。
他們一邊往所長辦公室走,一邊研討派出所的工作。
唐英武與杭立群的觀點時常有分歧,杭立群太守規矩,唐英武許多工作不好展開。
“老唐,這是局長的意思,咱們必須得按照局長說的辦。做出這個決定,是各位領導商討的結果,領導的頭腦比我們更清楚,咱們不能違背領導的意思。”
唐英武摘下大蓋帽,無奈地擦汗,“立群啊,有很多事情,其實從領導的角度,和我們的角度看是不同的,我們做事需要靈活一些,你看……”
二人從調解室路過,無意間瞥到里面的景象。
穆昔、周謹,苦大仇深*2.
杭立群不贊同他們的態度,“這是民警該有的反應?”
杭立群走進調解室。
宋陵雖不了解派出所,但他會數數,杭立群肩章上的星星比那倆都多。
“您是領導?”宋陵趁機表達不滿,“這二位的說話方式我無法接受,能不能換個警察過來?”
群眾的反饋至關重要,杭立群先表達歉意,再將穆昔二人叫出門外。
“所長,我們什么都沒說,只是說了幾句實話。”
“實話傷人,”杭立群道,“工作要講究方式方法,要用心對待每一個人,真誠的為他們服務,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
穆昔試圖解釋,“他的情況真的不太一樣……”
“沒有不一樣,只要他是余水市人,就是我們的家人,剛來的時候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唐英武雖然與杭立群不對付,但這一觀點他是贊同的。
“你倆剛工作沒超過半年,我理解你們的感受,咱就保持耐心就夠了,不要有其他情緒。”
杭立群道:“這樣吧,讓唐所長給你們做個示范。”
唐英武:”?”
“我看杭副所長示范更好。”
杭立群:“?!”
杭副?!
打人休打臉,罵人休揭短!
“唐所長工作經驗豐富,現在是教孩子們的好機會,還是唐所長來。”
“杭副所長也不差,工作時間比我還長,經驗更加豐富。”
“?!”
……
穆昔問:“要不二位一起?”
倆人板著臉走進調解室。
宋陵花了一分鐘的時間,將事情重復一遍。
唐英武:“……”
杭立群:“……”
安良軍與林書琰一邊討論巡邏路線,一邊朝調解室走來。
調解室的門敞著,二人見唐英武和杭立群竟然在里面,主動自發地停下來“學習”。
“他倆怎么在?”
唐英武余光瞄到安良軍,立刻起身走出來,“老安,這個案子比較適合你。”
安良軍:“呦,還有唐所長辦不成的事?”
唐英武說:“你去處理,其他事都好說。”
“嘖嘖,寶刀也會老。”
安良軍和林書琰走進去。
一分鐘后。
安良軍:“……”
林書琰:“……”
付葉生朝這邊走來……
十分鐘后。
一屋子閑散警察苦大仇深地看著宋陵,調節室內鴉雀無聲。
宋陵:他的地位果然重要,竟然有這么多警察!
唐英武試圖糾正宋陵,“我們先不提你說的小芳是否真的失蹤,就說你倆談戀愛這件事,一年不聯系,有沒有可能已經算是分手?”
宋陵:“絕無可能,我不答應。”
唐英武:“……”
他抹了一把臉,“老杭,知道錯了嗎?”
杭立群真誠道:“老唐,下次我不和你置氣了。”
接待宋陵的任務最終落在穆昔與安良軍的頭上。
原因無他,安良軍是刺頭,不服管教,不怕舉報不怕領導,對付宋陵正好。
穆昔將宋陵女友秦芳的信息記錄到本子上。
雖說穆昔不認為他們仍然是男女朋友關系,但林芳畢竟是失蹤狀態,林芳的父母在宋陵去鬧過以后,也有報警的心思。
她要確定林芳的安危才行。
就算林芳真是與男友私奔,也得是活著、自由地私奔。
宋陵還想表達自己對林芳的喜愛之情。
安良軍這輩子的好脾氣都被磨光了,“一年不聯系,就是分手!速度快點,一年都能把孩子生出來了!還等著她道歉,你等吧,回家繼續等,我估計十幾年后她應該能想明白!”
宋陵:“……”
他一根筋,想反駁,一瞧安良軍瞋目切齒的樣子,默默坐了回去。
“林芳的下落我們會去查,但你記住了,”安良軍說,“我們只會通知你她的狀態,以后別想再去打擾她!”
*
穆昔與安良軍騎著自行車去了林芳家。
林芳今年23歲,初中學歷,曾是工廠的包裝工,后來工廠倒閉,林芳一直沒有找到安穩的工作。
半年前,她告訴父母結交了男朋友,男朋友是在余水市工作的醫生,父母都很支持他們交往。
大約一個星期前,林芳因工作問題與父母發生爭執,當天晚上拎著行李離開家門。
林芳的父親從廚房窗戶中看到,林芳是與一年輕男人一同離開。
二人手牽手,相處融洽,林芳父親猜測對方是女兒的醫生男朋友。
林芳的父親雖然生氣,但礙于面子,沒有阻攔林芳,只想等女兒主動回來認錯。
安良軍翻看著筆錄,粗眉頭都快變成加大加厚版“川”字。
林芳,一個男人們一生都在等她去道歉的女人。
……
“婚姻給我們帶來了什么?男友不靠譜,父親不靠譜,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穆昔笑道:“您不是結婚了嗎,師母也不靠譜?”
安良軍罕見的沒有教訓穆昔。
他叼著沒點的煙,說道:“你啊,也別折騰了,如果老公人不錯,就好好過日子。”
穆昔的笑容僵住。
和應時安好好過日子……
從前她不知結婚對象是誰,提起來也無所謂,現在她無時無刻都能代入應時安的臉,就有些可怕了。
“我要離婚,”穆昔堅定道,“絕不為一棵樹,放棄一片大森林!”
第22章
“森林?男人是樹?”
如此荒謬的言論,安良軍從未聽說過,他相信這是穆昔編造出來的話。
別人不會編,但穆昔肯定可以。
安良軍問:“樹不也挺好,遮風擋雨。”
穆昔不關心樹的功能,她說:“我的任務,就是把樹都砍掉!”
安良軍:“可去一邊去吧。”
*
林芳性格內向,不善言辭,很少與父母交心。
她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家人雖然知道她交了醫生男朋友,但都不知道對方的姓名,沒法調查其男友。
安良軍與穆昔只能沿著林家所在的小區四處打聽,尋找線索。
他們跑遍附近三個小區和五條街,找了整整兩個小時,都沒有進展。
安良軍招呼穆昔去樹蔭下休息。
街對面有家商店,穆昔道:“我去買汽水。”
穆昔走到商店前,撩開珠簾走進去。
商店的貨柜是透明玻璃柜,泡沫紙箱里排列放著瓶裝汽水。
穆昔取出兩瓶,順便把林芳的照片給老板看,“您見過她嗎?”
老板拿起老花鏡戴上,“她呦,還真有點兒眼熟……這不就是丟了手提包的人嗎?”
“什么手提包?”
“前幾天,我忘了幾號了,她經過我家店門口,神色慌慌張張的,一直在往后看,我還以為她被追了,但后面也沒人。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吧,我出去抽煙,看到手提包在地上,應該是她太不小心,弄掉了。”
老板只記得當時是晚上十點鐘左右,當時街上沒什么人,這與林芳父母提供的時間點一致。
“拿到包后我就送去派出所了,就門口那個派出所。”
穆昔捧著汽水走出商店。
從商店往西走三十米,就是一個派出所。
安良軍得知情況,立刻聯系紅石街派出所。
派出所的裴海來接待二人。
手提包被存放在物品丟失處,裴海將手提包拎到接待室,“安哥,就是這個,送過來好幾天了,沒人來找,里面也沒有能證明身份的證件。”
說完,裴海悄悄朝穆昔眨眨眼睛。
穆昔:“?”
安良軍將手提袋的東西倒出來檢查。
里面只有衣物,還有女孩戴的手鐲和項鏈,是胡亂塞進去的。
“里面本來就是亂的,我猜她走得很匆忙,不然也不會把手提袋落下。安哥,手提包的主人出事了?”
“很久沒和家里人聯系,家人托我們找她的下落。”
穆昔拿起手鐲和項鏈,又看了看衣服。
手提袋內沒有洗漱用品,她的目的地不需要這些。
穆昔自然而然地想到林芳是打算同男友住在一起。
可林芳的男友至今未曾露面。
林芳慌里慌張,連丟了手提袋都不知道……
真的是不知道嗎?
穆昔看向安良軍。
安良軍問:“您有什么指使?”
裴海驚訝地看著穆昔。
穆昔:“……”
安良軍說:“直接說吧,都滿足,不然我怕你把我當成樹砍了。”
穆昔撒嬌道:“我怎么會砍您呢!您這就是想多了!”
安良軍努力翻出白眼球送給穆昔,“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穆昔說:“我只對年輕的樹感興趣。”
安良軍:“……”
穆昔道:“那我就去外面查查啦,總覺得根據商店老板的描述,林芳的狀態不太對。”
裴海目送穆昔離開,討好地給安良軍遞煙,“安哥,穆昔在你們那邊怎么樣?表現好嗎?”
安良軍聽到這話不太舒服,“怠慢了怠慢了,來,我給您點個火。”
裴海的打火機險些沒握住,他撓頭訕笑道:“您是前輩,就別和我開玩笑了。”
安良軍板著臉說,“你還知道你是個新人?你是她爹?打聽這么多干什么?”
“誤會誤會,我和穆昔是同學,我倆很熟的,我……我還追過她呢。其實我就是想讓您給我搭個橋,您看……”
安良軍沒有回答,而是仔仔細細觀察裴海片刻,咧嘴一笑。
此時無聲勝有聲。
裴海:“……”
以前只覺得安哥話少不好相處,現在他的話倒是多了……怎么更不好相處了?!
*
日頭正曬,商店老板在店鋪前樹蔭下放了一張躺椅,一手搖蒲扇,在安靜的風下昏昏欲睡。
穆昔回到商店前,背手彎腰出現在老板眼前。
老板:“鬼!”
穆昔說:“您別怕,是我。”
老板:“惡鬼?!”
穆昔:“……”
老板嚇了一身虛汗,倒是不熱了。
他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手巾,“你走路怎么都沒聲音的,又是為了手提袋的事來的?”
“這都被您瞧出來了,”穆昔哄著他問道,“您好好想想,她當時有沒有做什么說什么,或者暗示你什么?”
“這倒沒有,不過……”老板的思緒回到那個深夜。
年輕漂亮的女孩拎著一個黑色手提包跑來。
她邊跑邊看身后,似乎有人在追她。
她步伐凌亂,腿是顫抖的,看得出已經沒多少力氣,是強撐到現在的。
“我本來以為她是奔著我來的,因為有一段路,她一直盯著我,我以為她要向我求救。但是走到我身邊后,不知為何又繼續往前走了,好像看了一眼前面吧。”
前面?前面有什么?
穆昔看向老板指的方向。
一幢藍白色的建筑靜靜立在街旁。
是紅石街派出所。
她果然想求救!
“她繼續往前走,你就沒管她了?”
“……我不會攤上什么事了吧?”
穆昔說:“說實話就沒事。”
“確實沒管她了,她看起來已經不小了嘛。”
穆昔倒不是追責,只要老板不是加害人,就很難認為老板有責任,畢竟林芳沒有向他求救。
即便林芳求救,老板拒絕施救,也沒法多說什么。
她只想知道,林芳為何沒有成功抵達派出所。
“多謝,您繼續睡吧。”
老板的表情一言難盡。
一天見警察兩次,誰還睡得著哦!
穆昔沿著街道紅石街派出所走,這條路上有一條岔路向右拐,如果林芳沒有去派出所,只可能是拐走了。
趕過來的安良軍叫住穆昔,“什么情況?”
穆昔大體說明后,說道:“我認為林芳在躲人,或者說她是在被人追,她看到派出所后想來求救,但最終沒能去派出所,而是走了這條路。”
安良軍似笑非笑道:“為什么走小路?”
“她遇到追她的人了,”穆昔指著前方,“而且他是從派出所的方向過來的,所以林芳不敢繼續往前走。林芳原本認為追她的人在身后,此人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可能是本地人,知道小路,我想林芳很有可能已經出事了。”
安良軍說:“不錯,有點兒我當年的風范。”
就新人的水平來說,穆昔觀察細致,善于揣摩人的心理,這是很大的優勢。
穆昔正要高興,又聽安良軍說道:“改天把你送去給應時安,去歷練歷練。”
穆昔的笑容肉眼可見地消失了。
“怎么提到應時安這么抗拒?害怕他?”
穆昔搖頭。
“不害怕?那就是暗戀人家。”
穆昔:“……”
如此精妙的推理,該登上教科書才是。
安良軍低聲說:“其實我聽說應時安已婚,咱是什么單位,每個人的身份都得調查得清清楚楚,他的婚姻狀態那欄,明明白白就是已婚。只不過只有領導知道,底下的人都不知道而已。我勸你,如果對他有心思,就斷了吧,人家各方各面的條件都挺好的。”
穆昔聽到這話就不服氣了,“我的條件不好?”
安良軍輕輕挑眉。
怎么著,還真喜歡應時安?
安良軍說:“你的條件也不錯。”
穆昔滿意地……
安良軍說:“臉皮夠厚,挖出去能建一堵墻,上能抵侵略,下能攔東風,保佑我國風調雨順。”
穆昔:“……”
“多虧身上穿警服,”安良軍肆無忌憚地嘲笑道,“不然看你就可以研究刑法,像沒事開個鎖,不小心闖到人家家里去。”
她要把安良軍看不良視頻的消息傳遍余水警界!她發誓!
安良軍叼著永遠沒機會點的煙,十分暢快。
能損穆昔的機會不多,逮住一個是一個。
不然她的嘴叭叭起來,整個派出所都受不了。
穆昔委委屈屈地往前走。
安良軍叫住她,“你要實在喜歡,割舍不下,要不然就去搶過來吧。反正你倆都二婚,這事我不和別人說。”
穆昔:“……”
離婚再復婚,是欺負現在沒有離婚冷靜期嗎?
穆昔決定,絕不告訴安良軍將來會有離婚冷靜期一說,等規定一出來,驚艷死他們!
