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到秋分,穆昔已經(jīng)整整練習(xí)了三十天。
秋色染枝頭,風(fēng)中寒意愈來愈濃,穆昔反倒舒服些,武術(shù)館的場地只有一個扇葉漆黑的大風(fēng)扇忽悠悠地轉(zhuǎn),在夏天,空氣都是濕熱的,激烈運動時呼吸總是不暢快。
與應(yīng)時安對打一場后,穆昔去洗手間,應(yīng)時安留在原地休整。
武術(shù)館的場地對外出租,但環(huán)境不算好,平時只有學(xué)員會來。
今天穆昔剛離開,門口便傳來極大的討論聲。
“我聽張法醫(yī)說知識競賽還是體能對抗比賽又要開始了,咱們先得到消息就先練,必須把其他人都干趴下!”
最斗志昂揚的是謝漣。
與之相比,其他幾人興致不高。
一個刑警打著哈欠說道:“這種比賽每年都搞,就是活躍氣氛的,不用太在意。”
謝漣說:“你想輸給派出所那幫人?”
刑警:“人家派出所都是我們的好兄弟。”
“我記得你喜歡的女生好像喜歡林書琰。”
“……打倒他們!必須練!”
謝漣滿意道:“我觀察過了,他們所里只有林書琰還像那么回事,咱們只要把林書琰解決掉,萬事大吉。像穆昔、周謹這種,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聽說穆昔頭腦挺不錯。”
“腦子好有什么用?”謝漣說,“在格斗方面,她就是個白癡,上次連鞠兆和都沒抓住,是我把人拿下,是我!”
謝漣就差做個海報貼上,宣傳自己的英雄事跡。
“找到鞠兆和的不是穆昔嗎?”
謝漣:“……”
這個晦氣的名字!
“練就對了!”
謝漣勢必要在各項競賽中將穆昔打擊得體無完膚,以洗刷他這些日子受到的屈辱!
“二百五,我怎么覺得你在針對人家棋山派出所?”另一人說道,“咱都是兄弟單位,你可別搞分裂。”
謝漣說:“我針對他們怎么了?!”
“干嘛針對人家,人家惹你了?”
“你剛剛叫我什么?”
“二百……”
謝漣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表情。
刑警們:“……”
明白了,公報私仇。
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是謝漣提議說大家一起練一練。
真說起競賽,其他他們都挺有興趣。
一半是為了集體榮譽感,另一半則是為了獎金。
拿到名次,每個人都有錢分。
做警察看起來光鮮亮麗,但真論起工資,遠遠比不上人家做生意的,獎金很重要。
謝漣:很不錯,大家伙的士氣被他鼓舞了!
謝漣幾人磨磨蹭蹭走進武館,他正要去找老板問價格,便看到其中一塊場地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應(yīng)隊竟然已經(jīng)過來了?!
他們應(yīng)隊平時看起來對這種事毫無興趣,原來會在下班后跑來偷偷訓(xùn)練?!
難怪最近應(yīng)隊加班的次數(shù)都比以前少了,只要沒有案子不值班,下班準是第一個走。
謝漣十分感動,朝應(yīng)時安飛奔過去,“應(yīng)隊!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把周謹……啊不,把其他兄弟單位打得落花流水!”
應(yīng)時安看向其他幾人。
他們的雞血雖然不如謝漣打的多,但此時此刻能看到應(yīng)時安在這里,心里都吃了一顆定心丸,團隊榮譽感暴增!
難道應(yīng)隊這段時間總帶傷,原來是來這里偷偷訓(xùn)練!
應(yīng)隊都如此努力,他們更不能服輸!
應(yīng)時安看著情緒高漲的幾人,不明所以地應(yīng)了一聲。
謝漣說:“既然咱們隊里來了這么多人,那就別客氣了,咱們商量商量戰(zhàn)術(shù)怎么樣?對抗這方面有應(yīng)隊,不用怕,咱們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就是林書琰和穆昔。林書琰實力很強,綜合水平最高,穆昔嘛,想法總是和普通人不一樣,不得不提防。”
幾人圍在一起,嘰嘰呱呱討論“戰(zhàn)術(shù)”。
應(yīng)時安的眉頭越揚越高。
“所以咱們要先解決林書琰,得先去試試他的實力,你們誰去找事?我不太行,我不會。”
謝漣說完,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我真的不會。”
其他人異口同聲:“你最會!”
謝漣:“……”
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
腳步聲悄然響起。
應(yīng)時安望向朝這邊走來的穆昔。
謝漣正說到關(guān)鍵,“咱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穆昔搞臭,林書琰是厲害,但不會使壞招,那穆昔可不一樣,指不定想出什么缺德的方式,咱就直接讓她沒法參加競賽!”
應(yīng)時安向后退一步,淡定的與謝漣幾人保持距離。
穆昔看到這么一群人,驚訝了一小會兒,便聽到謝漣慷慨激昂的話。
她放輕腳步,走到人群中,認真聽了一會兒,然后問:“你們打算怎么取消我的參賽資格?”
“找唐所長唄,名單都是他來定,或者干脆想辦法讓她去出差,林書琰比較誠實,只剩他的話好對付……啊!!”
謝漣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你為什么在這里?!”
穆昔笑盈盈道:“二百五兄,你可真不夠朋友,我拿你當二百五,你卻在背后暗算我?”
謝漣早知自己說不過穆昔,便哀求地看向應(yīng)時安,“隊長,你看他們派出所的,太猖狂了。”
其他刑警跟著應(yīng)時安后退一步,有的忙著給同伴整理衣服,有的忙著撕指甲,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會很忙。
應(yīng)時安道:“知道了。”
謝漣聞言,以為應(yīng)時安這次不會棄他不顧,便朝穆昔撇嘴扮鬼臉,“我們今天人多,我們……”
應(yīng)時安看向穆昔,說:“我和他們沒約過,完全不知道他們有這種想法。”
謝漣:“?!”
“公平競爭,我會制止謝漣。”
“??”
他們應(yīng)隊……失守了。
“不用了,”穆昔很大度,“來都來了,不如咱倆打一場?”
謝漣不可思議道:“你和我打?你皮癢欠揍?”
一個月前穆昔笨拙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去捉嫌疑人,不但沒捉到,還和嫌疑人一起從二樓跌下來了。
這事放在刑偵隊,那都得是他們一年的笑料。
“我就算了吧,”謝漣挺胸抬頭,“我怎么著也是隊里的中流砥柱,和你過招,有點兒欺負你。”
穆昔微笑:“那就麻煩你幫忙找個比你弱的隊友吧。”
謝漣沒察覺穆昔話中有坑,義無反顧地跳了進去,“王哥比我差,李哥也比我差吧?”
王哥心情微妙。
李哥高高挑眉。
“依我看,就應(yīng)隊比我強,是吧應(yīng)隊?”
幾個刑警神色各異,只有謝漣高高興興。
應(yīng)時安為有這樣的隊員而頭痛。
王哥把謝漣踹到場地上,“老老實實去吧你,穆昔,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其余幾人也朝穆昔加油打氣。
謝漣委屈得像個寶寶。
“你們都針對我!!”
話雖這樣說,但謝漣對和穆昔過招這件事,絕對是百分百有信心。
抓捕鞠兆和那日他看得清清楚楚,穆昔的體能或許比其他女生好,但打架絕對不是好手,一看便知沒有基礎(chǔ)。
兩人站在場上,謝漣說:“我要是傷了你,你可別怪我,我會盡量下手輕一點兒,不許因為輸了就到處說我壞話!”
穆昔爽快應(yīng)下。
其他人都在偷偷看應(yīng)時安。
應(yīng)隊長和穆昔同時出現(xiàn)在武術(shù)館,是巧合?他們不信。
聯(lián)想到應(yīng)時安最近身上的傷,剛剛又是立刻滑跪的態(tài)度,生怕穆昔殺謝漣的血濺到自己身上,難道他們……
王哥壯著膽子給謝漣使眼色——穆昔和隊長關(guān)系不一般,不能真下死手。
謝漣:“哥你眼睛不舒服?”
王哥:“……”
就該叫他二百五!!
所有人都憐惜地看著謝漣。
雖然他們也不認為謝漣會輸,但是贏了穆昔,對謝漣來說顯然不算好事。
應(yīng)時安說:“規(guī)則很簡單,場地之內(nèi)隨便動手,出界或者無法站起來就算輸,想投降隨時可停。”
后半句話,應(yīng)時安是看著謝漣說的。
謝漣立刻對穆昔說道:“聽見沒,應(yīng)隊在提醒你。”
刑警們:“……”
有些不想承認謝漣是他們的同事……
穆昔擺好架勢,“廢話真多,來。”
謝漣:“!!”
他好心提醒,她還罵他?穆昔果然不是好東西!
謝漣也想擺架子,但他發(fā)現(xiàn)穆昔的動作他不會。
即便是刑警,也并非每個人都會拳腳,雖然每年都有體能方面的考核,但大多數(shù)人工作時間久了,體能就遠遠比不上念書時。
謝漣畢業(yè)后沒有保持訓(xùn)練,他會的花拳繡腿,只能對付普通人,或者和其他同事一起圍剿犯人。
謝漣尷尬地收回手,“花架子真多,直接來!”
他說完便沖向穆昔。
穆昔在腦中回憶這些日子應(yīng)時安教的內(nèi)容。
要想打敗對方,就要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穆昔要先觀察謝漣,再想對策。
兩個力量、技巧相當?shù)娜耍禽斒勤A,就看哪一個人經(jīng)驗更多、頭腦更靈活。
穆昔盯著謝漣的步伐,試圖分析出一二三。
她發(fā)現(xiàn)……
謝漣沒有招式。
他根本就是憑借本能在胡亂攻擊!
穆昔沒有掉以輕心,謝漣的經(jīng)驗畢竟比她豐富,而且體力是高于她的。她右腿后撤一步,準備擺拳迎擊,卻看到謝漣齜牙咧嘴沖向她,竟直接想扣住她的肩膀。
穆昔:“……”
這哪里是在對抗,分明是小學(xué)生打架,謝漣就差伸手來扯她頭發(fā)了。
老王走到應(yīng)時安身邊打探情報,“應(yīng)隊,你和穆昔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你們……”
“幫她訓(xùn)練而已。”
“訓(xùn)練?她是我們的對手。”
應(yīng)時安垂眸道:“我們同屬一個系統(tǒng),競賽只是為了調(diào)動大家的積極性,不是來分敵人或者是朋友。基層民警實力提高,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是件好事。”
應(yīng)時安義正言辭,老王十分羞愧。
他可真是狹隘!居然質(zhì)疑應(yīng)隊的良苦用心!
至于為什么偏偏教穆昔,他就不多問了!
“還是提醒謝漣,不要下死手吧?穆昔畢竟是女孩子。”
老王還沒說完,臺上的謝漣便發(fā)出一聲殺豬叫。
穆昔肘擊謝漣的兩臂,巨大的力量沖擊讓謝漣被迫后退,穆昔接著勾住他的右腿,朝膝蓋處狠狠一踹,謝漣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穆昔便拽住他的腰帶,順勢想外臺下丟。
謝漣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妙,他忙拉住穆昔的胳膊,還想來抱她大腿。
穆昔朝他微微一笑。
謝漣:“?”
這是什么魔鬼的笑容?
謝漣還未來得及罵上穆昔兩句,穆昔的手便伸到他腰的兩側(cè)。
偷襲?!
她要對他的腰做什么?!
穆昔揪住謝漣腰間的肉,狠狠掐了一把。
謝漣:“……啊!!!”
瞬間紅溫。
穆昔抬腿把謝漣踹了出去,接著看向應(yīng)時安,“應(yīng)隊長,他和你完全沒法比啊。”
老王幾人驚得都忘記去接謝漣。
雖然他們的謝漣沒能使出什么像樣的招式,但從穆昔的動作來看,根本就不像是謝漣說的沒有基礎(chǔ)的新手啊?!
他們還是怨起謝漣來。
都怪他不經(jīng)打,他們連穆昔是什么水平都看不出來就草草結(jié)束了!
謝漣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穆昔!!你能不能正常一點,誰打架還掐人?!”
他還罵夠,就見王哥幾人向自己圍過來,每個人都陰著臉,王哥甚至在捏拳頭。
謝漣:“……”
穆昔本是想和謝漣練練手,好知道自己的真實水平,這段時間她只和應(yīng)時安對打過。
謝漣不中用,穆昔便不想這事了,反正應(yīng)時安水平高,應(yīng)該不會出錯。
“晚上就不一起吃飯了,”穆昔收拾好東西,對應(yīng)時安說道,“我得去趙大爺家一趟。”
“工作?”
“對,他昨天報警,讓我們?nèi)兔κ柰R桶,他家是一樓,天天堵,樓上幾家都不樂意搭錢,他也不樂意全掏費用,昨天吵得挺兇的,我們商量著讓他家另走管道,我得過去看著點。”
應(yīng)時安沒做過基層民警,怔了怔,“這也歸你們管?”
“何止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都得管,昨天還有人打電話報警,說被老公家暴,讓我們趕過去,我們?nèi)チ艘豢矗蚱迋z已經(jīng)和好了,吵架的理由是丈夫隨手丟襪子,根本沒人動手。”
穆昔已經(jīng)逐漸接受處理這些小事,甚至能應(yīng)對自如。
報警找派出所的,發(fā)生大事的概率不高,幾乎都是鄰里間的小事。
不能抓不能審,還不能因為一些小矛盾把人送進去,又要照顧雙方的情緒,工作實在很難做。
以前總說這是和稀泥,真輪到自己做了才知道,和稀泥也不好和。
離開武術(shù)館后,穆昔攔下一輛出租車先去派出所。
今天是她值班,為了訓(xùn)練,她找周謹頂了兩個小時。
派出所門前熱鬧得很。
穆昔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熱鬧,她打算繞開正門,從內(nèi)院進去。
但還沒來得及走,穆昔就發(fā)現(xiàn)這次熱鬧的焦點不是某個大爺大媽,而是安良軍。
安良軍站在最中間,低著頭。
周謹幾人都在,他們一直在攔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與安良軍年紀相仿,都是四十多歲,男人指著安良軍破口大罵,“就是你害死了我閨女,你無能!你抓不到兇手!你還好意思當警察?!”
穆昔跑過去,“什么情況?”
林書琰把她拉到一邊,“聽說是安哥之前經(jīng)手的案子,他們的女兒被殺害了,但安哥沒能找到兇手,安哥還因為這個案子離開刑偵隊了。”
恰好鄒念文走出來,看到這一幕便低聲罵道:“狗皮膏藥,又來了。”
“文姐,你也知道這件事?”
“是啊,”鄒念文說,“老安的女兒和他們女兒是朋友,兩個人一起出去玩,在旅館遇害,現(xiàn)在兇手還沒抓到,他們每年都要來鬧一次。老安自己的女兒都沒了,他能不想抓到兇手嗎?他們就是欺負老安是警察,欺負老安有愧疚心!”
第42章
穆昔來派出所已經(jīng)有幾個月,第一次聽說安良軍的家事。
安良軍脾氣不好,在派出所里除了唐英武沒人敢招惹,他自己從未提過。
原來他有一個女兒,他的女兒年紀很小便遇害了。
“師父的女兒也遇害了?他也是受害者家屬,為什么要來找他的麻煩?”
“他是受害者家屬,也是警察,一個警察抓不住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這是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
安良軍不是害怕他們,而是怨恨自己。
劉長軍夫妻倆越鬧越兇。
“你害了我們女兒,這事我們跟你沒完!我們就這么一個女兒!你賠我們女兒!”
周謹氣道:“又不是安哥害了你們女兒,明明是你們把兩個孩子帶出去玩,又仍在旅館里單獨出去,你怎么不賠安哥女兒?!”
劉長軍的妻子莊絮蓮見狀,捂著頭就往地上倒,哭天搶地道:“大家都過來看看,沒有天理了,我女兒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連兇手的影子都沒看到!你們來說說,要這些警察還能做什么?!”
付葉生走到鄒念文身邊,好奇道:“文姐,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鬧來腦去,總要有目的。
“錢。”鄒念文說,“他們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前幾年娶媳婦,來鬧過一次,老安給了兩千塊錢。去年大兒媳生孩子,又來鬧一次,老安給了五千。這次好像是懷孕了,高齡產(chǎn)婦,又來折騰。”
付葉生說:“為了這幾個錢,把安哥罵成這樣?”
鄒念文:“你們也別生氣,總會遇到這種人,你們先進去,我來處理。”
“不行,我們不能放著安哥不管!”付葉生問穆昔,“咱們是不是得幫忙?”
穆昔義憤填膺道:“他們蠻不講理,又不是師父的錯!走,咱們把人趕跑!”
兩個人氣勢洶洶走過去。
鄒念文雖然無奈,但并沒有生氣。
穆昔已經(jīng)想好破口大罵的詞,她從沒覺得自己的嘴如此有用過。
穆昔深吸一口氣,正欲暢快地發(fā)揮一次,就聽付葉生趾高氣揚說道:“你們少來欺負人。”
對,不能欺負人!
付葉生說:“要多少錢,我給你們就是了!”
對,要多少錢……
穆昔把付葉生的嘴捂住,往后拖。
“嗚嗚嗚錢,我有嗚嗚嗚……”
穆昔把付葉生丟給林書琰,惡狠狠道:“把他做了!”
林書琰:“……”
他掏出筆記本。
付葉生扶著林書琰站穩(wěn),委屈道:“咱不能看安哥受委屈啊。”
林書琰在筆記本上瘋狂地寫字。
付葉生湊過去,“對付傻子的方法……哥,你對付誰?”
穆昔把傻土豪丟給林書琰后,調(diào)整好情緒,笑容滿面地走向劉長軍和莊絮蓮。
“二位是來報案的吧?快來里面請,把事情詳細說明,我們好給你們處理。”
劉長軍可不傻,這種事就得在外面鬧,得讓其他人都看著,派出所才有壓力。當初安良軍還在刑偵隊時,他們就是這么鬧的,一直鬧到安良軍調(diào)崗。
安良軍女兒遇害后,妻子接受不了事實,整日涕淚交垂,夫妻二人的感情也變淡。
妻子說,看到安良軍便想到女兒,始終無法走出傷痛,二人又堅持一起生活兩年后選擇離婚。
這些事情劉長軍都知道,他更知道如何讓安良軍難堪,最后心甘情愿地掏錢。
進去說?那不可能。
劉長軍和莊絮蓮一屁股坐到臺階上,大有賴著不走的架勢,“大家來給我們評評理,我女兒被殺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都沒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可就這么一個女兒!”
莊絮蓮哭得更是悲痛。
這一幕引起圍觀人的共鳴,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種事,誰遇到都不好受。
“孩子還那么小,就被殺了,警察居然到現(xiàn)在都沒抓到兇手,唉,真叫人寒心。”
“我女兒要是被殺了,我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眼見所有人都在幫劉長軍夫婦倆說話,周謹更來氣。
這二人分明是來坑安哥的錢的!
周謹正想與他們理論一番,卻被穆昔擋住,“我來我來。”
周謹說:“他倆賴皮,你別被他們欺負了。”
劉長軍立刻嚷道:“警察說我賴皮!同志們,你們幫我們評評理,我們是沒了女兒啊!但凡我女兒能活過來,我給他們磕頭都行,可我女兒呢?女兒沒了,找到兇手繩之以法也行啊!兇手呢?!今天,你要么交出兇手!要么還我女兒!”
