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應時安皺紋道:“交代接下來的工作,謝漣,你負責保護李川,他有任何異樣,立刻告訴我。老王,你和謝漣一起,醫院那邊隨時保持聯系,確保找到合適的醫生。老趙去……”
李川現在的狀態是精神上的疾病,但如他這般的癥狀并不多見。
李川的證詞很重要。
他年紀也小,未來是否能正常生活更加重要。
冉興平沒領到任務,主動問道:“我做什么,要不我送穆昔回派出所?”
應時安看向他,說:“我會送。”
“不好不好,你倆還是離遠點,”冉興平誠懇道,“相信我,我是為你好。”
應時安:“?”
冉興平的心思,好像比案子更難懂。
應時安說:“你留下來去見法醫,當年的案子他還能回憶起多少,問清楚。”
“你問唄,反正你還得審李子石,如果他一直不招,咱們手里的證據夠用嗎?”
其實冉興平現在仍然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態。
“不用擔心,”穆昔安慰道,“除了李子石,還有李春景……或者可以給他換個稱呼。”
“啊?”
“去審審李春景就知道了,”穆昔說,“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哦。”
*
冉興平厚臉皮跟著應時安一起擠進預審室,他想知道穆昔說的驚喜是什么。
刑警還未將李春景帶來,冉興平借機問道:“穆昔說的驚喜是什么?你知道嗎?”
應時安翻開卷宗,遞給冉興平,“有些猜測。”
是李春景的個人資料。
冉興平當著檔案上密密麻麻的字,完全摸不到頭腦,“李春景和李子石究竟誰是真兇?他倆合謀?謝漣追人時,李子石是故意放跑李春景?”
應時安看向冉興平的目光充滿慈愛。
冉興平認得,上次應時安遇到智力發育遲緩的孩子時,也是這樣的目光。
冉興平:“……”
兩分鐘后,李春景被帶到預審室。
冉興平看到李春景手臂上的繃帶,現在還有血跡。
據說刑警剛剛替他重新包扎好,但他求生意識極低,總是對著自己的傷口使勁。
這傷口是穆昔弄出來的,后來單獨遇到穆昔時,卻沒有報復她的意思。
真是難以捉摸的人。
應時安示意冉興平記錄,他問李春景,“看到照片,也不打算說出實情?”
李春景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認罪,要拉我去槍斃,現在就可以。”
“你的父親病重,你去看過他了嗎?”
李春景神色暗淡。
“李春景,你考慮清楚,如果你走了,你的家人怎么辦?你的父親誰來送終,你的母親是否能承受得住打擊?還有……李川怎么辦?他落在李子石手中,能有什么好結果?”
前幾句話并未讓李春景動容,直到應時安提到李川。
他不解道:“李川有李子石照顧,我擔心什么?”
應時安道:“事情和你想象的恐怕不一樣,李子石多年來一直在打壓李川,李川如今已經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幾乎無法正常生活。”
“這怎么可能?!小川是小石撫養長大的!”
“是長大的,但也要分如何長大,”應時安起身走向李春景,目光逼仄,“冒昧問一句,李川喜歡皮球嗎?”
李春景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應時安。
片刻,應時安微笑,“現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談了,李春景……不,李春建先生。”
冉興平:“??!”
應時安在叫誰?!
在冉興平震驚的目光中,應時安平靜地坐下,“穆昔給你的驚喜,喜歡嗎?”
冉興平呆住。
這哪里是驚喜,分明是驚嚇!
“什么情況?!”
應時安提醒道:“記錄。”
冉興平只好重新拿起鋼筆。
記錄員這工作真是有點兒厲害,他可好奇得不得了。
應時安說:“這一點你不必否認,你和你弟弟雖然長相十分相似,甚至可以達到被認為是雙胞胎的地步,但你們并非真正的雙胞胎,如今余水市的DNA檢驗技術已經比過去發達很多,查明你真正的身份只是時間問題。你把事情交代清楚,法院酌情宣判,我們給你機會去料理你父親的后事,將來也可以繼續照顧李川,沒有正確的引導,李川死路一條。”
李春建的手再次摸向傷口,狠狠扣住。
血液在剎那間涌出,李春建的指尖也浸了血跡,他雙手扶著額頭,血跡在發梢劃過。
他心煩意亂道:“我不明白,小川怎么了?”
“李子石似乎很不滿意這個弟弟,他對李霞的確很好,但對李川卻很嚴苛,甚至說是侮辱。他會罰李川跪籃球,現在李川已經形成條件反射,籃球就是指令。具體情況,要等他恢復后才能知道。”
“我……我以為沒有我們,他會對小川很好。”
他一直以為,李子石對李川真的很好。
畢竟在他偷偷跑回余水市時,李子石總是一副好哥哥的樣子……
“我說,警官,我全說,我只想去看看我爸,還有小霞和小川,行嗎?”
應時安示意李春建可以開始了。
事情已過十年,連李春建的記憶都開始模糊不清,他似乎只記得逃亡的日子,每一晚都擔驚受怕。
幸虧只是十年前,若再早幾年,他可能連余水市都出不去。
“那天我回到家時,春景和毛云已經被殺了,說實話,我一直認為春景和毛云還有聯系,其他人都這么說,我沒法不多想,小石那孩子性格很像春景,和春景走得近,我就更……剛看到尸體時,我還以為是他倆偷情,運氣不好遇到入室盜竊……我沒想到會看到小石。”
李子石手里拿著兇器,兇器是家中的暖水壺。
他衣服上全是血跡,沉默地看著李春建。
李春建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驚恐之余,他想將李子石制伏。
李子石只問了他一句話,“爸,我是你親生的嗎?”
那一剎那,李春建終于明白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李春建對李子石的忽視不用多說,在李川出生后,就連毛云的注意力也都被李川吸引走。
所有長輩都對李川疼愛有加,包括曾經經常與李子石玩鬧的李春景。
心里的不平衡被無限放大,加之個人因素,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李春建很內疚。
到現在,他才想到妻子和弟弟的好,想到他對李子石惡劣的態度,想到……
李春建決定隱瞞這一切。
李子石身上有血跡,他讓李子石換了一身顏色、款式相近的衣服。
當時衣服的款式不多,李霞和李川又是孩子,沒人注意到不同。
他七點左右到家里,發現尸體和兇手后,點了一把火。
接著,李春建拿走家中的之前物品,想偽裝成強盜入室殺人。
可卻被鄰居目擊到渾身是血的他——他搬運過毛云的尸體。
李春建意識到自己會被當做兇手通緝,在警方找到他以前向父母說明情況,請求他們照顧三個孩子。
隨后,鄰居指認是李春景在六點半闖入李春建的家中,火災讓兩名死者的臉部均有變形,二人的身形、衣著又都差不多,死者稀里糊涂地成為李春建。
十年間,李春建回來過三次,這一次回來是因為父親生病——警方的監視寬松后,蔣珍珍會給李春建寫信。
他每一次都會偷偷去看三個孩子,李霞明媚陽光,李子石努力工作賺錢撫養弟妹,李川……雖然沉默寡言,但也長大了。
李春建一直以為是父母的離世導致李川不愛說話。
沒想到李子石對他的恨意,竟然轉移到李川身上……
“小川現在到底怎么樣了?他還好嗎?”
“不太好,”應時安說,“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走出來。”
“怪我,都怪我,不僅毀了小石,也毀了小川……”
應時安看著冉興平記錄的內容,若有所思道:“你們對李霞偏愛嗎?”
“小霞是女孩,我們家那邊都看重男孩……其實我們也忽視了小霞。”
難怪李子石對李霞很好,在他眼中,他們是一樣被拋棄的人。
應時安說:“李子石的想法,挺有意思。”
冉興平問:“為什么?”
“他不是普通人,”應時安道,“他本身就與別人不同。”
*
李家人唯一認識到李子石與眾不同的,大約就是蔣珍珍。
當年蔣珍珍和丈夫考慮過把三個孩子接到家中,可知道真相的蔣珍珍一看到李子石就會發抖。
李子石見狀,才提出自己去打工撫養弟妹。
那一刻,蔣珍珍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李子石仍然不愿意認罪,不過這已經沒用了,可憐的是李春景,李子石原本想殺的恐怕是父親李春建。”冉興平郁悶道,“虧我還以為他是優秀青年!”
腦中的影片都白演了!
事情和穆昔想得差不多,她不怎么意外。
冉興平夸道:“你還真會看人,李春建雖然有些小問題,但本人還是不壞的,他還讓我們向你道歉,你倆打起來那天,他害怕被抓走,下了狠手。”
“不要緊,”穆昔摸了摸手腕,“反正我也報復回去了。”
冉興平問:“你看人真就這么準?”
“特準。”
譬如誰會買房,誰不會買房,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怎樣推銷對方會買,她也能在十秒內制定出方案。
論察言觀色,穆昔敢說不輸任何人。
冉興平指向應時安,“你能看出老應現在正想什么嗎?”
應時安正面無表情地打電話。
穆昔肯定道:“他遇到喜事了,他很開心。”
“這是開心?胡扯,我看他心情很不好。”
“肯定是開心,而且是算計人的開心,他決定要做壞事了,一想到結果,他就很開心!”
……
應時安的通話對象是應老爺子。
老爺子許久沒見到穆昔,很擔心二人的狀態,就怕他們不能把日子過到一起去。
“你趕緊把穆昔帶回來,回家一起吃個飯,還有啊,我在小昔工作的派出所附近安排了一個房子,你倆總分居算怎么回事?趕緊搬到一起!”
應時安余光看向穆昔,眼底的笑意悄然升起,“這話,您得和穆昔說。”
第32章
上午九點,穆昔準時坐在辦公桌前打哈欠。
周謹和付葉生每個人抱著一盒茶葉湊過來,“就你的和我們不一樣,你拿到的是什么?”
穆昔接著打哈欠,“什么?”
“應隊送我們的禮物,男生是每人一盒茶葉,我查過了,高檔茶葉,特別貴。”周謹伸手去搶付葉生的茶葉,“你家里多,給我喝。”
“才不要,茶葉是給我的,我要回家跟我爸媽顯擺,他們一定高興壞了。”
周謹:“呸!”
可惡的富二代,拿盒茶葉就能在父母面前顯擺!
穆昔茫然地看著桌子。
她剛放了一摞文件上去,沒注意到有禮物。
周謹幫她把文件挪開,一個小巧精致的長方形禮品盒被壓在最下面。
“竟然還綁了蝴蝶結?”周謹羨慕道,“應隊也太上心了。”
穆昔打開盒子,一條款式簡單卻精致的項鏈安靜地躺在里面。
她拿出項鏈,周謹湊過來,“這是什么,鉆石?真亮。”
“好像是鉆石,和我媽的項鏈很像。”
穆昔皺眉沉思。
她不關注首飾、金子,去商場、百貨大樓時從未留意過價格,但鉆石的價格應該不便宜。
穆昔沉思很久,口氣格外老成,“我知道是什么了。”
付葉生:“你說。”
周謹也期待地看過來,“是什么?”
穆昔說:“是……玻璃。”
周謹:“……”
“一塊工藝很好的玻璃,絕對是這樣,”穆昔道,“他怎么可能送我鉆石?”
周謹說:“這倒也是。”
付葉生還在犯嘀咕,“不太對吧,我看著挺像真的……”
沒人搭理他。
穆昔正陷入自戀中,“你說應隊送我的禮物,和送給你們的都不一樣,他該不會是對我有想法吧?雖然我的確條件很好,聰明、漂亮、貌美……”
“別吹了,”周謹說,“本來也要給老林師父買,鄒姐說喜歡茶葉。”
穆昔:“……”
她就知道應時安做不出這種事!
穆昔嘟嘟囔囔地收起項鏈。
付葉生:“我真的覺得是鉆石……”
依然沒人搭理他。
穆昔忙了半個小時,處理手頭上的工作。
毛云一案還在調查中,十年前的案子取證困難,應時安已帶隊去找李春建曾經的鄰居。當時住在附近的人基本都已搬走,找起來有些麻煩,但總算找到一些證據,譬如案發當晚七點鐘出現在李春建家門口的人究竟是誰。
李子石的態度可以說是囂張惡劣,他得知李春建心甘情愿替他頂替罪名,沒有半分動容,反而無所畏懼地挑釁刑警。
不過再怎么蹦跶,也沒多久了。
穆昔對李子石的心理挺好奇,她想知道李子石的基因里是不是就埋著邪惡的種子,李春建的偏心或許只是誘因。
半小時后,穆昔揉了揉眼睛,看到林書琰從所長辦公室走出來。
她一早來就沒見到林書琰,此刻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回到工位。
“他怎么了?”周謹湊過來,“今天早上被所長叫過去,一直談到現在,很不對勁。”
“……慰問一下?”
“你先。”
“你先!”
“你……”
林書琰看過來,“辦公室沒那么大。”
推搡中的穆昔和周謹僵住。
恰好唐英武剛從辦公室出來,問:“鬧什么?”
周謹嚇得躲到穆昔身后不敢說話。
眼瞅著上班摸魚就要被逮到,穆昔急中生智道:“林書琰嫌辦公室小!”
林書琰:“……”
唐英武笑笑,“以后就不小了,小林,好好考慮。”
等唐英武拿著保溫杯離開,穆昔三人圍到林書琰身邊,“什么叫以后就不小了,你要調崗?”
林書琰情緒低落,低聲道:“我爸媽不同意我做警察,他們托人來找所長了。”
周謹道:“咱們的工作挺好啊,做警察,吃公家飯,說出去多好聽。”
林書琰搖頭,“他們就是不愿意。”
周謹同情道:“你父母管得太多了,你的工作,當然要看你的意愿。而且你都讀了警校了,現在辭職換其他工作也不好換,你爸媽想讓你做什么?”
林書琰說:“讓我回去繼承家里的公司。”
周謹:“……”
周謹收回對林書琰的同情。
“真的很煩!”付葉生格外共情,“他們樂意做生意,咱們又不愿意做,為什么非逼著我們去賺錢?”
周謹投遞給林書琰和付葉生鄙視的目光,希望他們能盡快接收并內疚。
顯然付葉生根本不會。
“你說我家那么多錢,根本不用我出去工作賺錢,我又不像那些朋友,喜歡往外丟錢,讓我在家躺著數錢多好!”
周謹:“!!”
他與所有富二代為敵!
穆昔說:“這件事主要還是在你,你既然選擇讀警校,又堅持做警察的工作,應該很喜歡吧?如果真的喜歡,就做下去。”
林書琰苦笑道:“我媽說了,如果我再不聽話,就不再給我提供一切,包括不能在家里住。我不會走,只是現在需要租個房子,但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周謹已經面無表情了。
可惡的富二代,居然連租房都不會。
他與天底下所有富二代為敵!
付葉生說:“不用這么麻煩,來我家住,你爸媽不給你錢,我讓我爸媽給你。你成績這么好,他們肯定喜歡你。”
周謹含情脈脈地拉起付葉生的手,“咱爸媽還缺兒子不?”
*
穆昔與應時安商量好,晚上直接去應家吃飯,主要目的是讓應老爺子安心。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丈夫,還要應付他的家里人,穆昔叫苦不迭。
下班前一個小時,接警中心接到警情,有人報警稱在小區內發現槍支彈藥。
此類問題極為嚴重,唐英武讓安良軍、鄒念文帶著兩個徒弟趕往現場。
穆昔學駕照時學的是手動擋,開車開慣了,又是小輩,自然而然地坐到駕駛位。
她系好安全帶,打火上路。
鄒念文是這方面的專家,她叮囑道:“一會兒到了現場,所有人都靠后,我先去看情況。我查過,小區是老小區,地下很有可能存在未引爆的地雷裝置,小心行事。”
安良軍和鄒念文商量起處理步驟來。
林書琰心事重重地看著車窗外,無法靜下心來。
他喜愛這份工作,打算一直做下去,可父母強烈反對,他左右為難。
林書琰知道,對父母來說,允許他去讀警校已經是極限,他們不會改變看法。
林書琰不知道與父母之間的對立要持續到什么時候。
鄒念文和安良軍討論完,車內安靜。
車里靜下來,安良軍便想到一些其他事。
安良軍古怪地看向穆昔,“你什么時候考的駕照?”
穆昔:“……”
鄒念文笑道:“很早了吧?穆昔像個老司機,技術不亞于你,穆昔,你是不是念書時就考了?”
穆昔:“……您能別問嗎?”
鄒念文:“……”
一車人都不再說話,死死地盯著穆昔掛擋。
就連林書琰都忘記傷感,默默抓住頭頂的扶手。
穆昔:“……”
頭一次開車開出了世界末日的感覺。
十分鐘后,四人抵達小區。
小區里已經十分熱鬧,到處都是圍觀的人。
膽子大的往前湊,膽子小的躲在后面。
一對情侶是人群的焦點,兩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鄒念文神色沉著,迅速往前走,穆昔緊緊跟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警察來了”,所有人默契地讓出通道。
鄒念文看著年輕的小情侶,問:“什么情況?”
男生淚流滿面,“警官,她好像踩到地雷了!我們不敢動!”
女生小腿都在打轉,卻堅持著不肯動。
二人腳下的確有個黑東西。
不過……
鄒念文問:“你們有路不走,跑到綠化帶里做什么?”
男生:“……”
穆昔輕輕拽了拽鄒念文的袖子。
鄒念文恍然大悟,“哦,啃頭。”
圍觀群眾笑出聲。
女生:“……”
見二人稍微放松,鄒念文道:“很好,保持住,不用緊張,我在這里,接下來聽我指揮,我會先檢查地雷是否為真的,明白嗎?”
二人連忙點頭。
安良軍擔心男生支撐不住會影響女生,便主動開口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倆感情很不錯,她都這樣了,你還愿意陪她,姑娘,這男生值得嫁。”
聊聊小年輕的感情,多給他們一點對未來的美好暢想,總是沒錯的。
哪知安良軍這句話卻仿佛已經引爆了地雷。
男生悲憤道:“是她不讓我走!!”