小路往前延伸是個胡同,兩側有圍墻,圍墻上用紅色油漆寫了幾個方正的大字,是派出所的宣傳標語。
圍墻后是幾個平房,往前走,就算偏僻了。
穆昔和安良軍一起往胡同里走。
她試圖找出林芳來過的痕跡,但事情已發生好幾天,不見得還能找到什么。
與此同時,一個頭戴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從胡同里走出來,他似乎沒有看到穆昔和安良軍,走路時漫不經心,沒走幾步便按了按鴨舌帽。
他的動作一出,安良軍便撲了上去,這是老刑警的直覺。
穆昔立刻配合安良軍,試圖圍堵男人,安良軍沖穆昔喊道:“去派出所叫人!”
男人有些身手,安良軍試圖鎖喉,男人的身體向下滑動,兩手抓著安良軍的手臂,借力躲開。
穆昔想幫忙。
安良軍大吼道:“你留下來只會添亂!”
這一點安良軍說得沒錯,現在的穆昔在體能方面是有欠缺的,由于她的私人教練搖身一變成為她的丈夫,她現在不敢讓人家教她。
綜合評估,穆昔認為此刻去派出所搬救兵更穩妥。
穆昔朝紅石街派出所跑去。
男人看出穆昔的意圖,也不愿與安良軍多糾纏,腳下用力踢向安良軍的膝蓋。
安良軍腿上有舊傷,刺骨的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經,他不可控制的跪了下去。
男人躍身撲向穆昔。
……
棋山派出所,所有民警正在開會。
參與本次會議的還有刑警應時安和冉興平。
會議內容主要是商討如何抓捕李春景一事。
派出所只是協助刑偵隊工作,且轄區內所有派出所都有此任務,實在不需要應時安親自過來。
唐英武蠻好奇的,“小應最近來咱們這里是不是太勤快了?”
“還好吧,”杭立群說,“說明我們派出所優秀,吸引人。”
唐英武問:“倒數第一般的優秀嗎?”
杭立群:“……,咱們所里有優秀的人!”
“那確實,”唐英武滿意地笑了,“本來只覺得林書琰很不錯,這段時間觀察下來,穆昔也很有前途,這小姑娘干勁足,頭腦靈活,以后升職肯定快。”
應時安坐在二人對面。
唐英武客氣道:“小應,以后這種事不用親自過來,工作我都會安排好,百分之百配合你,你放心。”
冉興平嘴快道:“我也讓他別過來,他不聽,我看啊,他根本就是奔著人來的。”
“人?哪個人?”
冉興平說:“還能哪個,咱所里也沒幾個女人。”
鄒念文慢悠悠看過來。
冉興平:“……,您是其中最優秀的女人!”
唐英武道:“你是說小穆?難道你……哎呀,我們小穆確實很優秀,這孩子長得好看,聰明懂事,工作積極性高,而且啊,她經手的警情案子,沒有一件是不成功的,明天賓館的事,不也多虧了她嗎?她可是我們所的……”
敲門聲響起,裴海扶著一瘸一拐的穆昔和一瘸一拐的安良軍回到棋山派出所。
穆昔頭發里摻著好些泥土,襯衫背后破了個大口子,腳踝腫得老高,胳膊上還纏了繃帶。
唐英武:“是我們所的……表率呢。”
第23章
穆昔一受傷,派出所其他人從四面八方呼啦啦地圍了過來。
每個人都緊張地看著穆昔,尤其是付葉生,他眼含熱淚,掏出繡花小手絹,幾欲落淚。
林書琰看著穆昔的傷不知說什么好。
周謹盯著穆昔愣神。
應時安眼中詫異一閃而過,站了起來。
冉興平在他耳畔低聲道:“小穆挺受歡迎啊,都這么擔心,他們才在一起工作沒多久,感情倒是不錯。”
應時安下意識看向林書琰。
唐英武看到這一幕,頗為自豪。
雖說他平日里總嚷嚷著要奪得第一名的頭銜,但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看到年輕人、老家伙們相親相愛更令人高興。
他敢打包票,在棋山派出所,就沒有不正常的同事!
唐英武看到他們團結一心,臉上很有光!
他正要去問情況,忽然聽周謹說道:“受傷的一般都是好人啊,你這種黑心肝的也能受傷?”
林書琰問:“對方傷勢嚴重嗎?”
付葉生擦干凈眼淚,“你受傷了,誰幫我寫文件寫材料?!等一下,你傷的主要是腿和左手,右手還能寫字吧?”
唐英武:“……”
冉興平:“……”
穆昔都不想多罵他們。
“有正事!”穆昔留意到應時安在人群中,努力朝他招招手,“應隊長,我和師父遇到他了。”
“他?”
“那個殺人犯,李春景。”
所有人的笑容、無語、眼淚霎時間止住。
周謹大驚失色道:“你是被他傷的?!”
林書琰問:“傷到骨頭了嗎?”
付葉生低聲抽泣,“如果能寫字的話……”
“滾!”
付葉生:“……”
應時安走到穆昔面前。
穆昔正要解釋情況,應時安先問道:“去過醫院了?”
“我和師父都檢查過才回來的。”
應時安皺眉看著穆昔手臂上的繃帶,“亂七八糟的?”
“我弟給我包扎的,他還沒畢業,剛好也在,”穆昔說,“我弟這人你知道,大大咧咧的,還想當外科醫生,患者不怕我都怕。”
周謹沒聽明白,“等等啊,應隊長怎么會認識你弟弟?我都不認識。”
林書琰說:“我也不認識。”
付葉生問:“你弟弟會寫材料嗎?”
他被鄒念文提溜著耳朵踹了出去。
所有人都看著穆昔,等待一個答案。
穆昔很想回到挨揍現場繼續挨揍。
如果讓其他人知道她和應時安的真實關系,她就完蛋了!這輩子都會背上應時安前妻的名頭!
同事會提一輩子!
尤其是周謹,他這輩子都不會放過她!
如果不是腿腳不好,穆昔都想跳起來解釋。
應時安看著焦躁不安的穆昔,不動聲色地解釋道:“我和穆棋是朋友,見過面。”
“不對吧,”冉興平說,“穆昔說她弟弟還沒畢業,你怎么會認識穆棋?說謊吧?”
應時安反問:“騙你?有必要?”
冉興平:“……”
他感覺到被藐視了。
應時安問穆昔,“確定是李春景?”
提到案子,沒人再關注小小的穆棋。
安良軍說:“我沒看清,一早就被撂倒,他就奔著穆昔去了。”
應時安擰眉看著她的傷口。
唐英武問:“這么說看到對方的臉的,只有小穆?”
穆昔說:“我看過他的畫像,就是他,不對,應該說可以百分之九十確定是他。”
“剩下百分之十呢?”
“可能不是吧,”穆昔道,“我也說不上來。”
“這有什么說不上來的,不靠譜!”
裴海解釋道:“我聽到呼救聲出去時,只看到穆昔被對方壓著打,我趕過去時,他就跑了,也沒看清楚。不過穆昔和他近距離接觸過,應該可以確定。”
周謹驚呼道:“你被他壓著打?!”
穆昔點頭,“我格斗技巧實在不怎么樣。”
應時安雖未說什么,但眉頭擰了又擰。
“這也太慘了,”周謹由衷道,“真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你吃虧。”
“沒辦法,還得多學習,”穆昔看向應時安,補充道,“找他的時候,可以注意他得右臂,我剜了一塊肉下來,或許會去醫院包扎,再不濟也得去藥店買藥。”
周謹:“……”
林書琰:“……”
剜肉,好狠。
好狠的女人!
穆昔受的傷不輕不重。
腳踝扭了一下,胳膊被劃破一道口子,傷口不深。
她雖然打架不厲害,但很會保護自己。
唐英武本想給她放假,穆昔卻堅定拒絕道:“我只是走路不太方便,可以坐車,應隊都過來了,是分配任務的吧?”
唐英武只好讓穆昔留下來開會。
裴海想將穆昔扶過去,應時安上前一步,瞧了他一眼。
雖然什么都沒說,裴海也不知他的意圖,卻莫名其妙后退了一步。
應時安把穆昔扶到會議桌前。
說是會議桌,卻不怎么高大上,只是幾個長方形的桌子拼湊到一起。
林書琰跟著走過來,“遇到事情,你總是喜歡往上沖,但格斗水平又一般,這樣不行。等你養好傷,我來教你。”
林書琰教穆昔,她就不用面對應時安了!
她歡歡喜喜的剛想應下,就見應時安面無表情地敲了敲桌面。
穆昔剛揚起的頭緩慢地縮了下去。
應時安問:“說讓我教你,又不來?”
穆昔:“其實林書琰教我已經足夠了……”
應時安看向她。
穆昔:“……必須是你,林書琰這種技術,我可不放心!”
林書琰:“??”
該來開會的都落座,會議室看起來清凈不少。
唐英武正要回去主持會議,忽然聽到安良軍虛弱的聲音,“所長,扶我一把。”
唐英武:“?,哎,你也受傷了?”
安良軍:“……”
這虛情假意的派出所!
*
捉拿李春景是局長分配給應時安的任務,開完會后,應時安需要再去一趟穆昔被襲擊的現場找線索。
會議結束,所有人起身預備往外走,林書琰、裴海、應時安三人同時朝穆昔伸出手。
穆昔:“……”
她拿的是萬人迷綠茶劇本?
只有周謹是她的好兄弟,他說:“穆昔,水杯幫我拿回去,我要去廁所。”
穆昔努力把手往林書琰的方向伸。
三人中,她最熟悉的人就是林書琰,如果總讓應時安幫忙,她擔心派出所其他人會誤會。
應時安見狀,看向林書琰。
無辜的林書琰不知發生何事,只覺得狂躁的北風迎面襲來,眨眼間他已站到人生最重要的關口。
他默默放下手。
穆昔撲了個空。
“?!”
很難與林書琰維持友情!
應時安虛扶穆昔的手臂,將她引出會議室。
裴海:“?”
他不配露臉嗎??
裴海追了上去。
他不太了解應時安,只知道是個有名的刑警,但再有名和他也沒關系,應時安不是他領導。
裴海對穆昔說道:“你走路一蹦一跳的,更不安全,干脆我背你去工位好了。”
應時安挑了下眉。
在裴海與應時安之間……還是應時安靠譜。
穆昔果斷推搡著應時安往前走。
裴海委委屈屈地癟了下嘴。
冉興平寬慰道:“雖然你沒獻成殷勤,但你也沒能討到女朋友,相比較起來,是不是沒那么傷心了?”
裴海:“……”
更傷心了!!
應時安需要重回現場,穆昔也需要。
剛回到工位,穆昔便提議道:“不如我們一起過去看看,我們還沒找到林芳,在醫院時,我問過穆棋,他打聽到中心醫院有一名叫范軍的醫生無故曠工好幾天,時間與林芳失蹤的時間對得上,他們恐怕都出事了。”
“醫生?李春景曾去過醫院,最初的消息就是醫院那邊遞過來的,范軍很有可能知道李春景。”
李春景又再次出現在林芳失蹤的地方,這不能僅僅用巧合來解釋。
穆昔說:“我擔心林芳和范軍是被李春景害了,李春景的案子,還有更詳細的資料嗎?”
案子是在十年前發生的,十年前刑偵技術與現在沒法比較,當時甚至無法檢驗DNA。
全國都沒什么像樣的化驗設備,很多時候都需要送到首都檢驗,一來一回很耽誤時間。
應時安說道:“我翻過卷宗,當時的確沒有更多線索。我們已經派人監視李春景父母家,另外,李春建的孩子們也在監視范圍內。”
當年被害的是李春建,李春建最大的兒子已經十五歲,警方擔心他得知殺害父母的仇人回到余水市會做傻事。
穆昔對李春景的家人產生好奇心。
這個案子最特別的地方就在于,受害人與被害人是親人。
老兩口同時失去兩個兒子,還有李春建的孩子,叔叔成為害的他們家破人亡的兇手,以后他們該如何相處?
應時安說:“李春景更有可能去的地方是父母家,那邊沒有發現他的身影,他這段時間恐怕都住在紅石街派出所附近。”
穆昔也認為她被襲擊的地方可能是李春景的老巢。
二人討論得十分熱烈,完全沒注意到所有人全都看著他們。
尤其是周謹,眼睛瞪得像銅鈴,就差直接沖穆昔喊出來:我也想傍大佬!!
不對勁,穆昔和應時安不對勁,他們二人的氣氛很詭異!
絕對詭異!
他必須搞清楚應時安和穆昔的關系!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他要逼問他們!
這時,付葉生從應時安身后路過,“那個穆昔,你到底能不能寫字?一百塊錢夠嗎?二百也行,三百的話倒是也能接受……”
周謹:“……,滾!”
第24章
作為同事,患難與共的同事,要一起挨訓、面對性格迥異老家伙們的同事,周謹作為一個熱血青年,實在看不下去。
“付葉生,別太過分,這些咱們遲早要學會寫,穆昔都受傷了,就不能關心關心她?”
付葉生無辜道:“可是我妹妹不想寫作文,她也想找人幫忙寫,而且穆昔不是還好嗎?”
“無情無義,沒有同理心!穆昔,你說呢?!”
穆昔很想昧著良心贊同周謹,但……
“可是他出錢誒。”
很多錢誒!
周謹:“……”
不愧是穆昔,永遠當不成好人的穆昔。
*
穆昔的腳腕仍是腫的,走起路來上下晃悠,無法使大力氣。
周謹說她這是預備著過年磕頭。
應時安開車帶穆昔、宗井和冉興平一起去現場。
安良軍舊傷復發,唐英武頒發給他一個“脆弱之鳥”的獎章,將他趕回家休養了。
唐英武還親切地囑咐他注意休息,他的英雄事跡將在派出所流傳千年,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只被通緝犯踢了一腳,舊傷便復發了。
據說安良軍回家時順手揣走了唐英武藏在辦公室各個角落的七個打火機,對其造成毀滅性打擊。
紅石街派出所地理位置不算優越,附近除了一個87年蓋的小區是高樓外,其他幾乎都是平房。
“我來辦案的胡同里全都是平房,裴海說附近有很多都是租戶,外地年輕人來余水市打拼,派出所就在旁邊,他們每晚都要出警五六次,人多很亂。”
“哦!”冉興平吊兒郎當地手抄口袋,像在參觀景點,“這就是你挨揍的胡同。”
穆昔:“!”
“拍照拍照,洗出來貼墻上留念。”冉興平,“標語就寫,人民警察穆昔……”
應時安善意提醒道:“你認為生活了無趣味了嗎?”