八九十年代,連DNA檢驗技術(shù)都不普及,不知有多少懸案未破,找到幾年前的殺人兇手談何容易?
周謹聽出他們是故意激發(fā)矛盾,氣得他都想直接把人攆走。
穆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同情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這種痛,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周謹:“??”
穆昔居然幫劉長軍說話?穆昔叛變了?!
“穆昔你……”
周謹被林書琰拽住。
林書琰道:“安靜看。”
“可安哥他太可憐了,我……”
林書琰擰起眉。
周謹乖乖閉嘴。
劉長軍說:“這么多大男人,就你一個小姑娘還像回事,你就直接說吧,兇手還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叫你們所長來見我。”
所長辦公室,周謹急匆匆地跑進來。
“所長,劉長軍想見你。”
唐英武剛?cè)ラ_了個會,才剛到辦公室,一聽到劉長軍的名字頭都大了。
“他怎么又來了?這次什么情況,他孫子也生孩子了??”
周謹說:“不是他孫子生孩子,是他媳婦懷孕了。”
“這家庭條件又要了一個?!”唐英武罵道,“這是把安良軍當成提款機了!”
唐英武在派出所工作幾年,這兩口子就來鬧了多少次。
每次都是唐英武出面,又是賠禮道歉,又是安撫情緒,最后安良軍出錢。
沒辦法,警察的確沒能抓住兇手,這也是刑警們心頭上的刺。
但話又說回來,當初這起案子的主要負責(zé)人不是安良軍,如果真想給女兒要說法,為什么跑派出所來?重大刑事案件都是由刑偵隊偵辦的。
周謹催道:“他在喊你了,你快去看看吧,我看安哥都快被罵哭了。”
唐英武愁容滿面。
他實在不想見這對難纏的夫妻,但又不能放著安良軍不管。
安良軍脾氣火爆,從不會被欺負,但只要碰到和他女兒有關(guān)的事,他就會立刻啞火,任打任罵。
其中的苦楚,誰能知道?
周謹又說:“穆昔正在安撫他們,不過我看穆昔也撐不了多久。”
穆昔也在?
唐英武的眼睛恢復(fù)光彩,“走,出去看看!”
周謹:“?”
怎么覺得所長突然高興了?
門口的穆昔煞有介事地拿出筆記本,“你說吧,我都記著。”
劉長軍:“?,記什么?”
“案子的具體情況,”穆昔說,“您放心,這幾年我們局里也在整理過去未破的懸案,我們會重新尋找證據(jù),爭取抓到真兇。你把情況重新說一遍,我看看有沒有遺漏,雖然我們這里是派出所,但我會幫你把筆錄送到刑偵隊,請他們再去找證據(jù)。”
劉長軍心里怪怪的。
莊絮蓮根本不想說什么案子,他們來這里不過是要錢而已,談案子有什么用?
“我們早就說了幾十遍了,你自己去找,我們就要見唐英武!”
唐英武已經(jīng)和周謹一起走到人群后。
周謹說:“所長你看,他們一定要見你,咱們過去?”
唐英武擺擺手,“看。”
看?看啥?
周謹只看出劉長軍和莊絮蓮一個比一個可惡。
穆昔按下莊絮蓮蠢蠢欲動的手,“您相信我,我真的是想幫你們,你們是不記得案發(fā)時的情況了嗎?不會吧,畢竟是您女兒遇害。”
所有人都注視著夫妻二人。
劉長軍:“……”
莊絮蓮嘴快,道:“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誰還記得太多細節(jié)?”
劉長軍捂住莊絮蓮的嘴,煞有介事道:“這怎么可能?女兒是我們心里一塊寶,這輩子都忘不掉。”
穆昔微笑:“好,你可以開始說了。”
劉長軍擰著眉看了眼穆昔。
總覺得哪里奇怪,但對方又只是個小姑娘而已……
劉長軍吞吞吐吐地描述當年的情況。
穆昔接話很快。
“哦,您是說安良軍,也就是這位民警的女兒和你們的女兒是朋友,二人一起遇害是吧?”
“當時是您妻子帶她們一起出門的?哦,你們倆都去了。”
“奇怪,你們都去了,倆小姑娘怎么單獨待在旅館?哦,你們?nèi)ド痰炅恕赴l(fā)時間是晚上十點鐘,這么晚還去商店呀?商店就在附近吧?有沒有看到嫌疑人?”
劉長軍:“……”
不對勁,很不對勁!!
穆昔繼續(xù)提問:“當年負責(zé)此案的是誰?這個人?這個人我聽說過,是刑偵隊的,他好像是安警官的同事,安警官沒負責(zé)此案嗎?太過分了,自己女兒遇害,他怎么不負責(zé)?”
周謹聽得云天霧地。
穆昔怎么又開始批判安哥了??這是什么套路??
周謹雖然不理解,但圍過來的街坊四鄰卻聽出門道。
“這么說這位警察也是受害者家屬?他也不是負責(zé)案子的,怎么找都找不到他頭上。”
“人家也沒了女兒,他們這么鬧,人家心里好受?”
“我認識安警官,安警官是面冷心熱,我家老頭子走得早,余水市還沒接通自來水的時候,安警官天天來我家?guī)臀姨羲N壹译x水房可遠著呢,安警官每天都來!”
站劉長軍夫妻的人越來越少。
劉長軍汗流浹背。
穆昔沒想放過他,她繼續(xù)逼問:“這種情況你們反應(yīng)過多少次了?六次?都是什么時間來的,為什么不堅持?你看你來一天沒什么用,你得堅持來,給局里壓力,局里才會更重視。哦,當天安良軍就給你們錢了是吧,所以你們走了?”
劉長軍:“……”
“合著這倆人就是要錢的?他倆不看好孩子,偷偷跑出去鬼混,人家孩子被殺了,沒找他們就不錯了,他們還有臉過來?!”
“沒想到警察也被欺負,唉,什么世道。警察都被無賴欺負,咱們怎么辦?”
劉長軍終于明白過來了。
這丫頭表面上要幫助他們,實際上沒安好心!
他扯著莊絮蓮就要走,“走,咱走。”
“為啥?”莊絮蓮很不情愿,“咱還沒要到錢,這孩子你不要了?”
有人沖著莊絮蓮喊道:“自己生孩子,要別人幫你養(yǎng),你把孩子送人算了!”
其他人哄堂大笑。
眼瞅著罵自己的人越來越多,劉長軍顧不得和莊絮蓮解釋,直接強行拉著她就要走。
穆昔攔住二人,“你們的案子還沒處理完,不能走。”
劉長軍氣呼呼道:“我們不見唐英武了!讓開!”
穆昔語重心長道:“我這是為你們好,你們這是刑事案件,我們不能放著不管,別說你這是刑事案件了,就算是芝麻大點的小事,只要和老百姓有關(guān),我們就要管到底。這是我們的職責(zé),是我們穿上這身警服的義務(wù)!”
周圍人鼓掌叫好。
鄒念文著實沒忍住,低頭偷笑。
穆昔這口號喊得,實在有點“缺德”。
付葉生終于看明白了,趴在林書琰耳邊輕聲道:“真損,太損了,一會兒得請穆昔喝飲料。”
林書琰沒有回應(yīng),付葉生低頭一看,林書琰又在奮筆疾書。
“哥,損人你也要學(xué)??”
劉長軍臊得臉都抬不起來了,“我不報案,你扯什么案子?”
穆昔奇怪道:“你不報案,你跑派出所來做什么?”
劉長軍:“……”
莊絮蓮還想說話,被劉長軍一把按住。
他這老婆再說幾句話,他們非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我們,我們就是不報案,我們要走了!”
“那不行,”穆昔不依不饒,“有案子就要處理,今天處理不好,以后你們還是要過來的,對嗎?”
劉長軍聽明白了,這小丫頭片子根本就是在威脅他們!
他、他……
劉長軍看了一眼就快要舉磚頭砸過來的圍觀群眾,灰溜溜地縮起脖子,“我們以后不來了。”
“真的?”
“我能說假話?!”
穆昔說:“那你簽個字吧,我們處理警情得有憑證。”
劉長軍:“……”
這是要讓他們一輩子都沒法再來要錢?!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劉長軍愁眉苦臉地拿起筆。
莊絮蓮小聲說:“簽吧,簽了又能怎么樣?過幾天咱再來。”
劉長軍這才下定決心簽字。
二人正要逃走,穆昔幽幽道:“就算你們過幾天來了,也是我接待你們呦,單子你們已經(jīng)簽了,就意味著情況已經(jīng)處理完畢,如果你們再來……就直接去刑偵隊處理了呦。”
劉長軍:“!!”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反悔,只能在心中痛罵穆昔。
周謹這才拍了拍腦袋想明白。
這件事劉長軍來找安良軍是不占理的,只不過安良軍自己無法買過這道坎,才讓劉長軍夫婦有機可乘。他們只要說出實情,大家都會理解,根本不用和劉長軍掰扯。
穆昔可真是……明明他們占理的事,非被穆昔說的賤嗖嗖的。
不過……很出氣!
事態(tài)平息,唐英武這才出面,讓人群散開,再把安良軍帶進辦公室。
其他人一起跟著走進去。
“老安,你女兒的事不怪你,你別太自責(zé)。”
雖然剛剛所有人都在幫安良軍說話,可安良軍的情緒并沒有好轉(zhuǎn)。
他坐下,道:“都別管我了,該干嘛就干嘛。”
穆昔見狀,有點兒心疼。
劉長軍夫婦雖然鬧得兇,但他們還有其他子女,安良軍卻只有一個。雖然同樣都是失去孩子,但他們好歹還有其他慰藉。
穆昔叫來周謹幾人,“這個案子你們聽說過嗎?”
“沒有,今天是第一次聽說,”周謹?shù)吐暤溃鞍哺缣珣K了,唯一的女兒被害,家都沒了。”
“難怪從來沒聽安哥提家里的情況。”
穆昔說:“咱得幫師父啊,這案子能不能有線索?”
林書琰道:“難,是很多年前的案子。”
四個人看著彼此,重重嘆氣。
過了一會兒,穆昔說:“今天我值班,你們走吧,房子整好沒?”
林書琰目前還住在派出所的宿舍。
宿舍條件簡陋,不是長久之計,仨男生決定一起在派出所附近租房子。
穆昔家附近剛好有小洋房出租,付葉生去和房東談了談,二人直接達成買賣協(xié)定。付葉生再按照租單間的價格租給周謹和林書琰,三人半個月前剛租好房子,這半個月付葉生在搞裝修。
“明天就搬,到時候過來!”
林書琰道:“今天還能再陪你值一次班。”
今晚原本是安良軍和穆昔一起值班,林書琰主動要求加班,唐英武見安良軍狀態(tài)不好,便讓他先回去了。
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下班,大辦公室里只剩下林書琰和穆昔。
晚上出奇的順利,一直到十點鐘,院子里的警車都沒出動過。
只有穆昔接待了兩個迷路不肯離開的醉漢,現(xiàn)在還在接待大廳里睡覺。
穆昔想感慨,但她及時閉上了嘴。
有些事就不能說,越說越完。
穆昔看向奮筆疾書的林書琰。
他總是拿著筆記本記錄,穆昔也不知道他在記什么。
穆昔湊過去。
“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解決源頭為主,學(xué)會陰陽怪氣……穆昔?”
穆昔:“??”
她怎么覺得這話像是在說她不要臉?
林書琰坦然地展示給穆昔,“要看全嗎?”
穆昔堅定拒絕,“后面一定也沒好話!”
林書琰認真道:“都是夸獎你的。”
穆昔將信將疑的又看了一眼——論如何陰陽怪氣。
穆昔:“……”
晚上十點半,穆昔昏昏欲睡。
沒有警情也有這點不好,太困撐不住。
穆昔想清醒些,便起身去洗了一把臉,回來時看到林書琰正在接電話。
“好的,你已經(jīng)到大廳了?大廳有警察,你先和他說一下情況,我馬上就出去。”
電話另一頭是個女人,“警察?沒有,這里誰都沒有。”
林書琰起身向外走去,“稍等,我馬上過來。”
穆昔無聊,也跟著去服務(wù)大廳,今天有其他人在大廳值班,穆昔可以留在辦公室。
接待廳內(nèi)有警察在,他正和醉酒大哥談心。
林書琰問道:“剛剛有人來嗎?”
警察說:“沒有,就我一個。”
醉酒大哥憤怒地吶喊,“我不是人?!”
“……就我們倆。”
另一個酣睡中的大哥不知為何也醒過來,“還、還有我,再來一杯,不醉不歸!”
警察無語地把兩人按到椅子上,“繼續(xù)睡覺!”
林書琰神色逐漸凝重,他放下小靈通,放大通話音量。
電話另一端格外安靜,女人在輕聲抽泣,“我真的已經(jīng)到了,這里亮著燈,沒有人,你過來了嗎?”
林書琰:“我已經(jīng)到了,沒看到你。”
女人的哭聲穿透小靈通,隱隱還能聽到回音。
“我真的已經(jīng)到了,你別嚇我!”
穆昔聽得毛骨悚然。
她已經(jīng)到了?在哪里?這里除了她們五人外,沒有其他人。
林書琰走到派出所門口四處張望,“我已經(jīng)在外面了,沒看到你。”
“我也出來了!真的沒人!一個人都沒有!警官,你別嚇我!”
值班警察躲到穆昔身后,緊張道:“是不是鬧鬼了?”
“不會,”穆昔結(jié)結(jié)巴巴地安慰,“相信科學(xué)!”
值班警察:“可你好像不太相信。”
穆昔:“……”
倆人鬼鬼祟祟走到林書琰身后。
林書琰是唯一一個膽子大的,仍然在認真地尋找女人,試圖給女人指路。
女人的哭聲越來越激烈,偏偏派出所附近安靜無聲,兩者結(jié)合,令人破膽寒心。
值班警察快撐不住了,“穆昔!!科學(xué)呢?!”
“科學(xué)、科學(xué)……”穆昔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林書琰,你為什么用小靈通接電話?”
林書琰:“?”
“她是報警的嗎?”
林書琰:“……”
他沉默片刻,問:“你去的是哪個派出所?”
“哪個?還有哪個?是章街派出所啊!”
集體沉默。
值班警察捶了捶發(fā)酸的腿,“科學(xué)!相信科學(xué)!”
此鬧劇不過是一場烏龍。
女人曾經(jīng)偶遇林書琰,知道對方是民警,便留下聯(lián)系方式。今晚想報警,直接打了林書琰的電話,然后去最近的一個派出所。章街派出所的值班警察剛好忙著出警,接待廳空了幾分鐘,女人偏偏在這時趕到。
穆昔心有余悸,幸好不是真鬧鬼,若是真的,以后值班都要提心吊膽。
當然,她絕對相信科學(xué)。
穆昔坐在接待大廳的長椅上放空。
林書琰正要帶她回去,接待廳的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值班警察的膽量已經(jīng)被鍛煉到最高級,現(xiàn)在沒有任何事能嚇到他!
他若無其事接起電話。
寂靜中,清冷若附著冬雪的聲音順著電話線傳來,“我聞到了,血腥味。”
第43章
值班警察將對方說的情況詳細記錄下來。
掛斷電話,他將記錄展示給穆昔和林書琰看,“得了,你們跑一趟吧,一個姑娘報警說聞到血腥味,估計又是哪家殺雞了,記得先去找人,位置有點兒偏,開車小心。”
有上次的經(jīng)歷,林書琰不敢再讓穆昔開車,即便穆昔對自己的車技十分有自信。
穆昔穿好警服、戴上警棍,和林書琰一起出發(fā)。
報案的地點在余水市城南,位置偏僻,幾乎快進山區(qū)。
穆昔記得那附近有幾個村子,還有幾年前新建的幾棟別墅,建造別墅時曾有工人在別墅內(nèi)上吊自盡,消息傳出后,都說幾棟別墅都會鬧鬼。
當年鬧鬼一事還鬧上報紙,附近的村民說會聽到別墅傳來哭聲,還有說沒人居住的別墅內(nèi)總有黑影,搞得人心惶惶。
女人報警時沒有說太多,只說聞到了血腥味,然后報了地址,地址比較模糊,不知是附近的村落還是別墅。
警車越走越偏僻。
在拐上一條上山的小路后,路燈徹底消失。
月光雖能鋪滿小路,卻無法照亮路兩旁的樹叢,枝條吱吱嘎嘎作響,黑影攢動。
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會很忙,穆昔不斷地整理警服。
林書琰問:“不舒服?”
“不是,”穆昔故作淡定,“有點兒熱。”
白天還狂風(fēng)大作。
穆昔努力找話里緩解氛圍,“聽所長說,咱們區(qū)分局又搞幺蛾子,各個派出所要集體培訓(xùn),鍛煉體能?”
“不會真集訓(xùn),只會讓各個所自己組織,最后找一天集合在一起,分個名次出來。”林書琰補充道,“有獎金。”
穆昔現(xiàn)在生活優(yōu)渥,不在意獎金。
但她在意名次!
棋山派出所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年倒數(shù)第一,絕對不能再繼續(xù)!
穆昔說:“我就是來讓派出所從倒數(shù)第一變成第一名的!”
林書琰:“……,刑偵隊也會參加,應(yīng)隊長會去。”
這段時間穆昔與應(yīng)時安幾乎天天見面,應(yīng)時安對她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神秘感。
“不怕,”穆昔說,“我繼續(xù)努力訓(xùn)練。”
林書琰:“不怕?他是警校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沒有之一。”
“那是沒碰到我。”
“所有老師、教授、前輩都認可他,他畢業(yè)那年,各個分局都搶著想留下他,他想與父母去同一城市才沒留下。”
“我畢業(yè)的時候,我們老師也舍不得。”
她讀書時可是真正的牛馬,聰明伶俐會干活還能拍馬屁,連校長都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還想讓她保研繼續(xù)留在學(xué)校,甚至愿意直接簽下工作合同。
在大學(xué)做輔導(dǎo)員或者考博當老師都是不錯的選擇,但那會兒穆昔實在太缺錢了。
林書琰說:“不僅如此,因為他加入刑偵隊,隊里的破案率大大提高,他還破了幾個陳年舊案,這幾起案子在內(nèi)部已經(jīng)被認為是不可能破獲的了。”
穆昔感嘆道:“我沒加入刑偵隊,真是他們的損失啊。”
林書琰停下車。
穆昔揮手催促,“別停路邊啊。”
這月黑風(fēng)高的,又是在山里……
林書琰拿出筆記本,認真記錄。
穆昔好奇地湊過去:“做人要學(xué)會不要臉,嘆號嘆號嘆號?”
穆昔:“……”
她懷疑林書琰是在偷偷罵她。
又過半個小時,穆昔終于看到燈火。
余水市算是發(fā)達的,附近的村落、山中都能通電,換成小縣城,這會兒已經(jīng)該限電了。
林書琰將車開進村子,下車打聽女人報警的地址,穆昔留在車上向上天祈禱。
別是別墅別是別墅別是別墅……
兩分鐘后,林書琰回來,說:“還得再往里走,是那片別墅。”
穆昔:“!”
神明不站在她這一邊。
林書琰問:“你好像一直無精打采的。”
穆昔哼哼了兩聲。
作為一個賣房的,穆昔接觸過不少兇宅。
她原本是相信科學(xué)的大好青年,為了省錢,還曾租過一個兇宅,結(jié)果那半年她幾乎沒睡過完整的覺。后來同事們就開始和她講有關(guān)兇宅的故事,有真有假,穆昔全都當做真事處理。
像這種發(fā)生過自殺事件的別墅,更是恐怖故事高頻發(fā)生地。
穆昔念叨著,“一會兒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千萬別丟下我。”
林書琰再次停下車,揮筆記錄:不能迷信。
穆昔:“……”
呵,剛畢業(yè)的天真小孩,以后就知道大年初五必須拜財神了!