安良軍:“……”
女生哭著吼道:“你等著,老娘要和你分手!”
林書琰:“……”
“分手就分手!你現在分!撒手!”
“出去再分!!”
穆昔:“……”
穆昔看向安良軍,嫌棄道:“您就別添亂了,文姐已經安撫得挺好的了。”
安良軍:“……”
他也沒想到男生是要跑路啊?!
穆昔靠近二人,觀察兩人腳下的土壤。
余水市曾打過仗,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前線,遺留地雷不是稀罕事,派出所從前處理過不少類似的警情。
但這一次……
穆昔再次靠近一步,嚇得女生魂飛魄散,“不要再靠近我了,再靠近我就把他炸了!!”
男生:“?!”
安良軍:“……”
他怎么好像在處理劫持綁架事件??
第33章
此刻,女生的火氣比地雷更大。
圍觀群眾又想吃瓜,又不敢靠得太近,很是難受。
有人沖男生喊道:“你拋下女朋友跑了,可不地道。”
男生抹干凈眼淚,“你來?”
“……”
女生一聽,更是不樂意,“我要和你同歸于盡!!”
現場一度十分混亂。
檢查的工作由鄒念文來,安良軍隨時準備聯系專家,至于林書琰,則打量起四周來。
與熱鬧的人群相比,居民樓顯得格外安靜。
因為是破舊老小區,窗戶還是最普通的外推窗,有好幾戶人家的窗戶玻璃被足球踢破,都只是用黃色膠帶多貼幾下。
在一扇搖搖欲墜的窗戶內,林書琰看到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近乎冷漠地看著吵鬧的人群,他的目光讓林書琰有些驚訝。
男孩很快注意到林書琰,他“嘭”地關上窗戶,轉身離開。
女生和男生還在爭執。
鄒念文已經趴在女生腳下,只需一眼,她便能判斷出真偽。
她輕輕撥開地雷附近的泥土,松口氣,拍了拍女生的腿,“可以走了,是假的。”
重獲新生的喜悅沖上頭,女生像男生懷中倒去。
男生亦是感動,“太好了,你不用死……”
話音未落,女生露出青面獠牙,沖向男生。
男生:“……知道了,我要死了。”
“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死,但是我愛你!!”
“……”
安良軍被現場吵得頭痛,“小林,去把他倆帶回來,還得做筆錄。”
林書琰看了眼樓上,才去追二人。
穆昔走到“地雷”旁,鄒念文已經將小東西取了出來,“是一個做的比較精致的玩具,還有啟動裝置,不過就只是玩具而已,沒有破壞力。”
鄒念文看著穆昔笑道:“看你的反應,早就知道是假的了?”
“土壤的顏色很新,而且有松動的跡象,應該是有人最近埋的,不是戰爭遺留。再者,剛剛那二位的動作幅度其實不小。”
鄒念文贊嘆道:“你們四個,數你最心細。”
安良軍挑眉,“也不看看是誰徒弟。”
鄒念文又想到剛剛穆昔“無證駕駛”,補充道:“如果膽子小點兒就更好了。”
安良軍:“……這絕對不是我徒弟。”
“瞧你那德行,”鄒念文把安良軍推走,對穆昔意味深長道,“但誰說做事一定要合規矩?如果大家都老老實實做事,就沒有窮人富人之分,你將來肯定比你師父強,別聽他的。”
安良軍:“……”
自從穆昔來到派出所,他的地位與日……下降!
鄒念文將玩具收走,還要調查來源。
鄰居們都不認識此玩具,也沒看到有人掩埋。
安良軍只好先給情侶做筆錄。
女生說:“我和我前男友約好今天見面,雖然他又摳又膽小,但因為兩個小時前我還愛他,所以同意了。”
男生:“……”
安良軍:“……現在呢?”
女生:“現在我多了一個人品極差的前男友,這將成為我一生的污點,請各位警察不要告訴別人,我擔心日后沒臉做人。”
男生:“!!”
所謂的槍支彈藥只是一場鬧劇,穆昔幾人處理好后趕回派出所,還能趕上正點下班的時間。
周謹聽說地雷是假的,很驚訝,“不可能啊,我聽說報警的人說都能聽到倒計時的聲音,說隨時都會爆炸!”
穆昔:“……”
幾十年前的地雷,還帶倒計時的?
晚上穆昔要和應時安去吃飯,兩人說好,應時安會來派出所接穆昔。
但直接過來,實在有些顯眼,穆昔不想他們的婚事人盡皆知。
兩個人便約好在離派出所五百米的IC電話亭見面。
穆昔換好衣服,鬼鬼祟祟離開派出所。
周謹和付葉生湊到一起。
“穆昔今天不對勁。”
“你也看出來了?像在做賊,不像好人。”
“我不允許你這樣說穆昔。”
“我……”
“她只有今天不像好人嗎?她每天都不像好人!”
兩雙手握在一起,互相叫了一聲“兄弟”,他們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今天只有林書琰值班,他雖然就坐在穆昔附近,卻一直沉默地看卷宗。
以前林書琰的話也少,但現在明顯是被父母影響了。
周謹看了付葉生一眼,二人收拾好東西后離開。
“要不咱幫老林找個住的地方?我看他真不會租房子。”
付葉生道:“是啊,我也不會啊。”
周謹:“……”
可惡的富二代……
付葉生說:“你如果知道怎么做的話,干脆直接租個大房子,我家離這邊有點兒遠,我想搬出來住,我爸媽不放心,如果和老林一起住,他們肯定樂意。”
“你倆要住到一起?”周謹羨慕道,“真熱鬧。”
“你也可以來,反正都付房租了,多住一個人還賺了。”
周謹感動得淚眼婆娑。
富二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兩人討論如何幫林書琰租房時,不知不覺快走到電話亭。
電話亭上總是貼滿各種廣告,周謹想去找找租房廣告。
然后他們便看到,穆昔上了應時安的車。
兩個兄弟揉了揉眼睛,愣住。
“我瞎了嗎?”
“沒有吧,我看其他人還好好的。”
“那不能,穆昔怎么會和應時安偷偷見面?”
“不只是見面吧,都一起走了。”
“……”
周謹和付葉生想看無言。
一分鐘后,他們得出一致的結論——一定是婚外情!!
周謹問:“咋整,說嗎?”
“這肯定是應隊的錯,穆昔結婚只是幌子,應隊可是實實在在的結婚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給穆昔送項鏈,應隊真心機。”
“錯肯定是應隊的,但如果別人知道,對穆昔可沒好處。”
“那咱們……”
二人輕輕松松給應時安定了罪。
一場集體隱瞞計劃開始了。
*
應時安家同穆昔家差不多,都是獨棟偏歐式的房子,很有年代感。
為表鄭重,應老爺子親自拄著拐杖來迎接。
老頭慈祥好說話,見了穆昔就親切地拉住她,“小昔總算來了,聽說你受傷我就想去看你,結果他們怎么都不愿意。就他們啊,一個個都說工作忙,把我扔給保姆,要不是我犯病,應時安這混小子還不會回來陪我!”
應老爺子孩子般的絮絮叨叨。
他從前地位不低,子女又多有成就,本人卻沒有架子,穆昔很喜歡他。
難怪原主愿意為了應老爺子的身體假結婚。
言語上表達過對穆昔的歡迎和喜愛,應老爺子又掏出一個巨厚的紅包,紅包的四角都被撐破了,能看到里面藍黑色的百元大鈔。
一摞一百塊!
應老爺子拿著錢就往穆昔兜里塞,“爺爺是真喜歡你這個孩子,才給你紅包,你聽爺爺的,喜歡你的,多少錢都愿意給你。不愿意給錢的,理都別理!應時安乖乖上交工資沒?”
他小聲說:“他的工資也就一般水平,你得盯緊他爸也就是我兒子,我兒子沒了,遺產都是你的。”
穆昔:“……”
更喜歡爺爺了!
在進家門前,應時安把應老爺子拉住,保姆來幫忙拿穆昔提來的禮盒,順便把她引進去。
應時安借機提醒道:“爺爺,注意說話分寸,她不愛聽的話別說。”
應老爺子說:“這不是你說小昔性格變了,我拿不準嘛,反正給錢準沒錯!”
“給錢可以,話別多說。”
雖然有些委屈,但為了孫子的幸福,應老爺子問道:“你就直接告訴我,我該說什么。”
應時安想了想,眉頭輕挑,“你不是想抱孫子嗎?問。”
*
應老爺子共有五個子女,老伴去世得早,走了已有三十年,他和妻子伉儷情深,妻子走后沒有再娶。
五個子女都是各界精英,能賺很多錢,但是沒法時刻陪伴他,幾人會輪流過來守著應老爺子,現在這項任務由應時安負責。
不比穆家的隨和,應家的餐廳很正式,有一個十二人座的桌子。
保姆準備了八菜一湯,
應老爺子一直用公筷給穆昔夾菜,“都嘗嘗,我家保姆手藝很好,下次過來,我讓她再換八個菜色!”
保姆手藝一絕,穆昔每一道菜都喜歡。
她沒與應老爺子客氣,這會兒努力干飯就是最好的尊重了。
應老爺子越看越高興,“多吃點多吃點,還多著呢!吃得多身體好,以后方便照顧孩子。”
穆昔被米飯嗆到。
應老爺子猶豫地看向應時安。
孫子讓他多提抱孫子的事,可小昔好像不喜歡哦?
應時安替穆昔拿紙倒水,除此之外沒有反應。
那就是還行?
應老爺子便繼續說道:“我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你們早日穩定,我才安心,像你們現在這樣兩地分居,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呀,哪有正經夫妻總是分開住的?是不是時安要照顧我,耽誤你們了?”
為了表演得更真誠一些,他可憐兮兮地用桌布擦眼淚。
穆昔見不得老人家哭,無措道:“沒有沒有,只是我家離我工作的地方近一些,您別亂想。”
“可你們不住在一起,我就抱不了孫子,我走了也沒法安心,我……唉!”
應老爺子將演技發揮到極致。
穆昔理解老一輩都喜歡孩子的心,她既心疼應老爺子,又不能真答應,十分為難。
穆昔看向應時安。
應時安道:“抱歉,讓你為難了。”
應老爺子露出一只眼睛看應時安。
啥為難了?
應時安接著對應老爺子說道:“爺爺,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們兩個人目前都以工作為主,暫時不會考慮這些事情,您已經答應過我不會再提,當著穆昔的面,更不要說。”
穆昔感激地看著應時安。
應隊還是很靠譜的!
應老爺子:“……”
“……”
“……”
他的天,塌了!
這個該死的龜孫子!!!
第34章
應時安說話很“管用”,應老爺子真就沒再提孩子,穆昔越看應時安越順眼,趁著應老爺子去洗手間時向他道謝,“多謝你給我解圍。”
應時安淺笑,溫潤如玉,“原本就是你幫我的忙,爺爺說什么,都不必在意。”
快走到餐桌的應老爺子:“……”
抓手絹、擰手絹,攪碎攪碎!
應時安看到老牙不保的應老爺子,沒有半分愧疚。
他起身走過來,不顧應老爺子的橫眉怒視,將他扶回餐桌前。
“明天起我要出差,有三天不能回來,我讓我爸媽先過來照看你幾天。”
應老爺子看向應時安。
應時安微笑。
應老爺子沉默片刻,蒼老的手顫顫巍巍伸向應時安,應時安伸手握住,應老爺子淚眼汪汪,“我知道你工作忙,去忙吧,爺爺不怪你。”
應時安:“?”
哪一出?
應老爺子看向穆昔,“小秋是我一手帶大的,從小就在我身邊轉悠,后來跟著我那兒子兒媳一走就是十幾年,唉,家里早就安了電話,他連電話都不樂意和我打,每次都是他爸媽逼著才來說話,上小學之后就不愿意見我了,如果不是我病了,我們已經有二十年沒見了!”
應時安:“……”
穆昔道:“應隊,你這有點……老人家需要陪伴。”
應時安捏住應老爺子的手,“爺爺,我不是每年都回來看你嗎?”
“對,”應老爺子不客氣地抽出手,開始抹眼淚,“每年都回來,一回來就往外跑,叫都叫不住,說是嫌我嘮叨,嫌我老了,這和見不到有什么區別?!”
應時安:“……”
上次這么無語,還是審訊殺人犯時,殺人犯說他殺的不是人,是傻子,傻子不算人。
穆昔看應時安的目光奇奇怪怪的,她對應老爺子保證道:“以后我有時間就來看您。”
應時安:“爺爺……”
應老爺子不理他,只看穆昔,“小秋不讓我打擾你,說你煩我,以后爺爺想你了,就偷偷去看你。”
“怎么會,”穆昔責怪地看向應時安,“應隊怎么說謊啊,我怎么會煩爺爺?”
應時安:“……”
應老爺子朝應時安擺出勝利者的姿態。
應時安:“!!”
應老爺子從鬼門關上走過一回,如今一切都看得很開,該吃吃該玩玩,像個老小孩。
尤其是在他不提“孩子”以后,穆昔與他相處更是自在,來應家這一趟還是很開心的。
唯獨有一點比較奇怪,應爺爺和應時安的關系似乎不太好……
應老爺子:“小昔,我讓小王給你熱了牛奶,趁熱喝。”
應時安:“剛吃過晚飯,不需要牛奶,這里有茶。”
穆昔:“……”
應老爺子:“小昔,這是小秋奶奶留下來的首飾,送給你。”
應時安:“假的,真的早被他打碎了,瞞著奶奶不敢說,回頭我給奶奶燒紙時告訴她。”
穆昔:“……”
應時安:“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應老爺子:“哦豁,還送人家回家?去你們監獄提個殺人犯來送吧,比你送安全。”
二人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戰火一觸即發。
穆昔:“……”
她得出結論:爺孫倆感情是真的不好。
*
深夜,兩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溜進老小區。
下午這里曾因“地雷”事件引起轟動,現在小區內鴉雀無聲,只有蟬鳴。
皓月凌空,不必使用手電也能看清路面,黑影貓腰站到樹下,“老大,這里?”
“就這里。”
“老大,一旦被人發現,咱倆都逃不掉。”
“有我在,怕什么?埋!一切后果,由我承擔!”
*
穆昔剛到派出所,就發現大家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周謹很奇怪,付葉生也很奇怪,就連唐英武都欲言又止。
穆昔疑惑地問安良軍,“師父,昨晚發生什么了?他們對我的態度好怪。”
“態度變差還是變好了?”
“變差了。”
“那正常。”
“……”
穆昔反手送給安良軍一個便簽紙——一擊犯病。
安良軍:“?”
一擊犯病?什么意思?
一擊……犯病……
她嘲笑他被李春景打了一下就犯病?!
“穆昔!!”
穆昔已經溜回工位上。
她實在受不了奇奇怪怪的周謹,提著他的耳朵問:“到底怎么了?”
周謹齜牙咧嘴地掙扎,“沒有沒有,我們只是想提醒你,應隊他……他這樣做有問題!”
聽到應時安的名字,穆昔松手。
周謹說:“他這樣做,是三心二意,很花心,你小心。”
應時安三心二意?
聯想昨天應老爺子描述的不是東西的應時安,倒是很相配。
應時安果然不是好人!!
穆昔陷入沉思。
“你們別吵了,”付葉生也湊了過來,小聲說,“老林現在宿舍睡覺,聽說他不打算回家了,要不咱就幫他租個房子,周謹,你要不要一起住?”
周謹問:“不用付房租的那種嗎?”
穆昔:“……有點不要臉。”
付葉生說:“錢,是最沒意義的東西,我來付。”
穆昔:“……”
這個有錢人更不要臉。
三人沒爭論出結果來。
十分鐘后,林書琰穿戴整齊走進來,此刻離他休息的時間不過兩個小時而已。
穆昔三人的頭齊刷刷地跟隨林書琰轉來轉去。
他先去接水,又去打掃辦公室,接著……
穆昔:“……脖子快扭斷了。”
周謹和付葉生把林書琰拽過去,四人湊到一起。
不遠處,鄒念文踹了一下安良軍的桌子,“你們幾個的徒弟快把我徒弟帶壞了。”
宗井懶得掀眼皮,“他們又做什么了?”
安良軍專心疊千紙鶴——昨天有居民報案,稱老師讓他的孩子在兩天之內疊出一萬只千紙鶴,于是找警察幫忙。
他說:“他們能干什么好事,估計是要炸派出所。”
嚴紹驚道:“這還了得!老安,你得管管你徒弟了。”
安良軍:“宗井,管管你徒弟。”
宗井:“鄒……”
鄒念文看過來。
宗井說:“嚴紹,管管你徒弟!”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
一分鐘后,他們欣然接受派出所即將被炸的事實,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穆昔幾人正瘋狂地安慰林書琰。
周謹安慰道:“你看哦,你爸媽雖然說不管你,但還能真不管嗎?你畢竟是他們的兒子。而且咱工資也不低,養活自己怎么都夠了。”
林書琰正要點頭,穆昔便憂心忡忡道:“可林書琰沒經歷過苦日子。”
付葉生道:“這點兒錢,吃頓飯都不夠。”
周謹:“……”
“他不是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嗎!”周謹據理力爭,“到時候咱們多幫助老林!”
穆昔:“幫助是可以,不過我工資不夠,等著啊,我去婆家騙點錢。”
付葉生:“我都說了去我家當兒子,我爸媽把你供起來。”
周謹:“……”
為什么他一個正常的同事都沒有!!
兩分鐘后,四人小組崩盤。
安良軍幾人眼睜睜看著周謹野獸般追著穆昔和付葉生出了門。
“看,準備炸彈去了。”
宗井伸了個懶腰,“炸的時候別叫我,我要徹底休息夠。”
嚴紹:“……”
鬧歸鬧,林書琰的問題不能不解決。
田玉琴是個熱心腸,最關注鄰里之間的問題,穆昔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十分鐘后便有了回應。
“咱家附近就有房子往外租,我已經去看過了,很干凈,就是太大了,一個人住不劃算。”
付葉生原本想一起搬出來湊合,這樣正好。
周謹堅決拒絕,“太貴了,我租不起,我還要攢錢娶老婆。”
付葉生:“就當陪我一起住了,收你一個房間的房租。”
周謹說:“那也是占便宜。”
他要尊嚴!絕對不做只會索取的臭蟲!