冉興平笑嘻嘻道:“生活可有意思了。”
應時安說:“應該沒什么可展望的了。”
冉興平:“?”
應時安沒有理會冉興平疑惑的目光。
冉興平看向穆昔,“老應的話是什么意思?”
穆昔咯咯笑了幾聲。
冉興平腦海中忽然跳出一個影視形象——港城盛產的鬼片。
冉興平:“……”
穆昔說:“再有兩個月又要搞什么活躍大賽,賽場見。”
照常理說,冉興平不該怕穆昔,他是男人。
但這可是穆昔。
無視紀律、笑里藏刀,最重要的是罵人不帶臟字……他從前還很想和她學這個技能!
“我錯了,哎,穆昔,哎你別走啊哎!我打印我照片掛上去!上面寫我的名字,我再倆菊花……”
走進小路,經過一段狹窄的胡同,再往里走就是一片平房。
每套房子都帶一個幾平米大的獨立小院,房子面子不超過三十平米,有的是幾家合住一個大院子,道路錯綜復雜。
路邊停放著一排自行車,還有人直接做了架子晾衣服,都是來打拼的年輕人,很少有老人居住。
此刻的平房區有點兒熱鬧。
在不寬敞的胡同里,十幾個人圍在一個小院子前,兩個男人吵得不可開交。
一個是地中海發型,一個大腹便便。
“小李,你平時和我作對,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但你不能連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干,撿了錢包,錢包就是你的了?這分明是我的錢!”
“少血口噴人,你的錢包?你來說說這里面有多少錢?”
“我是忘了!有本事你說里面多少錢?!”
地中海和大肚子的戰爭一觸即發。
不只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警察來了!”
效果堪比班主任突擊檢查教室。
所有人對警察的到來都習以為常。
“警察來了正好!”地中海氣沖沖道,“所里的小裴是我兄弟。”
“嘁,”大肚子說,“所長是我兒子!”
“棋山派出所的唐英武我也認識!他是我發小!”
“比誰認識的人多?我告訴你,分局里我也有人!”
穆昔苦大仇深臉。
冉興平興致沖沖道:“我入行就做痕檢,從來沒調到派出所過,你們的工作蠻有趣嘛,窺見人生百態。”
穆昔做了個“請”的手勢,“你來解決。”
“可以呀,”冉興平先朝幾人走去,“說不定我適合做民警,回去就申請調崗。”
冉興平經手的案件以兇殺案居多,面對的都是暴戾恣睢之人或者悲痛欲絕的家屬。
前者為人不恥,后者不忍面對。
做治安民警就好多了,只需要處理這些小事,還能看個熱鬧!
冉興平信心滿滿地朝人群走去。
地中海的目光卻越過冉興平,伸手把他推到一旁,然后走向穆昔,“你是紅石街的警察?以前好像沒見過。”
冉興平:“……,?”
他是透明人??
不,不是,人家還推了他一下。
冉興平:“……”
穆昔介紹道:“那位是冉警官,有什么問題可以找他。”
地中海回頭打量冉興平,“這也是警察?”
冉興平:“……”
他怎么就不是警察了!
冉興平不滿道:“說說什么問題。”
應時安問:“你確定能處理好?”
“這點兒小事,”冉興平說,“你們去休息,看我五分鐘搞定。”
冉興平斗志昂揚走進人堆。
在他進去的瞬間,四面八方伸來好幾只手,同時扯住他得衣服。
去最南邊城市遇到臺風時,都沒這般夸張。
“你是警察?警察同志,你來看,錢包就是我老公的,他非得說是他的,太不要臉了,你趕緊把他抓走,關個三年五年的。”
“坐牢可不是這么……”
“錢包是我家的!我家的!你別見錢眼開!”
“別著急,依我看……”
“放你娘的臭屁!你嫁個禿子了不得了?!”
“你嫁得好,晚上睡覺我都怕你被你老公的肚子頂出去,你倆一起出門,知道的是夫妻,不知道的是一起懷孕的姐妹!”
“這就有點……”
兩個女人越過冉興平撕扯起來。
冉興平:“……”
調解五分鐘,一句話都沒說完整。
四個人一齊看向冉興平,“你說這是誰的?!”
冉興平:“……”
倒是先讓他說句話啊!!
冉興平隱隱覺得這個工作不太妙。
“好了好了,先告訴我錢包在哪里撿到的。”
大肚子抗議,“本來就是我的錢包,不是撿的!”
“放屁!是我的!”
“你他……”
“去你……”
十分鐘后,冉興平拖著虛弱的身體從人群中爬出來。
他拉起穆昔的手……被應時安打掉。
他又拉起穆昔的手……算了還是拉應時安的手吧。
“穆昔,你平時就處理這些問題嗎?嗚嗚嗚,我想回隊里,我想去現場,我想看尸體!!”
冉興平從未覺得千奇百怪的尸體是如此和藹可親。
就連巨人觀都沒那么可怕了!
下次見到高度腐敗的尸體,他一定向他真誠道歉,居然怕了那么久!
穆昔見怪不怪。
在剛進派出所時,她以為會做冉興平的工作,沒想到最后成了在編居委會大媽。
都是天意。
穆昔蹦蹦跳跳過去,地中海和大肚子已經發展到輕微動手。
冉興平看著就發愁,“這要怎么解決?我剛剛嗓子都喊啞了,都沒人聽我說話。穆昔本來就受傷,不會被推倒吧?”
應時安示意冉興平和他一起去,二人站到穆昔身后,防止她摔倒。
就算穆昔鬼主意多,也無法應對所有情況,尤其現在這些人看起來都很沖動。
應時安盡量不給穆昔留下被撞倒的空間。
就在這時,穆昔咳了幾聲清嗓子。
不出意外的,沒人理會穆昔。
冉興平說:“你看,不怪我。”
下一秒,穆昔大聲吼道:“我剛剛和歹徒搏斗負傷,現在站不穩,把我推倒的,一律跟我回所里!”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
冉興平:“……”
應時安:“……”
應時安問:“威脅也可以?”
冉興平說:“咱們為什么不行?”
“我們會被投訴,說逼供。”
“……”
當治安民警真好!!
穆昔很滿意效果,她朝地中海和大肚子伸出手,“錢包拿來。”
大肚子不太樂意,“這是我的錢……”
“回所里說?”
“……”
錢包是男士的,款式為黑色對折,四角都已被磨破。
不必打開便能看到里面放著兩張百元大鈔,難怪他們會爭一爭。
穆昔打開錢包后怔了怔,接著露出神秘的微笑。
看到微笑,冉興平問:“里面有證件?”
應時安:恩,不打算干好事。
穆昔合上錢包,朝地中海揚了揚,“你說錢包是你的?”
“對!”
穆昔問地中海的老婆,“你也確定?”
“當然是我們家的!”
穆昔又看向大肚子。
大肚子和妻子搶著答道:“是我們的,里面有兩百塊錢,零錢我記不清了。”
地中海罵道:“兩百塊誰都能看得見!”
“別吵別吵,”穆昔看起來很柔弱,似乎已經站不住了,“讓我看看是誰要把我推倒了。”
地中海和大肚子都不說話了。
穆昔微笑道:“現在的情況是這樣,錢包里有一張女人的照片,我很確定不是你們二位。”
她問:“兩位男士誰出軌了?”
地中海:“……”
大肚子:“……”
短暫的安靜后,人群中發出低笑。
二人驚恐地后退,“是他,是他!錢包是他的!”
二人的妻子茫然了幾秒鐘,一時沒反應過來,憤怒地朝老公走去。
“這是怎么回事?!”
四人亂作一團。
冉興平比吃瓜群眾還要興奮,“在哪在哪,我要看看照片。”
穆昔打開錢包,取出一張黑白照片,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抱著嬰兒弟弟。
冉興平:“……,這是女人的照片?!”
合著穆昔是詐人家?
這也太不要臉了!
穆昔振振有詞,“這不是扎辮子,還穿小裙子嗎?將來長大了就是女人了。”
冉興平:“!!”
明白了,派出所處理警情,全靠坑蒙拐騙!
第25章
錢包不屬于他們任何人。
在被妻子親切問候后,地中海和大肚子老老實實交代了。
錢包的確是撿的,倆人本就有仇怨,看到對方幸運撿到錢包,就吵了起來,越吵越離譜。
至于撿到錢包的位置,就在腳下。
應時安示意穆昔盡快結束。
穆昔訓了二人幾句,又將其他人勸走。
大約是看穆昔又瘸腿又纏繃帶,全程沒有一個人反抗她,恨不得離她十米遠。
其他人都離開后,穆昔打算把照片取出來,“根據照片就能找到失主,一會兒我把錢包交給裴海好了。”
冉興平后知后覺地想到,在棋山派出所時,裴海也在。
現在他們過來了,為什么裴海沒一起來?
明明很順路,奇怪。
“不用,我認識他們。”
穆昔:“?”
“是李春景的錢包,里面的照片是李春建的兩個孩子,檔案中曾留下他們三人的照片,我看到過,還記得。”應時安說,“他恐怕就住在附近,你遇到他不是巧合。”
據說李春景雖與哥哥關系冷淡,但和哥哥的孩子們關系不錯。
甚至有傳言說,李春建的三個孩子不一定是親生的,李春建的老婆其實是李春景的前女友,原本要嫁給弟弟,不知為何會和哥哥結婚,所以這孩子嘛,也分不清是誰的。
如果不是李春景的孩子,他干嘛疼人家?
李春景與哥哥李春建據說也是因此反目成仇。
謠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穆昔把錢包遞給應時安。
應時安沒注意,食指尖輕輕壓住穆昔的手,穆昔立刻松手,往后退了足有一米遠,欲言又止地看著應時安。
自從她知道應時安就是小秋后,穆昔就很難直視他。
穆昔也想不通原因,明明之前她對應時安的印象還不錯,除了看他高冷時不爽外,其他都挺好。
應時安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高冷,他只是不太喜歡說話。
但,穆昔現在能躲則躲。
難道是因為……應時安的存在,耽誤她尋找大森林了?
對!一定是這樣!
應時安不在,穆昔就能認為她是友情結婚,婚姻是不作數的,所有俊俏的男孩子都是她的森林!
現在不行了,她只要稍微多看某個男孩子兩眼,就有一種21世紀顏色網站某日專區的背德感。
將來如果她真喜歡上某個男人,某日專區將再添一部精彩的影片,分到出軌一類。
應時安果然還是很討厭!
得知錢包為李春景所有后,應時安立刻聯系刑偵隊,通知他們帶人過來。
冉興平找到紅石街派出所,請求援助。
負責與冉興平工作對接的仍然是裴海。
裴海才剛從棋山派出所趕回來,氣都沒喘勻。
他委屈,很委屈!
本以為能搭個順風車,沒想到他連車的影子都沒看到!
他已經把刑偵隊的記在小本本上了,將來絕對不配合他們!
結果剛趕回派出所,裴海就得到這一令人悲憤的消息。
他抗議道:“所長,我不想……”
所長神色威嚴,“不,你想。”
裴海:“……,我想。”
在紅石街的幫助下,應時安迅速鎖定李春景的住處。
房子是他租的,房東不在本市,因價格低廉,在租房時房東并未留下李春景的任何身份證明文件,李春景使用的是假名。
目前還需確認李春景是否在家,應時安準備帶幾個人先摸過去看看。
所有派出所的警察都脫掉警服,臨時充當刑警。
至于穆昔……
應時安囑咐冉興平,“你倆負責留意外圍,如果見到李春景,不要動手,立刻聯系我。你保護好穆昔,她有傷,不方便,又看到過李春景的臉,再遇到李春景很危險。”
穆昔問:“冉哥厲害嗎?”
冉興平吹噓道:“雖然咱做的是技術活,但在這方面,我可一點兒都不拖后腿,一個打三個沒問題!老應,對吧?”
吹完牛,冉興平還需要應時安給出肯定答案,牛才算吹完整。
然而應時安沉默了。
冉興平:“……”
應時安說:“你還是往派出所的方向靠一靠。”
冉興平:“!!”
他很!厲!害!
應時安帶其他人暗中觀察李春景住的房子,接著逐步縮小包圍圈,向房子靠近。
派出所的人都很緊張,李春景竟然就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實在難以置信。
只有應時安的舉動、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有條不紊地布置工作,靠近房子時走在最前方。
穆昔緊張地盯著應時安看。
冉興平很無語。
他們現在應該看的,是李春景有沒有回來吧??
果然只有他是愛崗敬業的優秀警察!
應時安看到房子的狀態,心里其實很清楚。
他沒有貿然敲門,也不需要敲門,院門是大敞四開的。
負責繞后觀察的民警給應時安傳來信號,他們沒有看到人影。
應時安準備好,一鼓作氣拉開門,與繞后的民警一起闖入。
三十平米的房子空無一人。
應時安早已想到這一結果,剛剛地中海和大肚子吵得驚天動地,這個屋子卻是悄然無聲。
應時安給出信號。
穆昔和冉興平這才往胡同里走,冉興平需要過去勘驗李春景的住處,其他派出所民警接替二人的工作,防止李春景見到家中有警察后逃跑。
李春景租來的房子只有幾樣普通家具。
一個原木色的衣柜,一張一米五寬的大床,還有吃飯用的茶幾。
另一間房是廚房,鐵鍋已經落灰,李春景沒在家開過火。
房子不大,很快檢查完,確實沒有李春景的影子。
穆昔看過屋內后,扶著墻走到院子里。
院子很小,不超過十平,院內有旱廁。
更多的是上一個租客留下的雜物,李春景似乎懶得清理,全都堆在院子里。
除了從大門走向屋門的通道,其他地方都堆著雜物。
不太對勁。
穆昔蹲下身,想檢查這些東西。
奈何她的身體實在不給力,蹲下后,身體的力量不得不由雙腳承擔,但她無法保持單腳下蹲的姿勢。
穆昔只好重新站起來,目光越過柵欄,看到鄰居的院子。
鄰居的院子收拾得整整齊齊,有過冬用的煤炭,還養了三只雞,還有……
穆昔朝屋內喊道:“應隊長,查查外面!!”
裴海聽到穆昔的聲音便朝外走,險些與從廚房出來的應時安撞上。
裴海看著應時安。
應隊長喜歡裝高冷,這種上學時吸引女同學注意的方式他才不稀罕用!