女人報警的地點是最邊緣的別墅,與其他別墅有些距離。
聽說是附近的土壤不適合建造別墅,至于當初為何會在這里選址,又為何建了這些別墅,其中有何利益關(guān)聯(lián),就只能是利益相關(guān)者知道了。
“單獨的別墅,絕對是鬧鬼的好地方!”
林書琰說:“要相信科學(xué),不會有鬧鬼的事。”
穆昔心有余悸,“這里好像就是當年工人上吊自盡的房子,我記得報紙上說過,別墅位置不太好,還說別墅很便宜就出售了。”
林書琰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放心,我會保護你。”
二人走到別墅前,穆昔看到門鈴,走過去按下。
叮咚聲響起,劃破寂靜的深夜。
門鈴似乎沒電了,鈴聲不太飽滿,甚至還拖了長音,更像是在……鬼叫。
不吉利,太不吉利。
穆昔等了一會兒,沒人來開門。
穆昔問:“她不是說會在這里等我們?”
“從接警單上來看,她其實沒說這句話。”
“……”
是惡作劇?
穆昔再次敲門,“有人在嗎?”
依然沒有人回應(yīng),但是門“吱呀”一聲開了,穆昔僵住。
這情景實在太像鬼片。
穆昔摸索著找林書琰,“這種時候就該你上了。”
穆昔沒找到。
她回頭一看,林書琰站在兩米遠的地方,眉頭緊皺。
穆昔:“?,保護我?”
林書琰說:“我有夜盲癥,看不清。”
穆昔:“……”
大哥這是什么偶像劇嗎?男主還要得夜盲癥的?!
穆昔也不能丟下林書琰不管,只好說:“你手扶著我肩膀,我們進去看看。”
林書琰道:“沒找到報警人,擅自進入是不是不太好?”
穆昔吸了吸鼻子,“我也聞到了。”
“什么?”
“血腥味。”
*
零點整,村落寂靜,高山無聲。
幾棟別墅都已熄燈,別墅的入住率不高,這幾棟房子里現(xiàn)在根本沒有人也有可能。
偌大的空間內(nèi)似乎只有穆昔和林書琰。
穆昔鼻子靈,在房門打開的瞬間她便聞到甜絲絲的味道。
有人說尸體的腐臭味不需要判斷,只要是人,即便是第一次聞到,也能立刻作出區(qū)分。對穆昔來說,人血的味道是一樣的,似乎與其他血液有著天然區(qū)別。
林書琰什么都沒聞到。
他打量著別墅大門,“你確定?”
“鎖也有問題,”穆昔指著門鎖說道,“剛被拆過,又重新裝上的。”
林書琰仔細看去,果真和穆昔說的一樣,鎖有被拆過的痕跡,而且是最近幾日發(fā)生的,痕跡是新鮮的,上面幾乎沒有灰塵。
穆昔問:“敢進嗎?最好先不要開燈。”
林書琰點頭,“我跟著你,進。”
不開燈是擔心屋內(nèi)有特殊情況,如果真有人受傷或者遇害,行兇者可能還沒離開,不能打草驚蛇。
雖然他們就是開警車來的。
穆昔找出隨身攜帶的小手電交給林書琰,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黑暗,但林書琰不行。
這幾棟別墅是仿歐式的,但里面的裝潢不是。
別墅整體裝修風(fēng)格比較簡陋,客廳內(nèi)堆放著許多雜物,看起來與普通的住宅沒什么區(qū)別。
這說明別墅的主人一直住在這里,屬于有錢又不太有錢的水平。
穆昔走進客廳,便察覺到那股血腥味更重了。
她小聲說道:“好像是在樓上,走。”
“等等,”林書琰拉住穆昔,指著樓梯說道,“你看。”
別墅內(nèi)是普通的木樓梯,樓梯扶手上搭了許多衣服,其中一件白色衣服上有明顯干涸的血跡。
在衣服對面泛黃的墻壁上,還印著一個完整的血手印。
“很久了,”穆昔說,“看血的顏色,出事有幾天了。”
她說完便不再顧及音量,直接打開手電去找電燈。
別墅內(nèi)的燈竟然還是拉繩,穆昔嘗試著拉動繩子,雖然聽到開關(guān)的聲音,但燈并沒有亮。
林書琰找到電閘,說:“線被切斷了。”
線被切斷、樓梯有血跡、神秘消失的報警人,都能證明,這棟別墅一定出事了。
穆昔不再耽誤時間,和林書琰一起沿著血跡往樓上走。
樓上一共有三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敞著門,血跡一直蔓延到走廊盡頭的房間。
謹慎考慮,穆昔和林書琰一起檢查了其他房間,并無異樣。
最后一間房是臥室,也是血腥味最重的地方。
穆昔二人站在門口,林書琰先用手電照亮房間,出乎意料的是,房間內(nèi)看起來并無異樣。
被子胡亂丟在床上,床尾掛著十多件衣服。
房間很亂,但整個別墅都亂,便不顯異常。
臥室的窗簾拉著,血腥味和潮濕味混合在一起,這回都不需要穆昔說什么,林書琰都聞到了,極為濃烈的血腥味。
“有一個問題,”穆昔說,“我是在別墅門口聞到味道的,而你上二樓后才聞到,你的嗅覺是正常水平,那報警的人,是上了二樓?”
她為何要上二樓,又為何突然消失?
是別墅的主人,還是……兇手?
她會不會仍然在附近?
窗外忽然狂風(fēng)大作,別墅內(nèi)陡然安靜,一樓傳來房門吱呀晃蕩的聲音,除此之外,穆昔只能聽到林書琰的呼吸聲,處處都透著詭異。
穆昔走進房間檢查。
床上沒有血跡,梳妝臺上沒有血跡,血腥味最重的地方是……
穆昔看向衣櫥。
衣櫥古板老舊,是最普通的原木色,衣柜下方有血跡滲出,已經(jīng)和衣柜融為一體。
穆昔示意林書琰注意衣柜,接著一口氣拉開柜門。
饒是有心理準備,穆昔在看到衣柜內(nèi)的情況后,還是無法控制地反胃了。她扶著柜門的手輕輕發(fā)抖,并非害怕,只是看到眼前的狀況后,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是穆昔第一次看到“新鮮”尸體。
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摞在一起的尸體。
從上到下,三個人整整齊齊摞在一起。
最下面是死不瞑目的男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仍然睜著雙眼,臉上有數(shù)道傷痕,面目全非。
在男人身上還有兩個男孩,年紀大些的已經(jīng)十三四歲,小些的只有六七歲。
三人并非簡單的摞在一起,一把開刃的劍穿過幾人腹部,劍柄有被捶打過的痕跡,兇手把這把劍硬生生捶進他們的身體里。
穆昔的大腦空白了幾秒鐘,然后迅速獲取能得到的信息。
她對自己的表現(xiàn)不太滿意,在已有心理準備的前提下看到尸體,竟然還會反胃,這似乎不太好……
穆昔看向沖到窗戶旁干嘔的林書琰。
第一名都如此……她給自己的反應(yīng)打一百分!
穆昔扶著林書琰下樓,接著聯(lián)系黃巖區(qū)分局。
這是重大刑事案件,派出所無能為力,穆昔和林書琰只能做做最基礎(chǔ)的工作。
等待刑偵隊的過程中,林書琰的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站在街邊干嘔了很久。讓他反胃的并非尸體的慘狀,而是味道。
那濃濃的尸體的味道,林書琰作為新人,一時無法接受。
但……
林書琰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活蹦亂跳的穆昔,他絲毫不懷疑,如果現(xiàn)在有五十具尸體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警察這碗飯的。
很快,刑偵隊第一輛車趕到。
車上下來四名刑警,為首的副隊長徐涇。
徐涇三十五歲,國字臉,濃眉大眼,在應(yīng)時安調(diào)到余水市之前,其他人都以為徐涇會是新隊長。他不茍言笑,神情嚴肅,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林書琰低聲道:“徐隊長不太好說話,但是家里有背景,不要招惹他。”
穆昔對“有背景”的人向來充滿“敬意”,上班時她可看得太多了。
徐涇朝穆昔與林書琰走來,看到林書琰臉色蒼白,他微微蹙眉,略有不滿。
但他沒有直接對林書琰表達,而是忽略了他,對狀態(tài)不錯的穆昔說道:“說說情況。”
穆昔將經(jīng)過告訴徐涇。
徐涇冷聲道:“現(xiàn)在還沒看到報警人?”
“是。”
“附近找了嗎?”
穆昔說:“我們擔心有人會破壞現(xiàn)場,還沒去找。”
徐涇道:“報警人行為古怪,極有可能是兇手,你們把時間浪費在這里?不是兩個人嗎,為什么不分頭行動?還記得自己是警察嗎?”
他訓(xùn)起人來音調(diào)很高,穆昔大氣都不敢出。
徐涇冷冷地盯著二人看了兩秒,嗤笑道:“算了,不指望新人能做什么,待著吧。”
他轉(zhuǎn)身往別墅內(nèi)走去。
謝漣看到穆昔挨訓(xùn)格外開心,“慫了吧?傻蛋,這是我們副隊長,你知道人家有多厲害不?我們局長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你被他盯上了,你慘嘍,他可喜歡折磨新人了。”
穆昔到現(xiàn)在還沒遇到難纏的同事,她看著徐涇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領(lǐng)導(dǎo)”。
穆昔不太在意。
謝漣說:“這你都不怕?行,你就等著吃虧吧。”
“我為什么要怕?”穆昔說,“是你領(lǐng)導(dǎo)又不是我領(lǐng)導(dǎo),我?guī)煾甘前擦架姡L是唐英武,他憑啥管我?你啊,小心吧。”
謝漣:“……”
萬箭穿心。
有徐涇在,刑偵隊其他人連閑話都不敢說,平時和派出所聯(lián)系比較密切的,此刻也不敢和穆昔與林書琰說話。
徐涇訓(xùn)過穆昔二人后便不再理他們,也沒說要不要去找報案人,穆昔和林書琰只好呆站在樹下。
十分鐘后,又一輛警車抵達,應(yīng)時安、冉興平與兩個穿白大褂的法醫(yī)從車上走下來。
應(yīng)時安不知去了何處,身穿西裝,長腿優(yōu)勢明顯,走在最前面。
他似乎還特意做了造型,短發(fā)用少許發(fā)膠固定,西裝外還有黑色大衣。
應(yīng)時安神色冷峻。
幾名刑警跑過去匯報情況,冉興平帶人進入別墅,法醫(yī)跟在后面。
不一會兒,徐涇從別墅中走出來,看到應(yīng)時安后臉色明顯不好,接著又看到呆站著的穆昔和林書琰。
他沉聲訓(xùn)道:“剛剛和你們說的話都白說了?還傻站在這里干什么?”
穆昔擰擰眉,問林書琰,“咱們有編制嗎?”
剛做好挨罵準備的林書琰:“……”
他們不是在挨罵嗎??
“……鐵飯碗。”
穆昔聞言,腰挺得很直。
她都是鐵飯碗了,為何還要受窩囊氣?她又不想升職做局長。
穆昔理直氣壯道:“徐副隊長,剛剛你讓我們待著別動,我們是執(zhí)行命令。”
徐涇氣笑了,“我讓你們待著,你們就真待著?自己沒腦子?”
穆昔反問:“您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不用聽您的命令?好的,我記住了。”
徐涇臉色更沉,他盯著穆昔問道:“你叫什么,誰允許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
穆昔聲音很大,“報告徐副隊長,我的口氣是天生的,主要是我爸媽的問題,您需要和他們談的話,得提前預(yù)約,他們很忙。”
從穆昔特意加重“副”字讀音起,其他刑警便已經(jīng)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誰家好人特意強調(diào)“副”字?這分明是挑釁。
挑釁的居然還是隊里最難搞的徐涇!
這段時間徐涇一直在出差,忙其他工作,沒怎么出過現(xiàn)場,簡直是他們過的最美好的日子。穆昔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知道徐涇的可怕!
就連謝漣都在心里給穆昔點了幾根香。
徐涇臉色沉得可怕。
全隊上下都知道他想要隊長的位置,也都知道他最終失敗了。
更讓他生氣的是,沒有一個人認為應(yīng)時安來做隊長有問題,就連平時與他朝夕相處的同事都是。
林書琰輕輕拽穆昔,低聲道:“我剛和家里決裂,家里的關(guān)系幫不了你了,這段時間你對付葉生好一點。”
幫得上忙。
穆昔:“……”
謝謝親同事哦。
但穆昔不怕。
像派出所這種單位,不會輕易開除人,就算徐涇要給她穿小鞋,也得經(jīng)過唐英武同意才行。除非哪天穆昔倒霉,正好成了徐涇的屬下,但話說回來,穆家也不是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
徐涇明顯是有火氣才朝穆昔和林書琰撒,他們二人來時已經(jīng)找過報案人,根本不見蹤影,發(fā)現(xiàn)尸體后再去找,就能找得到?
穆昔說:“您如果有其他吩咐的話,請直接告訴我們,我們很笨,不聰明,猜不透您的想法。”
林書琰松口氣,這回總算沒喊徐副隊長了。
穆昔補充,“徐副隊長。”
林書琰:“……”
他應(yīng)該晚些再和家里決裂的。
徐涇的耐心到達頂峰,他腦中只有如何教訓(xùn)穆昔這個不像話的新人。
這時,應(yīng)時安帶著幾名刑警走過來。
他沒有看穆昔,也沒有解圍,而是問道:“謝漣說你發(fā)現(xiàn)重要物證。”
應(yīng)時安朝徐涇伸出手。
徐涇手中的確有透明物證袋,物證袋中是彎曲的鐵絲,鐵絲圓截面直徑只有兩毫米,表面裹著血跡。
徐涇看向應(yīng)時安。
二人身高相當,徐涇眼底隱隱閃著怒氣,應(yīng)時安卻神色如常。
徐涇沒有把物證交給應(yīng)時安,應(yīng)時安也沒有收回手。
看到這一幕的刑警們齊刷刷的向后退,他們只希望二位打起來時,血不要濺到自己身上。
林書琰拽著穆昔往后撤。
徐涇工作多年,氣場強大。應(yīng)時安讀書時便十分突出,這些年來養(yǎng)成的氣場,旁人無法靠近。他們二人有矛盾,小蝦米是解決不了的。
還想看熱鬧的穆昔很不開心。
二人僵持了足有一分鐘。
一分鐘后,徐涇把物證袋遞給應(yīng)時安,就在應(yīng)時安伸手去拿時,他手一松,物證袋掉在地上。
應(yīng)時安垂眸看著物證袋。
刑警們連呼吸都不敢了。
戰(zhàn)況升級!!
徐涇面無表情道:“抱歉,沒拿穩(wěn)。”
應(yīng)時安依然平靜,“撿起來。”
徐涇擰眉,“你不會撿?”
應(yīng)時安淡漠地看著他。
徐涇道:“彎彎腰就能撿起來。”
應(yīng)時安仍然沒有開口。
徐涇:“……”
他胸口更堵了,只能不情愿地彎腰撿物證袋,交給應(yīng)時安。
應(yīng)時安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接過物證袋后開始檢查,接著交給謝漣,“仔細查查,如果有損壞,找徐副隊長。”
謝漣剛想說“好”,臉色接著變了。
應(yīng)時安平時都管徐涇叫“徐隊”,是客氣也是維護同事間的關(guān)系,他怎么也改口叫“徐副隊長”了??
應(yīng)時安沒理會臉色變成豬肝的徐涇,他看向穆昔和林書琰,“我們這邊人手不夠,需要你們幫忙,附近幾棟別墅的情況需要你們幫忙確認,我會與唐所說明情況,如果情況棘手,今晚可能無法回去,多擔待。”
大約是有人在,應(yīng)時安看起來有些陌生。
穆昔點點頭,拽著林書琰要走。
林書琰說:“徐副隊長,那我們先去忙了。”
穆昔:“……”
謝漣:“……”
這幫人是都瘋了不成??
完了,一個兩個,都被穆昔同化了!
第44章
在刑偵趕到之前,穆昔在不破壞現(xiàn)場的情況下,做了簡單的檢查。
別墅二樓都用作臥室,發(fā)現(xiàn)尸體的臥室是男孩使用的,在隔壁還有一間大臥室,床頭柜上放著一張五寸的結(jié)婚照,照片中的女人穿紅裙嫁衣,頭戴絨花,男人穿米色西裝。
照片像素不高,相框很舊,照片上的臉也看不太清楚。
在這間臥室內(nèi),穆昔找到一本房產(chǎn)證,戶主的名字是向宏信。穆昔無法判斷死者是否為戶主,死者已經(jīng)面目全非。
穆昔剛到派出所工作時,以為自己每天處理的都是這樣的大案子,后來發(fā)現(xiàn)她處理最多的就是吵架后,一度無奈。現(xiàn)在真的碰到大案子,穆昔心里還有點兒接受不來,那三人的死狀實在太慘。
男人面目全非,兩個男孩的處境也沒多好,他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毆打痕跡,手腕腳腕處還有束縛傷,生前被囚禁過。
“誰對這家人有這么大的仇恨,要用這種手段害死這一家人?報警的是個女人,剛剛徐副隊說的也不是全都沒道理,”穆昔分析道,“報警人的確可疑,但是一個女人,是如何把一個男人制伏的,十三四歲的男孩也有些力氣了,難不成是先抓住孩子再威脅?”
林書琰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后,也忍著惡心看了尸體,現(xiàn)在想到三具尸體疊在一起的模樣,林書琰還心有余悸。
他試著回憶在警校里學(xué)到的知識,“即便如此,一個普通女性也很難制伏青年男性,另外,向宏信已婚,帶著兩個孩子,他的妻子人在哪里,也很重要。”
穆昔說:“很難想象做母親的會害死自己的孩子。可惜現(xiàn)在不能隨時隨地定位,我們只知道報案人是在棋山派出所管轄范圍內(nèi)報案的。而且……我還看出一點奇怪的地方。”
“哪里?”
穆昔靠近林書琰的耳朵低語一番。
林書琰驚訝道:“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我翻過其他專業(yè)的課本,近距離觀察感覺會更明顯。”
林書琰想到,發(fā)現(xiàn)尸體時穆昔的確都快貼在尸體上了,但穆昔說的內(nèi)容,不在他們學(xué)習(xí)的課本上,所以他沒注意到。
穆昔問:“你有沒有覺得這點很不對勁,現(xiàn)在嫌疑人可是女人。”
林書琰說:“我去試試。”
“?”
“都需要看那些書,我去圖書館借。”
穆昔:“……”
原來林書琰深思熟慮大半天,是在考慮這種事?!
穆昔說:“你干脆把筆記本交給我,我做了什么事,直接記下來好了。”
林書琰認真道:“還是我自己記錄比較好,你可能不知道我想要記什么。”
穆昔:“……”
她放棄和林書琰開玩笑。
已經(jīng)快到凌晨一點鐘,走訪工作不太好做。
穆昔和林書琰“走街串巷”確定此處一共有12棟別墅,目前有人居住的只有三家,另外9棟別墅有3棟是空的,還有6戶人家只在周末回來,工作日會留在余水市內(nèi)。
就是這三戶人家也不好查,穆昔見有一戶人家的燈亮了,顯然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便嘗試與其溝通,結(jié)果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刑警搞出來的動靜,全算在了穆昔頭上。
穆昔試圖問些線索,發(fā)飆的男人卻吼道:“鬧鬼的地方都愿意住,他們家不出事誰出事?有點兒破錢就拽起來了,就他家那兩個臭錢,給我我都懶得看!”