付葉生抽出幾張百元大鈔,“來,一人一張,晚上搓一頓。”
周謹:“……爹,還缺兒子不?”
三人帶著好消息去見林書琰。
周謹道:“以后我就認命你為棋山派出所高檔宿舍宿舍長,如何?”
林書琰聽后一怔,“我不是在為住處著急。”
“啥?!”
三人傻眼。
林書琰道:“昨晚我值班,一晚上出了五次警。”
“還好吧,不就是我晚上接待酒鬼的數量?”
“報警的都是同一小區的住戶,穆昔知道。”林書琰把筆記本給三人看,“情況我都記錄下來了,你們看看。”
昨夜小區共有五次警情,林書琰記錄了出境原因。
周謹念道:“在小區內被槍支攻擊?”
“找到核彈碎片?”
“發現自制火銃?”
“彈頭?!”
“在小區里看到不明飛行物,急需解救?!”
付葉生問:“這個小區背著市長進入戰時狀態了?”
穆昔問:“用上報聯合國嗎?”
“都是惡作劇,和昨天下午一樣,”林書琰解釋道,“我和師父去了以后發現小區內很多地方都埋了玩具,做得十分逼真,我總覺得有問題。”
“等等,這個不明飛行物是什么?難道發現轟炸機了?”
“那倒不是,”林書琰說,“有人被馬峰叮了,要我們去打馬峰。”
周謹:“……”
穆昔仔細研究這幾次出警情況。
無一例外都是小區居民認為發現了不得的東西,但警方趕到時,只看到做工精致的玩具。
“玩具也不太對,市面上有這種玩具嗎?這幾年是商品豐富、通貨膨脹了,但這種仿真玩具,應該還是被限制的吧?”
林書琰說:“所以我認為有問題,師父也這么想,她和所長談過了,所長說要先去匯報情況。”
穆昔忽然說道:“你還有其他想說的吧?”
周謹和付葉生都很茫然,“說什么?”
“是有一點,”林書琰遲疑不決,“不過與此事應該無關……”
穆昔說:“有懷疑就說出來,解決疑問就是我們的工作,就算出事……那我們就把鍋甩給周謹!”
周謹:“&%¥!”
“我昨天下午、昨天晚上都注意到一個男孩,大概12歲左右,我們排查時,他一直在窗戶邊。”
付葉生道:“小孩子,愛看熱鬧,可能還得寫作業,家長不讓出門,就只能從窗戶里看。”
林書琰微微蹙眉,“但他的目光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尤其是……我也說不清,就是感覺過于冷靜。”
“我知道了!”周謹激動道,“就是他做的惡作劇!兇手總是要回到案發現場!”
付葉生朝周謹豎起兩個大拇指,“聰明!”
林書琰直接忽略激動的二人,倆傻子已經手挽手在慶祝勝利。
林書琰問穆昔,“你認為可查嗎?”
“可以啊,”穆昔說,“找居委會了解了解情況好了,你去休息吧,我和師父說一聲,我去查,我師父管得松。”
林書琰卻道:“一起去。”
二人離開后,周謹和付葉生還在互相夸贊。
“說真的,我覺得你很有前途,將來說不定能做到所長,要是能去當個局長就更好了。”
周謹笑容滿面,“我沒那么聰明,還是穆昔和書琰……他倆怎么不見了?!”
*
唐英武很重視此事,讓穆昔與林書琰將此事查清楚。
他們直接找到小區居委會詢問住戶情況。
“這邊租戶很多,小區比較舊嘛,有錢的都搬家了,房子就出租了。你們問的那戶人家應該是付雅舒家,付雅舒是中學教師,丈夫具體做什么的不太清楚,經常出差,好像是做生意的。她的確有個兒子,叫小北,小北這孩子很乖,學習成績非常好,有前途。”
付雅舒工作的學校正是小北就讀的學校,二人是同一時間回到家的。
見有警察上門,付雅舒驚訝的同時有些反感,“警察為什么來我們家?”
她堵在門口不肯走。
穆昔道:“就昨晚的事,想找你們了解一些情況,方便談一談嗎?”
付雅舒道:“有什么事和我說就夠了,我兒子還要學習。”
林書琰說:“不會耽誤很久,十分鐘就夠了。”
付雅舒的反應卻很大,“十分鐘?!你知道十分鐘可以做多少事情嗎?他甚至可以刷一套簡單的數學卷子!我家小北的時間耽誤不得,他是要去首都讀大學的,耽誤了他的前程,你們誰能負責?”
穆昔:“……”
以前她認為賣房要看人臉色,現在才知道,也不能從事教育行業!!
穆昔看到小北的房間門被推開,小男孩躲在門后探出頭,怯怯道:“媽媽,你答應過我,今天讓我踢一個小時足球,我和同學們說好了,要去……”
“不準去!”付雅舒扭頭兇道,“你昨天感冒發燒請假,已經耽誤一整個下午,不盡快把落下的內容補回來,以后和同學們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多!”
小北眼中連怯懦都消散了,他放下手,轉身回到房間。
那一瞬間林書琰可以確定,他看到的男孩就是小北,目光一樣淡漠。
穆昔道:“我聽說小北是個優秀的孩子,一直是第一名,而且只是踢一個小時的足球……”
“只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有多珍貴你知道嗎?十多年前你還在用布票才能買衣服,幾年前還要用糧票,現在就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不珍惜時間,怎么追得上?!”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小北只是學校里的第一名而已,這種程度,能考上最好的大學嗎?我家沒錢送他出國讀書,沒辦法,只能靠他自己拼,我家的事,就不需要警察插手了。”
穆昔:“……”
穆昔只是聽到這些話,就有巨山轟隆隆壓來的感覺,更別說整日生活在這種氛圍下的小北。
此刻穆昔只希望自己身上沒有警服,好痛快地說一說。
“您說得對,”穆昔面無表情道,“將來火車時速三百公里,拆幾套房子就能成為拆二代,電腦家家戶戶都有,電視都是薄薄的液晶屏,不帶肚子。”
付雅舒皺著眉,有些嫌棄穆昔。
說什么胡話?電視會變薄?她家的電視已經最新款,她一個人都抬不起來。
穆昔小聲嘀咕,“不相信啊,看來也沒多有遠見。”
林書琰碰了下穆昔。
當著付雅舒說這樣的話,難保她不會去派出所找事。
穆昔說:“我說的是實話。”
付雅舒沒聽清穆昔的話,這會兒反應過來,“你剛才說什么?”
穆昔:“我說小北有您這樣負責任的家長,將來一定有出息!”
林書琰:“……”
穆昔與骨氣二字,就如北極與南極,一輩子都不能相見。
雖然他們無權評價付雅舒的教育方式,但該處理的事情還要處理。
穆昔道:“您家里的事,我們無權置喙,但昨晚的事,的確需要向小北了解情況。我們只需要問他幾個問題,不會耽誤多久,咱們一直在這里說話,聲音太大,也會影響到孩子。”
后半句話似乎說動了付雅舒,付雅舒的臉色依舊難看,但還是把小北叫了出來。
小北打開門,眼睛閃爍著光芒,“媽媽,我可以去踢球了嗎?”
付雅舒道:“叔叔阿姨問你幾個問題,好好回答。”
小北眼中的光再一次消失。
他垂著頭,慢慢走過來。
付雅舒氣道:“你這孩子,就不能快一點兒?就知道磨洋工。”
她走過去,推搡著小北的背,把他懟到穆昔跟前,“快問。”
小北已經快哭出來了。
穆昔俯身輕聲道:“小北,阿姨問你幾個問題,你實話告訴阿姨,好嗎?”
小北點點頭,“好的姐姐。”
穆昔:“!”
從現在開始,小北就是世界上最乖巧的孩子!
“昨晚小區里有警察來過,你知道嗎?”
小北看向林書琰,很快又低下頭,“我不知道。”
“你沒在窗戶前看到嗎?”
小北快速搖頭,“我在做作業,什么都不知道。”
付雅舒說:“你看,我都說了小北不會知道,小北學習很用功,就算外面有聲音,他也不會注意,他很專注。好了,你們趕快走吧。”
*
小北一定知道些什么,穆昔問他時,他主動看了林書琰。
昨晚是林書琰來處理警情的,林書琰也注意到小北,小北記得他很正常。
穆昔道:“就付雅舒的情況,小北恐怕不敢說什么,一旦讓付雅舒知道小北寫作業時沒有用心,恐怕會挨罵。”
林書琰輕輕擰眉,“我們離開后,他可能也會挨罵。”
“為啥?”
林書琰沒回答。
林書琰平時便話少,今天更是如此,或許是被小北的狀態影響。
穆昔便說:“不如我們將小區仔細排查一遍,說不定惡作劇還沒有結束,這樣今天也不會再浪費警力。”
林書琰同意。
二人都撿了折斷的樹枝,在小區里翻翻找找,重點找泥土新鮮的位置。
穆昔又找到一顆假地雷,回到派出所后,穆昔將小區內的情況報告給唐英武。
唐英武道:“我擔心有人在研究槍支彈藥,已經和局長反映過此事,今天可能要辛苦你們多跑幾趟,加強巡邏,防止有人搞事。對了,應時安好像出差了?他研究這些比較多,比小鄒還專業,可惜了。”
穆昔說:“我發彩照給他。”
離開所長辦公室,穆昔便開始編輯短信。
她已經給應時安改了新備注:不孝子。
穆昔找到他的號碼。
周謹從背后走來,瞥到穆昔小靈通屏幕。
雖然屏幕上沒有彩色,但周謹還是看到了“不孝子”三個字。
穆昔竟然有兒子了!
周謹大為震撼!
他把付葉生叫了過來,做了個可怕的表情。
倆人站在穆昔身后偷聽她打電話,就想知道穆昔是否真的有兒子,這關系著他們要如何幫穆昔隱瞞“婚外情”……
兩人全神貫注聽著。
電話很快接通。
穆昔說:“應隊,有個案子需要你幫忙。”
付葉生:“……”
他看向周謹,“穆昔的兒子,是應隊長?”
周謹:“……”
哈,哈哈。
*
深夜,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單元樓。
小弟懷揣夢想,對未來有很大的期待。
過了今天,他們就能成為人上人!
一想到這點,小弟便心潮澎湃,“老大,將來我們出名了,是不是會很有錢?”
老大自信滿滿,“馬上就會很有錢。”
“那我們如果出名了,以前做的事情,是不是就要被其他人知道了?”小弟扭捏道,“那個……您小時候尿過床嗎?”
他要奮起!要反抗!決不能被抓住把柄!
老大“呸”道:“誰尿床?三歲之后我就沒再讓我爸媽管過!”
就是五年級的暑假跟著其他人一起打籃球,他平時可沒籃球能打,一直憋著不肯走,結果……
他絕不會告訴其他人。
小弟羞愧,不敢再說話。
老大說:“行了,那東西已經找到買家,只要賣了它,咱們都能發達。”
“我有些記不清埋在哪兒了。”
“放心!看土壤成色就可以!新翻的比較明顯!”
小弟恭維道:“老大真聰明!”
十秒鐘后,在對未來的憧憬下,二人來到埋藏點。
小弟:“……”
大哥:“……”
這幾十塊被新翻過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第35章
訊問室內,葉辭和光頭大哥并排蹺二郎腿坐著。
大哥很兇,“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
葉辭:“我大哥說了,他說得對!”
大哥:“你們得趕緊給我解決!”
葉辭:“解決!”
穆昔與林書琰搭檔配合。
穆昔看向嘚嘚瑟瑟的葉辭。
葉辭:“……”
緩緩吞口水。
“我大哥今天可在,”葉辭給自己壯膽,“你別想再威脅我!”
大哥怒道:“你竟然敢威脅小葉?!我告訴你,小葉是我兄弟,你欺負他就相當于欺負我!你去余水市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龍哥?!”
訊問室外坐著幾個還沒醒酒的大哥,頻頻探頭往這邊看。
穆昔起身去關門。
醉酒大哥們興致高昂,“你們出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鴨哥!”
“誰不知道我雞哥?!”
“誰、誰不知道我是,我是哥……”
睡著一個。
穆昔面無表情關上門。
都怪附近的酒廠,雖然因為效益不好已經關門大吉,但因酒廠的存在,已經衍生出產業鏈,附近能喝酒吃大排檔或是燒烤的地方有很多。
這就導致值班民警每天都要出門接酒鬼,甚至還有專門往派出所跑的,理由是派出所比家里安全。
葉辭替龍哥抱不平,“我龍哥是真哥,他們是什么?”
穆昔目光冷漠,“葉辭,好好說話。”
龍哥拍桌子道:“你欺負我弟弟?!”
葉辭挺胸道:“我龍哥可不是好惹的。”
“向龍,兩個月前被掃黃隊在五塊錢一晚的小旅館抓住,男性朋友來提人,回家之后告訴你媳婦了嗎?”
龍哥看向葉辭,“葉辭,給警官道歉!”
葉辭:“!!”
穆昔很滿意。
她重新坐好,在向龍面前翹起二郎腿,林書琰盯著穆昔看了一會兒,一時分不清他們到底誰是地痞流氓。
林書琰想提醒穆昔注意坐姿。
就在這時,林書琰看到向龍恭恭敬敬地坐好,就差對穆昔俯首稱臣。
林書琰:“?”
有用?
林書琰翹起二郎腿。
看起來還是太正經,林書琰又解開襯衣的兩顆扣子,再擼起袖子。
再看穆昔的動作,瀟灑隨意……
訊問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安良軍道:“穆昔你把早上寫的報告……”
戛然而止。
安良軍沉默地看著四人,接著關上門。
鄒念文問:“人不在?”
“在,”安良軍說,“四個土匪在開會,不方便打擾。”
鄒念文無語,她側身去開門,“又編瞎話,你這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兩秒鐘后,鄒念文關上門,“算了,讓他們開會吧。”
訊問室內,穆昔和林書琰竊竊私語,“為什么你師父看一眼就走了,生氣了?”
“你師父也是。”
“咱們沒做錯什么吧?”
“沒有。”
二人達成一致,一定是他們的問題。
向龍奇怪道:“那兩位警官遇到什么問題了?”
穆昔說:“沒有,你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為什么報警。”
“我都說了,我丟東西了。”
在去現場時,穆昔和林書琰已經了解過情況,由于無法立刻解決,只能把二人帶回派出所。
“重復一遍,你們的意思是,你們二人有一個八音盒,是你們心愛的東西,為了不被人拿走,選擇埋到向龍住的小區里,今晚打算挖出來時,八音盒找不到了?”
穆昔說完,看向向龍。
向龍的目光開始飄移。
葉辭則努力在大哥面前賺面子,“對!有問題嗎?!”
穆昔:“并且八音盒為小公主造型?”
葉辭:“……,我就愛公主!”
葉辭堅定的話語在訊問室內回響。
向龍捂住臉。
穆昔問:“葉辭,你看我今天心情怎么樣?”
“還不錯吧。”
“不要讓我的心情變差,否則我會很想和其他人聊聊世界地圖的問題。”
向龍好奇道:“世界地圖有什么問題?畫錯了?是不是把咱國家少畫了幾億公里?”
葉辭:“!!”
她一定是在報復他上次多吃了幾塊西瓜!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我們又沒撒謊,我們要找的就是八音盒,不是別的東西。”葉辭蔫兒道,“你去找吧,你是警察,得給我們找到。”
穆昔說:“提醒一下,如果你們有所隱瞞,將來被發現,出現任何問題,概不負責。”
“沒有沒有,”向龍擺手,“我們絕對毫無保留!”
葉辭更堅定:“如果有,我們就斷子絕孫!”
向龍:“……”
這個小弟是從哪里招來的?他要退貨!
*
穆昔今天負責一起轟轟烈烈的捉奸案。
捉奸并不少見,報警的也不在少數,但這起捉奸案可以說是與眾不同。
二女一男被帶到派出所,兩個女人臉上都有抓傷,男人卻是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兒傷痕。
穆昔說:“說說吧,為了一個男人,打成這樣?值得嗎?”
周謹也忍不住訓斥幾句,“他品行有問題,就換一個沒問題的,這件事,本來你有理,現在把人打壞了,進醫院做了傷情鑒定,萬一她出什么問題,你還成了沒理的。”
捉奸的女人叫申麗絲,被兩個女人同時看中的優秀男人叫沙巖,被捉的女人是杜寧云。
聽到周謹的話,杜寧云很是崩潰,“有沒有搞錯?!我才是他老婆!這女人誰啊!莫名其妙的!”
周謹大腦再次宕機。
“……你是他的妻子?你是小三??小三去捉原配??”
還鬧到派出所來了?
申麗絲一聽到這話就開始哭,“我和他在一起兩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也幫你伺候你男人了?你問他為什么騙我,說是工作忙,卻去和你浪漫了!如果不是我朋友看到,我還要被瞞著!”
周謹的表情持續扭曲。
杜寧云要氣暈了,“難不成我還要和你一起生活?!是我讓你們出軌的?!”
“這不是幫你分擔精力了嗎?他天天纏著你,你不也沒法好好工作,他說了,你賺得多,是女強人,你現在能賺這么多錢,沒我的功勞?!”
杜寧云:“%¥&?!”
周謹開始吃瓜。
兩個女人爭執不休。
沙巖全程當縮頭烏龜。
“你說幫我分擔,你怎么不去他家照顧老人,這些事交給我來做,你倆去逍遙?”
“可以啊,沒問題,我搬進你家也沒問題!我沒有惡意!”
周謹忽然明白他家胡同的叔叔阿姨們為何喜歡邊嗑瓜子邊聊天了。
周謹低聲道:“這情況我搞不定,申麗絲的邏輯思維我不是很懂,他們也不懂。”
訊問室的門是開著的,此刻門外已經有幾個警察駐足。
穆昔走過去關門。
民警抗議,“有熱鬧……不,有工作要一起做!”