剛剛應隊絕對是故意丟下他得,正常同事都會捎他一段!
應時安是個傲慢又不好相處的人,他不能妥協,正義必勝!
應時安亦看著裴海。
裴海:“……您請。”
幾個派出所的警察不熟悉冉興平的工作流程,跟著一起走出去。
“有地窖!”穆昔說,“這些東西堆在這里就不正常,我看鄰居家都有地窖!”
應時安看向鄰居的小院。
裴海走到穆昔身邊,夸贊道:“你越來越心細了。”
穆昔:“?”
她一直覺得裴海不太對勁,怎么好像和她很熟的樣子?
穆昔問:“我們認識?”
裴海驚訝道:“你是故意的嗎?是不是我傷你傷的太深,對不起,當時都是我的錯。”
穆昔:“……”
有不太好的預感。
應時安蹙著眉,“她受傷失憶了。”
“啊?!”裴海緊張地扶住穆昔,“要緊嗎?去過醫院了?可以恢復記憶嗎?難怪我和你說話你總是沒反應,原來……唉。”
穆昔下意識去看應時安。
在他面前和男人有肢體接觸……淡淡的出軌感又來了。
穆昔果斷伸出手與裴海保持距離,“沒機會恢復了。”
裴海問:“你真的把我忘了?我們是彼此的初戀,你不記得了嗎?”
穆昔:“?!”
原主已經偷偷談過戀愛了?!
說歸說,但不要在應時安面前說了!
“不記得不記得真的不記得,這件事不重要,咱們以后再談,還是先去找……”
“可我記得很清楚,”裴海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我們在一起的那個星期很快樂。”
“??那個星期?”
“是呀,那七天我一直都記得,后來你說怕耽誤我學習,才結束。”
“……”
是怕耽誤學習,還是……
“穆昔,其實我現在也……”
“停!!”穆昔在尬死前亮出身份,“我已婚!”
裴海怔了會兒,難過道:“你是不是因為我傷了你,所以才去結婚?”
療傷替代品·應時安:“?”
穆昔震驚道:“我和你說分手,你傷了我?!”
“我知道你的,你是怕耽誤我,是為我好。”
穆昔:“……”
穆昔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沒那么痛,相比之下,她的耳朵更痛。
“這樣啊,我有個朋友可以介紹給你,你倆一定很投緣,有時間你們出去聊聊,以后做一輩子的好兄弟……他叫宋陵。”
*
雜物被清理干凈后,院中的地窖鐵門才露出來。
刑偵隊趕到,穆昔和紅石街的幾個民警都可以回所里,穆昔賴在院子里不肯走。
謝漣一看見穆昔就頭疼,每次遇到穆昔都沒好事。
他朝穆昔做了個揮拳的動作,然后扮鬼臉,“咋啦,受傷啦?哎呀,你也會受傷?”
穆昔雖然蹲在門口,但聲音很大,“二百五!果然是我的好姐妹,這么關心我!二百五姐妹!下輩子咱們還做姐妹!”
刑偵支隊所有警察齊刷刷扭頭看過來。
這一刻,謝漣終于在隊中擁有了最響亮的名氣。
他渾身上下在剎那間紅了個徹底,尤其是臉和脖子,幾乎看不出原來的血色。
“你你你,你別在我隊友面前……”
“這是榮譽啊二百五!”穆昔的語氣十分真誠,“你可是警校的第二百五十名!咱們學校那么多人,只有你一個二百五!而我,連二百五都不是!二百五姐妹,我要把你這份榮譽告訴所有人!”
刑警們發出低笑聲。
謝漣恍惚得都快看不清人了。
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招惹穆昔?!
應時安那邊已經做完檢查工作,備好繩索進入地窖。
穆昔聽到動靜,不再和謝漣爭執二百五的問題,她也湊到地窖附近。
應時安戴著頭等進入地窖。
發霉的味道刺激著所有人的味蕾,除此之外,他們還聞到一股臭味。
穆昔聞到這種味道,心提了起來。
該不會地窖底下還藏著什么人……
“不是尸臭,”冉興平解釋道,“尸臭不是這種味道,你聞一次就知道了,以后有的是機會,肯定讓你終身難忘。”
穆昔問:“下面不會是人?”
“肯定不是,這種味道我熟悉,你也很熟悉,就這么說吧,我家狗最喜歡。”
穆昔:“……糞便?”
地窖溫度低,一般是用來存放食品的,也有人拿來當儲物空間,但不多。
沒人會在地窖里解決大小便問題。
是李春景躲在地窖里?
穆昔探出頭,擔心應時安的安危。
“放心放心,里面肯定沒人,別擔心了。”
他在地窖下檢查了一圈,很快回到陽光下拽了拽繩子,攀爬上來。
冉興平有心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優秀,“怎么樣,沒人吧?”
“恩,”應時安說,“沒死人。”
“你看,我就說沒人……等等,沒死人?!”
“一男一女被關在里面,叫救護車。”
*
自從做了民警,穆昔往醫院跑已經是家常便飯。
這次被救護車抬走的是林芳和范軍。
二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林芳稍微嚴重些,但不致命。
范軍比林芳清醒,第一時間協助警方做筆錄。
“那天芳芳給我打電話,說和家里人吵架,讓我過去接她,我勸了她幾句,但她說我不去,她就去其他地方,我擔心她遇到危險,只好過去。離開的時候挺順利的,但是我倆去路上打車時,我看到一個男人,他雖然戴鴨舌帽和口罩,但我就是覺得特別眼熟。我記性好,醫院里的患者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我想起來他就是曾經來過我們醫院,后來被發現是通緝犯的那位。我想去報警,但是他發現我了。”
“你們二人,沒能對付他?”
“我攔住他,讓芳芳先走,挺慚愧的,我力氣真不如他,唉,都怪我平時不鍛煉……”
“林芳也沒能跑走?”
“對,她嚇壞了,想去報警,但是李春景把我打暈后就去追她,據說是快到派出所的時候追上了,很可惜。后來他就一直把我們關在地窖里,一天給我們兩頓飯,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看起來沒有想殺我們的意思。”
*
應時安太忙,指派其他人把穆昔送回派出所。
周謹和林書琰都出警去了,辦公室里只有付葉生和宗井。
宗井是老警察,平時做什么都不積極,只有中午食堂放飯最積極。
做完本職工作,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找一個不被發現的地方努力休息。
現在宗井雖然坐在工位上工作,但卻懶洋洋地像住在家里。
穆昔一個人憋得慌,拉著付葉生一起討論,“李景春為什么沒殺林芳和范軍?他們看到他的行蹤,他好心放過了他們,還一天兩頓的養著,除了抓人時,其余時間都沒傷害他們?和李春景的人設不太一樣呀。”
付葉生說:“我就沒明白李春景當初為什么要殺人,就為了一點兒錢?有病。”
穆昔說:“很多人都為了錢殺人。”
“他們都有病。”
“……,確實如此,但現在的問題是李景春現在的行為和從前的他不一樣。”
付葉生也想不明白李景春為何沒動手。
“或許是他不想再殺害無辜的人?年紀大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被收買了!林芳答應給他錢,他同意了!”
穆昔:“……”
“在你心里,任何事都是可以用錢擺平的嗎?”
“不是嗎?”
“……”
好像也沒說錯。
穆昔放棄和付葉生討論案子,他最終只會得出一個結論——錢沒到位。
穆昔忍不住問:“你到底為啥來派出所?”
“糊弄我爸媽嘍,”付葉生傷心道,“我說我想安心的在家享清福,他們不樂意,非要我出來工作,唉!”
穆昔:“……”
下午又來了幾個打群架的高中生,穆昔要聯系所有人的家長,和家長聊得口干舌燥。
兩邊都有刺頭,一下午才調節好。
穆昔有了空閑時間,便去唐英武那邊打聽李春景案的情況,唐英武早知她會感興趣,提前備好卷宗。
他笑瞇瞇地囑咐:“本職工作不能落下,做好本職工作的基礎上,其他事我不管,想加班也沒問題。”
穆昔感激涕零地抱著檔案離開。
唐英武能找到的資料比較有限,基本都是李春景家人的信息。
出事后五年,李春景的父母搬家,老房子留給孩子們。
李春健的大兒子李子石帶著弟妹搬進奶奶家,從此輟學打工養活弟妹。
李景春父母的新家就在穆昔家附近,穆昔記得上下班還曾看到過那個片區。
單看這兩條,也很奇怪。
李子石當年不過十五歲,他自己都是個孩子,為何沒有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老兩口就這么兩個兒子,一死一逃,竟然對孩子們不管不顧?
*
李春景父母家一直在被監控中。
李春景父親病重,三天前出院回家,已經沒多少日可活。
恰好在這個關頭,李春景出現在余水市,警方懷疑其父母與他一直有聯系。
胡同口,胡同內部都有刑警監視,謝漣和搭檔趕來接替胡同口的同事。
他敲了敲車窗,刑警打開車門,熱情洋溢的和他打招呼,“二百五來啦?”
謝漣:“……”
“你跟誰學的?!”
另一個刑警也探出頭,“優秀的二百五,我們警隊的驕傲!”
這一次,穆昔當著八九個刑警的面,終于把二百五的名頭徹底喊響!
全局上下都知道了謝漣的新名字——二百五!
謝漣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穆昔!這個穆昔!!
謝漣生無可戀地坐進車里。
一旦開始監視工作,他們就要連續監視十幾個小時,如果人手不夠,連軸轉也是有可能的。
吃喝都要在車里進行,最多去個洗手間。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謝漣會選擇盡量不吃東西。
看看,他們刑警的工作多辛苦!派出所那些人,需要做這些嗎?!
遇到兇殺案,他還要面對尸體,要和歹徒斗智斗勇,他多難!
謝漣在心里罵罵咧咧,已經寫出五千字的鄙視穆昔小論文。
身旁的刑警忽然抱怨道:“誰把車停到這里了?礙事。”
一輛三輪車停在胡同口,大爺正準備鎖車,很擋視線。
謝漣跟著抱怨道:“還得下車去找他,真麻煩,咱能不能換個位置,去對面?”
“這里正好能看到李春景父母家,視線更好。”
謝漣無奈,只好下去挪車,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紅色碎花復古連衣裙的女孩走到大爺身邊。
女孩踩著白色小皮鞋,妝容精致明媚,頭戴白色發卡,拿著小巧的手拎包。
在謝漣眼中,宛若神女下凡,美艷不可方物……
女孩輕聲了大爺說了幾句話,大爺便將三輪車挪走了。
謝漣感激涕零。
同事問:“哪來的小姑娘,長得真好看,還省得我們下去。”
謝漣已經幸福地在花海中暢游,“真好看啊,是余水人嗎?要不我們下去和她說說話,順便問問是哪里人……”
如此美麗的女孩,竟然還如此善解人意,如此……
等等,她為什么趕人家大爺走?
謝漣又仔細看了女孩幾眼,直到女孩突兀地看向謝漣,朝他甜甜蜜蜜地笑笑。
謝漣:“……”
是穆昔!
是天殺的穆昔!!
同事也瞧出來了,“咦,這不是穆昔嗎?剛剛還在李春景那邊見過,是你父母。”
花海變死海的謝漣:“父母?!”
“替你取名了嘛,二百五。”
謝漣:“!!”
穆昔下班后回家換了一身衣服,還特意化了妝。
她想來李春景父母家轉一轉,但害怕李春景真的在附近會認出自己。
過來后,穆昔第一步是鎖定刑警所在的位置,她知道一定有人在附近監視。
在普通人眼中,謝漣或許不明顯,但穆昔稍微一看就能明白。
勸走大爺后,穆昔挑了一家小賣部,買東西的同時打聽李家的情況。
“老兩口特別慘,兩個兒子都沒了,而且還是那種事情……現在年紀大了,只有他們孫子偶爾來照顧,可憐。”
穆昔問:“孫子是指李子石嗎?”
“不太清楚叫什么,年紀最大那個,那倆小的都不怎么樣,不愿意來看爺爺奶奶。養了這種孩子,就是倒霉。”
李子石孝順,偶爾會來看望爺爺奶奶,但弟弟妹妹幾乎不出現,很多鄰居甚至沒見過他們。
李家的關系,看起來不太簡單。
或許是爺爺奶奶與孩子們之間也有矛盾,才導致李子石在15歲那年選擇獨自撫養弟妹?
此事與李春建夫妻倆的死,有沒有關聯?
穆昔心中有太多疑問,她很想給應時安打電話詢問調查進展,但……還是算了。
當一個男人升級為自己的老公時,就會各方各面都別扭。
婚姻的真諦!
打聽完李家的情況,穆昔買了根冰棍冰敷腳踝。
雖然痛感已經不強烈,但還是有些腫,穿小皮鞋的時候明顯能看出兩邊腳踝的高度不一樣。
她剛走出小賣部,一個年輕男人便走了進去。
穆昔聽到老板熱情地招呼道:“子石啊,又來看爺爺奶奶?你爺爺這幾天狀態越來越差,幸好有你來回幫忙跑腿,你弟弟妹妹呢?”
穆昔朝店內看去。
清瘦的男子站在柜臺前,身上穿著已經洗褪色的舊衣,褲子上還有同色系的補丁,雖然不明顯,但仔細觀察仍然能看出來。
李子石輟學早,年紀小,沒地方要,便去工地打工。
他的弟妹一直在上學,他要承擔弟妹的學費和生活費,十分不易。
家境困難,便沒那么多錢換衣服。
可他的表情十分平靜,看不出任何對生活的不滿,甚至有淡淡的安穩幸福感。
是一個性格穩定的年輕人。
李子石買了些香皂、洗衣粉這些日常生活用品,是給爺爺奶奶家添置的。
他走出小賣部,看到一身紅裙的穆昔蹲在街邊捂著腳踝。
李子石猶豫片刻,走上前,“需要幫助嗎?”
穆昔神情痛苦,“腳踝崴了一下,請問附近有診所嗎?”
李子石說:“有一家,但要走兩百米,我送你過去。”
“那太麻煩你了,你指一下路,我自己過去吧。”
李子石臉上沒有太多笑容,但聲音是溫和的,“沒關系,順路。”
當然不順路。
李子石把穆昔扶起來。
穆昔正要說幾句象征性感謝的話,李子石神色忽然一變,目光冷峻。
他退后一步,盯著穆昔身后的方向看了兩秒鐘,說:“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有事沒做,你自己去。”
聲音冷漠。
他說完便向方才看的方向走去,走了有十幾米遠后,將剛剛買的日用品全部扔進垃圾桶。
穆昔看著李子石逐漸走遠的背影,頭腦中瘋狂排除他突然離開的可能性,直到……
穆昔顧不得腳踝的疼痛,沖到謝漣的車前,“去追李子石!”