“您說的鬧鬼指的是……”
“房子還沒建完里面就死過人,你們沒聽說過?他們還敢買,不就是因為窮嗎?對了,他家買別墅的錢,是中彩票來的,中彩票才有幾個錢?非得買個別墅窮裝,呸!”
男人罵過癮,就甩上門走了。
林書琰有些無奈,穆昔卻已經(jīng)在本子上記下幾條信息。
死過人的別墅、鬧鬼、彩票。
穆昔不好再去敲其他人家的門,便和林書琰一起檢查其他空別墅。
報案人使用的是座機,穆昔檢查別墅時按了重播鍵,接電話的人正是棋山派出所的值班民警。
報案人的確是在別墅打電話報警的,她報警之后又去了哪里是個謎。
這里偏僻,憑雙腿走不出去,但如果躲進山中,警方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她。
“這幾棟別墅的主人應(yīng)該有些日子沒過來,在這里住不方便,買東西都很難,很少有人在此地長住。”
但向宏信一家卻一直生活在別墅里。
穆昔和林書琰檢查過幾棟別墅,又開車去附近的村落轉(zhuǎn)悠。
項家村離別墅最近,在村口正好可以看到向宏信的獨棟別墅。
大約是警車來的太多,項家村有幾戶人家被吵醒,其中包括村支書。
穆昔和林書琰下車,“哪位是村支書?”
六十多歲的老人乖乖舉起手。
其余村民圍在一起偷偷打量穆昔和林書琰,“這兩個都是警察呦,看著年紀挺小。”
“人家都穿警服了,還開警車。”
“小楊不也穿警服嗎?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是個騙子。”
“哎呦,小楊都死了好幾年了,可別提了,想起來就瘆得慌。都說他死的時候舌頭全都耷拉下來了,還是死不瞑目,真可怕。”
穆昔看向小聲議論的村民。
這幾人見穆昔看過來,立馬不吱聲了。
林書琰則向村支書詢問別墅的情況。
一聽說是那棟別墅出問題,村民們又圍了上來,情緒激動,“那里早就死過人!哎呦,是剛建好的時候?還是裝修的時候?具體的記不清了,小楊在里面上吊自盡了!”
穆昔問:“就是你剛剛說的裝警察的小楊?”
“對,就是他。”
“他為什么裝警察?”
方才還嘮嘮叨叨的村民此刻卻不愿多說,“這我怎么知道?你得去問他。”
項家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同姓,互相都是宗親,彼此偏袒是常見現(xiàn)象。
穆昔問村支書,“你也不知道?”
“我年紀大了,有些事確實不是很清楚,”村支書模樣老實,說起話來卻模棱兩可,“是宏信那邊出事了?宏信人家發(fā)達了,早就不和我們聯(lián)系,他的事,我們也不知道。”
穆昔說:“您得分清形勢,現(xiàn)在我們偵辦的是殺人案。”
村支書露出為難的表情,但眼神沒有太大變化。
穆昔接著說道:“甚至可以說是滅門慘案。”
一石激起千層浪,村民們徹底炸鍋。
村支書錯愕不已,招呼道:“宏信的媳婦是我們村里的,宏信在隔壁村,離這里不遠,咱有什么話進來說?”
項家村不太富裕,至今還要靠政府補貼度日。
即便是村支書家條件也一般,進門就是廚房,廚房用大鐵鍋,墻上掛著干辣椒和穿成串的玉米,墻壁烏漆嘛黑的,即便打開電燈,光線也不明亮。
“你們說宏信被害了?”
穆昔也模棱兩可起來,“我沒這么說。”
村支書:“……”
穆昔重新掌握主動權(quán),“你先說說向宏信家的情況。”
余水不是偏遠小城,項家村的人平時可以齊心協(xié)力,碰到這種大案子,換誰來都無能為力。村支書老實說道:“向宏信的媳婦項雨燕是我們村的,他是向村人,我們這邊姓氏聽起來都一樣,兩個村子關(guān)系還不錯,經(jīng)常有結(jié)婚的。”
“繼續(xù)說。”
“宏信家最開始條件一般,他算是倒插門,結(jié)婚后一直住在雨燕家,算是上門女婿。后來宏信中彩票了,拿了幾十萬吧,挺大一筆錢的,他就把上頭的別墅買了。其實這別墅建在這里,很不對勁,我們村有懂風(fēng)水的,說他那棟別墅邪性的很,你看,后來還出事了吧,有人在里面自殺了,別墅成了兇宅,算是砸手里了。”
穆昔問:“你的意思是,當時向宏信已經(jīng)把別墅買了下來?”
“買了,是在裝修的時候出的事。”
“你不是說忘了具體時間?”
村支書:“……”
他尷尬地收起手腳,在心里埋怨穆昔多嘴。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那小楊不是什么好東西,裝成警察來騙錢,死了就死了。就是可憐宏信了,好不容易有點錢,還遇到這種事,不過他也不是什么能守住財?shù)娜耍膊粯芬赓嶅X,一家四口就窩在家里花那筆錢,遲早坐吃山空。”
“他們沒有工作?”
“他和他媳婦都是懶蛋,平時把孩子往學(xué)校一丟,什么都不管,一天天的只想著怎么吃怎么玩,買什么大別墅,就是宏信為了在老丈人面前裝一裝,他不是入贅來的么?總算是賺錢了,可不得裝一裝?”
按照村支書的說法,向宏信和項雨燕結(jié)婚后一直好吃懶做,在中彩票前靠項雨燕的父母過日子。
項雨燕的父母老實巴交,她還有兩個哥哥,都是能出大力氣的人,項家時常接濟小兩口。
為此向宏信沒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包括向宏信每個月都去市里買彩票這事,也被村里人拿來但飯后談資。所有人都嘲笑他癡心妄想,后來真中了彩票,當然要裝一裝,最好的方式就是買下站在村口就能看到的別墅,讓全村人都知道他家住上大別墅了,即便別墅內(nèi)仍然是一團亂。
向宏信有兩個兒子,向軍十四歲,向國八歲。
年齡對得上,性別也對得上,別墅內(nèi)遇害的恐怕就是父子三人。
林書琰問:“你上次見到向宏信是什么時候?”
“有些日子了,他搬去別墅后拽得很,不愿意和我們來往,我們能說什么?宏信現(xiàn)在連他老丈人都看不起。可憐了他老丈人,以前可沒少幫襯他們,誰能想到向宏信有了錢人就變了。”
“項雨燕在哪里?”
“雨燕這段時間經(jīng)常回娘家,我們都說她是不是又和宏信吵架了,不過這幾天人不在,具體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得去問老項,他年紀大了,肯定已經(jīng)睡了。”
案件性質(zhì)嚴重,就算老項睡了,也得直接薅起來,穆昔讓村支書將他們帶到老項家。
村里人晚上睡覺沒有鎖門的習(xí)慣,村支書直接開門進去找人。
兩分鐘后,老項披著棉襖走出來。
項家村的條件都不太好,老項家也是如此,村支書說,向宏信有錢以后,一點兒都沒想著妻子娘家,沒給補貼多少,村里人對此頗有微詞。
項雨燕家院子很亂,單獨弄了一間木房裝煤炭和木柴。項雨燕的兩個哥哥都已成家立業(yè),不住在父母家,只有項雨燕經(jīng)常因為和向宏信吵架回來住。
項老頭看到穿戴整齊的穆昔和林書琰,明顯有些懵。
村支書低語幾句,項老頭才說:“雨燕有幾天沒回來了,你們說宏信出事了,是真的?”
穆昔示意項老頭稍安勿躁,“項雨燕上次回來是什么時候?”
“七天前。”
“除了這里,她還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沒了,他們?nèi)齻月去一次市里,買日用品。至于朋友,她沒什么朋友。”
項雨燕只有小學(xué)學(xué)歷,當時項家村的孩子讀書很難,要走十幾公里的路去余水市邊緣的一所學(xué)校,項雨燕受不了辛苦,要念初中時說什么都不肯再去。
在村里,小學(xué)學(xué)歷很正常,項老頭就同意了。
后來山里也修了學(xué)校,孩子們上學(xué)的問題才得以解決。
穆昔又問道:“她和向宏信感情如何?”
項老頭拿起煙袋叼著,沉默不語。
林書琰問:“不太好?”
“就那樣吧,老夫老妻了,還能多親密?哪家夫妻都一樣。”
穆昔總結(jié)道:“那就是不太行。”
林書琰正要記錄的手停下。
“……”
穆昔道:“這樣吧,麻煩你幫我們聯(lián)系聯(lián)系項雨燕的哥哥們,看看他們知不知道項雨燕的下落。”
“雨燕……”項老頭看向半山腰的別墅,“雨燕也出事了?”
*
對別墅的偵查還在進行中。
光看尸體的位置,別墅的情況就很詭異。
冉興平帶人勘驗過現(xiàn)場后,法醫(yī)將尸體抬出衣柜,簡單檢查一番,再放進收尸袋帶回去剖驗。
法醫(yī)將三具尸體的情況簡單敘述了一遍。
等冉興平、法醫(yī)兩伙人都離開,才輪到偵查員上場,在此之前,應(yīng)時安與徐涇幾人都在院中等待。
徐涇是個不會隱藏自己情緒的人,臉色臭得很。
應(yīng)時安鎮(zhèn)定自若,還有心情把頭發(fā)恢復(fù)正常。
今天應(yīng)老爺子的老戰(zhàn)友臨時過來探望他,應(yīng)時安從武館回去后就被應(yīng)老爺子抓去做“造型”,說是要和其他人的孫子比一比。他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為了見“男人”特意打扮。
應(yīng)時安的年紀比徐涇小,卻比他更沉穩(wěn)。
徐涇自己也能認識到這一點,認識到以后,心情更不好。
謝漣幾人被夾在中間,大氣都不敢喘。
謝漣拿著幾樣物證小心走到徐涇面前。
他可是個聰明人,不會像林書琰一樣得罪徐涇,叫什么徐副隊長,這不是給他添堵嗎?
謝漣張口說:“徐副……徐隊長!這是剛剛找到的鐵絲。我檢查過了,沒有問題,還有幾樣物證,其中包括沾血的花瓶,這個怕摔,您還摔嗎?”
徐涇:“……”
不置氣不置氣,不和二百五置氣。
冉興平拎著工具箱走向應(yīng)時安,“進去看看吧,情況十分不妙。”
“怎么說。”
“廚房今天中午還使用過,有剛做好的飯菜。廁所、廚房、所有臥室、客廳都能找到零星血跡。很難說清兇手究竟是在哪里行兇的。現(xiàn)在給我的感覺是……兇手在這個家里待了很久。”
不止一天。
徐涇看到冉興平向應(yīng)時安匯報情況,并沒有走過來一起聽,而是等應(yīng)時安打算進別墅時,才不冷不熱地問冉興平,“里面什么情況?”
冉興平很無語。
徐涇離他們也就兩米,就不能走過來一起聽?
一件事他還非得報告兩遍?
為了維持同事關(guān)系,冉興平忍了忍,正要重復(fù)說明,應(yīng)時安道:“你再進去看看,別墅不小,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冉興平立刻跟著應(yīng)時安走了。
徐涇:“……”
謝漣小心問道:“您還摔嗎?”
徐涇:“!”
留個二傻子給他!
走進別墅,冉興平才對應(yīng)時安說:“你也別和徐涇置氣,他這個人就是太軸,聽說他家里有關(guān)系,之前就能升職,他不樂意,跑到局長辦公室說不愿意靠家里人,鬧得不太愉快。要是不喜歡折騰同事,他這個人還不錯。”
應(yīng)時安道:“我沒和他置氣。”
“你還想蒙我?你什么時候這么下過別人的面子?你也就和局長叫板過五六次,和市里領(lǐng)導(dǎo)硬扛了三四次……”冉興平越說越不對勁,他補救道,“不過你沒得罪省里的領(lǐng)導(dǎo)!這就很好!”
冉興平?jīng)]說假話,應(yīng)時安雖然對領(lǐng)導(dǎo)的不合理要求不屑一顧,但很少會真不給同事留面子,像徐涇這種喜歡找存在感的,他根本不會放在眼里。
剛剛故意把冉興平叫走,顯然是因為徐涇。
好端端的,應(yīng)時安針對徐涇干嘛?
別墅門口忽然傳來小聲呼喚,“應(yīng)隊應(yīng)隊。”
還沒走進來的徐涇訓(xùn)斥道:“你們兩個,讓你們?nèi)プ咴L,這都多久了?”
時針已經(jīng)指向三點鐘。
冉興平看著徐涇對穆昔的態(tài)度,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
應(yīng)時安該不會真看上穆昔了吧?!
兩個已婚人士看對眼……太可怕了!
冉興平覺得自己該做什么,他語重心長道:“你聽說過那個故事嗎?就是說啊……”
應(yīng)時安把他推走,對穆昔說道:“進來。”
穆昔立馬露出笑容,看了徐涇一眼,拽著林書琰往里走。
徐涇險些氣瘋,“你笑什么?!”
穆昔乖巧道:“報告徐副隊長,我這是小人得志的笑容。”
林書琰:“……”
這就不記了吧?他剛和家里斷絕來往,現(xiàn)在得罪人,真怕被辭退。
謝漣趁機說道:“徐副隊長,你看,穆昔就這樣,趾高氣昂的很。徐副隊長,你別生氣啊徐副隊長。”
林書琰已經(jīng)不忍心看徐涇氣到扭曲的臉,他轉(zhuǎn)身跟上穆昔。
“別墅的燈是人為破壞的,時間在下午四點左右,廚房中午開過火,我們懷疑是兇手在廚房做了午餐。午餐是一人份的,兇手沒有給死者準備。”
徐涇和謝漣都在后面,謝漣正巴結(jié)徐涇,“徐隊,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別生氣,一會兒我?guī)湍惆褕鲎诱一貋恚 ?br />
剛說完,謝漣便聽到應(yīng)時安的話,努力在穆昔面前表現(xiàn)自己。
這里是刑偵隊的主場,不是他們派出所的主場。
“應(yīng)隊,死者已經(jīng)死了,兇手肯定不會給他準備的。”
冉興平頭疼道:“你知道死亡時間了?你剛剛好像沒進來。”
“哦……中午有可能還活著。”
徐涇:“……”
就不該對謝漣有所期待。
“有關(guān)這一點,死亡時間好像不太對,”穆昔說,“三個人的死亡時間好像不一致。”
謝漣嫌棄道:“兇手得一個一個殺人,他哪有能力同時殺三個人?”
穆昔笑道:“你的觀點很正確。”
“知道就好,我可去過不少案發(fā)現(xiàn)場了,你們派出所的是不會理解我們工作的辛苦的,我在這方面的經(jīng)驗可比你豐富多了,我……”
徐涇揪住謝漣的衣領(lǐng),“出去!”
發(fā)完脾氣,徐涇不滿地看向穆昔。
他再傻也看出來,應(yīng)時安對這個小新人縱容得很,他們兩個人關(guān)系絕對不一般。應(yīng)時安已婚這事可都傳遍了,他倆這是作風(fēng)有問題,就該去舉報!
穆昔和應(yīng)時安一樣,對徐涇視若無睹,她接著說道:“男性死者死亡時間最早,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幾天了,倆小孩死亡時間稍微晚一些,八歲的向國應(yīng)該是今天才被害的。”
林書琰心一沉。
這就是剛剛穆昔說的奇怪的地方。
通過尸體表象,穆昔能分辨死者的死亡時間。
這對法醫(yī)來說很簡單,對經(jīng)驗豐富的偵查員來說也簡單,但他們同樣都是新人,林書琰不懂的,穆昔都懂。
曾經(jīng)的林書琰也是天之驕子,做慣了第一名的,現(xiàn)在難免有心理落差。
徐涇看出林書琰的情緒,主動走過去搭話,“你是林書琰?我聽說過你。”
稍微挑撥一下,找到應(yīng)時安和穆昔有私情的證據(jù),就去威脅應(yīng)時安!
林書琰認真回答道:“徐副隊長,我和穆昔關(guān)系很好,您不用多說,我要向穆昔學(xué)習(xí),再見。”
徐涇:“……”
穆昔扭頭問道:“你倆說什么?”
林書琰:“徐副隊長可能看你不太順眼,放心,我已經(jīng)拒絕他了。”
刑警們投來幽幽目光。
徐涇:“……”
這屆新人,都有毛病吧!!
*
兇手曾在別墅中活動過,留下的痕跡頗多,檢驗工作一直持續(xù)到清晨。
穆昔幾人在警車內(nèi)睡了幾個小時,五點多,太陽還沒升起,穆昔聽到敲車窗的聲音。
她和林書琰睡在派出所的警車上,林書琰在前,穆昔在后,穆昔睡得東倒西歪。她瞇著眼爬起來,搖下車窗,下巴壓在車窗上,眼睛仍然睜不開,“找到兇手了?”
“一會兒回去,餓嗎,吃早餐。”
穆昔這才聽出是應(yīng)時安在和她說話,她清醒了些。
應(yīng)時安端著不銹鋼盆,里面是附近村民烙的發(fā)面餅和小咸菜,還有裝著熱水的保溫杯。
現(xiàn)在和應(yīng)時安關(guān)系過密,可能會被同事發(fā)現(xiàn)他們的關(guān)系。
穆昔抗拒的后退,“我不會吃你拿來的東西,影響不好。”
應(yīng)時安打開倒扣的盤子,剛剛烙好的發(fā)面餅香氣撲鼻。
穆昔誠實地靠過來,“謝謝。”
不遠處,謝漣看著應(yīng)時安和穆昔直發(fā)愁。
鬼知道應(yīng)隊為何對穆昔這般上心,按理說他們都是已婚的人了。
其他方面還好,就是如果應(yīng)隊總護著穆昔,他什么時候才能戰(zhàn)勝她?!
謝漣走向徐涇,“徐副隊長,你幫幫我吧。”
徐涇也在吃餅卷咸菜,“說。”
“你會幫我嗎?”
“你是隊里的新人,如果我有能力幫,自然會幫。”
謝漣說:“我想讓穆昔輸?shù)眯姆诜 ?br />
徐涇面無表情道:“幫不了。”
“徐副隊長,你對自己要有信心!”
徐涇說:“我是對你沒信心。”
謝漣:“……”
“別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情,有時間多看看案子,”徐涇教育道,“查到現(xiàn)在,報警人沒找到,項雨燕也沒找到,按照你得思路,接下來該如何去查?”
謝漣不假思索道:“兇手就是項雨燕,穆昔他們不是問到了嗎?項雨燕和向宏信關(guān)系不好,向宏信對項雨燕娘家也不好,項雨燕心存怨恨,終于承受不住,殺害三人報仇。她和三人關(guān)系親近,他們不會對她設(shè)防,她很容易得手。”
這也是徐涇目前的想法,但是……
“向宏信死于五日前,向軍死于三日前,想過昨日遇害,項雨燕為什么要分別在三個時間點殺害他們,為何不一起殺害?向宏信身上又被虐待的痕跡,向軍和向國的情況雖然比向宏信輕很多,但也有。項雨燕恨丈夫能理解,她為什么還要對孩子下此毒手?”