穆昔道:“這些小工作,交給我就好了,我愿意為了派出所無私奉獻!”
民警:咦,穆昔真傻。
唐英武剛好路過。
民警:……這個心機女!
穆昔關好門后,先用力敲了敲門,等杜寧云與申麗絲安靜,才嚴肅道:“這件事你們做錯了,明白嗎?”
杜寧云雖然不服氣,但她畢竟是個小老板,尚且能保持冷靜。
申麗絲依然哭哭啼啼,“我沒想過破壞她的家庭,我只是太愛沙巖,愛有錯嗎?”
“你是第三者!道德上就是你的錯!說什么不想破壞家庭,你做的難道不是破壞人家家庭的事?!如果真想分擔,那干脆去他家當保姆好了,又能照顧你喜歡的人,又能分擔杜寧云的壓力!”
申麗絲:“……”
她幽怨地看著穆昔。
沙巖大方,她不舍得放開這條大魚,她只是嘴上說說,誰要真的去干活兒!
穆昔坐好,緩緩道:“你們最大的錯,知道是什么嗎?”
周謹全神貫注地聽著。
派出所上上下下都說穆昔頭腦靈活,連兩位所長都對她贊賞有加,周謹想聽聽穆昔的高見。
沙巖也期盼地看過來,這復雜的關系弄得他頭都大了,他現在只想趕緊回家,老老實實認錯,繼續過他富貴的日子。
穆昔的聲音無比沉著,顯得有些高深莫測,“這件事,有一個關鍵人物是不是隱身了?你們兩個女人打來打去,男人在哪?杜寧云有實力,解決道德出問題的男人不在話下,申麗絲想上位,不想卻被男人欺騙,你找杜寧云的事有什么用,你就該繼續針對沙巖。”
沙巖石化。
她,她她她,她讓她們一起針對他?!
他做錯了什么?他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您可別開玩笑……”
沙巖還未說完,就發現杜寧云和申麗絲的目光都有變化。
尤其是杜寧云,穆昔的話點醒了她,她已經完全冷靜。
傻眼哀求道:“老婆,我是一時糊涂,我以后絕對不和她來往了。”
申麗絲:“沙巖!是你先追的我,你說會一輩子都愛我!你還答應我要和她離婚!”
渣男終于被扯進戰爭中。
杜寧云全程冷漠地聽著,撕裂的傷口在慢慢愈合。
與其和一個頭腦有問題的第三者爭執,不如解決根源問題。
在他們家,負責賺錢的人是杜寧云,沙巖有一份閑散的工作,杜寧云只想讓沙巖好好照顧孩子,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的花花腸子。
沙巖與申麗絲足足吵了十分鐘,兩人在十分鐘內反目成仇,從偷情的戀人變成死敵。
杜寧云朝穆昔伸出手,“麻煩你們了,我沒什么再需要調解的,我會去醫院鑒傷。”
沙巖著急地攔住她,“老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求求你原諒我吧。”
杜寧云微笑著推開沙巖,“咱倆之間的確需要清算,房子和車都是我婚前買的,我會請專業律師來,哦對了,還有這些年我送給你的禮物,包括上個月送給你的金表,麻煩你全都還給我。還有,你花在她身上的花銷,最好自己算一算,我就不幫你養女人了。”
“金、金表?!小云,咱們再談談,再談談啊!小云!!”
申麗絲也坐不住了,聽杜寧云的意思,她不僅要追究今天的事,還要讓她把從前的錢吐出來?
她拎起包想追,被周謹攔住,“不好意思,你得過來簽字。”
“這時候還簽什么字,我的錢包都要跑了!你!哎!快點簽!”
……
鬧騰一上午,總算把這起捉奸事件處理清楚,穆昔約林書琰一起去見小北。
從小北的反應來看,他一定是看到或知道什么,付雅舒在時,他不愿說實話,穆昔就想著趁付雅舒不在問幾句。
穆昔和林書琰剛商量好,便聽周謹喊道:“穆昔,你的小靈通在響。”
剛剛穆昔隨手把小靈通丟在桌子上。
穆昔正要去拿,剛好安良軍在旁邊,順手拿起來遞給她,“你有兒子了?”
辦公室內所有人,忙的、不忙的,都看向穆昔。
鄒念文放下手里的活兒,嚴肅慣了的嚴紹也看過來。
就連心中只有食堂的宗井都懶洋洋抬起頭。
穆昔看著小靈通屏幕上“不孝子”三個字,沉默了。
安良軍道:“接啊,你兒子的電話。”
穆昔:“……”
“一會兒你兒子跑了。”
“……”
眾目睽睽之下,穆昔不得不按下接聽鍵。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應時安的嗓音溫和沉著,“做玩具的人手藝很好,如果換一種材質,可以做出殺傷性武器,盡量找到他,摸清他的底細。”
其他人聽不到應時安的聲音,但安良軍能聽到。
安良軍眉一挑,壞笑,“原來應時安是你兒子。”
穆昔:“……”
安良軍說:“小應,叫媽。”
*
付雅舒對小北有病態的掌控欲。
穆昔與林書琰蹲守兩天,竟都沒找到小北獨處的時候。
付雅舒會要求小北放學后留在學校等她一起回家,回家后不允許再出門。
穆昔只能去找小北的同學了解情況,才得知小北的班主任就是付雅舒,付雅舒為了方便看管小北,特意向學校申請的。
親媽是班主任,想想就恐怖。
“只有一個機會了!”穆昔問,“敢不敢試一試!”
林書琰:“你說,我配合。”
穆昔道:“搶孩子!”
林書琰:“好,我負責搶……你說什么?!”
穆昔很平靜,“先偷一會兒,再還回去。”
林書琰低頭看自己的衣服。
難怪穆昔特意讓他不要穿警服!原來她是想當土匪!
穆昔已經有詳細計劃,“我觀察過了,付雅舒每天都要先去一趟菜市場,菜市場很亂,她挑菜的時候注意力不在小北身上,我們分工合作,我偷偷把小北帶走,你穩住付雅舒,如何?”
林書琰:“……”
這種事如果讓唐英武知道,非得逼著師父們揍他不可。
“沒有別的辦法了?”
“付雅舒看得那么緊,還能怎么做?”
“二位……”一個大爺湊過來,“二位說什么悄悄話,能讓我聽聽嗎?”
穆昔和林書琰狗狗祟祟地躲在報攤后,場面滑稽。
林書琰連忙站起來,不自在地咳了幾聲。
穆昔笑嘻嘻地對大爺說道:“我倆在商量私奔的事,讓您見笑了,我們馬上就走。”
林書琰好懸沒咳嗽致死。
付雅舒已經騎車帶小北路過報攤,穆昔拽著林書琰繼續跟蹤。
他們走后,一道身影停在報攤前,“他們剛剛……”
“哦,要私奔了,”大爺遞來日報,“買份報紙不?”
第36章
付雅舒騎車子的速度很快,她每天都趕時間。
其他人十五分鐘的車程,付雅舒只需要十分鐘,她要盡可能的節省時間讓小北學習。
唯獨買菜這件事,付雅舒不會在意時間。
她要買最新鮮、補腦的蔬菜給小北,她一定要讓小北去首都讀大學。
付雅舒讓小北在菜攤旁等著,自己去挑蔬菜。
攤主熱情地招呼她,“小北媽又來啦,你對你家小北可真好,天天都來買新鮮的,你都不知道,現在還有人等菜市場關門了,來撿爛葉子給孩子吃,那小姑娘本來挺聰明的,也不給好好補補,遲早耽誤嘍!”
雖然菜販子無法解釋為何吃新鮮蔬菜會變聰明,但付雅舒聽到這話還是很享受。
她為小北付出一切,哪一個做父母的能比她更上心?
攤主小聲和付雅舒蛐蛐道:“就是旁邊那個,那個男的,灰頭土臉的,應該是工地上班的,天天領著女兒撿菜葉子吃,聽說她女兒成績不錯,好像和你們小北是同一個學校的。”
不修邊幅的男人年紀不大,五官英挺凌厲,頭發的確長了些,劉海能遮住半張臉,還能扎個小辮子。他領著一個十二三歲尚未發育的小姑娘,小姑娘身板薄得像紙片,嘴唇干巴巴的,但也是眉目如畫。
小姑娘叫鞠月,與小北同年級,付雅舒曾經是她的班主任,后來為了教小北,付雅舒才和其他老師換了班級。
做鞠月的班主任時,付雅舒很喜歡她,小姑娘家里條件一般,但很上進,剛入學時成績倒數,后來一路追到班級前十名。
再之后付雅舒就沒教她了,但她經常能聽辦公室其他老師提到她。
“鞠月真的很聰明,成績進步特別快,而且她總是給我還有提升空間的感覺,估計再過兩年,能拿第一名。”
“第一名”三個字刺痛了付雅舒,從那以后,她再遇到鞠月,就總有別扭的感覺。
付雅舒淡淡道:“可惜了,沒生在好人家。”
她轉頭去看小北。
小北本該等著她,現在卻不見人影。
付雅舒從不允許小北離開自己的視線,她顧不得付錢便去找人,“小北!小北你去哪了?!”
攤主急得直嚷,“你不要了?菜都被你扒翻過了,不給錢啊!”
各大工廠同時下班的時間,菜市場亂哄哄的,四處都是騎自行車買菜的人。
“小北!小北!你人呢?是不是又想去踢球了?不要太過分!快出來!”
付雅舒被人群擠來擠去,一直都沒看到小北,她找出電話卡準備去報警。
兩米之外躲在副食品店的林書琰心急火燎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這樣做不合規矩,一旦事情鬧大,后果不堪設想。
穆昔為了不讓他承擔責任,基本上所有事都是她來做,如果真讓付雅舒報警了……
林書琰心一橫,兩步走到付雅舒面前,“那個……”
付雅舒疑云滿腹。
“那個,我……”
林書琰忘記了穆昔教他的瞎話,在心里瘋狂地編理由。
該說什么?該說些什么??
林書琰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冒汗。
“……你今晚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付雅舒怔住:“?”
吃飯?約她吃飯??
林書琰心一橫,問:“不介意的話,能賞個臉嗎?”
付雅舒:“……”
她上次被追,還是念書時,畢業后她便結婚生子,與戀愛無緣。
付雅舒撫了撫劉海,“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沒了。”
林書琰:“?!”
他不知道,真不知道!付雅舒為什么提到老公?等等,難道是因為他提到去吃飯?!
林書琰忙說:“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想……”
付雅舒說:“可以,一起吃飯吧。”
林書琰:“……”
剛走過來的小北:“……”
和小北一起走過來的應時安:“厲害。”
“媽,你晚上不給我做飯了?”小北疑惑地盯著林書琰,“他不是來過咱們家的警察嗎?”
付雅舒把小北拉過來,“你這孩子跑哪去了,嚇壞我了!”
“我……”
應時安走上前道:“你好,我是英語專業的學生,最近想找兼職,小北對英語很感興趣,所以和他多聊了幾句,給您添麻煩了,抱歉。”
付雅舒立馬轉變為考核官的角色,“你想當家教?說幾句英語我聽聽。”
林書琰趁機往后撤。
付雅舒:“別動!”
林書琰:“……”
應時安流利的說了幾句英語,付雅舒雖然不是英語老師,但她能聽出應時安的發音很標準。學英語的人很多,能把英語說得好的卻很少,付雅舒想留下應時安,“多少錢一節課,哪天能過來?”
應時安報了市場價,和付雅舒約好今晚就過去。
商量完,應時安和付雅舒道別,臨走前被林書琰拉住。
林書琰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應時安便想到,十分鐘之前,林書琰還和穆昔湊在一起,倆人的距離連三厘米都沒有。
應時安微笑,“今晚我負責教小北英語,您有事的話可以去辦事。”
他淡定轉身離開。
林書琰:“!”
*
應時安找到穆昔。
穆昔在一家干果店等著,干果店也賣核桃、瓜子,穆昔各買一斤,坐在攤主堆里,和他們一起嗑瓜子。
“賣菜的小王又離婚了,這都第幾次了?三次了吧!”
穆昔捧哏,“這么快!”
“何止三次,他還出軌、劈腿,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賣菜這么賺錢?那些女人都看上他什么了,死心塌地跟著他。”
穆昔繼續捧哏,“誰說不是!”
“還有啊還有啊……”
穆昔已經完全融入菜市場的環境中。
如果不是那張臉還算出挑,旁人都會以為她就是喜歡聊八卦的叔叔阿姨。
應時安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穆昔聽八卦聽得全神貫注,沒注意到她。
應時安只好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穆昔沒回頭,不耐煩地想推開,“干嘛?你都弄完了?”
應時安:“恩,走。”
“走?走去哪?”
應時安說:“私奔。”
穆昔跳了起來,驚魂未定,“你,你你,怎么是你。”
她還以為是林書琰過來了。
應時安挑眉,“不是你派我去當家庭教師?事情辦好了。”
穆昔依依不舍的從人堆里退出來,其他人亦因少了專業捧哏而無法聊盡興。
“都談妥了?”
“今晚過去。”
“小北怎么說。”
“我旁敲側擊問了幾句,他不愿意說實話,恐怕不只是因為害怕付雅舒,所有玩具都埋在他家小區。”
穆昔問:“你懷疑是他做的?”
應時安道:“我會去查查他家的情況,看看他有沒有機會接觸到。”
穆昔仍然無法安心。
今天下午開始,她的預感就不太好,好像如果不盡快查清楚,會有大事發生。
雖然穆昔一直念叨著不想處理雞毛蒜皮的警情,但她也不想真的看到有大案子。
二人等了一會兒,林書琰面紅耳赤地跑過來,“她今晚要和我一起去吃飯,怎么辦?”
穆昔驚訝一瞬,嚴肅道:“這確實很難辦。”
“你幫我想想辦法,我該怎么拒絕她?”
穆昔卻沒有幫他想辦法,而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努力。”
應時安淺笑,“加油。”
林書琰:“……”
這兩個人!!
穆昔說:“人家長得也不差,吃頓飯談不上犧牲,你記得要請人家吃飯。”
應時安保持笑容。
林書琰能看出來,應時安的笑容是真心愉悅的。
林書琰:“……”
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和穆昔一起出任務!
*
套話的任務交給應時安和林書琰,穆昔有點兒無聊。
下班后,她把應時安送到小北家樓下,自己在小區里等候。
她剛找了一個能乘涼的地方坐下,住在同一小區的向龍諂媚地靠近,他身后還有葉辭。
葉辭一看到穆昔就癟嘴,想來穆昔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屁孩,現在竟然拿捏他這個胡同小霸主,想起來就生氣!
可惜他大哥不肯對穆昔用手段,他也不敢做什么。
向龍遞給穆昔一根煙,“警察同志,我們的東西找到沒?”
穆昔似笑非笑道:“沒有這么巧的事。”
“怎么說?”
“你們的摯愛,公主八音盒,不小心落到土里,又不小心被土埋住,第二天去找的時候,不小心發現八音盒不見了,這種巧合是天意,我違抗不了天意。”
穆昔冷笑。
這和肛腸科醫生,遇到不小心把土豆掉進私密位置的患者有什么區別?
向龍心虛,他把葉辭扯到穆昔跟前,“你快和警察同志發誓,咱們如果說假話,你娶不到媳婦。”
葉辭:“我發誓……龍哥,我想娶媳婦。”
向龍:“……”
“你倆差不多得了,”穆昔故意板起臉,嚴肅地訓道,“如果你們不說實話,我也沒法幫你們,就算要編瞎話,也要編得合理些。說,八音盒里有什么,你們到底想把什么藏起來?”
向龍閃爍其詞,“我們真沒說假話。”
葉辭:“沒有!”
穆昔拿起小靈通,“昨晚我特意去找了你媳婦的手機號。”
向龍:“都怪葉辭教唆我說假話!”
葉辭:“教唆!教……龍哥?!”
向龍把葉辭推到一邊兒,“警察同志,我和你說實話,八音盒里其實有一塊金表,表是我們的,絕對是我們的!”
“好好說。”
“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們雖然人少,但也管著幾家店,有幾家店嘛,我們出了力,他們就總想報答我們,對吧?這里面可一點兒違法的事情都沒有,都是互相幫助嘛,嘿嘿,您也別夸獎我,我不好意思。”
穆昔面無表情:“哦,收保護費。”
向龍:“……,然后呢,有一戶人家拿出不錢,但又實在不忍心看我們兄弟倆白干活,所以就說給我們一塊金表先頂著。這咱都不知道金子是真是假,其實就是賭嘛,就同意了。拿到表以后,我就去找哥們鑒定,我哥們說真是金的。我就想著先埋起來,過兩天找到買家再賣了。”
穆昔問:“為什么不放在家里,埋在小區里多危險。”
“哎呦,要是被我老婆發現,肯定全都得上交!我這不是想留倆錢嗎?!誰知道哪個缺德的鬼,滿小區挖坑!”向龍揮舞手臂,“別讓我找到她,不然我肯定揍她!”
葉辭說:“龍哥,我幫你揍她!”
穆昔微笑,指了指自己。
向龍:“?”
穆昔說:“我挖的。”
葉辭沖過去就要揮拳頭,向龍及時拉住,“那您可真是……為了小區重建新路考慮吧?您可真是為人民操碎了心!”
金表的事,穆昔有點兒耳熟,前幾天處理杜寧云的事時,她提到過金表。
金表這種東西不實用,更多的是身份的象征,或者收藏用,總歸做不到人手一塊的地步。
怎么就剛好沙巖有金表,向龍又丟了一個金表?