第26章
穆昔沖過來時,謝漣最想對她說的話其實是:你罵我二百五,咱倆是假玩,別來找我。
但看到穆昔的臉,謝漣詭異的臉紅了。
紅了。
了。
謝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在穆昔面前,他怎么能臉紅!
謝漣的同事反應更快,“你上車,我留下繼續監視,順便向應對匯報,謝漣,你開車去……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穆昔以最快的速度上車坐好,順便瞄了一眼謝漣的紅臉,故意露出詭異的笑容。
謝漣:“!!”
他感覺穆昔在用目光對他實施物理性質的攻擊!
謝漣想罵回去,很想罵回去,很想……
他的頭被同事敲了一下,“快去追人,傻愣著干什么?”
謝漣:“……”
他悲憤交加地踩下油門。
穆昔是派出所的民警,他到底為什么要聽她的話?!
車速遠比李子石的速度要快,不出兩分鐘,穆昔便看到街邊的李子石。
她從后排找到一件外套,擋住身上的紅裙子。
紅裙子顯眼,不能被李子石發現。
穆昔碰了碰謝漣,“咱倆最好有一個下車。”
車跟蹤人不方便,只會讓自己太過明顯。
謝漣理所當然地看著穆昔。
穆昔說:“我剛和李子石碰過面,我的美貌,他一定牢牢記在心里,我去太容易被發現。”
謝漣:“……”
穆昔是個神經病吧??有這樣夸自己的嗎?!
謝漣說:“我去了車怎么辦?你是來偷車的吧??”
綜合分析下來,謝漣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穆昔一定是使用詭計把他們都騙走,好偷車!
“而且你又不會開車,你可別逗了。你認識離合,知道什么叫檔位嗎?”
在局里,不會開車的警察占大多數。
穆昔微笑道:“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如果你再不追上去,會被你家隊長揍扁,甚至成為全刑偵支隊的公敵。”
謝漣:“?”
穆昔指著斜前方的干洗店說:“你看那位是誰。”
頭戴鴨舌帽、戴口罩、穿著低調的男子剛剛經過干洗店,瘋狂的往前走。
李子石在后,步伐比男子更快一些。
方才李子石扔下穆昔時,穆昔便想到這一可能性,加上模模糊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所以立刻去找刑警幫忙。
李子石的父母慘死,誰能說他對李春景的感情?他恨不恨李春景?
一個讓他生活發生翻天覆地改變的人,他見到以后,會如何應對?
謝漣罵了一聲,扔下車往馬路對面走。
穆昔鉆進駕駛位,她要等李子石往前走一定距離后再開車跟上。
穆昔覺得謝漣不太靠譜,趁著空閑時間找到應時安的小靈通號。
仔細看看,這串數字其實很熟悉,她曾用家里的座機打過這個號碼,提醒他,他們只是平平無奇的合作關系,見了要裝不認識。
沒想到應時安是裝不認識,她卻是真不認識。
她還在應時安面前大放厥詞!
穆昔有一種淡淡的想死感。
現在顧及不了這么多,穆昔鼓足勇氣給應時安打去電話。
電話剛剛接通,穆昔還沒來得及多問,便聽到街上發出一聲暴呵,李春景忽然加速逃跑,李子石在后瘋狂追趕,二人竄進胡同里,謝漣在最后。
穆昔立刻從車里找到余水市地圖,確認位置后便開始找胡同可以穿過的小路。
一分鐘后,穆昔開車向前趕去。
謝漣那邊已經懵了,他不知道發生什么。
只知道第一個人開始跑,第二個人也在跑,他不得不跟著跑。
跑進胡同時,謝漣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李子石追李春景的目的,可能不太簡單。
也能理解,對方可是殺害自己親生父母的兇手,就算曾經對他很好又如何?因為李春景,李子石的一生都被改變了。
謝漣看到李子石右轉進胡同。
他加速跟上去,如果今天能抓到李春景,他在警局的二百五名號就能抹去了!抓住李春景的人,絕對是大功臣。
一想到這點,謝漣身體中的力氣就越來越足。
他跟著李子石向右轉,卻看到他在前面的路口左顧右盼。
謝漣意識到不妙,他跑到李子石身邊問道:“人呢?”
李子石眉眼中籠罩著一層深深的陰影,“找不到了。”
謝漣急道:“怎么能找不到?你去右邊,我去左邊!走!”
李子石緩緩看向謝漣,陰郁的眼中暗流涌動,“……好。”
*
穆昔開車趕到時,正好看到李春景從胡同中鉆出來,他身后沒有李子石和謝漣。
她意識到謝漣那邊進展不太順利。
穆昔停下車,附近既沒有自行車,也沒有騎自行車的人。
如果有,她都能直接上手去搶自行車。
穆昔眼睜睜看著李春景走進一個商場。
商場是新蓋的,前后左右出入的門很多,穆昔忍著腳上的疼痛,努力跟上李春景。
李春景左顧右盼,警惕心很高。
穆昔一邊跟蹤,一邊給應時安報信。
李春景回來,八成是為了看父親最后一眼,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可對于他殺害哥哥嫂子一事,父母心中就一點兒都不介懷嗎?
李春景的形象實在是矛盾極了。
像是窮兇極惡之人,卻又保留理智和感情,在被人發現身份時,沒有選擇滅口,只是將他們關在地窖中。
穆昔總覺得不太對勁。
余水市九十年代的商場更像是小商品批發大樓,一樓是賣雜貨的,有各種不同的柜臺,人聲鼎沸。
也有高檔商場,但客流量遠不如這邊多。
李春景穿過幾個柜臺,直奔后門。
穆昔感覺到她的腳踝已經在發脹,但沒辦法,她打不過李春景,不能硬拼,這讓從沒輸過的穆昔很生氣!
學起來,必須馬上學起來,就算是應時安教也得學起來!
穆昔一直跟蹤李春景穿過商場,再進入一個老小區,李春景不走尋常路,專挑旮旯胡同里鉆,看得出警惕心實在很高。
幸好穆昔穿了外套,紅裙子被遮住,她沒那么顯眼。
她最開始穿裙子來,只是想改變穿衣風格,避免李春景認出自己,沒想到最后跟蹤李春景的人變成她……
李春景停在小區的柵欄前,回頭看去。
穆昔已經來不及躲開,目光與李春景碰上。
李春景似乎是笑了一下,他雙手抓住欄桿,手臂的力量帶動身體,翻過小區的柵欄,繼續往前走。
穆昔低聲罵了幾句,柵欄有點兒高,憑她的身手和這一身裙子,翻不過去。
她快跑過去,試圖去翻欄桿,腳踝處卻已經高高腫起來,單腿站立都有些費勁。
李春景留意到這一點,停了下來。
他站在圍欄外看著穆昔,什么都沒說,但又什么都說了。
穆昔:“……”
奇!恥!大!辱!
她現在就像動物園里被參觀的猴子!還不如人家猴子靈活,上躥下跳出不去!
李春景朝穆昔走來。?!
湊近了挑釁?
李春景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瓶子,放在圍墻臺上。
放下后,李春景抬頭看了穆昔一眼,轉身繼續向前跑去。
“別走!”
穆昔撩起裙子,咬牙翻過欄桿,可李春景已經跑遠,明顯來不及了。
穆昔正要懊惱,就見謝漣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過去,與此同時,李春景逃離的方向停下兩輛警車,幾名刑警一起下車。
李春景插翅難飛。
穆昔松口氣,蹲下來摸自己的腳踝。腳踝腫得很高,再不休息,估計要廢了。
她忽然想到李春景放下的東西,起身走過去,看清東西后怔住。
穆昔拿起它,靜靜地看著。
*
案子進展很順利,李春景被逮捕后,交代了所有罪行。
他稱自己殺害哥嫂是因為在金錢方面和他們發生沖突,而且哥哥一直懷疑他和嫂子有關系。他和嫂子的確談過戀愛,但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后來嫂子認識哥哥,只是巧合而已,他們毫無瓜葛。
李春建的猜忌讓他惱火,加上他在金錢方面遇到困難,哥哥又不愿幫助他,他就起了殺心。
至于為何殺害嫂子,李春景解釋說,只是因為嫂子碰巧在家。
穆昔在家休息了三天,腳踝才消腫。
這三天穆棋每天都從學校趕回家,一邊照顧穆昔,一邊罵罵咧咧,“我好不容易和喜歡的女生分到一組,還要回來照顧你!趕快抹藥!”
穆昔癱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書,“喜歡人家得用行動表達,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我是腳崴了,又不是手斷了。哎呀,弟弟這么關心姐姐?”
穆棋紅著臉氣呼呼地抗議,“我是怕媽受累!!”
小時候的穆棋很黏原主,姐弟倆感情很好。
長大后穆棋被周圍同學影響,開始了小男生們的裝逼之路。
聽姐姐的話是不酷的,有一段時間穆棋總直呼穆昔大名,還欠揍的讓穆昔當他的保姆。
原主脾氣很好,但也見不得弟弟總裝,終于在某一個夜晚,原主用被子蒙住弟弟,痛痛快快揍了一頓,直接把穆棋的叛逆揍沒了。
揍他的那個夜晚,田玉琴、穆子明、畢淑蘭就躲在黑暗中。
最開始他們在討論高深的教育問題——
“小昔在打穆棋?這不太好吧,你們也不去攔著點?”
“穆棋最近是被那幾個朋友帶壞了,我看到他們在偷偷抽煙。”
“但也不能這么打,打壞了怎么辦?”
“教育需要鐵棍!”
后來他們開始討論——
“小昔體力真不錯,還沒打累,換我都累了。”
“幾下了幾下了,數沒數?”
“這兔崽子氣我快兩年了,爽!”
穆棋徹底改好。
不過那之后他就不太好意思粘著穆昔了,畢竟兩人都已長大,不能像小時候那般親密。
穆昔撇嘴,“我在家也能幫媽做事好不好,我看你八成是不敢追人家。能理解,爸媽太偏心,美貌、身材都給了我,創造你的時候智商顏值都不太夠用。”
穆棋:“!”
穆昔坐起來,打算教教穆棋怎么追女孩。
首先低一點,千萬不要做油膩的人……
穆昔沒來得及叭叭,她的小靈通響了。
周謹打來電話,“應隊說要請咱們吃飯,感謝我們幫忙,你恢復得怎么樣,來嗎?”
應時安請客啊……
“去!必須去!”
*
刑偵隊來了幾人,派出所來了幾人。
應時安直接在飯店定了包間。
菜品流水似的送上來,穆昔看到每一道菜都兩眼放光,完全忘記她最初是因為李春景的案子才想過來的。
只可惜桌子不能轉,很多菜穆昔都夾不到。
穆昔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應時安,漫不經心道:“應隊,紅燒鯉魚好吃嗎?燒茄子咸不咸?”
應時安瞥向穆昔,起身去給她拿新碟子夾菜。
穆昔撐著頭看應時安。
都說他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照顧人,都是胡說八道。
這聰明的腦袋,如果有他做不來的事情,一定是不想做!
他……
冉興平的頭湊了過來,“你一直看老應干嘛,對他有意思?雖然我很支持你,但老應這個人真不行,眼里只有工作,誰和他結婚誰倒霉。”
安良軍的舊傷恢復得差不多,兩天前就開始上班了。
他聽著幾人的對話直皺眉。
穆昔真喜歡應時安可是要吃虧的,誰能保證應時安在男女關系方面也是正人君子?萬一他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穆昔怎么辦?
要么打破穆昔不切實際的想法!要么直接干掉應時安的婚姻關系!——不是好人的安良軍的想法。
安良軍怪聲怪氣道:“我沒記錯的話,應隊長已婚吧?”
所有人都看向應時安。
嘴沒停,但不耽誤眼睛湊過來看熱鬧。
應時安給他們的印象一直是會在工作崗位上倒下的孤寡老人,他竟然已經結婚了?!
冉興平是知道此事的,他還知道應時安的婚姻只是應付長輩,倆人沒有實質性的關系。
只不過冉興平不知道對方是誰。
在幫應時安解圍和安靜看戲中,冉興平選擇主動攻擊,“什么?你都結婚了!居然連我都瞞著!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穆昔:“噗。”
應時安極為克制地看向冉興平。
冉興平捂著心臟說:“結婚的時候居然都不叫我去當伴郎,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應時安唇畔抽了抽。
他正欲解釋,周謹蹭到應時安身邊,“應隊啥時候結婚的,怎么不把嫂子帶過來看看?”
他想看看能和應時安結婚的是什么號人物。
結婚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他一個?他也想找個富婆……不,找個真愛!
穆昔默默低下頭,安靜吃飯。
周謹說:“別吃了,注意聽,我在幫你打聽打敗嫂子的方法。”
穆昔:“……”
應時安抬眸看向其他人。
除了穆昔,所有人都在看他,尤其是冉興平,一副要死要活被背叛的樣子,不給個說法過不去。
他淡淡說道:“綜合來說,人還不錯。”
周謹興致勃勃聽著。
應時安說:“善于與人溝通。”
——“誰敢碰我,都跟我進派出所!!這是襲警!!”
“掌握生活技能。”
——門鎖?不讓進?開了開了。
“膽大心細,懂得保護自己。”
——殺人犯是什么,先剜一塊肉再說。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的記性很好。”
——你長得有點兒像我老公,但應該不是。
穆昔:“……”
語言的藝術,終有一天落到她自己身上。
周謹幾人越聽越迷糊,這是在形容……女孩子??
冉興平:真能瞎編。
周謹是個顧及場面的周全人,他怔了三四秒后,說:“嫂子人真不錯呀!”