疑問太多,要查的內(nèi)容也太多。
謝漣仍然樂觀,“項雨燕原本沒想殺向軍和向國,三天前向軍惹她生氣了,所以她殺人。她本來想把向國留下陪自己,沒想到向國也不聽話,所以都殺掉,然后一走了之。”
謝漣一番驚天動地的“推理”震驚眾人。
“徐隊,我說的有道理沒?”
徐涇點頭,“很有道理。”
他就不該試圖和謝漣討論案子。
吃過早餐,穆昔與林書琰稍作休整,繼續(xù)工作。
昨夜有刑警發(fā)現(xiàn)別墅院內(nèi)也有血跡,血跡離開別墅,指向山上。
兇手很有可能在離開別墅后上了山,絕大多數(shù)刑警都去搜山了。
人手不夠,穆昔和林書琰可以光明正大留下來幫忙,今天他們要去走訪在另外兩棟別墅居住的群眾。
穆昔下車運動一番,干勁十足,“尸檢報告出來沒,他們都是怎么死的?”
謝漣幾人看過來。
聽穆昔的口氣,她倒像是應(yīng)時安的領(lǐng)導(dǎo)。
他們平時是不敢和應(yīng)時安放肆的,更別提用這種看起來很平等的口氣說話。
謝漣在心中默念:訓(xùn)她訓(xùn)她訓(xùn)她。
應(yīng)時安聲音溫和,“還沒結(jié)果,向宏信的致命傷大概在頸部,兇手用鐵絲貫穿他的喉嚨,刺入頸動脈。除此之外,他身上有數(shù)出被虐打的痕跡,兇手對向宏信的恨意最深。向軍和向國的死還要做詳細檢驗,要等報告出來后才能確認,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或許是被毒死的。”
留下的幾個刑警都縮著脖子偷偷看。
他們應(yīng)隊和穆昔說話時,怎么會這么溫柔啊?
這就是對男人和女人的差別?
他們也要做女人!
“除了項雨燕,還有人和向宏信有仇嗎?”
“向宏信無父無母,在他的村子里,只有姨媽和姨夫。向宏信結(jié)婚后幾乎沒去過姨媽家,他們也不清楚。向宏信沒有來往的同學(xué)、朋友,他的性格,應(yīng)該得罪過不少人。但要說與誰有仇,很難明確。”
穆昔小聲說道:“昨天我去項家村時,覺得村支書和其他村民的反應(yīng)很奇怪,村支書肯定隱瞞了什么,但他對向宏信的評價又不太好。不喜歡向宏信,但要隱瞞,或許是和項雨燕的父母有關(guān),他們村很護自己人。”
穆昔聲音越來越低,刑警們的耳朵就支越遠,就連徐涇都不例外。
謝漣大聲反駁道:“兇手肯定是項雨燕,要不要打賭?項雨燕是最了解這個家的人。”
徐涇冷哼,愚蠢的二百五。
謝漣說:“我可是有師父教的,你都沒處理過刑事案件,就別和我爭了,我?guī)煾缚墒切旄标犻L!”
徐涇:“……”
他起身向左移了十米遠,和謝漣保持距離。
穆昔說:“可項雨燕沒理由毒殺兩個孩子,起碼我們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兇手謀殺的過程持續(xù)了相當長的時間,他是堅定的要殺害所有人的,包括兩個孩子。”
穆昔并非完全不相信母親會殺害孩子,她只是不相信項雨燕的殺心會持續(xù)這么長時間,而且兇手行兇期間一直在向宏信家生活,心理素質(zhì)極佳,下手狠辣,和項老頭描述的懶洋洋的項雨燕形象不符。
“應(yīng)隊,我想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項家村的人說實話,他們肯定有所隱瞞,包括當年在向宏信別墅的自盡的假警察。”
村支書說那位叫小楊的假警察是來行騙的,看看項家村的環(huán)境,實在難以想象小楊能騙到錢。
謝漣堅持道:“肯定是項雨燕,咱們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就是找到項雨燕!”
這時,前往山上搜尋的一名刑警跑過來,“應(yīng)隊,山上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
第45章
應(yīng)時安帶隊上山查看尸體情況,穆昔和林書琰被派去繼續(xù)走訪群眾。
快七點鐘,幾戶人家終于有了活動的跡象,穆昔二人第一時間去敲門。
除去昨晚激情輸出的男人,另外兩家人還算好說話,他們與向宏信都不熟悉。
“我們不常住在這里,這附近只有他們家常住,聽說他們家就在附近的村子,方便。我們就不一樣了,工作日還要上班,也就周末能來放松放松,而且也不是每個周末都過來。這次是我女兒放假,我?guī)缴嚼镒滋臁E魅耍颗魅艘恢痹诩遥疫和她打過招呼。”
林書琰訝然,“是這幾日?”
“是的,”鄰居說,“昨天中午我們還坐在一起聊天,她說她大兒子不聽話,和同學(xué)攀比,非要國外的運動鞋,說小兒子很任性,讀了一年小學(xué),只會寫一二三,和老師同學(xué)關(guān)系都不好,說了好多,我們還約好今天一起去村里的商店買東西,這邊沒幾個商店,買東西很麻煩。”
昨天中午,向宏信的大兒子向軍已經(jīng)遇害,項雨燕竟還與鄰居談笑風(fēng)生,提到大兒子?
林書琰光是想想兇手的心理狀態(tài)都覺得可怕。
林書琰用目光詢問穆昔:難道項雨燕真是兇手?
穆昔問:“這幾天見過向宏信嗎?”
“他家男主人?好像沒見過,對了,她還說過,說是男的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著家,她想離婚,但是男的又不愿意,唉,總之他們家的事挺復(fù)雜的。”
林書琰心中疑問越來越多。
項雨燕是在婚姻生活里看不到希望,從悲憤到平靜,最后選擇殺害一家人?
既然如此,深山中發(fā)現(xiàn)的女尸又是誰,是項雨燕在殺害家人后選擇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
可惜鄰居和向家并不熟悉,不能提供更多線索。
林書琰和穆昔回到警車旁,林書琰道:“如果真是項雨燕所為,是自產(chǎn)自銷?可惜項雨燕連朋友都沒有,我們根本無法知道他們夫妻二人真正的相處狀態(tài)。”
所有的說辭都出自其他人口中。
項家村的人足夠了解他們二人,卻不愿說實話。
鄰居們與他們是“萍水相逢”,一知半解。
穆昔道:“你發(fā)現(xiàn)沒,他們描述的項雨燕有出入。”
“比如?”
“項老頭自己都承認項雨燕性格懶散,好吃懶做,這從向宏信家的狀態(tài)也能看得出來,他們雖然住著別墅,但幾乎不收拾家里。鄰居口中的項雨燕又對目前的生活極度不滿,對丈夫、兒子都有意見。”
“這不矛盾,”林書琰說,“雖然好吃懶做,但對另一半有要求,只要臉皮厚,都能做到。”
林書琰說這話時,一直看著穆昔。
不知為何,在聽到“臉皮厚”三個字,穆昔有一種被點名的錯覺……
“既然好吃懶做了,卻還要求另一半勤奮上進……好像確實會過得更舒服。”
林書琰認真點頭,“是的。”
穆昔:“……”
早晨八點鐘,已經(jīng)有聽到消息的村民來別墅附近看熱鬧。
有好事的甚至還想往別墅里鉆,被刑警逮到后趕了出去,扭頭就和其他人繪聲繪色地描述,“里面可慘了,就那地面,血有一厘米厚,血流成河啊!這房子本來就鬧鬼,向宏信不信邪,非得買下來裝逼,現(xiàn)在好了,人都賠進去了。依我看,就是小楊的鬼魂作祟,哎,你們忘了,小楊就是項青青的男朋友……”
穆昔看過去,“項青青是誰?”
說話的人立刻被幾個村民拉走了。
穆昔想去追問,正巧碰到應(yīng)時安幾人將剛發(fā)現(xiàn)的女尸抬下來。
項老頭來認尸,看到尸體的臉后就撲了上去,“燕子!燕子吶!你怎么成這模樣了?!”
尸體還很新鮮,死亡時間在幾個小時以前。
尸體表面沒有明顯傷痕,尚不知死因。
法醫(yī)說:“她這種情況,很像自盡,要說身上唯一的傷痕……我摸著好像是崴腳了,很嚴重。具體情況還要剖驗,應(yīng)隊長,能不能別給我們再增加工作量了?”
徐涇冷笑道:“這要問兇手,和我們說有用?”
法醫(yī):“……”
他只不過是抱怨抱怨任務(wù)太多!
法醫(yī)想到今天早上趕過來時聽到的八卦——昨晚應(yīng)隊長沒給徐隊長面子,當著大家伙兒的面叫了徐副隊長。
按理說應(yīng)時安這樣叫完全沒問題,偏偏他以前都很給徐涇面子。
法醫(yī)清了清嗓子,說:“徐‘副’隊長,我是在和應(yīng)隊長說話,不是在和徐‘副’隊長你說話。”
優(yōu)美的嗓音念起“副”時格外好聽。
徐涇:“……”
這屆老人,也全都有毛病!
雖然徐涇不高興,但法醫(yī)還要忙著尸檢,法醫(yī)人手原本就不夠,現(xiàn)在徐涇更不能添麻煩。徐涇只氣對方只是普通法醫(yī),如果是個副主任,他也能多叫幾聲。
放眼望去,隊里其他副職似乎都空著,只有他這么一個副隊長。
想明白這件事的徐涇:“……”
這屆警局都不行。
法醫(yī)正要帶走尸體,穆昔伸出手,“請等一下。”
徐涇不悅道:“又等什么?”
穆昔說:“我想請向宏信的鄰居看看尸體。”
“有什么好看的?”徐涇說,“已經(jīng)認過尸了,可以確定身份,如果你還懷疑,可以申請做DNA檢測。”
此刻的徐涇已經(jīng)沒有理智,只是單純想抬杠。
穆昔本想解釋,一看徐涇的態(tài)度,就沒了解釋的心思。
她說:“報告徐副隊長,我有疑問沒解開,上學(xué)時老師總教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疑點,徐副隊長,您是認為老師教的不對嗎?”
林書琰也說:“徐副隊長,我們的確有疑問,我們不會和您一樣沒事找事。”
罵人的話被林書琰說的一本正經(jīng)。
甚至在仔細看他的眼睛時,也不會從他眼中看到情緒,他好像只是在陳叔一個事實。
徐涇:“……”
要被氣暈了。
應(yīng)時安示意穆昔快去。
穆昔把鄰居請到法醫(yī)乘坐的警車前。
這輛警車要運送尸體,內(nèi)部空間更大。
“麻煩你看一看,這是向宏信的妻子嗎?”
徐涇冷笑,“你認為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鄰居,比項雨燕的父親更熟悉她?”
鄰居還沒看尸體,一聽徐涇的口氣便不樂意了,“你們不是喊我來幫忙的嗎?怎么還冷嘲熱諷的?我做錯什么了?”
都是有錢人,誰還沒點脾氣?
穆昔誠懇道:“您別生氣,是他的問題,這樣啊,等您回余水市后可以去黃巖區(qū)分區(qū)舉報他,他是刑偵隊的徐涇,警號是……”
徐涇:“喂喂喂!!”
穆昔朝徐涇露出歉意的表情,接著小聲對鄰居說道:“警號我回頭再告訴你。”
徐涇:“聽到了!”
徐涇走到應(yīng)時安身邊告狀,“這新人和你關(guān)系不錯?她是怎么對待前輩的?你不管管?”
應(yīng)時安淡笑:“我不是她的領(lǐng)導(dǎo),你可以向唐所長如實反應(yīng)。”
“你是隊長,你的警銜訓(xùn)她有什么問題?!”
應(yīng)時安說:“有些時候,我得聽她的。”
徐涇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獨斷專行”的應(yīng)時安說出來的話。
有事,這倆人肯定有事!找證據(jù),抓現(xiàn)行,全都舉報掉!
穆昔將收尸袋打開,露出死者的臉,再次問道:“這是向宏信的妻子嗎?”
這一回徐涇沒能插上話,鄰居很肯定地說道:“不是,絕對不是,她們長得完全不一樣。”
*
兇手為女性,大約在五六天前來到向宏信家,五天前殺害向宏信,三天前殺害向軍,昨日殺害向國。至于項雨燕,很有可能也是兇手動的手,只不過項雨燕是死在山中。
項雨燕的死因還未查明,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曾經(jīng)在向家生活,曾與鄰居抱怨家庭不順的人,絕對不是項雨燕,而是兇手。
什么樣的女人,會對向宏信家有如此大的仇恨。
穆昔看著筆記本上整理好的資料哈欠連天。
昨晚在車上沒睡幾個小時,現(xiàn)在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如果沒有兇殺案,她應(yīng)該留在家里補覺。
謝漣給穆昔和林書琰送溫水,順便問道:“林書琰,聽說你從家里搬出來了?”
林書琰在他們這一屆是“明星學(xué)生”,不僅成績好,家里條件也是上上乘。
聽說他的父母是做外貿(mào)生意的,很有經(jīng)商頭腦,這兩年賺得盆滿缽滿。
謝漣既羨慕林書琰的成績,又羨慕他的家庭。
有錢就是好,不像他和周謹,只能擠在小胡同里,連個單獨的房間都沒有。
現(xiàn)在聽說林書琰與家里決裂,他可得來湊湊熱鬧,好好嘲笑。
謝漣看起來很關(guān)心林書琰,“你現(xiàn)在住哪?”
“派出所宿舍。”
“啥,那破宿舍,床上都沒被子,能睡人?聽說里面還會堆雜物,還有臭襪子,嘔,你現(xiàn)在都淪落到住在這里了?太慘了太慘了。”謝漣一邊說著太慘了,一邊咧嘴笑。
林書琰沒有反駁,只是平靜地看筆記。
謝漣更開心了,“書琰啊,咱倆是好兄弟,以后遇到什么困難就和哥說,如果缺錢了也告訴我!”
林書琰擰了下眉。
他知道謝漣是來看笑話的,他雖然不在意這些事,但想到和家中僵硬的關(guān)系,總是郁悶。
穆昔見狀,立馬朝謝漣伸出手,“缺,林書琰都快窮死了,昨天中午還在啃窩窩頭,先借他一百渡過難關(guān)。他還要租房子,工資還沒發(fā),根本租不了,再借三百租房子。”
謝漣:“……,額,這個吧。”
穆昔說:“四百不太吉利是吧?我懂,五百也行,發(fā)了工資就還你!”
“這個,這個……”
謝漣開始往后退。
穆昔扯著嗓子喊道:“別走啊!你們可是第一名和第二百五十名的好兄弟!你不幫你兄弟渡過難關(guān)了?!”
謝漣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形象和五百塊錢比起來,一文不值!
趕走謝漣,穆昔看向林書琰,“你別在意他的話,他就是看我們不爽,換做是我,他肯定說得更過分。”
林書琰笑笑,“沒事,想案子。”
“案子嘛……現(xiàn)在還不清楚項雨燕為何會在山中遇害,但法醫(yī)說她崴腳了,很嚴重,腳踝又沒有任何處理過的痕跡,應(yīng)該是剛剛受傷,或許是和兇手追逐時不慎崴傷?不過法醫(yī)沒提到她身上有約束傷,兇手這幾日沒控制她?奇怪。”
穆昔開始咬筆頭。
林書琰默默收起自己的鋼筆。
兩分鐘后,穆昔忽然大叫道:“剛剛忘了一件事!”
林書琰:“?”
“項家村,咱們還得去一趟項家村!”
第46章
項家村每戶人家都在山中擁有屬于自己的地,除了下地干活的,剩下所有村民幾乎都跑去別墅看熱鬧。
村里還剩下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中年人,有一對夫妻正在家門口吵架,妻子叉腰數(shù)落丈夫,丈夫臉色也不好,眼瞅著二人就要進一步行動,與穆昔、林書琰一同前來的謝漣挺身而出。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吵架?”謝漣底氣十足,“都鬧什么?!”
謝漣平時面對的最差也是地痞流氓,做刑警不拿出些氣勢來,壓不住這幫人。
在自己的主場上,謝漣自然得向穆昔和林書琰表演一番,耍耍威風(fēng),達到震懾“敵人”的目的。
哪知謝漣剛吼完,夫妻倆矛頭齊齊對準謝漣,“你是誰?你嚷什么?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是啊,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又不是我家死人了,你跟我嚷什么?!”
謝漣:“……”
“我還真就不信能讓你們無法無天了,”謝漣偷瞄了一眼穆昔,堅持要把場面撐起來,“你們和向宏信是什么關(guān)系?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們。”
這夫妻倆脾氣也硬,見謝漣如此,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頭一致對外,“向宏信死了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是我們殺的?你憑什么說是我們殺的?”
“你有證據(jù)嗎?沒證據(jù)就在這亂吼人?!”
“現(xiàn)在的警察可真不得了嘍,你是不是還想把我們抓進去關(guān)起來?”
謝漣被罵得頭皮發(fā)麻,這項家村的民風(fēng)也太彪悍了。
他硬著頭皮說道:“你們要配合我們查案,如果不配合,我真帶你會局里。”
男人伸出兩只手,“來,把我拷走。”
“有本事就把我們帶走!把我們關(guān)進去!來!我看看你用什么罪名關(guān)我們!”
罪名當然是……
沒有了。
謝漣被罵得頭都暈了。
他想到平時訓(xùn)地痞流氓時羅列的罪名,好像都安不到夫妻倆身上。
謝漣看向穆昔和林書琰。
林書琰倒還好,沒有特別的表情,穆昔就差直接抓一把瓜子嗑了。
派出所平時面對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處理的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情,民警很難真把誰逮進去關(guān)幾天,但謝漣可不習(xí)慣。他要在穆昔面前耍威風(fēng),這想法大錯特錯。
夫妻倆不依不饒地逼近謝漣,“走啊,警車呢,快把我們拉走。”
“對,開車圍著村子繞一圈,讓大家伙都知道,我們就想看看我們犯什么罪了。”
“走!看你能不能把殺向宏信那混蛋的罪名安在我們頭上!”
謝漣無力招架,只能看向穆昔。
穆昔做口型:二百五……
謝漣:“……是我,救命!”
穆昔低聲問:“要誰救你?”
謝漣:“穆昔你別得寸進……祖宗!救我祖宗!”
穆昔管林書琰借來紙筆,刷刷寫了幾個大字,“簽字畫押。”
謝漣一看,紙上竟明確了他和穆昔祖宗與徒孫的關(guān)系。
謝漣:“……”
他七竅生煙,奈何夫妻倆看到謝漣和穆昔搞小動作,更加生氣,謝漣咬咬牙,簽上自己的名字。穆昔笑瞇瞇地收好,接著看向夫妻倆,“您別生氣,這是我們隊里新來的,不懂事,他也是著急上火,向宏信一家子走的太慘了,最小的孩子才八歲,我們是太著急破案了,您說呢。”
夫妻倆也有兩個孩子,提到孩子,他們的情緒漸漸平復(fù)。
“這種人都能當警察,明天母豬都能上樹!”
“呵,我看剛出生的豬崽子都比他強!”
倆人罵夠謝漣,手挽著手回屋了。
謝漣:“他倆剛剛不還吵架呢嗎!!”
穆昔說:“孫兒,你做了一件好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挽救了一對夫妻。”
謝漣:“!!”