眼下穆昔還要以處理玩具的事為主,她把向龍的話記在心里,然后趕他們離開。
向龍和葉辭都不愿意走。
向龍是還想讓穆昔再幫忙找找,葉辭則坐在地上哭,“龍哥,你是不是騙我了,我聽你的話,你為什么還要騙我?我死心塌地跟著你,我……”
哭得像個小媳婦。
穆昔正欲把二人踹走,應時安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北失蹤了。”
第37章
客廳里,付雅舒坐在餐桌前泣不成聲。
穆昔將已經問過的問題整理好,交給林書琰。
今晚應時安按照約定時間過來,付雅舒本該在應時安到達之后出門與林書琰見面。
付雅舒接待了應時安,順便朝屋內叫小北,小北沒立刻出來。
付雅舒忙著給小北準備晚餐,沒太在意,十分鐘后應時安認為不對勁,才去小北的房間,發現他房間的窗戶開著,人根本就不在。
小北家在二樓,說高不算高,說矮也不太矮,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跳下去不算大問題。
“我們看過窗臺了,上面留下了清晰的手印,小北是自己跳窗離開。”
“不會的,”付雅舒不愿相信,“小北平時最聽話,他怎么可能做這種會讓我擔心的事情?一定是有壞人趁我不注意進家門,偷偷劫走了他!”
穆昔無奈,“可房間內沒有打斗痕跡,新鮮的手印也只有那兩枚,都是小北的。”
“歹徒用了迷藥,他迷暈了小北,然后帶他走,”付雅舒一口咬定,“小北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這沒有理由,我今晚還要做他最愛吃的清燉鯉魚。”
“清燉鯉魚?”
穆昔好歹觀察過小北三天,這三天里,小北每天在菜市場等付雅舒買菜,看的最多的就是鹵味、副食品,都是些重口味的,他喜歡吃清燉的鯉魚?
穆昔忍著不適問道:“咱們還是先想想小北會去哪里。”
“小北不會自己走!”付雅舒吼道,“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能聽明白?!他不會做這種事!他很聽話!”
林書琰說:“你冷靜冷靜,著急沒法解決問題,按照你說的,小北是被人劫走,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錢,一定是為了錢!”
林書琰很無奈。
付雅舒是老師,工資水平一般,但從她家里的情況來看,日子十分拮據,也就在核桃仁上不會小氣。付雅舒除了要養孩子,還要抽出時間照顧父母,她爸媽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為了給三個兒子娶上媳婦花光積蓄,現在三個兒子都不愿撫養他們,只能付雅舒去幫襯。
就付雅舒家的條件看,實在沒必要綁架小北要贖金,而且這還是“入室綁架”。
林書琰不知該如何說明這一點,才能不傷付雅舒的心。
這時,穆昔冷若冰霜道:“你家很有錢?”
林書琰:“……”
穆昔問:“他帶走小北,能從你這里拿到多少錢?他又是如何知道你有多少錢?說句不好聽的,你家真有錢能被綁匪騙?”
付雅舒:“……”
她家確實沒錢。
“現在是你兒子失蹤,如果你不想找到他,就盡管嘴硬,如果找不到小北,你要承擔全部責任。還有,請你記住,小北是你的兒子,你愿意掌控他,我們除了勸說沒法做什么,但我們不是你兒子,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穆昔兇巴巴的幾句實話,終于讓付雅舒低頭了。
“我也不知道他會去哪里,他的同學……他沒什么關系好的同學。”
林書琰無法相信,“他在學校就沒有聊得來的朋友?”
付雅舒蹙眉道:“在學校就要學習,我怎么能允許他和其他同學亂聊?這既耽誤了他自己,也耽誤了別人。”
她平靜地敘述,對穆昔和林書琰的震驚視若無睹。
林書琰心頭苦澀。
他的經歷與小北相似,父母對他要求嚴格,不論做何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他們經常說,林書琰是林家最后的希望,他們要林書琰撐起家族,發揚光大。
從小到大,這些話都壓在他心上。
他不能參加學校的任何活動,包括每周一早上的升國旗儀式。
父母會要求他學習各種禮儀,會擠占在學校的時間,他經常遲到早退。
同學們都認為他難以接觸,他沒有能說心里話的朋友。
讀警校是他唯一一次為自己爭取,還是聯合老師偷偷改了志愿,等郵差送來錄取通知書時,父母才知道。
他能理解小北的辛苦,也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可當他看到小北離家出走,付雅舒仍然毫無悔意時,林書琰無法繼續理解他們了。
他們真的會后悔嗎?恐怕不會。
林書琰忍不住替小北說話,“培養一個人,遠不止是要他努力學習那么簡單,各方各面都要兼顧到。他喜歡踢足球沒有任何問題,適當的運動可以鍛煉身體,減少生病的次數,不也能節省時間?現在都提倡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他在班級連朋友都沒有……”
“這些事,上了大學再去做就好,”付雅舒不以為意,“現在不好好學習,等到高考落榜,什么都來不及。”
林書琰問:“小北喜歡嗎?”
付雅舒反問:“重要嗎?縱容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豈不是更了不得?”
多年來,付雅舒早有自己的一套理論,這套理論在她心中是堅不可摧的。
林書琰本就不擅與人辯論,在作為老師的付雅舒面前更是沒法辯駁。
穆昔示意林書琰不要與她爭論。
林書琰心里不太舒服,但穆昔都不愿再爭,他也不再說什么。
林書琰剛坐下,就聽穆昔說:“付老師,理論是理論,結果是結果,現在的結果就是,你的兒子很有可能自己離家出走了。我知道你不在乎他的心理健康,但離家出走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學習,會不會浪費時間?你的高壓政策還能持續多久?讀完初中?讀完高中?付老師,廢話不用說太多,找到你的兒子,解決你們二人之間的矛盾最重要,你認為呢?”
付雅舒不作聲。
應時安此時還是家庭教師的角色,不便多說。
他一直看著穆昔,眼中掛著淺淺笑意。
穆昔給小北所有同學都打了一遍電話,所有人都說沒見過小北。
他們只好兵分幾路去找,小北是跳窗離開的,天色又沒完全黑,很快有人提供線索說看到小北獨自從二樓跳下來,然后離開小區。
這下付雅舒徹底啞火,老實了。
穆昔沒想放過她,“付老師,咱還按照綁架的方向查嗎?”
語氣極為欠揍。
付雅舒:“……”
穆昔:“我也覺得小北是乖孩子,不能自己走。”
故作感慨。
付雅舒:“……”
穆昔:“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充分尊重您的想法。”
臉皮奇厚。
林書琰相信,如果此時此刻付雅舒不需要他們幫忙找小北,現在估計已經和穆昔打起來了,可惜她不能。
又學到一招:陰陽怪氣技能get。
小區其他人聽說小北失蹤,都很關心。
小北是他們小區里出了名的乖孩子,知名度極高,認識小北的人比認識看門大爺的人都多,誰都沒想到小北竟然會離家出走。
大媽們:她家沒用的老公出走,小北都不會走。
大爺們:小北都離家出走了?嘿嘿,以后能少挨罵了。
但更多的人還是關心小北。
“小舒啊,小北這孩子已經很好很聽話了,你管的太嚴也不好,孩子大了,有逆反心理。”
“要說咱們小區,誰家孩子能比小北還乖?我兒子要有小北一半聽話,我都燒高香了!”
“唉,我昨天還看見小北哭著說想去踢足球……”
“前幾天我還看到小北一個人在小區里玩土,他都多大了?有這種行為已經不正常了!”
一兩個人指責付雅舒,她還能搬出自己的理論反駁,可所有人都來指責她,她就算有十張嘴都反駁不過來,此時此刻的付雅舒只想找地縫鉆進去,不愿面對奇恥大辱。
她實在待不下去了,“警察同志,我們走吧,得趕緊找到小北。”
大爺大媽們哪有這么容易放過付雅舒?
“這次把小北找回來,小舒你要求不要太高了,有的時候我看到這孩子都心疼!”
“是啊,我記得他三四歲的時候就天天在家背唐詩,孩子小,愛玩是正常的,可不能一直逼著他學習。”
雖然大家都羨慕付雅舒有一個聽話乖巧的好兒子,嘴上總是讓自家孩子向他學習,但他們也知道,小北聽話乖巧的背后付出了什么。
每次他們在小區內看到小北,小北都是在回家的路上,到家后休息不到五分鐘就要去學習,即便是過年也不例外。
小區里其他小朋友都喜歡在放學后瘋玩,只有小北從不出現。
小北從前還算活潑,這幾年性格越來越內向,還經常感冒發燒。
憑良心說,他們羨慕小北的成績,但都不想自家孩子真和小北一樣。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在付雅舒面前說實話。
付雅舒從前聽到的都是贊美,如今聽到這些刺耳的話,頭好半天沒能抬起來。
大家也不是真要數落打擊付雅舒,說了幾句便張羅著一起去幫忙找人了。
穆昔也聯系安良軍,請派出所協助。
一時間,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付雅舒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鄰居沒必要害她,相反,他們還在幫助她。
難道她從前的所作所為,真的過分了?
可一個學生,不把學習搞好,讓他去做什么……
人多力量大,小北離開時天色又早,所有信息匯集到一起,穆昔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他是自己離開小區,并躲在同學家的。
付雅舒很勉強地記起一個似乎與小北關系不錯的同學,剛剛穆昔已經聯系過他。
付雅舒擔憂道:“他都說小北不在了,咱們還去嗎?會不會太耽誤時間。”
穆昔說:“剛剛是他本人接的電話,不是家長接的,不作數。你如果擔心,可以先去其他地方找,我去一趟他家。”
付雅舒現在哪里還敢對穆昔說“不”字?她連忙表態,“我相信你,我和你一起去。”
唯一與小北算得上是朋友的同學叫雙澤洋,住在鋼廠的家屬樓里。
鋼廠已經倒閉兩年,家屬樓更是二十年前建的,夸張一點兒說,破敗的大樓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
雙澤洋家在頂樓,穆昔找到他家,開門的是他的父親雙大偉。
雙大偉曾是鋼廠工人,鋼廠倒閉前兩年就被迫下崗,此后一直沒有正式工作,靠打零工為生。
他從前在廠子里市做體力活的,生得人高馬大,眉目間滿是兇氣,“小北?來過,已經走了!你們來晚了!”
付雅舒一聽這話,哪里還顧得上害怕雙大偉,沖上前說道:“澤洋爸爸,小北是什么時候走的,你還記得嗎?”
“有十分鐘了,”雙大偉不滿道,“付老師,聽說你每天都逼著小北寫很多題目,連足球都不讓他踢?足球是我家澤洋的,你該不會是對澤洋有意見吧?”
在所有家長中,雙大偉絕對算是難纏的家長。
雙大偉對于付雅舒,就相當于付雅舒對穆昔,后者總有顧慮,前者卻能憑借胡攪蠻纏走天下。
現在看到付雅舒像小孩子一樣被訓斥,穆昔心中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果然是一報還一報啊!
她希望這次付雅舒能得到教訓,以后別再為難小北。
付雅舒說了好些軟話,才成功安撫雙大偉。
穆昔見二人說的差不多了,問道:“澤洋在嗎?我想和他談談。”
“不行!”雙大偉拒絕得比曾經的付雅舒還果斷,“澤洋已經睡了!”
穆昔看向樓道的窗戶,太陽還未完全下山,有陽光漏進來。
“這個時間?”
雙大偉道:“我家就樂意早睡,你管?!”
他“砰”的一聲甩上屋門。
應時安一直安靜地跟在穆昔身后,直到現在付雅舒都認為他是一個熱心腸的家庭教師。
他小聲提醒穆昔,“不對勁。”
穆昔道:“我知道。”
付雅舒卻沒有多想,她催促道:“咱們趕緊往回走,說不定能追上小北,小北這孩子真是的,真想去踢足球,倒是和我說啊!”
“他說過,”穆昔微笑,“你沒答應。”
付雅舒:“……如果他和我好好溝通,我一定會答應。”
家長們似乎統一練習過話術,找的借口都一模一樣。
穆昔保持笑容,“我們還是把話說得干脆明白一些,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就說以后,每周一和周三,能讓小北去踢足球嗎?”
爭對錯沒意義,要給小北爭取些實際的東西。
付雅舒露出穆昔是獅子大開口的表情。
竟然不和她討論過去只談未來?她以前可不是這樣和人家吵架的!
新型吵架怎么吵,她不懂。
付雅舒勉強道:“如果一天只踢一個小時的話,或許可以。”
“上學放學要讓他自己回家。”
“這怎么行!路上遇到危險怎么辦?偷偷和其他男生跑去玩了誰負責?!”
穆昔保持微笑。
付雅舒:“……可以,讓他自己走。”
穆昔說:“你最好能不當他的班主任,這樣對你們二人都好。”
付雅舒:“這就太過分了!!”
穆昔道:“找小北這件事……”
“……,行!都答應你!”
穆昔笑道:“那就太好了,付老師是老師,要遵守承諾。”
付雅舒很憋屈,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有過的憋屈!
她想吵的架,穆昔都不吵!
她想講的道理,穆昔也不想聽!
……她以后要雇穆昔去吵架!!
林書琰又學到一招。
說的也是,總是爭論過去的事有何用?只會讓付雅舒越來越想證明她是對的。現在這種結果最好,雖然付雅舒隨時都可以反悔,但好歹是口頭上答應了。
林書琰覺得自信滿滿談條件的穆昔真是帥爆了!
當年但凡有人幫他和父母說說話,他現在都能多幾個朋友。
林書琰忍不住想過去和穆昔說幾句話,剛要動,應時安便側身看過來。
應時安面帶淺笑,但眸光深邃。
很深,深到十八層地獄,有惡鬼在嗷嗚嗷嗚地亂爬。
林書琰:“……”
應隊長果然還是討厭他!嗚嗚嗚。
穆昔提出的一切條件,付雅舒都答應,謹慎起見,穆昔還讓林書琰看著付雅舒寫保證書。
付雅舒做老師這么多年,只讓學生們寫過保證書,她還是第一次寫這種東西。
雖然不想寫,但穆昔的一句話,讓她沒法拒絕。
“保證書沒有任何法律效應,你隨時都可以反悔,只要你不怕被小北看到。”
身為老師要以身作則,付雅舒明白這個道理。
現在付雅舒只想讓小北快點兒回家。
支走付雅舒,穆昔的表情嚴肅起來,“應隊,雙大偉說謊了,只是不知道是否和小北有關。咱們這一路走過來沒看到小北,鋼廠家屬區走進來便要十分鐘,如果小北真的是在十分鐘前走的,我們應該會碰到。”
現在沒看到人,只能說明小北還沒有離開。
應時安道:“還有一點,剛剛小區里的人說,看到小北在玩土,小區里那些玩具,可能是小北放的。”
穆昔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可小北是從哪里搞到玩具的?”
小北家里不富裕,又沒朋友,付雅舒為了小北也幾乎沒有社交,這些玩具可都不是普通玩具。
應時安看向雙澤洋家的大門。
具體情況,恐怕還要問問雙澤洋,可惜雙大偉似乎心中有鬼,不同意他們見面。
二人下樓后,應時安給支隊打去電話,讓他們去查雙大偉的信息。
等待結果時,穆昔看到一對父女從單元樓里走出來。
這對父女的長相很眼熟,穆昔曾經見過。
她皺著眉看了一會兒,想起來了,他們曾經出現在菜市場,她記得那會兒付雅舒還和攤販討論對方。后來應時安找來英語材料,去找小北,穆昔想多去聽聽八卦,就沒再關注了。
穆昔決定一會兒再去問問付雅舒。
應時安終于接到支隊的回電。
他越聽神色越凝重。
穆昔主動走到他面前。
應時安收起小靈通,道:“雙大偉在許州城被通緝了。”
第38章
前些年余水市的各大國營廠子一個接一個的倒閉,不少人被迫下崗。
他們下崗時上有老下有小,背負養家的重擔,有些人便外出找新的工作。
余水市的經濟發展整體還不錯,這種情況比較少,但不是沒有。
雙大偉是去投奔親戚的,據說他的親戚在許州城開了一家小公司,賣小靈通手機。
他去了以后才發現,親戚只是在小靈通手機店當店員。
“他和親戚一起工作了兩個月,后來沖突越來越大,他持刀傷人后逃跑,一直沒有抓到,沒想到已經遣回余水市。”
現在火車、汽車管理都不嚴格,前兩年春運期間還有扒火車回家過年的新聞,能溜回來不是稀奇的事。
“難怪他看到我們時態度不對勁。”穆昔思索雙大偉留下小北的可能性。
留下小北,對雙大偉有什么好處?是擔心小北將他回家一事說出口?
應時安說:“雙大偉家在頂樓,要找高處觀察。”
穆昔說:“我剛剛看到有往樓頂走的梯子,有鎖。”
應時安耐心等下文。
穆昔也沒作聲。
在應時安面前,穆昔很能保持分寸,畢竟他們二人是有證的關系。
應時安等了片刻,不見她說什么,便問:“不走?”
穆昔提醒道:“有鎖,我們要去找居委會。”
應時安驚訝,“需要鑰匙?”
穆昔:“……”
她的確做過一些過分的事情,但不代表她每次都要撬鎖啊!
穆昔十分心痛,難道她在大家心目中,就是這般形象?!
恰好林書琰安頓好付雅舒后趕來,穆昔拽著他評理,“你說說,我是這樣的人嗎?我能天天撬鎖??我明明都是按規矩辦事的!”
林書琰很認真地看了穆昔一會兒,然后說:“穆昔,做自己。”
穆昔:“……”
霸凌,這是職場霸凌!她要告到中央!
為證清白,穆昔堅持要林書琰去找居委會或者樓長,林書琰雖然也認為是多此一舉,但還是聽話的去了。
林書琰一走,穆昔便揮手道:“走,上去。”
應時安心有疑惑,但還是跟著穆昔往樓上走。
通往樓頂的樓梯是垂直的,樓梯可以收放,最上面有鐵門。
穆昔二話不說爬上去,輕輕一扯上銹的鎖,鎖便斷了。她嗤之以鼻,把壞鎖丟給應時安,“我就知道這東西沒人管,房子嘛,只有賣的時候有人看著。”
應時安:“……你叫林書琰去找鑰匙?”