然后默默退回到穆昔身邊,和她咬耳朵,“咋覺得周隊娶的不是正常人?不會是傻子吧。”
穆昔面無表情地俯身去拿水果,身體往回收時順便狠狠踩了他一腳,“不好意思,腳滑了。”
林書琰安靜地吃糖醋里脊。
應時安在說鬼話,他聽出來了,但沒有糖醋里脊重要。
穆昔在報復周謹,他也看得出,不過這依然沒有糖醋里脊重要。
想來周謹不是三歲小孩,無論如何都看得出穆昔是故意的。
周謹:“沒事沒事,下次小心點兒。”
林書琰:“……”
他嘴里的糖醋里脊掉了。
很難相信,周謹竟然擁有成年人的智商。
“現在年輕人結婚比我那會兒還早,”唐英武笑瞇瞇的與應時安交談,“穆昔也結婚了,她這個年紀,真是沒想到。”
“她是被騙了,”周謹搶話道,“還沒畢業就被拉去領證,她老公不是啥好人。”
穆昔:“……”
她心驚膽戰地看了應時安一眼。
這些話都是她滿嘴跑火車時說的,當時腦子里根本就沒和一個真實的人物重合,也沒想過此人會調回余水市。
穆昔拉住周謹,賠笑道:“人挺好,挺好的。”
“你別遮遮掩掩了,”周謹說,“你還說過不喜歡這個類型的!就算他逼你,你也決不妥協!”
穆昔:“……”
林書琰的糖醋里脊掉到了地上。
第27章
穆昔原本打算吃過飯后找應時安聊一聊案子,她還有很多疑問。
現在……好像問不了了。
穆昔想和糖醋里脊、紅燒鯉魚安靜地待在一起。
她埋頭苦吃,偶爾能感應到應時安的目光也視而不見。
林書琰眼睜睜地看著穆昔夾了一塊右一塊糖醋里脊,欲言又止、欲說還休、欲語淚先流。
穆昔見林書琰眼中凝結的那一層淡淡的愁色,十分感動,“不用擔心,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結婚這事,我也不在意。”
說完,穆昔又吃了一塊糖醋里脊。
林書琰眼底的愁色更濃了。
應時安稍微偏頭,就能看到穆昔與林書琰正“含情脈脈”地對視。
他輕輕揚眉,若有所思地看著。
應時安:不對勁。
穆昔:好兄弟!
林書琰:沒了、都沒了……
冉興平主動給應時安倒茶,“明天還得工作,咱就不喝酒了,十年懸案告破,一會兒你花錢給我們每個人買個禮物慶賀慶賀。”
冉興平逮住一切機會敲竹杠。
領導嘛,就得是為他們謀福利的。
不過冉興平也沒真想要禮物,他純粹是氣應時安。
應時安說:“可以。”
冉興平道:“我就知道你小氣!我們賣命干活,你……等等,你說可以?!”
應時安將冉興平遞來的茶杯還給他,“謝謝。”
冉興平:“??”
應時安說:“你如果不想……”
冉興平立刻捂住他的嘴,“要,都要!”
直到吃完飯,就坐在應時安身邊的穆昔一直沒找到機會和他聊案子。
幾人陸陸續續離開飯店,警察們有車的不多,大多數是騎行車來的,穆昔則是打出租車。
近幾日天氣又轉冷的跡象,頭頂的星空倒是璀璨。
穆昔看著夜空,輕聲道:“如此美妙的星空,不知還能再看幾次……”
周謹、林書琰、付葉生投來嫌棄的目光。
穆昔:“……,說實話我對案子有點兒疑問,但是剛剛沒找到機會問應隊。”
“沒機會?”周謹問付葉生,“我的耳朵不會出毛病了吧?她就坐在應隊旁邊,她說沒機會?”
這就相當于在公廁旁喊沒有廁所。
在水庫旁喊沒有水。
在穆昔旁邊喊沒有壞人。
付葉生努力用了用腦子,說:“可能是錢沒給狗,應隊不愿意理她。”
林書琰后撤一步,遠離兩個弱智。
后走的應時安與冉興平幾人才出來,應時安走到林書琰幾人面前問道:“都怎么回家?”
“我開車,”付葉生在塞了一堆亂七八糟東西的口袋里找到車鑰匙,“我送他們就行。”
周謹無語,“咱都這么有錢了,碎紙就別揣兜里了行嗎?”
應時安問:“都坐你的車?”
“穆昔不坐!”付葉生毫不留情地“出賣”穆昔,“她說有事要問你,案子有關的,一直沒找到機會。穆昔,應隊來了。”
應時安意味深長地重復道:“沒找到機會?”
穆昔人麻了,“我……明天再說,今天我和他們走。”
“別了,”周謹說,“你家離我家遠,我想早點回家。”
“我們是同事!是戰友!你要拋下戰友?!”
周謹點頭,“是這樣的。”
付葉生走向停在街邊的車,“你不是對案子有疑問嗎?快去吧。”
穆昔只能把希望放在林書琰身上,“林……”
話未說完,林書琰便朝她擺手,“再見,糖醋里脊。”
穆昔“……,?”
三人走時還順帶捎走唐英武,車內徹底沒地方了。
應時安的車上也要載幾個人,安良軍和冉興平去擠后排,副駕駛留給穆昔。
沒人開口說話,卻好像都提前商量好了。
穆昔:“……”
應時安打開車門招呼她,“放心,就算我不是好人,在你師父和笨蛋面前,我也沒機會動手。”
穆昔:“……”
諷刺她……
冉興平看向安良軍,“你是師父,我是……笨蛋?!”
安良軍抱臂冷哼,“總不見得你是爹。”
冉興平:“……”
這是針對!
穆昔慢吞吞地上了車。
事已至此,再扭捏也無用,穆昔相信應時安的人品……更相信安良軍和冉興平!
上車后,穆昔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這是那天我追李春景的過程中,他給我的。”
安良軍與冉興平從后排湊過來,“這是什么?”
在穆昔的掌心,放著一個車小巧的玻璃瓶,瓶中是紅色的液體。
“這是……”
“紅花油,”穆昔說,“當時他注意到我崴腳了,翻過欄桿后,見我沒法立刻跟上去,特意留下的。”
冉興平道:“他會這么好心?他連親哥哥都能下手,嫂子還是他的前女友。”
安良軍更懂穆昔的意思,“你是懷疑案子另有隱情?”
“有這種感覺,”穆昔說,“李春景的父母家情況也有些復雜,他們和孫子的感情似乎不太好,總之,一切都奇奇怪怪的。你們帶李春景去過現場了嗎?他說的細節都能對得上?”
“去過了,大差不差吧,”冉興平說,“有些小細節不對很正常,畢竟過去十年了,而且他們家已經收拾過。”
“李子石怎么說?”
“他說看到像叔叔的人,所以想去他。”
“那天謝漣和李子石為什么沒追上李春景?”
冉興平道:“謝漣說是李子石先被甩開的,兩人在岔路上分別去找人,都追丟了。”
兩條岔路,都追丟了?
穆昔問;“確定是追丟的?”
“怎么說?”
“胡同的長度有多長,方便躲嗎?我記得那個區域不算很大,而且我估算時間,正好遇到李春景出來,他應該是直接跑出來的,沒有躲在里面。里面很繞?”
“這……”冉興平拿不準了,他晃了晃應時安的肩膀,“老應老應,到底什么情況。”
應時安正在開車,沉思了會兒才說道:“其實我這兩天在整理當年的檔案。”
安良軍問:“真有問題?”
“案發時間在晚上七點鐘,目擊者在六點半見到李春景進入李春建家,七點鐘有人再次目擊到李春景在李春建家門口徘徊,七點十五火災開始,幾分鐘后鄰居發現異常,趕去救火。李春建當天請了休假日,三個孩子都不在家,據說是李子石帶著弟弟妹妹去公園斗蛐蛐。李春景的口供,有一點對不上。”
“是什么?”
應時安說:“他忘記進入李春建家的具體時間,離開時間也不夠準確。”
“難道是……”
應時安看向穆昔,“明天,去局里看卷宗?”
*
有應時安幫忙,穆昔成功被刑偵隊“借調”一天,穆昔第一次穿便裝上班,心情好得不得了。
穿便裝就是最棒的!
冉興平今天工作少,他負責將穆昔帶到檔案室,應時安已經在里面等候。
負責檔案室工作的是個已經快退休的老警察,雖然年紀不小,但體態依然很好,見應時安帶穆昔進來,唇角越來越彎,“這可是小應第一次帶女孩來檔案室。”
穆昔:“……”
穆昔能理解他是在打趣他們的關系,偶像劇中常有這句話。
但第一次來檔案室是什么鬼??合適嗎?!
應時安回道:“小應調來還沒滿兩個月,您不用多想。”
穆昔:“……”
原來應時安也會冷幽默。
所有卷宗都是按照時間排列的,應時安將穆昔帶到十年前的卷宗前。
他從檔案袋中取出照片,“這是現場的照片,最先遇害的是毛云,也就是李春建的妻子,她在門口遇刺,接著被拖入里面的房間。李春建遇害的地點就在毛云被拖入的房間內,李春景說,他是故意把毛云帶走,為了把李春建引過去。”
穆昔說:“毛云是在門口遇害的,李春景剛進去就遇到毛云了?”
“對。”
“如果是這樣,李春景最開始的目的就是殺害他們二人,不是為了錢?”
“當年的調查,多少有些疏漏,”應時安道,“我看過卷宗后一直試圖重新調查,但目前為止,還沒找到確切的證據。”
穆昔擰眉拿起照片。
七點鐘,李春景已經殺害二人,為何要在李春建家徘徊?是在準備放火用具?
可卷宗記載,李春景是直接點燃棉質窗簾引起大火,因家中雜物過多,火勢兇猛,起來的很快。
李春景既然不需要準備這些,七點鐘時,他在門口做了什么事?
穆昔看到卷宗里還有當時詢問受害者家屬的筆錄。
李春景的父母、李春建的三個孩子都來警局配合調查。
“從筆錄上看,當時是李春景的父母帶著兩個年紀小的孫子孫女做筆錄?”
“是。”
“可他們的鄰居說,李春景父母與兩個小孫子孫女的關系很差,他們很久才會去一次奶奶家。我看筆錄上有寫當時幾人的狀態,他們幾人看起來還算親密,為何現在對彼此如此冷漠?”
李春景的父母不管孫子孫女,孫子孫女也不愿去探望。
難道李春建夫妻倆的死,其實與李春景的父母有關?
很難想象。
應時安道:“我打算今天再去漸漸李春景的父母,還要再去一趟李子石家,一起嗎?”
穆昔腦子里裝了太多東西,沒立刻回答應時安。
應時安便補充說:“放心,我盡量不當壞人。”
穆昔:“……”
小肚雞腸的男人!
第28章
李春景的父親病重后,醫院不肯收治,如今已是不吃不喝的狀態。
他整個人迅速消瘦,薄薄一層已經衰老的皮膚包裹著突出的骨骼,雖然還有一口氣在,但已換上壽衣。
“大家都會這樣做,人死了,穿衣服不方便,提前穿好,大家都方便。”
李春景的母親蔣珍珍年過七十,身體沒有太大毛病,尚能照顧丈夫。
長久地照顧病人似乎讓她很疲憊,面對穆昔、應時安、冉興平三人的到來,蔣珍珍沒有任何反應。
她一直在廚房忙碌。
摘菜、洗菜、熱鍋……
蔣珍珍家的三餐很簡單,炒個蔬菜,再蒸一鍋米飯就能解決。
“那老頭已經不行了,這幾天什么都沒吃,就喝了一碗水,喝完就吐了,估計撐不了幾天。”蔣珍珍面無表情地絮絮叨叨,“死了好,死了就去享福了,就是死的不痛快,最好是兩眼一閉,再也醒不過來了。”
整個家都死氣沉沉。
穆昔雖然對老兩口有所懷疑,但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想做主動開口的壞人。
于是穆昔選擇……
朝應時安擠眉弄眼。
應時安:“?”
冉興平深有同感。
先不說蔣珍珍毫無生氣的狀態,就說屋里躺著的那位皮包骨老人,任誰看了都會不忍。
冉興平也朝他擠眉弄眼,低聲說:“咱們幾個,就你最有主意最聰明最棒,你去問。”
穆昔跟著點頭,“加油!你是我們的驕傲!”
應時安:“……”
他走到蔣珍珍面前,接過她手中的菜刀,一邊切菜一邊自然地問道:“您有兩個孫子、一個孫女,他們怎么沒來。”
蔣珍珍坐到廚房門口。
廚房只有一扇小窗戶,房間內光線不足,只有門口有一點兒光亮。
天花板上倒是有一個小燈泡,但她不舍得開燈,眼睛早就熬花了。
今天陽光不足,天空被陰云鋪滿,但仍能看到蔣珍珍臉上宛如深山溝壑的皺紋,是無法磨滅的蒼老痕跡。
蔣珍珍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足有一分鐘才說道:“他們的事,我們沒能幫上什么忙,現在也不好叫人家過來。”
形容得很陌生。
應時安問:“當年他們年紀都不大,為什么不接回家?”
蔣珍珍低頭搓著手上的老繭,“家里窮,養不來這么多孩子。”
“李子石輟學去打工了,只有兩個年紀小的需要照顧,你不擔心他們在外面過得不好?”
蔣珍珍皺起眉,似乎想要說什么。
穆昔輕聲道:“您不想讓李春建走得明明白白嗎?”
蔣珍珍聞言,目光閃動。
“李春景已經逮捕歸案,不久后就會移交起訴,他的罪行,逃不了死刑。”
蔣珍珍全身一震,眼底流出無限悲傷。
她忽然站起來,煩躁道:“我和你們沒什么好說的,我們不想收養兩個累贅,我們都一大把年紀了,自己都顧不來,怎么去養孩子?快走快走,沒什么事就趕緊走!”
穆昔篤定對于當年的事,蔣珍珍一定有所隱瞞。
三人被蔣珍珍轟了出去。
他們站在街頭,應時安說:“附近的鄰居說,蔣珍珍是一個熱心腸好相處的人,但幾乎不怎么提孫子孫女。”
“這種老人家,最疼晚輩,再不濟兩個兒子都廢了,他們也得考慮傳宗接代的問題,我是不相信他們會放著孩子在外面不管。”
穆昔沒有說話。
誰都能看出來蔣珍珍在隱瞞,可隱瞞的是什么?
昨日李子石與謝漣為何沒能追上李春景……
穆昔道:“去李子石家吧,他的弟弟妹妹好像還沒露過面。”
*
李子石的妹妹李霞今年十八歲,大學一年級。弟弟李川十五歲,還在讀初中,成績一般,上高中有些困難。
李子石目前在一家飯店打工,做廚師工作,工資很可觀,足夠養活兩個弟弟。
他們現在已經搬到樓房,鄰居們對李子石贊不絕口,“小石可真是個不錯的人,上進、有責任心,為了弟弟妹妹,到現在都沒娶老婆,而且從來不抱怨。小霞這孩子也很好,活潑開朗,讀書很用功,就是李川嘛……”
提到李川,鄰居臉上掩不住的嫌棄,“這孩子真是辜負他哥哥了。”
“他怎么了?”