裝逼失敗,謝漣沒了主意,不知該從何查起。
穆昔和林書琰是帶著目的來的,尤其是穆昔,她的目標十分明確。
“我們?nèi)ツ菓羧思铱纯础!?br />
穆昔指著的是一個普通小院,和其他院子看起來并無分別。
謝漣問:“他家有問題?你確定?”
穆昔說:“謝漣,和祖宗說話,該是什么態(tài)度?”
謝漣:“……”
“唉,現(xiàn)在的孩子,和從前不一樣了,”穆昔有模有樣道,“不孝啊!”
謝漣:“……”
他發(fā)誓,今天回隊里后,一定和穆昔保持距離,再也不會招惹她!!
謝漣委委屈屈地看向林書琰,“書琰,她太過分了。”
林書琰鎮(zhèn)定自若,“我和穆昔是朋友,退一步說,我也能算你祖宗。”
謝漣:“!!”
穆昔是瘋子,林書琰也是瘋子!不學(xué)好!!
穆昔帶著二人走到目標前,她走進院子,沒有敲門,直接伸手去拉門把手。
村里人都沒有上鎖的習(xí)慣,穆昔的行為把謝漣驚到,“喂喂,你沒跟人家打招呼……”
門是鎖著的。
謝漣怔住,“家里沒人?”
“怎么會,”穆昔說,“剛剛煙囪還在冒煙。”
“你就是看人家家里有人,所以來找他們?”
林書琰示意謝漣后退,“不是。”
謝漣驚訝,“你也知道原因??”
林書琰說:“我?guī)Я搜劬湍X子。”
謝漣:“……”
在謝漣的印象中,林書琰是個彬彬有禮的人。即便備受女同學(xué)喜愛,因為他的有禮,也沒有男生妒忌他,甚至連男同學(xué)也格外愿意和他來往。
不管是誰提到林書琰的名字,那都是四個大字:正人君子。
現(xiàn)在的林書琰怎么變成這副丑陋的樣子!
謝漣看向穆昔,又想到四個字:近墨者黑。
穆昔抬手敲門。
屋內(nèi)傳來騷動聲,穆昔看向林書琰,林書琰點點頭,朝屋后走去。
這倆人的舉動在謝漣看來就和變戲法一樣,他完全摸不到頭腦。
林書琰走后,穆昔加快敲門的節(jié)奏,催促道:“你好,警察,找您來了解一些事情。”
屋內(nèi)安靜了十幾秒后,有人穿著拖鞋跑過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人,穿著秋衣秋褲,穿一件灰色的棉襖外套,一看便是匆匆忙忙套上的。女人剛開門便說道:“如果是為了向宏信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和他們關(guān)系一般。”
謝漣說:“你們村里的人很奇怪,每個人的說辭都一樣,難道就沒一戶人家和向宏信關(guān)系不錯?”
女人試圖關(guān)門,“我真不清楚,你們走吧。”
謝漣看向穆昔。
所有人都回避向宏信的事,明擺著就是村里人商量好了。項家村總共只有幾十戶人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彼此都熟識了解,一個村子的人擰成一股線,常見情況。
謝漣想看看穆昔打算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如果是謝漣,他會從村子里尋找突破口,找一找被村子排擠的人。
但穆昔只是隨便選了這戶人家,好像做不了什么。
能看穆昔的笑話,謝漣很高興。
穆昔拉住房門,笑盈盈道:“別著急,我同事還沒來。”
女人:“?”
穆昔說:“他去屋后了,可能會碰到什么人。”
女人明顯緊張起來,不安地回頭看窗戶。
穆昔問:“現(xiàn)在我們可以進去好好談?wù)劻藛幔俊?br />
謝漣茫然無措。
屋后?人?什么人?這也算威脅?
謝漣搞不懂穆昔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女人卻是快哭了的模樣,“你們快進來,別讓別人看到!”
謝漣糊里糊涂地被穆昔拉進女人家里。
一分鐘后,林書琰拎著一個男人走進來。
就在謝漣和那對夫妻僵持不下時,穆昔和林書琰都看到一個男人不走尋常路,鉆進了這戶人家。女主人給男人開門時,還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倆人鬼鬼祟祟進屋。
穆昔和林書琰便決定來這戶人家看看,辦案而已,絕對沒有威脅的意思。
女人不安地坐在床邊。
穆昔客氣道:“別緊張,我們只是有幾個問題。”
林書琰輕按男人的肩膀,“認真回答就好。”
女人:“……”
出軌都被抓住了,還怎么不緊張?!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你們千萬別告訴我老公,他如果知道了,會把我打死的。”
穆昔問:“向宏信和項雨燕的關(guān)系究竟如何,村支書想隱瞞的事情是什么?”
“……他倆關(guān)系挺不錯的,項雨燕很喜歡向宏信,夫妻倆感情很好。”
這是穆昔和林書琰都沒想到的答案。
謝漣說:“他倆關(guān)系好?怎么可能好!”
“真的很不錯,”女人快急哭了,“你們相信我,都這時候了,我還敢說假話?向宏信不是中彩票了嗎,中彩票以后,他和雨燕都不工作,就吃獎金,雨燕這人挺懶的,能過這樣的日子她求之不得,每次和向宏信一起出現(xiàn),都是恩愛的樣子。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男人制止道:“這事不能說,不能對不起項大叔。項大叔對咱們不好嗎?做人要有義氣!”
林書琰揪住他的衣領(lǐng),“如果不想說,我們可以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你們對不起的是不是只有項大叔。”
男人:“……,快告訴他們!!”
謝漣都看不下去了。
他們刑警辦案的時候,都不敢這般明目張膽!
謝漣生氣,謝漣嫉妒,謝漣有點羨慕。
同樣是警察,同樣一起進村子,他怎么就沒注意到這里還有人偷情?
女人說:“向宏信在村子里還有其他女人,就是青青,這事鬧得挺大的,村里人都知道。項雨燕不想離婚,還想和向宏信過好日子,她們兩個就一起和向宏信在一起。項大叔很生氣,覺得丟人,但雨燕不愿意,他能怎么辦?就只能這樣了。這幾年向宏信一直同時和她們兩個人在一起,村支書知道項大叔怕丟人,不讓我們和任何人說。”
“青青?姓什么?”
“也姓項。”
“項青青和向宏信是什么情況?”
“青青勾引向宏信,估計是看向宏信中彩票了,所以想分點錢。向宏信也不堅定,男人有了錢就變化,這話沒錯。反正這兩年青青經(jīng)常去別墅,兩年前還懷過孕,后來不知道怎么又掉了,挺復(fù)雜的。”
穆昔想起曾有村民提到項青青的名字。
項青青和裝警察的小楊……
“小楊是誰?”
“青青從前的男朋友,大概是知道青青和向宏信的事,故意在向宏信的別墅里自殺了。他是個騙子,騙青青說是警察,其實什么都不是。”
謝漣質(zhì)疑道:“項青青有男朋友還勾引向宏信?”
“誰讓向宏信有錢,”女人說,“誰不想過好日子?誰不想住大別墅?”
如果小楊和向宏信之間還有這層關(guān)系,當年小楊的死恐怕也不會簡單。
殺害向宏信一家的是個女人,了解向宏信家的事情,而項青青又時常去別墅,兇手會不會就是項青青?
女人似乎知道穆昔在想什么,她說:“不會是青青的。”
“這么肯定?”謝漣說,“她既然認識他們,下手狠方便。”
“真的不會。”女人嘆氣,“青青她……上個月已經(jīng)死了。”
第47章
項青青是項家村人,年紀比向宏信和項雨燕都要小,今年才25歲。
項家村的女孩一般十七八歲就會許配人家,在村里擺個酒席就算結(jié)婚了,等過兩年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再去領(lǐng)證,這期間孩子都能生好幾個。
但項青青不是。
項青青念書時成績不錯,村里的中學(xué)特意去項青青家與她父母談話,希望他們能支持項青青繼續(xù)上學(xué),老師認為項青青有考大學(xué)的潛力。
后來項青青果真順利考上大學(xué),在余水市生活。
只是大學(xué)還沒念完就出事了。
“她估計是看見人家城里人都在過好日子,心動了。唉,我們這村里,和城里就是沒法比,人家廠里職工每年都給發(fā)工業(yè)券,我們只能拿雞蛋去換,一年到頭也搞不到幾張,家里帶電的東西就是手電筒……”
提到過去的窮苦日子,女人的話明顯變多。
男人的胳膊還被林書琰壓著,“……長話短說!”
謝漣樂了,“你不是不想出賣項大叔嗎?”
這和喊“快點出賣”有什么區(qū)別?
女人說:“總而言之,誰想留在這種地方?誰都不想。我如果有錢有本事,我也去市里,總比待在這里強。青青肯定也是這么想的,她知道向宏信中彩票了,就想跟他過好日子,后來她男朋友找過來還鬧了幾次,她男朋友估計是看她鐵了心要當小三,受刺激了才自殺,唉,她害人不淺。”
“項青青是如何勾引的?”
“具體的我怎么會知道?我又沒有勾引人的本事,我可老實得很。”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不知深處何地的茫然……
穆昔問:“事情是如何傳出來的?你們親眼看到的?他們也不知避諱?”
“項青青自己說的,她說向宏信非禮她,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了,這不就是逼宮嗎?結(jié)果怎么樣,還不是跟了向宏信五年。人的欲望,遮掩不住的。”
*
項青青是上個月跳河自盡的。
項家村往山下走五公里,有一條寬二十多米的大河,河流正中央有兩三米深,每年都有貪玩的孩子在河中溺死。
那日項青青似乎是與家人發(fā)生爭執(zhí),在眾目睽睽之下跳河自盡。
趕上下雨,河水湍急,十幾個人站在岸邊,沒人敢施救,項青青撲騰沒多久便沉底。
后來河水褪去些,項家才下去撈人。
撈尸要給錢,項家不富裕,是自己下去撈的,項青青的葬禮剛辦完沒多久。
根據(jù)女人的指引,穆昔找到項青青家。
與項雨燕家相比,項青青家的位置更偏僻也更破舊,在村子最里頭,離其他人家要有一二百米。
項青青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姐姐們均已出嫁,弟弟剛從初中輟學(xué),上個月湊了一筆錢,說要去余水市里打工,現(xiàn)在還沒回來。
穆昔找到項家時,只有項青青的母親在家,其他人都跑去別墅附近看熱鬧了。
項母沒想到警察會找上門,顧不得還沒洗好的衣服,起身拿起掃帚就要趕人,“我家青青人已經(jīng)沒了,你們出去,都出去!”
謝漣大聲呵斥,“干什么?襲警?!”
項母根本不怕,“你來我家,我不能趕你出去?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走!”
謝漣:“……”
這村里的人就一句話——有本事就把我?guī)ё摺?br />
謝漣有這本事嗎?沒有。
穆昔看向林書琰,林書琰配合默契,捂住謝漣的嘴往后拖。
這一系列動作幾人都已熟悉,謝漣甚至能配合著后退,還不會摔倒。
穆昔走到項母面前,和顏悅色道:“我們的確是為了向宏信的案子來的。”
項母再次揮起掃帚,“出去!出去!”
謝漣沒法說話,便用眼神示意林書琰:你看,穆昔也被趕!
穆昔接著說:“有目擊者證明在現(xiàn)場曾看到項青青的弟弟項魯強,您如果不配合,項魯強恐怕無法洗清嫌疑。”
項母放下掃帚,“啥,強子?強子回來了?”
穆昔道:“項青青和向宏信的關(guān)系人盡皆知,項青青剛自盡,向宏信一家人便被殺害,又有人目擊到項魯強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您說嚴不嚴重?”
她甚至抓住項母的手,“您看您,手上這么多口子,平時一定經(jīng)常干活吧,您看您為了孩子操勞一輩子,怎么忍心看著他被冤枉?我們坐下來,好好談?wù)劊脝幔俊?br />
項母淚眼婆娑,像找到親人般,牢牢抓住穆昔的手,“姑娘,你真是說到我心坎去了!你進來坐,你想問啥,我一定配合!”
忙著劫持“人質(zhì)”的林書琰:“……”
張牙舞爪的謝漣:“……”
倆人蹲在門口盤算。
“這是假話吧?這合規(guī)矩嗎?”
“辦案可以這樣辦?關(guān)鍵是,她怎么就信了??她兒子在哪她不知道??林書琰,你們派出所的都有毛病?”
“我不贊成這種行為,容易出事。”
謝漣說:“算你還正常點。”
倆人磨嘰完才跟著進房間。
項母只有五十多歲,可皮膚黝黑,聲音蒼老,看起來就如七十老太。老人家坐在板凳上,手腳拘謹?shù)夭⒃谝黄穑瑴I眼汪汪。
謝漣拉著林書琰小聲說:“你看看都把人家搞成什么樣了,咱今天必須譴責(zé)她,強烈譴責(zé)!”
林書琰推開謝漣,面不改色道:“為證明項魯強的行為,請您一定要說真話,否則只會害了他。”
謝漣:“……”
穆昔介紹道:“阿姨,這是林書琰,我和林書琰是接到報警電話的派出所民警,這位謝警官是刑偵支隊的,你有什么話直接告訴他就好。謝警官?”
謝漣:“……,你兒子的事,必須交代清楚!”
穆昔朝他豎起大拇指。
項母磕磕巴巴說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但他肯定不會去殺向宏信,他和青青關(guān)系不好!他們姐弟倆經(jīng)常吵架,強子不能為了青青去殺人。”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弟,為何感情不好?”
項母尷尬道:“姐弟倆生活在一起,難免有摩擦,都是正常的。”
穆昔說:“您不說實話,我們沒法幫他。”
“……錢的問題,”項母糾結(jié)再三,還是覺得這點兒事不比兒子的安危重要,她解釋道,“青青跟著向宏信的事,你應(yīng)該知道吧?這孩子當初自己不檢點,纏上有婦之夫,把我們的臉都給丟盡了。后來她就跟了向宏信,向宏信比我們有錢,你說她當姐姐的,是不是該幫襯弟弟?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這么多?每次讓她出點兒錢都不樂意,這不他弟弟想去市里打工沒錢,就找她來商量,我們把她當成家人,她倒好,和我們大吵一架,之后就……唉,她過得比我們強多了,有什么想不開的。”
林書琰越聽眉頭擰得越緊。
謝漣附和道:“是太過分了,自己弟弟都不幫忙?還因為這種事自殺?”
“誰說不是!”
雖然余水市發(fā)展不錯,但項家村的人仍然是老舊保守的思想。
穆昔提到當年項青青和向宏信在一起的事。
“可別提了,我和她爸都沒法在村子里抬頭做人,就因為她破壞人家項雨燕的婚姻。唉,原本我們家就窮,和其他人來往也不多,這事一出,我們是徹底抬不了頭了。”
“具體說說。”
“她和向宏信晚上在一起亂搞,被人家發(fā)現(xiàn)了,她也是傻,非得嚷得全村人都知道,說向宏信非禮她。人家向宏信說了,是她主動脫衣服,唉,你聽聽,主動脫衣服,你說我們那里還有臉見人哦!”
穆昔問:“她說是向宏信強迫她?”
“是啊。”
“你們親眼所見,的確是她勾引向宏信?”
“大晚上的,我們都睡了,去哪里看?”
項母的說法有些奇怪。
林書琰知道怪,但一時又說不準到底哪里怪。
穆昔平靜道:“你不知情,卻寧可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聽到穆昔的話,林書琰才意識到,就這幾人的描述,項青青似乎從未承認勾引向宏信,但所有人都選擇相信向宏信的話。
但事發(fā)時只有兩人,所謂的被撞破“奸情”,也只是有人看到他們在一起,除了他們二人,誰能知道究竟是誰先起了歪心思?
可沒人愿意相信項青青,直到現(xiàn)在都沒人相信。
項母雖然沒讀過書,但能聽出穆昔話中有指責(zé)的意思,她為自己找補道:“你看她這不是跟了向宏信很多年嗎?事實勝于雄辯。”
“事情發(fā)生后,她立刻接受向宏信,和他在一起了?”
項母不作聲,目光忌憚,完全沒了方才可憐兮兮的模樣。
她還記得項青青鬧著要去派出所報案,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便把她鎖在家里。
那段時間村里人時常議論他們,項青青的爸爸和人喝過酒回來,氣得打了她好幾次。
再后來項青青的男朋友小楊過來,徹底“坐實”項青青作風(fēng)有問題。
不到二十歲的姑娘,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竟然就交男朋友了?
面對這種情況,穆昔深感無奈。
她甚至不需要和項家人說什么,即便說了,也改變不了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
就連項青青的死,也沒能改變什么。
穆昔懶得爭辯,問:“小楊的情況說一說。”
項母的目光開始閃躲,“他是青青的男朋友,要來把青青帶走,我們哪能讓她跟一個不知底細的孩子跑了?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們也不清楚。”
林書琰說:“當時項青青還在上學(xué),為什么不許她離開?”
“就……怕她不學(xué)好嘛,留在家里好好管管。”
“她之后還有上過學(xué)嗎?”
“退學(xué)了。”
“……”
*
從項青青家出來,穆昔和林書琰的臉色都不好看。
只有謝漣還在嘮叨,“能做姐弟是緣分,一家人就該互相幫襯,這個女孩也真是的,因為不想給弟弟錢,就去跳河自殺?也太傻了。”
穆昔沒心思拐彎抹角嘲諷他,直接說道:“她先是自己,再是兒女再是姐姐,憑什么要她一個人犧牲?當年是什么情況,除了他們家人,還有誰知道?為什么不是項魯強犧牲,讓項青青去念完大學(xué)?換成是你,你愿意?”
“愿意啊,”謝漣說,“我賺的工資全給我姐了,她今年生孩子,用的都是我的錢,我可是孩子的舅舅,還能不幫她?”
穆昔不信,“你姐?怎么沒聽你提過你還有姐姐?”
“你見過!就那天在廣場前面!還有應(yīng)隊,應(yīng)隊也在,你忘了?我姐她嫁的不好,那男的家里特別窮,我這個月的工資還給她郵過去了,就留了十塊錢在身上。”
穆昔:“我記得你說她是你女朋友。”
謝漣:“……”
忘了當時想裝一裝,故意這么說了。
謝漣心虛道:“你記錯了吧,我沒說過,絕對沒說過……對了,當時我先走了,你和應(yīng)隊一起干嘛去了?”
林書琰看過來,“你和應(yīng)隊單獨在一起?”
穆昔:“……”
在引火燒身以前,她迅速溜走。
項青青的事還有很多疑點,穆昔幾人幾乎跑遍整個項家村,威逼利誘下,才得到一些新的信息。
這些年項青青過得并不好,她曾懷過孕,項雨燕得知后很生氣,再后來孩子就掉了。
她大部分時間留在家里,偶爾會去別墅,每次走在村子里,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尤其是去別墅時。
項青青的性格越來越內(nèi)向,她拒絕和其他人說話,連向宏信對她的態(tài)度都越來越差。
沒人記得她上高中時還是班里的文藝委員,很喜歡唱歌。
穆昔懷疑當年項青青根本就是被強迫的,否則無法解釋發(fā)生這件事后,她便被鎖在家里,甚至直接退學(xué)。
項家村人了解項青青,卻沒人了解小楊。
他們對小楊的印象都來自項青青家,唯獨有一點是確定的,當時小楊的確裝警察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和項青青其實是大學(xué)同學(xué),而且正在談戀愛。
冒充警察的罪名不輕,小楊來見女朋友,為何要裝成警察?