穆昔平時說笑慣了,一個沒留神,忘記自己身旁是刑偵支隊長,她笑嘻嘻道:“不能讓他破壞咱倆二人世界。”
說完,穆昔的笑容先僵住。
應時安怔了怔,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穆昔默默縮回頭,爬了上去。
在應時安也爬上來之前,她拼命打了幾下自己的嘴,讓她嘴上沒把門的,完了吧!翻車了吧!
以前穆昔身邊都是女同事,美女香香軟軟想調戲,現在可不一樣!
應時安跟著爬到樓頂。
樓頂視野開闊,能清楚地看到對面人家的一舉一動。
應時安走到圍欄前,迅速鎖定雙大偉的家,接著看向穆昔,“雖然不是工作時間,但穆警官還是要專心處理案子,不要想烏七八糟的事情。”
他立于月下,霞姿月韻、清潤舒朗……
呸,分明是在嘲諷她!
穆昔拿出小靈通,給應時安改備注:不孝子→不孝子已噶版。
雙大偉家沒有拉窗簾,總有兩扇窗戶,一個是雙澤洋的房間,另一個是大客廳,雙大偉正在大客廳里走來走去。客廳有一個深棕色的實木沙發,雙大偉就在沙發前忙活。
他走了一趟又一趟,每一次手里都會拿著些東西。
穆昔驚訝道:“他想跑路?”
雙大偉是在收拾行李。
這個關頭收拾行李實在不是好兆頭,雙大偉有傷人的前科,難保他會對小北做什么。
不能在等下去了。
林書琰將居委會主任從飯桌上拉過來,主任慌慌張張的,嘴角還粘著一粒米飯。林書琰說事態緊急,他不敢不來,又惦記著媳婦做的紅燒肉,心里十分矛盾。
現在……
居委會主任看著已經躥上樓頂的應時安和穆昔,問:“確定需要等我來開鎖?”
林書琰:“……”
如果是兩個月前的林書琰,此刻一定會無地自容,但現在的他已經蛻變了。
在穆昔的“教導”下,完全蛻變!
林書琰無比冷靜且誠懇:“您已經來過,并且幫我們打開了門鎖,麻煩您了。”
主任:“?”
這個警察好像不太正常。
林書琰正要帶主任上去,穆昔和應時安先一步沖下來。
“雙大偉可能要逃跑,我現在上樓,你和穆昔前后看著。”
穆昔指著居委會主任說:“帶他上去,就說他家孩子砸壞居委會的東西,要談賠償。”
主任:“……”
這些警察好像都不太正常。
他開始回憶自己看到的警官證是否是真實的。
穆昔迅速確定好雙大偉可能的逃跑路線。
應時安已經帶著主任往樓上走,林書琰還搞清楚整件事,“為什么突然上去?”
“雙大偉是通緝犯,他想逃跑!”
雙大偉是通緝犯,那小北……
“小北被他藏起來了?!”林書琰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小北出事,“他害了小北?!”
穆昔一怔,“這……我倒沒這么想。”
熱血上頭,林書琰無法冷靜思考,“我要一起上去。”
“等等,小北究竟在哪還不知道,你別沖動!林書琰!林書琰!”
林書琰平時不聲不響,真倔起來,穆昔攔都攔不住。穆昔以身體的全部重量試圖拖住他,而他甚至能拖著穆昔一起往前走。
直到這一刻,穆昔才真切的明白何為體能、格斗方面的年級第一名。
聽說應時安的各項成績比林書琰更優秀,破過很多校記錄。
兩位警校最優秀的人才就在自己身邊,穆昔現在只想把他們全部咬死。
二人爭執時,穆昔的小靈通響起來。
在派出所工作久了,穆昔和林書琰都養成一個習慣,只要電話鈴聲一響就會盯著小靈通或是座機看。他們有一種信念,只要一直盯著,就不會有大事,一旦放松警惕,那就完了。
穆昔說:“等會兒再爭?”
林書琰欣然同意,“行。”
倆人堵在樓梯口,穆昔接電話。
電話是安良軍用派出所的座機打過來的,“前幾天你出了一次警,捉奸的,男方叫沙巖,女方叫杜寧云,還記得嗎?他家出事了,你如果不忙,就來一趟,你比較了解情況。”
*
杜寧云如今經營兩家飯店,飯店生意火爆,她正在籌備開第三家連鎖店。
她是白手起家,靠自己奮斗的,沙巖是她的高中同學,二人高中畢業就開始談戀愛,可以說是知根知底。只可惜沙巖不是愛拼搏的人,他更享受安逸的生活,杜寧云不行,她喜歡折騰。
國營飯店經營不善,八十年代末起,各種票證逐漸取消,九十年代初期,糧票終于退出國內市場,杜寧云抓住時機開了飯店。
沙巖不贊同杜寧云把家中的錢拿出去“投資”,在杜寧云創業的過程,他給她潑了無數冷水。
好在杜寧云堅定,沒有被沙巖的話影響,他們才能有今日的優渥生活。
杜寧云家是一幢獨棟的小樓,不算別墅,但裝修偏歐式,和穆昔家很像。
穆昔家就很有錢,畢淑蘭有不少財產,穆子明賺得也不少。
此刻三層小樓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全靠警戒線撐著,圍觀群眾才沒擠進去。
穆昔趕到現場。
刑偵隊已帶隊來到現場,安良軍正向副隊長匯報情況。
穆昔努力往里擠,被擠的人不太樂意,“大家都在看,你擠什么?!”
穆昔說:“不好意思,我是警察,我要進去工作。”
“年紀這么小,看著就是學生,唬誰!”
穆昔挺直腰,正欲駁斥,就聽又有人說道:“長得這么好看,一看就不像警察。”
穆昔挺起的腰桿又軟了回去,心花怒放。
她果然是美艷動人,看起來就不像警察呢!
安良軍將她從幻想中拽了回來,“穆昔!抓緊!”
穆昔停止幻想,用力擠進去。
“師父,什么情況?”
“傷人案,有木倉,”安良軍說,“我們懷疑動手的是這家男主人,也就是沙巖,我看記錄里他們曾去過警局,你來判斷判斷。”
又是木倉。
就算余水市現在很亂,也不至于在短時間內出現這么多熱兵器。
凡是出現木倉支的案件都很嚴重,刑偵那邊還在派人來增援,一輛警車開過來,停在人群后,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進杜寧云家。
穆昔說:“他們夫妻感情一般,杜寧云剛剛發現沙巖出軌,出軌對象是申麗絲,杜寧云執意起訴申麗絲,另外還打算和沙巖離婚。據我所知,杜寧云的收入支撐整個家庭,沙巖沒有工作,他負責在家照顧孩子。如果沙巖不想離婚,又想吞下財產,倒是有可能對杜寧云下手。”
安良軍神色凝重,“不是杜寧云。”
“?”
安良軍說:“傷者已經送到醫院,她的臉和房間里婚紗照的女主人對不上,目前警方還在搜捕沙巖。”
有人在杜寧云家遭遇木倉擊,受害人并非女主人,而是一個鄰居都沒見過的陌生人。
男主人至今未歸,女主人……
身著正裝的杜寧云拎著公文包站在人群外,蹙眉看著自己家。
鄰居們都已經注意到她,悄聲議論著。
“是她吧?她家死人了,死了一個女人,指不定是男人做了什么,唉,我早就說過,女人太強勢不好,保不住自己的小家。”
“女強男弱,家庭肯定維系不下去,沒想到都鬧出人命來了。”
……
穆昔不太喜歡聽“女人就該照顧家庭”的話,她喊道:“師父,是杜寧云。”
安良軍派人把她接進來。
杜寧云疑惑地看著警戒線,“這是?”
“有人受傷了,今晚你去哪了?”
杜寧云問:“你懷疑是我傷的人?”
“為什么這樣說。”
“不懷疑我,為什么問我?”杜寧云冷笑道,“陣仗這么大,難道沙巖死了?死了好,免得他死皮賴臉不想離婚,我還難辦。”
安良軍說:“不是沙巖,是一個女性,麻煩你去一趟醫院,確認她的身份。”
杜寧云看起來驚訝了片刻,“難道是申麗絲?”
“你怎么知道?”
“她今天聯系過我,說要和我談判,我和她一個第三者有什么好談的?我拒絕了。她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一定要過來,無非是想說服我不要和沙巖離婚。”
“她是第三者,她不想讓沙巖和你離婚?”
杜寧云笑容輕蔑,“她和沙巖在一起,也不過是為了錢,沙巖沒了我就沒了錢,申麗絲怎會愿意和他繼續走下去?她向我道歉,說那天不該和我鬧,她說她當時喝了點兒酒,沙巖一直不理她,她太生氣了,才去酒店找我們,她希望我們三個人能繼續保持這樣的關系。”
安良軍作為一名正在工作的民警,本應該保持嚴肅,但聽到杜寧云的話后,還是沒繃住。
“保持三個人的關系??”
杜寧云說:“她是這么說的。”
安良軍:“……”
穆昔:“……”
一個清醒的小三,一個清醒的原配,還有一個蠢笨如豬的男人。
“我當然不可能答應和她見面,我也和她說了,我今天有事,沒空搭理她,但她說要來家里等我。只要她不進門,我都管不著,就沒理她。”
安良軍擰起眉,“可她是在屋內被攻擊的。”
“沙巖給她開門了?真可惜,居然不是沙巖被攻擊。”
安良軍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杜寧云。
她的反應實在太過冷靜,但按照她的說法,也說得通,目前來說確實沒有杜寧云行兇犯案的證據。
杜寧云甚至配合安良軍提供了不在場證明。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飯店,五點鐘以后和兩名助手去洽談新店開張的業務,一直喝到現在才回來。
飯店內所有工作人員都可以證明。
“即便如此,你是老板,你想走就走,你手底下的人能管得了你?”
杜寧云似乎早就料到安良軍想問什么,她淡淡道:“我今天一直和財務一起整理飯店的賬目,飯店有兩個財務,你去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
受傷的的確是申麗絲。
索性兇手的木倉法不準,沒有擊中要害,申麗絲尚且有救。
現場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二人都是從正門進入,其中一人有杜寧云家的鑰匙。
穆昔自然而然想到沙巖,沙巖一定是有鑰匙的人,可他為何要在自己家中解決申麗絲?
曾經賣房的穆昔第一個想法就是:傻子才把自己家變成兇宅!
總而言之,這起殺人未遂的案子有很多疑點。
穆昔還惦記著小北失蹤的事,今晚發生槍擊案,那邊人手肯定不夠用,她還是想先把小北找回來。
就在她和安良軍打了招呼要離開時,杜寧云家后方傳來騷動,幾個警察按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男人已經被上手銬,銬起來的部位用衣服包著,這是避免被其他人看到。
被扣押過來的男人正是沙巖。
警察報告道:“我們走訪時,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就留下了,能確認他就是沙巖。”
“帶回去做硝煙反應!”
聽到“硝煙反應”四個字,沙巖一時崩潰,竟跪了下來,“別,別,我是回來自首的,我真是自首的!自首能減輕刑罰嗎?我不想坐牢!”
杜寧云本已準備隨車離開,看到沙巖后便走過來。
她雙眸冷若冰霜,戲謔地看著痛哭流涕的男人。
杜寧云走到沙巖身后,輕聲道:“你來了?”
原本還在痛哭的沙巖腿一下子軟了,他雙手扶在地上,顧不得手上沾了泥土,慌張地擦了擦眼睛,慢慢轉頭看去。
杜寧云妝容精致,紅唇上揚。
沙巖:“啊——!鬼!!”
他沖著杜寧云“砰砰”磕頭,“放過我!我不是真想殺你!我是一時糊涂,我……”
這下子不僅警察明白,就連圍觀群眾都聽明白了!
合著是沙巖想殺妻拿遺產?結果不小心把自己的第三者殺了?
都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連枕邊人都如此狠辣,實在可怕!
有幾個年輕小姑娘瞪著方才議論杜寧云的幾人說道:“我看你們也該出去工作,不然將來自己丈夫在外面搞女人,還要滅你們的口,你們都躲不過去!”
周圍越來越吵,安良軍無奈之下把沙巖帶到警車。
杜寧云冷漠地注視著一切。
穆昔看著杜寧云的眼睛,似乎與前幾日見面時不太一樣了。
她走到杜寧云旁邊,問:“你早就知道他想殺你,是嗎?”
杜寧云微笑道:“小穆警官,我很感謝你那日將我點醒,但我確實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家就在這里,人也在這里,你們大可以去查。”
穆昔沒說什么,轉身上了警車。
沙巖已經被“活生生”的杜寧云嚇破膽,上了車就把自己做的事情全招了,“她不想給我錢,想把我踹出家門,這怎么行,沒錢的日子怎么過?我就想殺了她,我好拿著遺產自己過日子,到時候我想找誰都行……她應該死了啊,她怎么沒死?!”
安良軍和另一名刑警把人按住,“木倉是從哪里來的?”
“買的,是我買的,我用金表去換的,我想威脅杜寧云,我想拿錢……這是杜寧云的錯,都是杜寧云的錯!她對我就像對一條狗!連金表都是金包銀!是她先欺負我的!”
穆昔想到向東和葉辭二人說的八音盒,好像會有一條線把這些瑣事都串起來。
安良軍厲聲道:“我們讓你說的是,木倉是找誰買的!”
沙巖絕望地抬起頭,“是他,就是他啊!老鞠,鞠正義!”
老鞠……
付雅舒曾和菜攤小販聊過什么?
穆昔打開車門便走,安良軍都被驚到。
刑警問:“小穆做什么?著急回家?”
安良軍狠狠剜向他眼,“我徒弟怎么會做這種事?她是想到新的線索了!”
刑警撇撇嘴,“還挺護犢子。”
誰不知道安良軍因犯錯被調離崗位后一直心懷不滿,在派出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分局局長早些年還會批評教育安良軍,試圖調動他的積極性,可他根本不給局長面子。
唐英武也曾給他安排過新人,怕安良軍臭脾氣,還盡量安排女孩子,他以為這樣安良軍就不好意思耍脾氣,結果就是,安良軍的確不耍脾氣了,但也不正經教人家東西。
唐英武怕耽誤人家孩子,哪里還敢讓安良軍帶,這些年安良軍幾乎沒收過徒。
現在一口一個“我徒弟”,倒是稀罕事。
刑警嘀咕道:“這個小穆,剛來多久名氣就挺大,我們應隊也提過幾次,到底有什么本事?”
*
穆昔努力回憶在菜市場發生的一切。
她當時為了多聽些消息,打入八卦堆里,聊八卦的幾個人談的就是付雅舒。
按理說她應該是教育成功的母親,但因為為人刻板、不夠友善,還總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人緣并不好。
當時付雅舒對面來了一個小姑娘,他們都說叫鞠月的小姑娘很有可能打敗小北,成為新的年級第一。
是姓鞠。
鞠月和雙澤洋是鄰居!
穆昔直接沖到一輛警車面前,看著開警車的大哥誠懇道:“哥,我家著火了,十萬火急,我得回去救火。”
大哥:“……”
他無語了好一會兒,說:“咱是警察,有工作要做可以直接借車,不需要編瞎話。”
穆昔拍拍腦袋:“抱歉抱歉,忘了,我以為我在干壞事,車我就先借走了!”
大哥:“……”
怎么會有以為自己在做壞事的警察??
大哥對自己的職業產生了懷疑!
第39章
鞠月、小北、雙澤陽都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
此時此刻,榆陽中學的校長王鐵木正在家中看電視。
月黑風高,電視正播放一部黑白老片,屏幕中黑色人影閃爍,鏡頭拉進,竟是長著獠牙的惡鬼,朝鏡頭噴出一抹濃濃的白煙。
屏幕前,王鐵木舉著反光的“鋼板”,笑容逐漸猙獰,越是如此,他越興奮。
直到一分鐘后,廚房傳來暴怒聲,“王鐵木!把鍋鏟拿來!跟你結婚我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看看看,就知道看你那破恐怖片,能不能來干點兒活?!”
王鐵木放下鍋鏟,灰溜溜地走向廚房,“我本來想著幫你炒菜……”
“想想想,就知道想!你就當你的好校長去吧,你眼里根本沒我們這個家!”
王鐵木撇撇嘴,溜回電視機前。
作為中學校長,他每天日理萬機,唯一的娛樂項目就是躲在家中看恐怖片。
現在是他一天最快樂的時間,決不能被打擾!
大彩電中的惡鬼選中目標,向其逼近。
王鐵木最最期待的一幕要來了!為了這一幕,他忙碌了整整一天!他……
惡鬼撲向主角,“咚咚”聲響起……
等等,咚咚聲?
溫柔的女聲響起,“您好,請問王校長在家嗎?”
工作!工作又來了!美好的時刻結束了!
此刻王鐵木的怨氣比惡鬼還弄,他氣憤地走過去開門,卻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站在門外,像是學生。
呵呵,破壞他休息時間的學生!
穆昔亮出警官證,“你好,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王鐵木剛要端出來的校長氣焰頓時消散。
“……我能配合你做什么?”
難道是他收禮被發現了?還是年初賣入學名額的事被舉報了??
穆昔嚴肅道:“我懷疑你有學生參與制作木倉支彈藥,需要了解幾名同學的情況。”
王鐵木:“……”
他記得他是在初中任教?是初中吧??
“這位警官,我是初中校長吧?”
穆昔說:“對,就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王鐵木:“……”
平時就該對學生們好一點兒,他們都有這能力了,萬一把他做掉怎么辦?他今天還聽見幾個混社會的學生說想要炸學校。
王鐵木很擔心自己的安危!