“不愛學習!也不愛說話!整天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還看到他和那些不學好的小年輕來往,唉!小石照顧他,廢了多大的力氣,他也不知道感恩!”
鄰居喋喋不休地批評李川。
問過鄰居,穆昔幾人才去李子石家。
應時安提前與李子石打工的飯店聯系過,李子石已經在家等候。
房子是新買的,家具也才添置沒幾年,李家三個兄弟姐妹現在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李子石端來透明茶杯和茶壺,給穆昔三人都倒好茶水。
“三位還想了解什么?”
應時安道:“卷宗記載,當年案發時,你帶著弟弟妹妹在離家兩公里的公園里。”
“對。”
“回家后發現火災?”
“沒錯,”李子石說,“我不明白為什么又問這種問題,當年我們已經講了很多遍。既然已經抓到叔叔,就請盡快執行死刑。”
應時安說:“我們需要確認所有證據和線索,請你配合。”
李子石看向墻上的鐘,催促道:“你們想問什么就快點兒問,我還有事。”
“我們還需要見李霞和李川。”
“他們當年才幾歲,能記住什么?我爸媽的死已經給他們帶來傷痛,你們這么做,是在揭他們的傷疤,你們不覺得殘忍嗎?!”
李子石的情緒一直很穩定,只有在提到弟妹時有了波動。
冉興平道:“我知道你把他們帶大不容易,雖然很殘忍,但這是他們必須面對的事情。”
案發時幾個孩子年紀都不大,就算是李子石,當時也未成年。
冉興平很心疼李子石,這些年他能把弟妹拉扯大,一定很不容易。
十五歲時他還在無憂無慮的上學,經常和父母拌嘴呢。
李子石卻起身想趕走他們,“小川快放學回來了,今天小霞也會回來,我不能允許你們傷害他們,趕緊走!”
李子石態度堅決。
應時安沒有第一時間解釋或者反駁,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李子石。
冉興平還顧念著李子石這些年的不易,不想將話說的太重,唯有穆昔說道:“在胡同里,你是故意放走李景春的,為什么?”
爭執中的二人剎那間安靜。
冉興平問:“他故意的?”
“你沒去過現場,可能不太清楚,”穆昔說,“胡同里面不繞,很難想象李子石會在里面追丟人,李景春更沒有躲藏的時間,謝漣看到停下來的李子石,被他的話影響,選擇和李子石分頭追人。李子石是故意放走李景春的,謝漣當然追不上。”
冉興平不愿相信,“他怎么會放過殺害父母的兇手?難不成他和小叔真的是……”
冉興平看向李子石。
都說他的母親和李景春曾經談過戀愛,婚后還有聯系,難道李子石真的不是李春建的孩子?
李子石的情緒已經恢復平穩,他說:“我只是想……親手報仇,僅此而已。”
穆昔問:“你要殺了李景春?”
“對。”
“我們抓到他后,他也難逃一死。”
“太輕了,”李子石說,“他在外面逍遙十年,憑什么?我要為爸媽報仇。”
冉興平為之動容。
李子石這一生,實在不易。
十五歲輟學,抗在肩上的不再是書本,而是工地的水泥和磚頭。
但為了弟弟妹妹,他只能將仇恨深深掩埋,直到十年后再次看到兇手,胸膛的怒火終于無法壓制……
冉興平已經在腦海中完整演繹了一遍李子石的悲慘一生并為之動容。
實在可歌可泣!
穆昔卻說:“只要稍微調查,就能知道你弟弟妹妹的學校,他們不可能一直躲著不見我們,在案子查清楚之前,警方不會起訴李春景,我們有時間,希望他們也能躲得過去。”
穆昔看向應時安,“應隊?”
應時安說:“李霞就讀于經貿大學,李川目前在上廠街一中,我會聯系兩所學校。”
應時安朝李子石伸出手,“感謝配合。”
李子石的手遲遲沒有伸出來。
他沉默地凝視著穆昔,忽然說:“是你。”
應時安擰了下眉,不知李子石的話是何意,但他從李子石的目光中讀出了敵意。
應時安向前走了一步,擋住李子石的視線。
穆昔說:“昨天多謝你幫忙。”
李子石看向穆昔的腳踝,眼底隱隱藏著怒氣。
片刻,他說:“知道了,李霞今天沒課,一會兒回來,李川……要等他放學再說。”
穆昔一口答應。
既然要見面,穆昔便不打算走了,她打量著李子石的家,問:“可以參觀嗎?”
李子石目光閃了一下,“請便。”
穆昔拖著仍然腫脹的腳踝走向臥室,“這是你的房間?”
李子石蹙起眉,“是。”
“可以嗎?”
“……請便。”
穆昔看向應時安,“看,我很遵守制度吧!”
一副邀功的樣子。
冉興平嫌棄道:“這都是正常……”
話未說完,便見應時安微微笑著,回道:“很棒。”
穆昔興沖沖往李子石的房間走了。
冉興平:“……”
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他是不是成為了某種角色……?
比客廳相比,李子石的房間很簡陋。
穆昔對比后發現,李川和李霞的房間都堆了很多個人物品,只有李子石的房間幾乎沒有雜物。
李子石似乎真的為了弟妹犧牲很多,連自己的愛好都沒有,李川的房間中好歹還有一個新買的籃球。
穆昔看到,李子石的房間里還給父母供了香。
她走到二人的遺照前。
遺照是他們二人當年結婚時的照片,雖然不吉利,但他們也僅僅留下這一張照片而已。
照片中的李春建……
穆昔盯著他看了很久。
李子石走進來,“如果查完了,一起去接小川。”
穆昔回過神,再次看向李子石時,心中已有許多猜測。
她笑道:“剛剛不是說要等他放學嗎?”
李子石道:“怕你們著急,走吧。”
應時安走到李子石身后,看向穆昔。
穆昔微微點頭。
應時安道:“既然如此,現在你和我們一起去李霞和李川的學校。穆昔,你師父讓你給他回個電話。”
穆昔找出小靈通給安良軍撥電話。
“師父,你找我?”
安良軍:“你有病?”
“現在不行,我得和應隊去見李霞和李川,就是李子石的弟弟妹妹。”
安良軍:“……你拿我演戲?”
“是的,是這么回事。您看這個工作能不能交給別人?給林書琰吧,他愿意干活。”
穆昔感慨,老刑警果然聰明,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
接下來只要安良軍配合她的演出,她就能成功留下來,利用一些特別手段,做一些特別的事情。
于是安良軍說:“你是傻子,你全派出所最笨。”
穆昔:“……”
惡意報復!!這是史上最惡意的報復!!
穆昔咬牙道:“能不能通融一下?”
安良軍:“不能,你確實是最傻的,哎呀呀,最傻的!”
穆昔:“!!”
應時安和冉興平看著咬牙切齒的穆昔,心中感慨——小穆警官演技真好,真演出了不情愿的感覺!
十幾秒后,穆昔掛斷電話,看向應時安哀求,“應隊,你能不能再和我師父商量商量?”
應時安說:“刑警和民警是兩個系統,今天你跟過來,也是因為你和李春景與李子石都有過接觸,如果他那邊有要緊的事,你還是過去處理比較好。”
穆昔淚眼婆娑。
冉興平:……演技不如剛才好。
穆昔與幾人一起下樓,甚至坐上應時安的車,表示要蹭車。
直到這時,李子石眼底的警惕才淡去不少。
途中路過一個派出所,應時安把穆昔放下,穆昔裝模作樣的往派出所走。
等應時安的車完全看不到影子,穆昔才又鉆出來,到街上攔住一輛出租車往回趕。
李子石的房間里應該有什么,穆昔進去時,他很緊張。
雖然表現的不夠明顯,但對警察來說,一點點不同的反應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
穆昔直接叫了一個開鎖匠跟著她上樓。
她今天穿的是便衣,開鎖匠不知道她的身份,站在李子石家門口索要身份證件。
穆昔嚴肅道:“里面起火了,盡快開門,我是棋山派出所的民警。”
開鎖匠愣住,“民警……也管火災?”
穆昔說:“保護群眾是我的責任!”
開鎖匠:“……”
邏輯好像不太通,但又說不出來什么。
開鎖匠只好去開門。
這門,穆昔也不是不能開,只是她私自開了會有很多麻煩事。
萬一真找到東西卻不能作為證據就不妙了。
開門后,開鎖匠果真聞到一股刺鼻的燃燒的味道。
穆昔直奔陽臺。
走之前她點了一根煙在陽臺,做了一個簡易的延遲燃燒裝置,下方有一摞報紙。
她掐著時間趕回來,報紙只燃燒了一小部分,但能看到煙。
這就說得通了。
以防萬一,穆昔留下開鎖匠的住址,避免將來有麻煩。
做完這一切,她才找了個理由把開鎖匠送走。
開鎖匠:“……”
今天好像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等開鎖匠離開,穆昔立刻走進李子石的房間。
她先看了一遍房間的角角落落,記住所有東西的位置,才走進去開始翻找。
李子石房間幾乎沒有雜物,十分鐘后,穆昔便將所有角落都找了一遍,什么都沒發現。
她站在房間中央四處打量,想到李子石站在她身后時,她正在……
看遺照!
穆昔走向遺照,拿起來。
她又看了幾眼照片中的李春建后,把相框打開,一張黑白照片滑落。
穆昔渾身一震。
……
穆昔將李子石的房間恢復原狀。
她很謹慎,連一根頭發絲都沒留下。
時間還早,穆昔看向李霞和李川的房間。
如果李子石奇怪,那李霞和李川也不能說有多清白。
李霞是女孩,她的房間里有明星海報和各種小裙子,看得出來李子石很疼愛她。
至于李川,穆昔在李川的床底下找到一個大紙箱子,是用來裝電視的,這會兒的彩電還有大肚子,箱子也很大。
打開箱子后,穆昔再次愣住,箱子里裝了滿滿當當的籃球。
都是已經破損、被放過氣的籃球。
穆昔拿起其中一個仔細端詳。
一個正常的男孩子,需要這么多籃球嗎?
*
相比較李川,其實李霞的時間更為自由,但李子石既然說了是去接李川,應時安便開車先往中學走。
一路上,他都在觀察李子石,李子石一直看著窗外,神色淡然。
幾人很快抵達學校。
應時安已經提前聯系過老師,李川就在學校門口等。
應時安看了一眼冉興平,冉興平對李子石說道:“我們需要單獨和李川談談。”
李子石緩緩點頭。
他走到李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害怕,我就在旁邊,當年爸媽的案子,能想起什么都可以和警察說。”
李川始終低著頭。
就如鄰居所說,這是一個話很少的男孩,就連肢體動作都很少。
他瘦得像個竹竿,背著一個深藍色的書包,頭埋得很深。
李子石說完便向一旁走去,應時安把他請上車。
李川一言不發。
他似乎不好奇應時安的身份,也不好奇應時安會問什么。
冉興平心中有說不清的奇怪感覺,只是他好都不明白這種感覺到底是什么。
為何越看李川和李子石的關系越覺得奇怪?
這好像和他想象中和睦的兄弟不一樣。
車內的應時安單刀直入,“你很怕李子石。”
李川仍然低著頭,但肩膀在顫抖。
就好像……李子石對他說話時的反應。
一直在顫抖。
第29章
冉興平要看著李子石,他一直站在車外。
李川的反應讓他難以理解。
那么明顯的顫抖,為什么?是害怕警察?不想和他們交談?不想面對父母遇害之事?
冉興平走到李子石旁邊,拿出煙盒,“來一根?”
冉興平不抽煙,但香煙對男性來說,似乎是很好的交友工具,冉興平會在身上備一盒,好像煙抽了,就能和對方敞開心扉了。
李子石搖頭,“我不抽煙。”
“也不喝酒?”
“不喝。”
“每天就工作啊,工作完回家照顧弟弟妹妹?也不談戀愛?還沒找媳婦?”
李子石不想搭理嘮叨的冉興平。
冉興平笑呵呵地問:“你對弟弟妹妹,真有這么好啊?”
李子石終于看向冉興平,目光灼灼。
*
車內的氛圍沒比外面好多少。
應時安聲音溫和,“我是黃巖區分局的刑警,我叫應時安,目前負責你父母遇害的案子,現在有幾個問題需要和你確認,你可以回答我嗎?”
李川沒出聲。
應時安問:“你和李子石感情如何?”
李川:“……”
“十年前案發時,你們在一起?”
李川:“……”
……
十分鐘過去,李川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冉興平走來敲車窗,“李子石說他妹妹提前下課,讓你們快點,一起過去。”
應時安看向李子石。
他有著不同尋常的冷靜,即便是現在,他的情緒也沒有任何起伏。
應時安說:“叫他一起上車。”
*
李霞剛讀大學,在經貿大學學數學。
這所大學水平一般,但就這個年代來說,能念大學的都很優秀。
李霞青春靚麗,腳上的運動鞋是李子石剛給她買的。
她看到李子石便小跑過來,沖進李子石的懷里,“哥!你怎么來接我了!”
兄妹倆感情很好。
冉興平瞠目結舌。
應時安把李川帶下車,李霞的笑容收了一半,“你怎么也來了?”
“他是你弟弟,”冉興平聽出李霞的嫌棄,無法理解,“你這怎么還……”
“他啊,就知道惹事,我哥養我倆不容易,他還不爭氣,現在連高中都考不上,整天躲在房間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要給他補課,他還不樂意。”
兄弟姐妹三人的關系奇奇怪怪。
應時安把李霞單獨叫到車上。
和李霞溝通要比和李川溝通容易得多,她吧啦吧啦像倒豆子似的把當年的事說了一遍。
“我們仨都在公園,我記得很清楚,回家之后就看到家里起火,當時沒想到爸媽已經被害了。后來我們被送到爺爺奶奶家,第二天有人告訴我,我爸媽都沒了。”
“李子石和你們一直待在一起?”
“我記不太清了,當時我年紀也很小,李川被慣壞了,很任性,我一直看著他。大哥他……應該一直是在的,他不會把我們單獨放在公園。”
言外之意是,李霞的確有一段時間沒看到李子石。
“記得時間嗎?”