村里人給出的解釋是,小楊希望項青青的父母能接受他,所以將自己說成是穩(wěn)定的職業(yè)。
可穩(wěn)定的職業(yè)很多,為什么偏偏是警察?而且這種謊話遲早會暴露。
“小楊過來的時候,一直守在青青家門口,小楊讓他們家交人,他們不樂意,鬧了好幾天,后來小楊就自殺了。”
拿到一些線索后,穆昔和林書琰在村里找了能坐下的地方一起討論。
“小楊的出現(xiàn)很奇怪,他為什么會來項家村?有沒有和項青青商量好?為什么一來就說自己是警察?如果想博得項青青父母的認可,大可以說是醫(yī)生、老師,警察這種職業(yè),是有特殊性的。”
穆昔道:“小楊是怎么來的?這點的確很重要。”
謝漣說:“這有什么好討論的,這你們都想不清楚,腦子也太差勁了。”
穆昔真心求教,“你知道?”
謝漣得意道:“山里這么遠,肯定是坐車來的!難不成還走著來?!”
穆昔:“……”
林書琰解釋道:“我們的意思是,他為什么要過來。”
“還要為什么?”
“項青青能回家,當時就是在假期期間,項青青的家很偏僻,小楊無論如何都要和項青青提前說好才能找到。小楊和項青青提前商量,要來家中拜訪?剛好碰到項青青出事?是不是太巧了?”
謝漣琢磨道:“好像是不合理。”
穆昔看向村里的電線。
林書琰問:“在找什么?”
“基站,”穆昔說,“不知道這個村是什么時候能通信的。”
“你的意思是……”
穆昔點頭,“是個可能性。”
林書琰立刻往村支書的辦公室走,穆昔也跟上去。
謝漣在后面干著急,“你們又想到什么了?能不能帶我一個?喂,這是我的主場,我的!”
*
當年項青青和向宏信的事警方都已知曉,村支書沒必要再隱瞞。
他之所以不愿意說,主要是怕項雨燕的父母受刺激,在村里,項雨燕父母的地位明顯要比項青青父母的地位更高。
“當年能打電話,但是村里的電話不多,我的辦公室有一臺,再就是夢夢家有一臺吧,哦對了,夢夢和青青是朋友。這有什么問題嗎?”
穆昔拍了拍腦袋,差點被自己蠢哭。
沒朋友的是向宏信和項雨燕,項青青是有朋友的啊!
夢夢如今已經(jīng)嫁到余水市,平時兩年回來一次,而且家里還沒安座機。穆昔只能打聽到夢夢的工作單位,她剛好在事業(yè)單位工作,一番曲折,終于聯(lián)系到夢夢本人,雖然是在電話里。
“你問青青的事?我們兩個很多年沒聯(lián)系了,當年青青是談戀愛了,我知道,人家倆就是正經(jīng)談戀愛的,但是我家那邊的人都保守,我們誰都不敢告訴。再后來就出了向宏信的事嘛,警察同志,青青是絕對不會去勾引他的,她很愛她男朋友,但是當時……唉,我和我爸媽也說了這件事,他們都不相信,我現(xiàn)在也很少回去了。”
穆昔問:“項青青被關(guān)起來后,小楊為什么會過來?”
“我?guī)兔Υ虻碾娫挘眽魤魢@氣道,“我也沒想到結(jié)局會是這樣,當時青青被關(guān),我去見了青青,青青讓我去找他幫忙,沒想到他最后會自殺。”
小楊死后,項青青與向宏信走到一起,夢夢無法理解她的選擇,兩人逐漸斷了聯(lián)系。
項青青給夢夢的理由是,弟弟將來要娶媳婦,需要錢。
穆昔不死心,問:“項青青的追悼會你也沒參加?”
“哪有什么追悼會!”夢夢雖與項青青斷了聯(lián)系,但依然替她不值,“人都沒撈到,草草的就辦了,青青活著能替他們要錢,死了還有什么用?他們會在意青青?!”
“你剛剛說,人沒撈到?!”
*
穆昔幾人帶著這個消息火速回到別墅。
幾具尸體被抬出后,應(yīng)時安再一次帶人進入別墅進行搜查。
冉興平已經(jīng)將有血跡的地方全部圈出,別墅內(nèi)就快沒落腳的地方了。
穆昔著急向應(yīng)時安匯報,沖進去時還險些踩到其中一處血跡。
徐涇當即抓住機會嘲諷,“現(xiàn)場痕跡都敢破壞?”
穆昔原本想忍忍,但越看徐涇越不順眼,她反問:“徐副隊長掌握新證據(jù)了?案子破了?兇手抓到了?局長不會來問責(zé)了?對得起人民群眾了?能應(yīng)付各大報社了?”
徐涇汗流浹背了。
穆昔本一打算離開,忽然又想到一點,“能面對項雨燕和向宏信的父母了?兩個孩子的遺體下葬了?”
徐涇:“……”
穆昔感慨道:“幸好我是派出所的,不需要負責(zé)這些哦。”
徐涇:“……”
殺人誅心。
謝漣好心提醒道:“徐副隊長,你別和穆昔作對了,你說不過她的,而且你還管不著她。”
徐涇:“……,我管不了她,還管不了你了?!”
謝漣被徐涇提走。
好好的“徐隊長”,現(xiàn)在都變成“徐副隊長”了,這還了得?!
應(yīng)時安走到穆昔旁邊,“有線索?”
穆昔連忙將項青青的事告訴應(yīng)時安。
“如果是這樣,小楊的死也有疑點,我聯(lián)系隊里,調(diào)當時的檔案。”
“不只這一點,”穆昔攔住應(yīng)時安,“項青青的尸體沒被打撈到,雖然在漲水的情況下打撈不到尸體很正常,項青青家里人也沒多用心去撈。但她有沒有可能……還活著?”
不僅活著,還活到了今天。
第48章
電視劇、小說看多了就會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在看到?jīng)]有找到尸體時的第一反應(yīng)是,人可能沒死。
雖然其中也有項青青父母不愿多花錢雇人來撈的原因,但只要沒看到尸體,一切皆有可能。
應(yīng)時安辦案,去過很多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見過正常的家庭,也見過對女孩有偏見的家庭。但連女兒的尸體都不愿花錢打撈的,實在不多。
“項家的態(tài)度的確有問題,項青青對他們來說可能只是拿錢的工具,所以才不愿額外花錢打撈尸體。我們的確有理由懷疑項青青,冉興平那邊提取了別墅內(nèi)的血跡樣本,回去我會讓檢驗中心和項青青的家人進行比對。”
兇手的作案手法雖然殘忍,但并不高明,否則也不會輕易被鄰居撞見。
應(yīng)時安梳理案子時便注意到,兇手的行兇手段存在著強烈的報復(fù)心,尤其是對向宏信。向宏信除了臉部,下體也有創(chuàng)口,從創(chuàng)口的長度寬度來看,是普通的匕首割傷的。
這些都能證明,兇手與向宏信存在著某種親密關(guān)系,項青青和項雨燕是嫌疑最大的人。
“如果是項青青的話,項青青行兇過后,人會去哪里?她沒有車,靠走是走不了多遠的,說不定人還在四周。而且她為何要在自盡獲救后選擇報仇,是死過一次,決心報復(fù),還是有其他理由?”
少部分刑警隊的人還在山中找線索。
應(yīng)時安道:“我讓他們留意項青青。”
穆昔說:“或許我們可以再去一次項青青家,她自盡之前究竟發(fā)生什么事,她的父母還有隱瞞。而且為什么項雨燕的尸體不在別墅內(nèi)?”
疑問還太多,沒法武斷地認為兇手就是項青青。
穆昔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接下來她可以和林書琰一起回派出所,停下警車后就能回家睡覺了,但穆昔有點兒舍不得走。
林書琰同樣如此,他最開始的目標就是刑警,是他父母認為刑警危險,他才不得已去派出所的,現(xiàn)在就連想留在派出所都被拒絕。
可他們畢竟不是刑偵隊的,徐涇早就不滿了。
林書琰正要啟動車子,應(yīng)時安走過來敲了敲窗戶,穆昔的精神頭又來了,她打開車門,“有線索?”
“剛剛查到項雨燕在余水市有一個情人,這幾天她一直和情人待在一起,昨天晚上才回來,此后失聯(lián)。”
林書琰問:“兇手原本沒打算殺她?”
“不好說,她在不在都無法改變情形,如果在,或許會死的更早。”
穆昔不死心,“還有其他線索嗎?”
“已經(jīng)派人去附近找了,暫時還沒有新線索。但……”應(yīng)時安看了一眼林書琰,對穆昔說,“還有一點私人的情況。”
穆昔聞言下車。
林書琰擰巴著眉,不安地看著二人。
有什么線索是要背著他說的?他也想聽線索!背著他講線索,太過分了!
應(yīng)時安朝林書琰點頭,關(guān)上車門。
林書琰迷茫一瞬,意識到應(yīng)時安是在和他打招呼。
……
那就背著吧。
下車后,穆昔問:“什么私人情況?”
應(yīng)時安神色淡然,落在穆昔身上的目光卻藏著一絲笑意,“是爺爺?shù)恼埱蟆!?br />
應(yīng)老爺子一直惦記著穆昔,時不時就要應(yīng)時安捎來零花錢,穆昔雖然沒好意思要,但一直記著應(yīng)老爺子的好。
她信心滿滿道:“爺爺?shù)恼埱螅斎灰饫病!?br />
應(yīng)時安眸中笑意漸深,但藏得極好,連穆昔都沒瞧出來。在她的眼中,應(yīng)時安依然是霽月清風(fēng),正人君子的樣子。
“先考慮考慮來得及。”
穆昔笑道:“爺爺總不會害我的。”
應(yīng)時安說:“他希望我們能搬到一起住。”
穆昔燦爛的笑容僵住。
應(yīng)時安說:“我告訴他我需要照顧他,不方便,他執(zhí)意要搬到派出所這邊。”
應(yīng)時安與穆昔結(jié)婚雖是假的,但該準備的東西都有準備,包括房子。為了方便穆昔回家,應(yīng)老爺子特意把房子買在穆昔家附近,應(yīng)時安所在的城市也買了房子,主打一個到哪里都有地方住。
現(xiàn)在應(yīng)老爺子提出過來住,合情合理。
這也意味著穆昔必須與應(yīng)時安住到一起。
想想她和應(yīng)時安躺在同一張床的畫面,穆昔的臉迅速紅透。她扯著警服扇風(fēng),“山里溫度這么高哦。”
應(yīng)時安唇角含笑,“恩,升溫了。”
昨天刮了一夜西北風(fēng),升溫了。
穆昔無法逃避這個問題,明明已經(jīng)結(jié)婚,一直分居看起來才不正常。
那棟房子她沒去過,但是應(yīng)老爺子張羅著買的,應(yīng)該真離她家很近。
穆昔問:“確定就在我家附近?”
應(yīng)時安說:“你去過,不記得了?和你家有一百米。”
穆昔說:“那也行。”
應(yīng)時安:“離你家近,你回家很方便,不用擔心離父母太遠。”
穆昔道:“上班不用提前起,也行。”
應(yīng)時安:“……”
這倒真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答應(yīng)?我可以再和爺爺商量。”
穆昔聳肩表示無所謂,“爺爺?shù)纳眢w要緊,我只是擔心住在別人家里會不自在。”
“是你的家。”
應(yīng)時安說得認真,但穆昔沒往心里去。漂亮話聽聽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應(yīng)時安說:“為結(jié)婚買的所有房子,都是你的名字。”
穆昔:“……”
應(yīng)老爺子買的房子面積必然不小。
棋山派出所的位置放到現(xiàn)在來說不算市中心,但在將來位置也是很好的。再算上隔壁市的房子,穆昔已經(jīng)靠結(jié)婚實現(xiàn)財富自由。
原來結(jié)婚還有這么多好處!!
穆昔瞬間覺得應(yīng)時安看著很順眼了,“那就這么定了。”
只要不用睡在一起,怎么都行。
應(yīng)時安微微點頭。
兩天之前,應(yīng)老爺子小心翼翼地問了他幾個問題。
譬如,穆昔是否喜歡他經(jīng)常看望她,又或者穆昔是否排斥他在其他人面前提到他們的關(guān)系。
應(yīng)時安說一個答案,應(yīng)老爺子就在紙上記一個相反的答案。
他絕對不會再信任這個狗孫子!!
在提到是否能搬到一起住時,應(yīng)時安思忖片刻才說:“她不喜歡。”
應(yīng)老爺子:喜歡!這是喜歡的意思!
應(yīng)時安瞥了眼應(yīng)老爺子記錄的內(nèi)容,淡笑。
*
穆昔和林書琰回到派出所時,付葉生正焦頭爛額的處理警情。
“我們家都這么窮了,他竟然還把錢花在他弟弟身上,他弟弟娶媳婦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當初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他爸媽什么都不愿意給,辦酒的錢還是我們?nèi)フ胰私璧模‖F(xiàn)在我們的日子好不容易好一點,卻要接濟他弟弟?!那要他們做父母的干什么?!”
她和丈夫是因為在家里打架砸了東西,鄰居報警,付葉生去了之后無法調(diào)解,才將二人帶回來。
女人已經(jīng)哭訴整整兩個小時。
付葉生抓著頭發(fā),十分痛苦:“歸根結(jié)底,你們家的矛盾只有一個,就是缺錢,是嗎?”
女人想否認,但真歸到底,好像真是這么回事。
付葉生誠懇道:“我出錢讓他弟弟結(jié)婚好不好?你倆別打了,我出錢。”
女人:“???”
穆昔火速充上錢,捂住付葉生的嘴:“抱歉,我們再找人和你丈夫談?wù)劊銈兪欠蚱蓿瑧?yīng)該尊重對方的意愿。”
穆昔說完便把付葉生拽走。
“瘋了?!”
付葉生苦哈哈道:“一點錢的事嘛,我出。”
“以后其他人都學(xué)著來要錢怎么辦?!”
付葉生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給唄。”
穆昔:“……”
鄒念文把付葉生拎過去進行批評教育。
錢的確是好東西,穆昔理解,譬如現(xiàn)在的應(yīng)時安在她眼中就是小天使。
但有錢也不能這么個用法啊!
穆昔打著哈欠去換衣服。
她困得很,實在撐不住了,直接去民警宿舍占了下鋪。
宿舍不分男女,林書琰在上鋪。
兩個人頭剛沾上枕頭,倒頭就睡。
穆昔一夜都沒好好休息,睡著前連鬧鐘都沒定。唐英武知道他們辛苦,也沒讓人來催,穆昔再睜開眼時,天都已經(jīng)黑了。
林書琰還沒醒,她能聽到林書琰的呼吸聲。
穆昔摸著黑爬起來。
林書琰一聽到動靜,便坐了起來:“兇手找到了?!”
穆昔道:“不知道,出去打電話問問。”
兩人頂著黑眼圈、雞窩頭一起走出宿舍,動作出奇一致。
付葉生嚇了一跳:“你倆怎么好像睡一起了?!”
穆昔正要罵他幾句,一抬頭,竟然看到應(yīng)時安。
穿便裝、身材高挑的應(yīng)時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和林書琰。
穆昔:“……,起床姿勢不太對,我去重睡。”
第49章
想要溜的穆昔被林書琰拉住,林書琰道:“應(yīng)隊過來應(yīng)該有事,過去聽聽,別睡了。”
他很真誠,真誠的在替應(yīng)時安考慮。
穆昔被林書琰提溜過去,林書琰還很貼心地替穆昔解釋道:“我們昨晚沒睡多久,都剛睡醒,有點懵。”
應(yīng)時安垂眸看著穆昔,“來和唐所長聊一些事情。”
付葉生看到這一幕,兜里的錢都在興奮地轉(zhuǎn)圈。
他和周謹一直懷疑穆昔和應(yīng)時安有特別關(guān)系,今天這不就能驗證了?
看穆昔眼神鬼鬼祟祟,一定藏著秘密!
說不定她和應(yīng)時安真的看對眼了,畢竟穆昔經(jīng)常在派出所夸應(yīng)時安長得好看。雖然應(yīng)隊長的確一表人才,但付葉生堅信,整個余水市,沒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所以穆昔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現(xiàn)在穆昔的反應(yīng)就能很好的說明問題!應(yīng)時安看到她和林書琰睡在一個宿舍里,她慌了!
被強行帶到應(yīng)時安面前的穆昔的確不太高興。
但……
穆昔叉腰以示不滿,“我的發(fā)型還沒整理好!”
絕不能在應(yīng)時安面前露怯!她必須以最好的姿態(tài)面對他!進而打敗他!
付葉生:“……”
這人油鹽不進。
林書琰道:“應(yīng)隊長,是不是案子有新進展?”
應(yīng)時安說:“我們已經(jīng)在山中找到項青青,她割腕自盡,找到時人已昏迷,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搶救。她的父母去辨認過,的確是她本人。”
項青青獨自一人走進深山中,找到項青青時,她已是昏迷狀態(tài)。
她身體旁邊有匕首,身上沒有其他傷痕,附近沒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跡,應(yīng)是自殺行為。
刑偵隊已經(jīng)將項青青送到醫(yī)院,并請她的父母前去辨認,她的父母受到不小的刺激,母親當即暈了過去。
應(yīng)時安繼續(xù)說道:“已經(jīng)請向宏信的鄰居去看過,這幾日她見到的女人的確是項青青,因為不常去別墅,不認識向宏信一家,才會認為項青青就是向宏信家的女主人。”
已經(jīng)可以確定,項青青就是殺害向宏信一家四口,制造滅門慘案的兇手。
穆昔問:“只要項青青醒過來,我們就可以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應(yīng)時安點頭,看似不經(jīng)意地說道:“醫(yī)生說她可能今晚會醒。”
穆昔掏出小本本,“她在哪家醫(yī)院?”
應(yīng)時安認真道:“不太方便透漏吧?這是隊里的案子,雖然你們有協(xié)助,但是……”
林書琰光是聽著就緊張。
他和穆昔一樣想知道結(jié)果,但看應(yīng)時安的意思,是不打算告訴他們項青青所在的醫(yī)院了。這該怎么辦?如果不能見項青青,就無法再第一時間得到線索,等刑偵隊那邊結(jié)案,還要些日子。
林書琰不想等太久,他腦子里的兩個小人開始打架。
強行追問,可能引起應(yīng)隊長不滿。
不問吧,他又不甘心。
工作怎么會這么困難!
穆昔換了個問法,“要救命的話,情況緊急,應(yīng)該要送到最近的醫(yī)院?”
應(yīng)時安說:“是。”
“離項家村最近的醫(yī)院應(yīng)該是……雅致醫(yī)院?”
“對。”
穆昔說:“送過去急救后,應(yīng)該會派人專門保護吧?”
“兩個人。”
“會選安靜的單人病房。”
“沒錯。”
……
林書琰:“……”
好像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林書琰眉頭緊鎖,走到付葉生旁邊,“付葉生,我是不是很笨?”
付葉生:“?,你可是第一名,你如果是笨蛋,我是什么?笨蛋上的一道裂紋?”
林書琰難得的苦大仇深,“我好像被穆昔諷刺了。”
付葉生一副理解萬歲的表情,他安慰道:“你放心,所長在她面前,也得被折服。”
被摧殘的不是林書琰一個人。
應(yīng)時安來派出所的目的不明。
就連唐英武都不理解應(yīng)時安的用意。
他坐在辦公室里和杭立群大眼瞪小眼,兩個不太對付的人在共同審訊了妄想癥患者后關(guān)系日益親密。
“應(yīng)時安到底來干嘛的?送一份下個月才用到的文件……需要他親自過來?”