穆昔羅列出小北三人的名字,王鐵木認識其中兩個,“鞠月我知道,很有潛力的小姑娘,家境似乎不太好,剛入學時并不起眼,現在成績突飛猛進,馬上就能拿到第一名。小北我也知道,付老師的孩子,成績一直很穩定,至于這位雙……我沒太有印象了。”
穆昔來找校長,沒指望他能將學生的小事記得清清楚楚,她是想借用王鐵木的權利。
王鐵木聯系了年級主任,去找鞠月的班主任和小北班級的任課老師。
小北的班主任就是付雅舒,可她對小北的情況毫不知情,無法提供線索,穆昔只能找對班級比較熟悉的任課老師。
班主任很快給了反饋,“小北的確和雙澤洋關系不錯,體育課上二人經常在一起,至于其他時間,付老師不允許小北浪費時間,雙澤洋還有其他好朋友。”
“至于你說的鞠月,我記得她和雙澤洋住得很近,一個月前,雙澤洋和鞠月起沖突,帶了幾個學生去鞠月家樓下,結果被鞠月的爸爸打了,這事是付老師去處理的。不過付老師對鞠月似乎有點兒意見,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小北和鞠月應該也認識,他們兩個人成績都很好,我們這邊考試,是按照排名來的,他們肯定見過面。不過私底下有沒有聯系,我們就不知道了。”
“還有一點,付老師在,我不敢說,但你既然說出事了,那我也不好瞞著。我總覺得小北的性格……唉,這孩子有點兒奇怪。對小事格外關注,看螞蟻搬食物都能看半個小時,他現在都已經12歲了,這樣實在不太正常。而且他們班里曾經還發生過盜竊事件,一直沒抓到偷東西的人,其實有學生和我反應,看到小北在翻其他同學的書包,但沒有證據,而且付老師又……”
雙澤洋和鞠月認識,還起過沖突。
小北也有奇怪舉動。
穆昔問:“鞠月家里是做什么的?”
“鞠月只有父親,父親沒有正式工作,經常去工地上班,偶爾打零工,母親患有尿毒癥,家里花銷很大,條件不好。我記得她父親的學歷挺高的,好像還是大學生,不知道為什么混到這個地步。”
和老師電話聯系后,穆昔給派出所打去電話,請他們查鞠月父親鞠兆和的檔案。
鞠兆和是本科大學的學生,學的是化學。
他曾經留校任教,因過失殺人入獄,入獄后被學校辭退。
鞠兆和被判刑五年,因坐牢經歷,出獄后也不方便找工作,才一直打零工。
調查這些時,穆昔一直守在王鐵木家中。
王鐵木原本還惦記著影片中的內容,聽到穆昔這邊的動靜,逐漸無法淡定。
等穆昔掛斷電話,他小心翼翼問道:“警官,你剛剛說的是余水大學的牛奇偉老師?”
牛奇偉便是鞠兆和殺害的人。
據鞠兆和交代,他發現學校兩名同事竊取他的研究成果,找其對峙時,對方不僅不承認,還倒打一耙,一沖動便打了人。他和牛奇偉的運氣都不太好,牛奇偉后腦撞到尖銳的窗戶,鞠兆和沒有發現,牛奇偉不治身亡。
鞠兆和是學化學的、高學歷,當年兩名竊取科研成果的,還有一人依然健在,而且過得好好的,這種情況下……
“你認識牛奇偉?”
“我們是同學,他和小唐都在大學教書,我們關系很好。”
“小唐?抄襲鞠兆和的另一個人?”
王鐵木:“……”
他的內心激烈斗爭著。
坦白說,他們三個湊在一起是臭味相同,牛奇偉在時,他們沒少一起瞎胡鬧。
牛奇偉死后,王鐵木和唐金的關系依然不錯,這些年一直都有聯系。
穆昔感覺到自己已經站在真相前,就差揭開最后一層面紗。
同一時刻的雙大偉家,居委會主任找借口讓雙大偉打開房門后,應時安與林書琰將其制伏。
在雙大偉家,應時安發現大量刀具,才知他在外已經做起打劫搶劫的事情。
林書琰進門便想去找小北,但他又想起,穆昔似乎不認為是雙大偉綁架了小北。
雙大偉有前科,舉止奇怪,今天有意避開他們,現在又有逃跑意圖,不是雙大偉?
林書琰心中雖有疑惑,但卻莫名的信任穆昔。
她說不是,他就不去找了。
父親雖是被兩名警察按住,但二人都未穿警服,聽到動靜跑出來的雙澤洋看到這一幕,嚇得雙腿發軟。
“小偷!小……”
居委會主任把雙澤洋摟在懷里安慰,“放心,小偷不打人。”
雙澤洋:“……”
現在好像不是這個問題。
雙大偉被抓,應時安與雙澤洋溝通起來就沒了障礙。
“玩具是我借給小北的,他說他家里什么玩具都沒有,沒玩過,我就借給他了。”
“玩具從哪里來的?”
雙澤洋心虛地看向雙大偉。
雙大偉此刻才弄明白,這次警察上門,原來不是為了他。
他以為穆昔幾人是來抓他的!
坑爹的兒子!
雙大偉獨自生悶氣。
雙澤洋見親爹的表情都快將他吃了,只好老實說道:“是我從鞠月家拿的,那些東西,好像都是她爸給她做著玩兒的。”
*
唐金的身份地位,在余水市算是高的。
他是大學老師,在斂財方面也是一把好手,這些年積累的財富足夠讓他一生衣食無憂。
去年唐金買了別墅,是余水市為數不多的別墅群之一。
別墅地下室內,唐金扯開領帶,不耐煩地看著床上的女生。
女生十八九歲,手腳被繩子捆住,淚眼婆娑地看著唐金。
唐金不耐煩道:“你沒事就在我面前晃悠,不就是想讓我多分你資源?現在我還教你,你考慮清楚,是現在痛快點兒,還是期末全掛科。”
他意味深長地威脅著,“我這門是必修課,如果一直過不去……”
女生驚恐地搖頭。
她想求救,嘴卻被唐金強行纏了幾圈領帶,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唐金走向女生,看到她姣好的身材時,怒氣一掃而光,樂呵呵地拉住女生的小腿,往床邊的方向拉扯,“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放心,我會好好疼你。”
女生絕望地閉上眼睛。
她對唐金的印象很深,唐金講課風趣幽默,人長得又端正,是她們女寢公認的最受歡迎的老師。
正因是老師,她對他才全無防備,她將唐金當做長輩,沒想到唐金竟有如此齷齪的心思。
女生甚至不敢想,她是第幾個被唐金騙到別墅里的人,她看到地下室衣柜里有好幾件不同風格的女士服裝,都是學校里流行的款式。
她當然不愿意為了一門課程委身唐金,這實在太傻,她沒那么蠢。
但她也不太聰明,竟然信了唐金的鬼話,跟他來到這種地方。
女生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往后的日子,恐怕要翻天覆地了。
就在女生絕望地等待唐金的侵犯時,門鈴聲響起。
唐金剛脫下襯衫,想扒女生的衣服,他罵罵咧咧站起身。
女生的眼中涌出一絲希望。
唐金卻不在意道:“好像是我老婆回來了,你放心,我老婆不管這種事,她聰明得很,知道如何做對她有好處。我去開門,你在這里乖乖等我。”
女生再次絕望。
她的手腕已經被繩索磨破,卻還是無法掙脫。破皮的手腕和繩索親密糾纏,疼痛難忍。
女生已經不想再掙扎。
她的力氣不如唐金,勢力也不如唐金,她甚至能想到,如果她將此事說出去,很有可能還會被唐金反咬一口。
女生只希望噩夢能盡快過去。
就在她躺在床上悄無聲息地流淚時,一樓傳來一聲巨響,唐金半只鞋飛進地下室。
女生:“……”
活過來了。
第40章
唐金從貓眼中看到,門外站著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警惕心便散了。他整理好衣服才開門,笑容慈愛,“你是哪個專業的學生?”
來別墅的學生很多,尤其是女生,唐金習以為常。
眼前的小姑娘笑容甜美,清眸流盼,笑眼若盈盈秋水。
唐金見了便喜歡,色眼上下細瞧,“以前好像沒見過你,不然我一定有印象。”
穆昔瞟向別墅內。
十五分鐘之前,穆昔逼迫王鐵木帶她來找唐金。
路上,穆昔詢問了唐金的基本情況。
王鐵木信誓旦旦道:“我們絕對清白,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工作上認真向上,顧家、愛妻子愛女兒,孝順父母,尊敬……”
穆昔:“說實話。”
王鐵木:“真是實話。”
“你想看著他死?”
“……,工作方面,確實很認真,賺的也多。他對每個女人都是真心的,很疼愛她們。不過他孩子確實只有老婆生的孩子,絕對沒搞出私生子。他對父母也是真的好,兩個老人家很慘,去世十多天也沒人發現,他給他們舉辦了極致的葬禮,大家也很感動,給了不少份子錢。”
穆昔:“……”
重新定義好人。
穆昔打算給王鐵生頒獎——說話藝術最高成就。
王鐵木還交代,近年來唐金與妻子感情一般,妻子常年回娘家住,在他新買的別墅留宿的大多是其他女人。作為教授、大學老師,他的職業自帶一層濾鏡,且能接觸到女大學生,這些年或自愿或不情愿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數量不少。
今晚別墅的燈沒開,院門未上鎖,王鐵木推測唐金又在地下室。
穆昔客客氣氣道:“我是來通知您,有人想對您不利,您需要跟我走一趟。”
唐金:“這是什么花樣?”
“不是花樣,”穆昔說,“是您有可能被迫放煙花,或者看一場木倉擊比賽,如果您不想看,還是先跟我走吧。”
唐金想罵“神經病”,看在穆昔長得好看的面子上沒罵。
“別裝了,趕緊進來。”
穆昔還未遇到鞠兆和,不知他的計劃。她走進別墅,右手邊就是通向地下室的樓梯,樓梯口有一個紅色的蝴蝶卡子。
環顧客廳,裝修風格古樸,墻壁是原木色,有菱形方格花紋。
客廳內沒有結婚照,甚至沒有女性生活的痕跡。
聯想到王鐵木的話,穆昔猜測地下室一定有秘密。
穆昔想去地下室。
唐金不傻,已看出穆昔來者不善,絕對不是主動投懷送抱的學生。
他攔住穆昔,“你到底是誰?為什么闖入我家?!”
穆昔驚訝道:“不是你讓我進來的?”
唐金:“……”
“我現在請你出去!趕快離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穆昔淡定地看著他,“不客氣?”
唐金:“你的身板還想對付我?!”
穆昔拿出警棍,“你說什么?”
唐金:“……”
*
接到穆昔消息的應時安第一時間聯系隊里,進一步確認鞠兆和的身份。
他將雙大偉交給林書琰看管,只身前往鞠兆和家。
林書琰將雙大偉用手銬扣在暖氣管道上,隨應時安來到門口,“方便進去嗎?”
居委會主任傻乎乎道:“咱沒有鑰匙,得找開鎖師傅。”
應時安一言不發。
林書琰忽然明白應時安要做什么了。
“……”
這個也被穆昔帶壞了。
應時安取來螺絲刀。
居委會主任:“我去找開鎖師傅……”
螺絲刀在應時安手中轉了幾圈,整個門鎖被卸下來。
“……不用了。”
應時安神色如常,沒有半分做錯事的自責。
居委會主任:“……”
他今天碰到的都是什么警察?他看到的警官證是真的??該不會助紂為虐了吧!
鞠兆和出獄后沒有正當職業,又要養育女兒、照顧生病的母親,日子十分拮據。
應時安剛進入屋子便聞到熟悉的味道,在登記領取配槍時,總能聞到的味道。應時安示意林書琰帶著主任后退,獨自進入。
經過雜亂的客廳有兩扇虛掩的屋門,濃厚的火藥味是從右邊散發的。
應時安貼墻站立,確認屋內無人人才推門進入,他打開電燈,昏黃的燈泡勉強將狹小的空間照亮。
房間內只有一張行軍床和從學校撿來的長桌。
桌面上堆滿金屬零件,地上全是揉成一團的圖紙,書桌里則是各種有關物理、化學的課本。
行軍床上扔著幾個玩具,與穆昔給應時安看的照片一樣,做工十分巧妙。
應時安撿起被丟在床下的筆記本,上面清楚記錄了幾個人名和聯系方式,后面跟著玩具類型和數量,其中就有沙巖的名字。鞠兆和將這些東西拿去換錢了。
其他幾人拿到手的還是玩具,但沙巖拿到的,是實實在在可以射擊的自制手木倉。
增援的刑警終于趕到,謝漣跑上樓,氣喘吁吁地解釋,“應隊,出了個案子,咱隊里人手不夠……這是?”
應時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桌面。
書桌上很亂,但有一部分被收拾得很干凈。
“這里曾放過東西。”
“東西?”
“他做出來的東西。”
應時安將書桌中的課本全部取出來,他翻開物理課本,一張舊照滑落,照片是在實驗室內三人的合影,其中一人正是鞠兆和,中間的男人則被用紅筆圈出來。
要出事了。
*
女生看到唐金飛下來的鞋,心底萌生出希望。
她不知發生何事,但知道她很有可能有救了!
女生努力挪動身體,“砰”一聲,從床上掉下去。
接著,一個看著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走過來。
女生眼中浮現出一絲失望,與她年紀相仿的女生,只會和她一同變為獵物,無法拯救她。
穆昔朝她伸出手,將她扶起來。
唐金連滾帶爬趕上來,穆昔已經在解女生手腕上的繩子。
“你住手!你闖進我家想做什么?!”
女生害怕地躲到穆昔身后。
穆昔的聲音依然冷靜,“我說過,我是警察,一會兒所里的人會過來,自然能證明。我來找你的目的很簡單,有人可能要害你,我過來確認,順便保護你,不慎撞破你強奸未遂這件事是意外,不過我還是會如實報告給所長。”
穆昔的話對唐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在意的只有后半句,“你敢報警?你不顧她的名節了嗎!是她勾引我!如果傳出去,對她更不利!你如果敢報警,小心你的狗命!”
女生恐慌的拽著穆昔的衣角,哀求地看著她。
穆昔搖頭,“我不會報警的。”
女生一怔,隨即失望的松開手。
唐金冷哼:“識趣就好。”
穆昔說:“我就是警察,我報什么警?我這叫向同事領導匯報情況。”
唐金:“……”
女生:“……”
穆昔善意提醒,“你與其擔心這種事,不如想想自己的性命。”
唐金神色陰沉,“你以為你那點小伎倆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丫頭認識對吧?你們合起伙來害我。說吧,想要多少錢。”
“有人要殺你。”
“沒人會殺我!你少拿這種事糊弄我!”
“鞠兆和也不會?”穆昔說,“我們查到他制作了大量具有殺傷性的武器……你說和你沒關系?那可能是我們找錯人了,打擾打擾,你留在家里吧。”
穆昔看起來十分愧疚。
唐金:“……”
“……警察同志,救我!!”
女生沒想到,十分鐘之前趾高氣揚的教授,現在會跪在女警同志面前哭著求救。
當真是哭得眼淚橫飛,鼻涕一把淚一把,毫無形象可言。
女生:“……”
忽然無比嫌棄這位教授。
穆昔不敢讓唐金單獨留下,帶著他一起檢查別墅。
唐金十分感動,“還是人民警察為我們著想。”
女生一直抱著穆昔的胳膊,聽到這話剜了一眼唐金。
在她看來,就不該救唐金,唐金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同學,這些女生涉世未深,被老師欺負,大多會選擇忍氣吞聲。唐金這種人渣,就該送進監獄!
女生說:“你以為我們想救你?姐姐是沒辦法,職責所在!”
唐金:“……”
這個小女生是怎么回事?!
穆昔說:“我也不想救,但沒辦法,不能讓鞠兆和犯罪,他還有女兒。”
女生:“姐姐說的有道理!”
唐金:“……”
他這個大活人還在!!
別墅沒有被侵入的痕跡,門窗完好無損。
穆昔將別墅所有燈都打開,再關上窗簾,以免被人從外判斷位置。
“我們的人還有十分鐘到,在此期間,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唐金哪敢有異議。
穆昔說:“趁著這十分鐘,處理你們兩個人的事。”
“我們是自愿的!”唐金搶先說道,“她是我的學生,她愛慕我,我也喜歡她,我知道這不道德,但我們是真愛,我已經在考慮和我老婆離婚。”
女生氣憤地看著唐金,“你亂說!”
唐金看向女生,意有所指,“我不知道她圖我什么,興許是看我能給她更多的資源,將來也能給她一個體面的工作,讓她不必再回深山里。”
女生怔住。
他在和她談條件。
她是從山里考出來的大學生,郵差送錄取通知書那天,全村轟動。村長寫了喜報,貼在村子的公告欄里,現在還沒取下來。
去她家道賀的村民絡繹不絕,爸媽說,這是他們這輩子臉上最有光的一刻。
她成為全村人的驕傲,村民逢人便說他們村出了個大學生,她也曾沾沾自喜,直到她來到余水市,見識到城市里的生活。她早就聽爸媽說,城里有百貨大樓,城里職工發工業券,不像他們,只能拿農副產品去換。
現在貿易自由,城里發展更快,他們的村子實在微不足道。
她想留在城里,但孤身一人,很難立足。
穆昔看出唐金的意圖,也看到女生的猶豫。
她想勸她勇敢報警,但又看到女生身上的衣服,樸素的款式,上面還用同色系的布打了補丁。雖然針織手法巧妙,但依然能看出不同。
從前布票緊張時,大家穿的衣服都打補丁,但這會兒余水市人基本上不會穿打補丁的衣服了。即便要打補丁,也是打在秋衣上。
穆昔轉念說道:“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愿意揭發他的人,把他送進監獄。”
女生驚愕地抬起頭,眼中全是詫異。
她沒想到穆昔會說這樣的話,不該是勸她積極報案嗎?
女生想到穆昔沖下來救她時,對她來說,就是在深潭中看到一束光。
她的猶豫一掃而空,“你不用騙我了,我會憑自己的努力留在余水市,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會聯合所有被你欺負的同學一起報警!”
唐金惱羞成怒,“你少血口噴人,沒做過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認!我……”
話未說完,電燈“啪”的一下滅了,別墅陷入沉寂之中。
女生害怕地躲到穆昔身后,“城里也限電嗎?”