李霞搖頭。
應時安說:“筆錄中你沒說過這些話,當時為何沒說?”
“當時……我和李川都嚇蒙了,他們就讓我們少說話,做筆錄的時候我一直和爺爺奶奶在一起,具體的我忘了。”
應時安又問:“你和爺爺奶奶的關系如何?”
李霞癟癟嘴,“他們不愿意養我們,嫌棄我們,害得我哥輟學。我哥成績很好的,他如果繼續讀書,一定能上好大學,我不樂意去看他們,很少過去。”
這一點倒與蔣珍珍的說法一致。
“他們也沒來看過你們?”
“沒有,一分錢都沒給過,多狠的心。”
應時安問:“這些都是李子石告訴你的?”
“你想說我哥挑撥?絕對沒有,他還經常勸我們去看爺爺奶奶,是我們自己不樂意去。”
應時安看向李子石。
奇怪,仍然奇怪,可奇怪的點究竟是什么?
案子相隔的時間實在太久,當時的調查方法也不比現在,很多檢測都沒法去做。
這導致應時安在看卷宗時,很多細節都拼湊不上。
應時安問道:“李川與李子石的關系如何?你剛剛說李川小時候被寵壞了?”
“他是最小的弟弟嘛,爸媽都很寵他,這件事我記得可清楚了,好像自從有了他,爸媽眼里就只有他,沒有我和哥哥了。后來爸媽走了,沒人慣著他,他估計是覺得有落差,性格越來越奇怪,他很害怕哥哥,真不懂他,哥哥有什么可怕的?哥哥還總給他買好東西。”
但李川仍然害怕哥哥。
李子石對應時安的盤問十分不滿,他走過來敲應時安的車門。
應時安按下開鎖鍵,李子石打開車門拽著李霞就要走,“你們耽誤我們太多時間了!”
應時安跟著下車,“我們還要再和李川談談。”
“你們已經抓住叔叔了,我的確是想真的報仇,但實際上,我什么都沒有做,你們憑什么來審問我們?”
李霞茫然道:“哥,你想做什么?”
李子石道:“和你沒關系,別管。”
應時安注意的卻是李川的反應。
在聽到“報仇”二字時,李川明顯又發抖了。
李子石看向應時安,“我們現在要走了,你是刑警對吧?如果你再胡攪蠻纏,我會去報社曝光你們!”
他說完便拉著弟弟妹妹要離開,應時安的小靈通響了起來。
應時安接起電話,逐漸露出笑容。
“要回家?也可以,我們陪你一起回去。”
*
李子石家門大敞四開,謝漣守在門口。
他不甘心地看向屋內,想不到自己竟然淪落到被穆昔指揮。
就在十分鐘前,穆昔打電話通知刑警隊來人,還讓謝漣守門口!
憑什么?!
穆昔剛把證物裝進證物袋中,走出房間就見謝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穆昔主動朝他招手,“呦,看到我會臉紅的二百五兄弟。”
謝漣:“……,!!”
看到穆昔會臉紅這事如果傳出去,實在太丟人!
謝漣抗議道:“你不能這樣叫我!”
“我該叫你什么?”
“你只能叫我二百五!”
穆昔從善如流,“好的,二百五兄。”
謝漣滿足了。
……
等等??
幾人在李子石家等了半個小時,應時安幾人才趕回來,還順便將蔣珍珍接了過來。
蔣珍珍家那邊由警方接管,同時還要負責照顧病重的爺爺。
蔣珍珍已有很久沒見到李川和李霞,好像一晃神,兩人都長成大孩子,與從前不同了。
她恍惚地看著二人,直到應時安搬來座椅,請她坐下。
蔣珍珍不安地坐了下來。
穆昔走到李川面前,“現在這里都是警察,你不用害怕任何人,可以說實話。你能告訴我,李子石這些年對你做了什么嗎?”
李霞想將穆昔隔開,她不滿道:“你在說什么?我哥能對他做什么?說的好像我哥做了錯事。”
穆昔已從電話中了解到李霞對哥哥和弟弟的區別,沒想到會如此明顯。
她問:“你很維護李子石,為什么他看到李子石會害怕?”
李霞不假思索道:“他性格本來就奇怪。”
“小時候也奇怪?在你爸媽去世之前,也不愿意說話?”
李霞:“……”
小時候當然不是的,李川是最受寵的一個,又是好動的年紀,每天都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
穆昔示意謝漣去李川的房間取證物。
謝漣守大門守得正難受,一見有任務,高高興興就去了。
他將紙箱子拖出來,穆昔說:“謝謝二百五兄。”
謝漣笑容滿面,“沒事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冉興平:“……”
好像看到什么東西被馴服了……
要不下次來刺頭新人,也讓穆昔來試試??
冉興平湊到箱子前,“這些是什么?”
李霞也好像沒看到過似的,好奇地張望。
穆昔戴好手套,將箱子打開,一個個破損的籃球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籃球的數量實在龐大,對于一個普通家庭來說,不太尋常。
這不是十幾塊錢的塑膠球,一個普通的籃球要將近四十塊。
就在大家疑惑時,“撲通”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霞迷茫地回頭看去,李川不知何時退到屋門附近,被門檻絆倒。
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恐慌地遮住臉,尖叫起來。
第30章
李霞將電視機箱子里的籃球倒出來。
它們都已經破損,滾不了多遠,有幾個還特意被放氣后摞在一起,用細麻繩捆住。
電視機是三年前買的,在李霞的央求下,李子石攢了好幾個月的工資買下家里第一個大彩電,花費三千元。
那年最低的彩電也要兩千元,對他們這種普普通通的家庭來說很奢侈,但為了李霞,李子石還是買了。
李霞認得箱子,但不認識里面的籃球。
印象中,李川小時候很喜歡皮球,總想和院子里其他大朋友一起玩,但他們嫌棄他小,不愿意帶著他。
父母離世后,李子石給李川買下第一個籃球。
那會兒誰有一個籃球,誰就能統領附近的小朋友。
從那以后,家中始終有一個籃球,似乎一直都潔凈如新,李霞一直認為是李川愛惜的緣故。
李川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拼命地抓膝蓋。
他雙唇輕輕顫抖,幅度不明顯,若不是舉止怪異,看起來甚至很平靜。
應時安俯身撿起一個籃球,遞給李川,“該做什么,你知道。”
應時安不著邊際的話讓所有人都糊里糊涂。
冉興平小聲問道:“籃球還能做什么?這個球已經壞了,打不了吧?”
應時安沒有回答。
眾目睽睽之下,李川扭捏地放下手,跪在地上朝應時安爬過去。
他手腳并用,破舊的校服摩擦木板地面,一步步向籃球爬去。
屋內連最后一點呼吸聲都停止,所有人仿佛都被定格,無聲地看著李川。
而李川的眼中,只有應時安手中破損的籃球。
穆昔見狀,去廚房接了些水,撒在李川的必經之路。
李子石無聲地看著。
李霞有些急,“你們……”
她剛開口,就被冉興平拉走,冉興平笑道:“看著就好了。”
李川爬到水漬前,好像根本沒有留意,衣服直接蹭了上去。
他爬的速度很慢,比出生的嬰兒還要慢,終于爬到應時安面前,雙手接過籃球,放到膝蓋下,跪在籃球上。
然后一動不動了。
應時安看向李子石,“看來你還有很多事需要和我們說。”
李霞無助地看向哥哥,“哥,他們為什么欺負李川。”
雖然她嫌棄弟弟的行為,但總不愿看到別人欺負他。
穆昔道:“欺負他的不是我們,是李子石。”
“我哥才不會欺負小川!”
“我有沒有亂說,你問他便知,”穆昔說,“李子石,我在你的房間里發現一張照片,你可以解釋照片上的內容嗎?”
“什么照片?!”
李子石看向穆昔。
鑒定人員取出已經存放好的物證袋,向李子石展示。
照片長12.9厘米,寬8.9厘米,為五寸黑白照片。
黑白照片無法展現更多的細節,卻為照片增添了別樣的色彩。
照片中,一個女人躺在地板上,雙手無力地放在頭頂,只有側顏,頭部后方的顏色更深,是血跡。
一個女人,綻放在鮮紅的血跡之中。
冉興平立刻認出此人是誰,“這是毛云!我見過這張照片!”
穆昔問李子石,“你能解釋一下,這張照片為什么會在你父母遺照的相框里嗎?”
穆昔從遺照相框中取出的,正是這張照片。
“這是毛云遇害現場,這樣的照片,你為什么會有?”
案發那年,李霞已經八歲。
父母雖然更偏愛李川,但她還是依賴他們,父母的死一度讓她無法走出來。
現在看到照片,李霞的心里也是空空落落,仿若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她看向李子石,“哥,你怎么會有媽媽遇害的照片?”
所有人都在等李子石的答案。
在大家的注視下,李子石走向鑒定人員,看著照片里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直到死亡,毛云的眼睛都是睜開的。
“我偷的,”李子石聲音干啞,“我想留一張照片,當時的警察給我看過,讓我提供線索,我偷偷留了一張。”
十年前的事,支隊刑警都換了一批,又是各項技術不成熟的年代,誰都說不清楚。
應時安問:“哪位刑警?”
“記不清了。”
“直接給你看受害人的照片?”
“是。”
“我們會在照片上提取指紋。”
“照片我擦過很多次,也看了很多次,就算只有我的指紋也很正常,這是十年前的事情。”
冉興平指向還跪在籃球上的李川。
事實上李川是踮腳蹲著的姿勢,并不敢完全跪上去,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便汗如雨下。
“這也叫正常?看他的動作,已經經歷過很多類似的情況了吧?你平時是怎么對他的?”
李霞緊張地看著李子石。
李子石不慌不忙道:“老師的確和我反映過,他在學校會被其他學生欺負,我想是有不好的學生對他做了什么,至于籃球,我不太清楚,我想籃球上應該沒有我的指紋。”
李霞說:“你們別懷疑我哥,我哥把我們養大不容易……小川你說句話啊?!”
李川跪在籃球上,一動不動。
李霞著急地走向李川,被應時安攔住。
應時安示意兩名刑警將李川扶起來。
刑警的手剛碰到李川,李川便如觸電般劇烈反抗,無論如何也不愿離開籃球。
李子石無動于衷地看著這一切。
李川沉默,李子石咬定不知情,刑警們似乎也拿他沒辦法。
穆昔從鑒定人員手中拿過照片,“這張照片,你說是當年刑警給你看過的?而且忘記了刑警的姓名?”
“是的,隨你們怎么核實。”
冉興平不滿地看著李子石。
他這哪里是要他們去核實?他分明是篤定他們核實不了,用十年的時間來給自己洗脫罪名!
至于究竟是何罪……
冉興平還不知道,但他已經明白,李子石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好人!而是欺騙他感情的渣男!
冉興平嗆道:“好,我現在就去核實,不就是十年前的案子嗎?你真以為當年接手案子的警察都退休了?就算退休我也得給他找回來!”
“不用那么麻煩,”穆昔說,“我在卷宗里看過現場的照片,其中包括毛云和李春建遇害后的最后位置,李子石,你這張照片的角度看起來的確和刑警當年拍下的照片一致。”
李子石冷笑,“既然一致……”
“但你不覺得,你這張照片多了點兒什么嗎?”
冉興平也看過現場的照片,他湊過去看了許久,小聲問應時安,“多了什么?”
“女生們比較喜歡的東西。”應時安接過照片,“這張照片上,毛云戴了一對銀耳環。”
他將照片展示給李子石看,“警察搜查現場時,并未找到毛云的耳環,尸體被發現時,毛云也沒有戴耳環。李子石,你為什么會有毛云戴耳環的照片?”
李子石的眉深深地擰了起來,“……記不清了。”
應時安道:“那就回局里回憶。”
穆昔說:“你當時只有15歲,家里條件不好,不可能有相機,查一查十年前你認識的人中誰有相機,或者你有沒有偷別人的相機,找到底片和耳環,你再想抵賴也沒用。”
李霞拉住李子石的胳膊,努力用身體擋住他,她哭著問:“你們到底在說什么?為什么要把我哥帶走?我哥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
李子石沉著臉,死死地盯著穆昔。
這種目光應時安見過,他轉身擋住穆昔。
兩名刑警將李子石拉走。
穆昔松口氣。
還好還好,沒人追問她是如何進來的問題。
應時安忽然低頭看向她。
穆昔一激靈,立正站好,擺出無辜的表情。
應時安輕笑。
薄唇微揚,還挺好看。
穆昔:“……”
應時安朝她笑是什么意思?!
他倆只是假結婚!假的!
冉興平剛好看到應時安的笑容。
他發誓,認識應時安這么多年,他只有在案子結束時,才能看到應時安輕松的笑容。
但剛剛的笑,明顯不是輕松的意思!
久經風雨的冉興平一琢磨,越想越覺得應時安和穆昔不太簡單。
應時安這段時間沒事就往派出所跑,以前哪有這么勤快?
還有穆昔,最近似乎總是躲著應時安,她臉皮可是最厚的!
最重要的是,這倆人都是已婚狀態。
將所有線索結合到一起,冉興平神探得出一個最完美的結論。
應時安和穆昔……他們想搞婚外情!!
*
李子石被帶走后,就和李川的態度一樣,不愿開口。
李霞在分局哭到晚上,嗓子哭啞了,也沒等到哥哥。
至于李川,則直接被送到醫院。
看他的狀態,恐怕是被長期折磨,已經形成肌肉記憶。
至于這幾人久經為何如此古怪,當年久經發生什么事,還需要當事人來解答。
應時安又審了李子石一輪,沒能拿到答案。
冉興平虎視眈眈地盯著應時安。
他是做痕跡檢驗工作的,在查案這方面頭腦一般,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穆昔明顯在拒絕應時安,應時安卻死皮賴臉貼上去……這是要強行婚外情啊!應時安這個禽獸!
不,他連禽獸都不如!
穆昔拽了拽冉興平,“冉哥,你總看應隊做什么?”
冉興平憐惜道:“你一定要離他遠一點,雖然他得婚也結得不明不白,但畢竟是已婚狀態,如果和他傳出緋聞,大家議論更多的會是你。”
穆昔深以為然,抱起卷宗遠離應時安坐下。
應時安剛疏離完思路,一扭頭就見冉興平和穆昔離自己有八百米遠。
應時安:“……,?”
他怎么覺得被逮起來的可怕殺人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