退一萬步說,這文件非要現(xiàn)在送不可??
不是才發(fā)生滅門慘案嗎?
杭立群激動道:“這才是應(yīng)時安難能可貴之處!萬事親力親為,這是我們所有人都值得學(xué)習(xí)的!我們要號召所有年輕人向應(yīng)時安學(xué)習(xí)!”
唐英武:“……”
他和杭立群的關(guān)系還是恢復(fù)到從前比較好,聽說和傻子走得近會變傻。
*
在應(yīng)時安的提示下,穆昔和林書琰當晚就趕到雅致醫(yī)院。
昨天他們熬了夜,今天唐英武特許他們早點下班回去休息。
由于是警方送來的人,雖然醫(yī)生護士嘴很嚴,但這架勢不可能不驚動其他人,穆昔套了幾個患者的話,便得知項青青的病房號。
林書琰一直神色復(fù)雜地看著穆昔編瞎話。
“對,是我,她是我的另一半,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就因為她爸媽都不同意才打起來,最后驚動警方,我實在想念她……”
患者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抱著獵奇心態(tài),興沖沖地告訴她看到的場面。
林書琰:“……”
這種瞎話也要學(xué)著編?
患者見林書琰一直不作聲,便問:“你來看你女朋友,他來做什么?”
林書琰:“我來……看我男朋友。”
患者捂著“O”字型的嘴巴迅速遠離二人。
穆昔:“……”
他們已經(jīng)得知項青青的病房號,有必要再裝嗎??
看守項青青的是謝漣。
得知是謝漣在,穆昔就放心多了,讓謝漣看守,和大敞四開有什么區(qū)別?
謝漣對穆昔很警惕,“我們應(yīng)隊一會兒要來審,你不能進。”
穆昔從善如流,“那我聽著。”
謝漣這會兒得意起來,“那可不行,這是我們刑偵隊的工作,不是你們的,快走快走。”
穆昔說:“你趕我走,我就大叫。”
謝漣:“?”
“把項青青吵醒,讓她休息不了。”
“??”
“一旦出現(xiàn)什么問題,就都是你的問題。”
“???”
穆昔還要臉嗎?!
穆昔壓低聲音說道:“你認為我為什么會找到這里?還不都是你們隊長的意思,懂了嗎?”
謝漣:“……”
病房內(nèi)傳來低呼聲。
謝漣顧不得趕穆昔走,推開門闖了進去。
項青青已經(jīng)清醒,看到空蕩蕩的病房,便想撐著坐起來,不曾想碰到傷口,痛得額頭都沁出汗?jié)n。
看到闖入病房的謝漣,項青青下意識想躲開,被穆昔攔住。
穆昔柔聲細語,“小心些,傷口剛縫合好,別再出事了。”
和穆昔平時對待男人們的態(tài)度完全不同。
謝漣:綠茶!
林書琰:……快相信了。
穆昔的溫柔讓項青青放下警惕,“你們是?”
“我們是警察,”穆昔說,“向宏信一家人的尸體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你有什么想和我們說的嗎?”
項青青面如死灰。
穆昔扶著她坐好,又讓謝漣去找醫(yī)生。
謝漣:“好嘞,我馬上去……等等,你憑什么命令我?!”
謝漣還沒抗議完,便被林書琰趕了出去。
穆昔看著項青青的臉,誠懇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可能無法幫你什么,只希望你能把實話都說出來,給自己一個公道,也給……小楊一個公道。”
聽穆昔提到“小楊”,林書琰十分詫異。
按照他們的推論,項青青的確有冤,但小楊不是自盡嗎?
項青青病不抗拒穆昔,也沒想過隱瞞真相,否則也不會報案。
她在向宏信家等了好幾天,其實是在等項雨燕回來,對項雨燕動手后,她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
穆昔問:“到底為什么要殺人,可以說嗎?”
項青青臉色蒼白,緩緩點頭,“其實,我還有更多想殺的人,只是……實在下不去手。”
*
項青青的噩夢開始于那一晚。
那是國慶假期,她回家看望父母。
雖然她就在余水市上學(xué),但因為想省下路費,假期短時她根本不會回家,平時也就國慶節(jié)、春節(jié)能見到家人。
為了給家里省錢,課下時間她都在忙著打工。
去飯店刷過盤子,也去給小學(xué)生、初中生做過家教,后者比較輕松,但競爭激烈,而且不常有,前者雖然累,但是來錢穩(wěn)定。
項青青攢下的每一筆錢,在留下吃飯的錢后,都會交給父母。
為了多省一些錢,她經(jīng)常回宿舍啃饅頭配咸菜,余水市的生活提高后,像她這般節(jié)儉的大學(xué)生已經(jīng)不多了。
但項青青的運氣不錯,她在大學(xué)里遇到了小楊,也就是她的男朋友。
小楊是余水市人,家里條件還不錯,但不嫌棄項青青家條件差。
兩個人的感情很穩(wěn)定,項青青甚至已經(jīng)去見過小楊的父母,小楊的父母很喜歡這個勤勞愛學(xué)的姑娘,還和她商量著大學(xué)畢業(yè)就把婚事定下來,以后也不會阻止項青青去工作。
小楊的父母都是大學(xué)老師,很有遠見,也很開明。
可惜項青青的美好未來全被向宏信毀了。
那晚她回家晚,遇到喝了酒的向宏信。
項青青根本不知道他剛剛中了彩票,她才剛回家沒兩日,沒人和她提過此事。
但就因為彩票,成了無論她如何解釋,也沒人相信的原因。
第50章
“你們能相信我嗎?我真的沒有勾引向宏信,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彩票,真說彩票,我只知道學(xué)校附近有一家賣彩票的,我的同學(xué)買過,花了十塊錢,什么都沒中。我怎么可能花十塊錢去買彩票?我連看都不敢看,更不懂了……算了,這都不重要。”
穆昔和林書琰是否相信項青青已經(jīng)無所謂了,重要的是,事情發(fā)生時,整個村子,除了她的好朋友夢夢,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她在被向宏信試圖侵犯時便大喊大叫,引來同村其他人,向宏信見壞事敗露,一口咬定是項青青勾引他。
項青青的父母小毛病不少,喜歡算計,他們一家人在項家村都不受待見。
項雨燕家的情況剛好相反,她的父母老實勤奮,在村里的口碑很好。向宏信在中彩票之前也是老實巴交,十分淳樸,村里人會相信誰說的話一目了然。
最讓項青青無法接受的是,竟然連她的父母都認為是自己的女兒勾引在先,將她關(guān)進家里。
項青青以為他們是在羞愧有一個勾引人的女兒,但第二天,他們便對項青青說,項魯強過幾年要結(jié)婚娶媳婦,需要不少花銷,家里這些年幾乎沒有存款,如果沒有錢,就毀了項魯強的一生。
他們竟暗示項青青從了向宏信。
在項家村,項青青模樣端正清秀,在年輕一代中長相排上乘,向宏信不滿項雨燕,又接觸不到其他人,一直對項青青有想法。
項青青的父母從前瞧不上向宏信,但現(xiàn)在他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還買了別墅,一切都不同了。
項青青已經(jīng)有男朋友,自然不肯,父母便將她關(guān)在家中,不許她回學(xué)校。
長久的曠課會影響她畢業(yè),項青青偷偷向夢夢求助,希望小楊能來把她帶走。
“我讓小楊過來,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項青青黯然無神,“我以為是在給自己找活路,沒想到竟然是他的死路……”
穆昔問:“他裝成警察,是想救你?”
“是的,他以為靠警察的身份就能把我?guī)ё撸晌野謰尭静辉谝猓蛟S村子其他人也不在意……他逗留了兩天,每次接近我,我爸就會叫人把他打走,真奇怪,他們平時不喜歡我爸,但對抗外人時,又齊心協(xié)力。”
“他失敗了?”
“根本不可能成功,”項青青慘笑道,“是我太天真了,我讓他走,他不肯,他一定要把我救出來。我爸下手狠,把他當成威脅我的把柄,沒辦法,我只好同意和向宏信接觸,后來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應(yīng)時安帶人趕到。
謝漣克制著聲音,但又克制不太住,“應(yīng)隊!她闖進來的!!”
穆昔理直氣壯道:“是青青想和我聊聊,對嗎,青青?”
項青青迷茫地看著應(yīng)時安,點點頭。
應(yīng)時安對謝漣說:“門口守著。”
謝漣:“……”
連兇手都被穆昔蠱惑了!!
穆昔把筆記本交給應(yīng)時安,“剛剛青青說的所有話都在這里。”
應(yīng)時安轉(zhuǎn)身交給其他刑警,示意他繼續(xù)記錄。
應(yīng)時安對項青青說道:“你繼續(xù)。”
項青青不安地看向穆昔,穆昔笑著介紹道:“這是刑偵隊的應(yīng)隊長,負責(zé)向宏信一家四口的案子。你有什么話都可以告訴他,他會為你討個公道。”
項青青苦笑,“事到如今,我還能討什么公道?我只恨自己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林書琰懷疑自己聽錯了。
向宏信死狀之慘,是下不去手?
項青青說:“我沒法對我爸媽下手。”
林書琰:“?”
穆昔卻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你指的是小楊的事,這也是你決定報仇的原因,是嗎?”
林書琰問:“小楊不是自盡?”
項青青抓住床單,憤恨道:“他怎么會自殺?在沒將我?guī)ё咧埃粫詺ⅲ∈俏姨担乙詾樗潜晃覀搅耍艜凰懒酥珱]想到、沒想到我爸媽居然對他下手了!”
“你是說你爸媽殺了小楊?!”
項青青本就失血過多,現(xiàn)在更是面如死灰。她努力地前傾身體,似乎是想讓穆昔信服,“我聽到了,親耳聽到的,他們說起當年的事,就算我決定聽他們的話,跟了向宏信,小楊也沒有放棄,他一心想把我?guī)ё摺5谴謇餂]電話,他準備離開村子去找人幫忙,我爸媽發(fā)現(xiàn)他的意圖,竟然和項魯強一起把他殺了!這些年我為了他們,委身向宏信,他們居然殺了我最愛的人!”
第一次自盡是項魯強回家要錢,項青青不愿再被家人挾持,想了結(jié)這不值當?shù)囊簧?br />
可惜河水沒有淹死她,只是把她沖到下游。
她會些水,就這樣活了下來。
當晚,項青青筋疲力盡地走回項家村。
死過一次,她也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留著一條命,好歹還能在清明節(jié)給小楊燒點紙。
可她在家門口聽到家人談?wù)撍乃馈?br />
他們在商量要不要雇人去撈她,她爹說,人已經(jīng)死了,撈上來也沒用,不如省下這筆錢給項魯強,現(xiàn)在是家里需要錢的時候。
項青青的心涼了半截。
更讓她震驚的是,他們又提到小楊。
小楊是被項魯強勒死的,三人將小楊的死偽裝成自盡,為了騙過其他人,還把小楊的尸體放到向宏信的別墅。小楊恨向宏信,這樣更說得通。
項青青決定報復(fù)。
“我要殺的人,是向宏信家所有人。向宏信肯定要死,他是最該死的。項雨燕我也不能放過,這些年來她把我當成家里的保姆,更過分的是,兩年前我懷孕,她竟然直接踩我的肚子,害得我流產(chǎn)。我不想留下向宏信的孩子,她直接帶我去醫(yī)院就好,可偏偏選擇極端的方式,從那以后,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他們必須死。”
林書琰問:“向軍和向國也必須死?他們年紀還小。”
項青青發(fā)出古怪的笑容,“向軍可不小了,該懂的事情,他都懂,該做的事情,他也做。”
林書琰怔住。
穆昔輕聲問:“向國呢?”
“他?和他媽媽一樣,對我吆五喝六,把我當成保姆,我不能放過他。”
“你不知道項雨燕不在家?”
“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在余水市有人,我不想戳破,向宏信如果知道項雨燕在外面亂搞,一定氣死了,我本來打算積累到一定程度再讓他發(fā)現(xiàn)這件事,可惜等不到了。我在他家待了這么多天,就是在等項雨燕回來。我原本還打算替小楊報仇,但是……”項青青呆呆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對他們下手,我是個懦夫。”
應(yīng)時安起身叫來兩名刑警,讓他們?nèi)ズ藢嶍椙嗲嗾f的話。
穆昔拉住她的手,“如果小楊真的是被項魯強殺害,我一定幫你找到證據(jù)。”
*
大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林書琰跟在穆昔身后,不知她健步如飛要去哪里。
“小楊被害多年,尸體都已成為白骨,不對,甚至很有可能已經(jīng)被火化,我們?nèi)ツ睦镎易C據(jù)?”
穆昔說:“我和應(yīng)隊說過了,我要去見見法醫(yī)。”
“請法醫(yī)驗尸?骨灰也能驗?”林書琰對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感到震驚。
科技已經(jīng)發(fā)展到如此地步?!
穆昔:“……”
有的時候真的很擔心林書琰會上當受騙。
穆昔說:“你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等你老了,我找你賣保健品。”
林書琰:“?”
穆昔:“如果尸骨還在,肯定要驗的,應(yīng)隊已經(jīng)去聯(lián)系小楊的父母,還有沒有白骨只能看天意。但如果尸骨還留著,沒有火化,我需要向法醫(yī)確認一件事。”
余水市是最早實行火化的城市,但當時并不是強制執(zhí)行。
兩年前,火化全面推廣,土葬才消失。
如果運氣好,小楊的父母未將尸體火化,就還能查。
驗尸的事林書琰不懂,他所學(xué)的知識中不包括法醫(yī)學(xué),上次買了幾本書,他先看的毒物部分,還沒看完。
……順序看錯了。
有應(yīng)時安的允許,穆昔尋找法醫(yī)的路很順暢。
“我知道自縊和被勒死在索溝上是有區(qū)別的,如果是未腐爛的尸體很好辨別,但現(xiàn)在尸體已經(jīng)成白骨,如果還能找到尸骨,是不是能通過頸椎斷裂的方向、位置來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
法醫(yī)笑道:“我記得你是棋山派出所的。”
穆昔點頭。
“來我們這干吧,你比那個二百五強。”法醫(yī)問,“你知道二百五是誰嗎?就是今年新來的偵查員,也不知道誰給起的外號,真是配他。”
外號之母·穆昔:“我也不太清楚,這種外號侮辱人,不好。”
林書琰:“……”
他掐住自己的大腿,以免笑出聲。
法醫(yī)說:“如果認真驗尸,肯定能查出來,當年的事,絕對是被掩蓋了,興許是他們整個村子合作,和警方作對,我估計根本就沒驗尸。小楊的父母大概是真的相信兒子是自殺的,也沒要求警方驗,你放心,只要尸骨還在,我一定查明白。”
項青青和警方的運氣都不錯,小楊死后,他的父母沒有選擇火化,而是將他葬在老家。
這是小楊爺爺奶奶的意思,老兩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無法接受,便想讓孫子留在老家陪自己。
能驗尸是好事,能驗就能翻盤。
項青青的父母和項魯強被帶到分局分別審訊。
兩個老人沒讀過書,沒主見,項魯強膽小怕事,不出兩個小時,三人便全招了。
只是項青青的父親堅稱動手的是自己,項魯強看起來不想擔責(zé),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有口供,還缺少證據(jù)。
周六穆昔正常放假,也是林書琰三人搬家的日子。
付葉生大手筆買下來的房子就在穆昔家旁邊,穆棋也來幫忙收拾。
三個人中,林書琰和周謹都沒什么行李,兩個人只帶著兩件衣服就來了,麻煩的是付葉生。
大卡車開到胡同口時,附近的人都震驚了。
他們都知道這里搬來幾個上班的年輕人,但年輕人……怎么有這么多東西?!
穆昔眼睜睜看著他們搬了十個大紙箱子的衣服。
付葉生的衣服比她還要多!!
除了個人物品,付葉生還買了新彩電、新空調(diào)、新冰箱……
穆昔賴在客廳柔軟的沙發(fā)上不肯走,“咱們是不是朋友?是朋友,你家就是我家,我家還是我家!”
周謹不肯,“你都不讓我們?nèi)ツ慵也滹垼恍胁恍校s快走。”
穆昔死死抱著沙發(fā)。
沙發(fā)是新買的,付葉生買的東西,就連沙發(fā)都比穆昔家的更柔軟!
付葉生問:“你想留下來?隨時歡迎你來,晚上過來都行,只不過我這個月要寫的材料……”
穆昔立刻松手,“不為五斗米折腰!”
付葉生說:“我聽說國外的人都喜歡用咖啡機,就買了兩臺,還在船上,如果你不需要的話……”
穆昔誠懇表示,“寫材料我擅長,我不是為了咖啡機,主要是樂于助人,你明白嗎?”
周謹?shù)陌籽壑苯臃椒宽敗?br />
林書琰的東西最少,他是匆匆忙忙離開家的,連存款都不多。
如果不是付葉生允許他晚一個月交房租,他現(xiàn)在還得擠在派出所的宿舍。
他的父母打定主意讓他回家繼承家業(yè),不肯給予任何幫助。
周謹光是聽著都心碎。
瞧瞧人家,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家繼承家業(yè),瞧瞧他,在外面混不下去,那就是真混不下去了。
林書琰安靜地收拾好自己的房間,下樓。
周謹看他話少,主動給他加油打氣,“你就放一百個心,我會做飯,保證餓不死你們!”
林書琰怔了怔。
周謹說:“別太感動,我知道我心地善良,人長得還帥,唉,這優(yōu)點兩個手都數(shù)不完,世界上怎會有如此完美的人?如此完美的人,竟然沒有富婆來找我,我不想努力了!”
林書琰:“……我沒在愁吃飯的事情。”
周謹:“……”
林書琰走下樓梯,“穆昔,今天有時間,去項家村嗎?”
“就是你們說的發(fā)生滅門慘案的地方?”周謹神秘兮兮道,“這可是大案子,死了這么多人,陰氣肯定重,你就不怕沾上晦氣?”
穆昔轉(zhuǎn)身去找電話,“我會把你的話如實匯報給唐所長。”
周謹:“……”
付葉生問:“見到鬼的話,給錢有用嗎?”
周謹:“……”
只有林書琰沒加入他們的“鬧劇”,他說:“我打算再去一次,雖然他們承認殺害小楊,但至今沒有找到物證,我有些擔心。”
“不是我潑冷水,那都是幾年前的案子了,怎么還會留下物證?”周謹說,“別說是你,恐怕連項魯強都不知道還有什么物證。”
這幾天,穆昔也在考慮物證的事。
現(xiàn)在講究證據(jù)鏈完整,如果沒有物證,的確會有些麻煩。
但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還會有物證留下嗎?
穆昔決定和林書琰一起去。
周謹:“你去?那我也去。”
付葉生:“你們都去?算上我。”
臨出門,付葉生站在掛衣架前磨磨蹭蹭。
周謹催道:“開車過去還要挺久,你快點。”
“你懂什么,”付葉生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疊錢,“我是以防萬一,如果有鬼找過來,我就拿錢砸死他。”
三臉沉默。
付葉生是四人中唯一有車的人,但是沒開過來,好在穆昔家也有一臺車,是穆子明的。
四人晃晃悠悠上了車,遠遠地看到又一輛大卡車停在胡同口。
付葉生:“今天還有人搬家?”
周謹:“今天搬家能撿到錢?”
穆昔總結(jié)道:“選在今天搬家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林書琰:“……好像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