余水市早就不限電了。
穆昔冷靜地沿著墻壁走到窗戶旁查看,附近幾棟小別墅同樣都熄了燈,但更遠處的房子仍然亮著燈。
“只有這一片停電了,可能是線路問題,唐金,不要亂動。”
穆昔說完,想打電話確認,剛好應時安的電話打過來。
應時安一貫是冷靜的,穆昔第一次從他的口氣中聽出焦急來,“我們已經找到鞠兆和的女兒,鞠月說鞠兆和對她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我們還查到鞠兆和的母親半個月前離世,你小心,他很有可能已經過去了。”
電話還沒來得及掛斷,穆昔便聽到一墻之外傳來走路的摩擦聲。
有人站在窗外,正向門口挪動。
穆昔毛骨悚然。
鞠兆和有武器,穆昔的警棍只能嚇唬嚇唬唐金。
她現在又沒有太大的本事,想靠武力制伏鞠兆和很困難,只能逃。
穆昔示意二人跟著自己上樓。
唐金逃命似的往上跑,女生還在擔心斷后的穆昔,被穆昔強行推了上去。
穆昔要確認他打算從哪里進來,不打算和他有正面沖突。
只要拖住五分鐘,他們的人趕過來,鞠兆和就逃不掉。
鞠兆和沒有從正門進來。
他似乎在正門停了十幾秒鐘,接著響起跳躍聲。
穆昔轉身就往樓上跑。
唐金膽子小,已經躲到自己房間里,房門死死關著,還從里面反鎖了。
唐金不肯開門,“你是警察,保護我是你的責任,你趕緊把他趕走!”
穆昔低聲罵了句蠢貨。
她壓低聲音呵斥道:“他可以砸了窗戶跳進去,我們待在一起最安全!”
“窗戶我也鎖了,有防盜窗他進不來,你是不是膽子小,不敢去找他?你別……”
唐金還沒啰嗦完,便傳來一聲巨響,鞠兆和開槍了。
唐金嚇得抱頭鼠竄,連滾帶爬躲到床下。
鞠兆和已經開槍,唐金仍然沒打開門鎖。
穆昔都想把他的房子點了。
她讓女生找地方躲好,現在這種情況,她必須確定鞠兆和的位置和意圖,不能再帶著女生露臉。
鞠兆和還不知道唐金的位置,穆昔不想把他吸引過來,便悄聲走到隔壁房間,溜到窗邊向外看。
她小心翼翼,不敢將身體暴露在外,呼吸越來越沉重。
窗沿上果真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牛仔外套,身材修長,五官雖然俊朗,但胡子拉碴,眼中沒有一點兒光。
他就站在唐金的房間前,剛剛那一槍只是示警。
鞠兆和直接用胳膊砸窗戶。
真讓他進去,唐金是躲不掉的,穆昔情急之下只能出聲,“鞠兆和!你不管你女兒了?!”
鞠兆和砸窗的動作停住,面無表情地看向穆昔。
在看他看過來之前,穆昔迅速躲到墻后。
她想救人,但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保住小命要緊。
鞠兆和聲音低沉,“我已經給她準備好生活費,她可以衣食無憂。”
穆昔想到金表。
她和應時安一直在打電話溝通,鞠兆和賣給了沙巖真正的武器,價格就是那塊金表。沙巖早就預謀除掉杜寧云,沒想到陰差陽錯害了第三者。
幸好他的槍法極其不準,申麗絲只是受傷,性命無憂。
選擇一個不熟悉的武器對付弱女子,沙巖也真夠蠢的。
穆昔說:“她才讀初中,只給錢夠嗎?”
鞠兆和道:“我不在乎,你最好也別來惹我。”
說完他便不再理穆昔,將脆弱的窗戶徹底撞碎。
鞠兆和正要跳進房間,情急之下,穆昔踩著窗沿撲向鞠兆和,手趁機摸向鞠兆和鼓鼓囊囊的腰部。
摸到以后,穆昔冷汗直流。
這會兒不都該把木倉藏起來嗎?鞠兆和怎么藏了一只鞋?!
還是女式高跟鞋!
難道他想讓唐金穿給他看??
穆昔來不及想太多,鞠兆和反應很迅速,二人糾纏在一起,腳下不穩,竟直接向樓下摔去。
遠處響起警鈴聲,支援終于趕到。
幸好只是二樓,穆昔雖然摔得很疼,但沒有受傷。
鞠兆和驚訝道:“你是警察?”
他來不及等穆昔給她答案,爬起來便想跑,穆昔趁機拽住他右腿,“你為鞠月想想,她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鞠兆和踢中穆昔胸口,穆昔心跳都頓了一秒,捂著胸口發慌。
謝漣幾人沖上前,與鞠兆和扭打在一起。
謝漣還真有兩把刷子,幾個招式像模像樣,在幾人共同努力下,鞠兆和被扣住。
穆昔皺眉盯著謝漣。
應時安先來扶穆昔,“送你去醫院。”
穆昔板著臉,一言不發。
應時安眉頭蹙得很緊,想幫穆昔檢查,又不好下手,只好俯身想將她抱到警車上。
她剛從二樓摔下來,又被踹了一腳,大概是受傷了。
誰知穆昔卻用力把他推開,虎視眈眈看著。
剛想邀功的謝漣:“……”
“抓、抓錯人了?這不是鞠兆和?”
穆昔看向應時安,嚴肅道:“什么時候教我?”
應時安:“?”
穆昔指著謝漣說道:“能打敗他就行。”
謝漣反應過來,立刻得意起來,“你是被我帥到了?不是我和你吹,哥可真有兩把刷子,要不哥來教你?”
應時安沒理會他,“隨時可以,但你現在需要去醫院。”
“那就明天開始!”穆昔說,“找個場地,必須來!”
應時安:“可以。”
見應時安答應,穆昔放下心來。
應時安又說:“但你的傷……”
傷……
穆昔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好疼!!”
謝漣:“……”
他發現穆昔也是傻子。
同樣都是二百五,穆昔這個傻子傻得格外優秀。
謝漣嘲笑道:“應隊你看,穆昔戰斗力太渣,她還不如我厲害呢,哈哈哈,她是笨蛋。”
應時安依舊沒理他,他扶住穆昔,強硬道:“現在必須去醫院檢查,拍片子。”
穆昔心愿達成,隨他折騰,嘴里還不忘喊口號,“競賽什么時候開始,一定要打敗你們!”
謝漣:“切,就你?省省吧,你連我都打不過。”
應時安扶著穆昔走向警車。
謝漣孤獨地吶喊:“你連我都……”
謝漣:“……”
他怎么像是多余的?
“應隊!!我剛剛抓住鞠兆和,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
穆昔和申麗絲一樣幸運,連輕傷都沒有。
她摔下來時,基本上是摔在鞠兆和身上,鞠兆和倒是摔到骨頭要接受治療。
穆昔記不太清她當時和鞠兆和的站位,不論怎么回憶,都該是她在外、鞠兆和在內,應該是她被鞠兆和壓住才對。
鞠兆和受傷,不耽誤接受審訊,刑警在他身上搜到武器,光憑這一條,鞠兆和就無法脫罪。
病房內,應時安拿來他制作的所有玩具,“你的手藝很巧,有這本事,做什么不行?”
鞠兆和反問:“誰會雇傭一個有前科的人?”
“所以你要去殺唐金?”
鞠兆和黑著臉不語。
應時安道:“現在配合,還有減刑的可能,把你的理由說出來,法官會酌情考慮。你現在沒能成功殺了唐金,也不打算管鞠月了?如果你能改造好,出獄以后,我會幫你找一個工作單位,你的理論知識很扎實,是個人才,不會被埋沒。”
鞠兆和眸光閃動。
應時安說:“老師說,最近的一次考試,鞠月的總分超過小北,是第一名。”
鞠兆和:“……”
鞠月從前的成績并不好,她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鞠兆和缺席她的人生整整五年。爺爺奶奶不能輔導她功課,爺爺去世后,甚至連基本的生活都成問題,鞠月只能幫奶奶一起做紐扣拿出去賣。
好不容易等到鞠兆和出來,鞠月和他并不親,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他。
鞠兆和面對鞠月,也難以說清自己的想法。
理智告訴他該對鞠月好一些,但……
鞠兆和沒有主動和鞠月說話。
父女倆的關系不咸不淡,他出獄,家中除了多一個人能賺錢外,并沒有其他改變。
后來母親病重,眼瞅著沒幾年好活,鞠兆和打算實施心中的計劃。
研究這些東西是他的興趣,他打算拿這些去了結唐金,也了結自己。
不知鞠月是不是察覺到異常,一年前的某一天,鞠月站在他面前,認真地說自己要好好學習,如果成績好,就要答應她一個條件。
時間太久,鞠兆和已經忘了。
應時安示意謝漣把鞠月帶進來,“孩子我們帶過來了,我們什么都沒說,怎么對她解釋在于你,我們可以配合。你現在身份不一樣,沒法讓你們單獨談,可以嗎?”
穿著校服的鞠月走進來。
她的校服不太合身,是上一屆學姐送給她的,為了省錢,她一直沒和家人說。
鞠兆和擰起眉。
鞠月是個聰明孩子,已經看出情況不對。
從鞠兆和送給她莫名其妙的玩具開始,就不對。
鞠月鼓足勇氣,小聲說道:“你答應過我,可以滿足我一個條件……還算數嗎?”
鞠兆和怔住。
*
余水市有專業的武術訓練館,場地主人是冉興平的朋友。
冉興平和朋友打了聲招呼,陪應時安和穆昔一起來練習。
冉興平絮絮叨叨道:“我是不是很夠朋友,下班時間來陪你們,還有比我更重感情的人嗎?沒有了。”
應時安面無表情。
冉興平道:“你怎么看著不太開心。”
應時安看著他微笑。
“我陪你,你還不開心?!”
穆昔也蠻奇怪。
今天下午和應時安確認時間時,應隊長的語氣還蠻輕松的,下班后載著冉興平一起過來,臉色就臭得不得了。
他平時雖然也不愿多說話,但臉色并不臭,今天明擺著就是不高興。
難道是不愿意教她??
就算不高興,也別想跑!
一時間,三個人都氣沖沖的。
“現在教你基礎動作還有如何發力,你身體素質不錯,多加練習沒問題。和男人格斗要多注意技巧,今天……”應時安看著冉興平說道,“今天他給你當陪練。”
冉興平:“?”
應時安補充道:“只能挨打,不能還手。”
冉興平:“??”
應時安還是個人?
“陪練可以,為什么不能還手?!”
應時安道:“你想還手?隨你。”
冉興平看向穆昔:“……”
雖然不太清楚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但總覺得得罪穆昔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冉興平認命了。
最初的訓練很難,連冉興平都能輕輕松松把穆昔撂倒,更別提應時安。
原本提著一顆心的冉興平逐漸放松,甚至能和穆昔笑嘻嘻地對打,“我覺得你這程度可以了,在女生里算是不錯的。女孩子嘛,我們可以保護你們,不需要太厲害……”
話音未落,穆昔抬起左腿攻擊冉興平腹部。
冉興平向左側閃去,人剛挪動一公分,穆昔便出左直拳,直擊冉興平頭部。
冉興平嚇得臉色發白,他清楚地明白,這一擊他躲不過去。
還好穆昔及時收手。
穆昔不滿道:“認真些,別走神,記得躲開。”
冉興平躲開她的攻擊應該是輕輕松松的。
冉興平看了一眼應時安,后者眼底終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在他挨揍的時候,應時安終于有了笑意!
聽聽這是人干的事嗎?!
穆昔自己不知道,但冉興平明白,剛剛她的動作,就算冉興平全神貫注,恐怕也躲不開。
穆昔的速度很快,而且動作連貫,比剛剛練習時不知進步多少倍。
她才練了兩個小時而已。
有些人,天生就適合當警察。
冉興平打起精神,全神貫注迎戰。
此時的穆昔:把對手當成房子,打倒打倒,全部打倒,打倒就不用賣了!
*
一連幾天,穆昔早出晚歸,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
最初只是胳膊上有淤青,某一天回來,連嘴角都負傷了。
田玉琴拉著她詢問情況,“你們派出所現在不審犯人,改審警察了?”
“……,拒絕刑訊逼供!”
田玉琴說:“你被逼供了?”
“怎么會。”
“到底是什么情況?”
穆昔憂傷道:“應該算是……家暴吧?”
“?!”
回想這幾天跟著應時安訓練的過程,不可謂不慘。
穆昔為了盡快提高實力,要求應時安全力以赴,他真全力以赴了,穆昔才知道他以前放了多少水,她接二連三的負傷。
田玉琴震驚道:“小應動手打你?走!我去找他!”
“沒有沒有,我倆只是練練手。”
“你打回去了?”
穆昔忽然有點開心。
這幾天她雖然很慘,但她能給應時安造成的傷害也越來越多,他現在的傷,不必穆昔少多少。
*
刑偵隊,應時安仍然是最早到的。
他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留在大辦公室整理材料。
刑偵隊其他人陸陸續續上班,每個人看到應時安,目光都要在他身上走幾遍。
十分鐘后,冉興平和謝漣前后腳走進來,冉興平一眼便看到應時安,嚇得趕緊沖過來。
“你被誰揍了?!”
夸張,真是太夸張,應時安居然會挨揍?
從來都只有應時安揍別人,他竟然也會挨揍?!
冉興平心里有點兒爽,但表面上還很關心,“是不是你惹爺爺生氣,他教訓你了?”
應時安平靜地回復,“不是。”
“那是誰?”謝漣說,“應隊你直說,誰敢欺負你,我們都不同意。”
冉興平道:“他都打不過的人,你能打得過?”
謝漣:“……”
好像是打不過。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應隊到底和誰打起來了?是不是隔壁區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不對不對,一定是局長干的,局長早就不爽咱隊長了,但又拿咱隊長沒辦法。”
“依我看……”
應時安整理好材料起身,“諸位,一點兒家事而已,不用在意。”
……家事?
這比應時安挨揍還勁爆。
冉興平沒聽懂。
他跟上應時安追問情況。
應時安道:“鞠兆和的案子還需要時間,他販賣武器這件事有些棘手。”
鞠兆和已經全部交代。
他報仇的動機不只是曾經被唐金剽竊科研成果,也不只是因為進了監獄還背上案底,他是為了妻子報仇。
鞠兆和與妻子是青梅竹馬,婚后也很甜蜜。
鞠兆和有光鮮亮麗的工作,妻子也是廠子的正式工人,他們的小家庭,無論如何都不會太差。
但在鞠兆和邀請兩個同事回家后,一切都變了。
唐金是披著皮的禽獸,他侵犯了鞠兆和的妻子。
鞠兆和毫不知情,只知道妻子一直不同意他再帶同事回家,多年后唐金再次出現在鞠兆和家中,妻子就像變了個人,受了很大的刺激。
幾日后,她對鞠兆和坦白,唐金不僅當初欺負了她,再見面后,也沒打算放過她。
絕望之下,妻子選擇自盡。
和唐金二人見面那日,鞠兆和是奔著唐金去的,他要唐金血債血償,陰差陽錯之下,竟是另外一個人意外死亡。鞠兆和被捕,在牢里那幾年,情緒漸漸平復,他打算出獄后老老實實把鞠月帶大。
可越想冷靜,越無法保持,在母親被診斷患癌后,鞠兆和被徹底壓垮。
有這一層隱情,法官或許會酌情減刑。
如果鞠兆和沒有售賣武器,情況可能會更好。
“你就別管鞠兆和了,”冉興平說,“小北那孩子真的有問題,喜歡偷東西,什么毛病?還故意把那些玩具埋在小區里,這不純粹是想看熱鬧嗎?”
應時安道:“我會再去勸勸付雅舒,結果如何……或許還有一個人可以勸他。”
冉興平:“?”
*
同一時刻的刑偵支隊,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
“聽說沒,應隊被家暴了。”
“應隊結婚了?!”
“不僅結了,還娶了一個母老虎,應隊那叫一個慘。咱應隊什么時候受過傷?你見過嗎?”
還有人偷偷打電話給隔壁分局那小子,“對對,就是應隊,想不到吧?傳下去,應隊挨揍了。”
食堂內。
廚師們:“小應結婚了?還挨揍?你別說,我心理平衡多了。”
打菜阿姨:“那我可得多給小應打點兒菜,回家才有力氣啊。”
“有力氣繼續挨揍?”
……
謝漣很寂寞。
謝漣也想分享八卦,可隊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發現他沒有其他朋友可以分享。
活了二十多年,居然連可以說八卦的朋友都沒有,謝漣頭一次覺得自己很失敗。
猶豫再三,謝漣給死對頭周謹打去電話,“咳,有件事你聽說沒……”
*
棋山派出所。
窗外陽光明媚,窗內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工作。
周謹嚴肅地接了一通電話,放下電話后,他先看向所長辦公室,確認唐英武和杭立群都不在后,朝其他人猛一招手。
穆昔、林書琰、付葉生立馬搬著小椅子湊過來。
安良軍掀掀眼皮,“又作什么妖?”
鄒念文看了一眼,也湊了過去。
嚴紹擰眉,“你這樣不太好吧?”
話音剛落,剛睡醒的宗井搬著椅子默默挪過去。
嚴紹:“……”
他看向安良軍,接著輕咳一聲,往周謹的方向靠。
安良軍:“……”
沒一個人靠譜的!
上班時間,怎么能交頭接耳?小孩子胡鬧就算了,這幫老家伙也跟著胡鬧?!
安良軍:“……,周謹你想說什么能不能快點兒說?!”
周謹神秘道:“有人看到應隊的老婆了。”
準備吃瓜的穆昔:“……,不能吧?”
她很緊張。
“真的!”周謹斬釘截鐵,“應隊的老婆,長得那叫一個壯,聽說足足有一百八十斤,動起手來,應隊都不是她的對手。”
緊張的穆昔:“……呃?”
“應隊每天回家都要跪搓衣板,搓衣板你們知道嗎?多疼啊!”
穆昔:“??”
“他老婆特別特別兇,天天打應隊,今天應隊是帶傷去上班的!”
穆昔:“???”
周謹冷靜道:“傳下去,應隊娶了青面獠牙的妖怪,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