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瞿平青回來時,黎默言并未在他身上看到鳳凰羽,只是人來到她面前后,從背囊中取出一個小球。
“金羽刺眼,要閉眼。”
黎默言下意識閉上眼,當時她正站在空曠的室外,頭頂陽光燦爛,光線十分明媚,可縱然如此,瞿平青的手從背包中拿出時,她依舊隔著眼皮感到眼前光芒絢麗,原本黑著的眼前驟然亮起。
她難以忍受轉過身,光芒卻沒因她的動作減弱,好在這樣奪目的光很快暗去,她睜開眼眨了眨,倒沒有不適的感覺,便立刻看向瞿平青的手,后者被一團光球淹沒,隱約可見瞿平青平張手掌,而一個亮金色的羽毛漂浮在掌心之上。
這應該就是鳳凰羽了。
黎默言瞧得目不轉睛,按照海上龍尸的時間來算,這根羽毛應該埋在群山中至少百年,卻不腐不壞,光澤仍舊亮麗如新,風陣陣吹來,其中帶著難以忽視的熱意,且羽毛隨著風轉動忽明忽暗,光照在外面裹住羽毛的透明珠上,顯得十分卓爾不凡。
她想伸手觸碰,卻被瞿平青避開。
“鳳凰羽力量暴躁,泄漏的力量便能將人焚盡,不可觸。”
黎默言沒想到只是一根羽毛,就有如此霸道的力量,隨后又覺高興起來,力量越強,那制出的火田自然越好,愈適合朱果這樣對著環境溫度有著特殊要求的靈植。
于是她對瞿平青說,“跟我來。”
種植朱果的地方她早就選好了,位置肯定在星光縣,首先朱果喜熱,對環境要求苛刻,種植的土壤溫度需超過九十五度,否則就會枯萎,可溫度又不是越高越好,超過九十八度朱果就會焦化。
這中間三度的變化極為難拿捏,也是這個原因,想要人工種植朱果極為困難,而野外這樣的熱地極為稀少,更別說是正好長有朱果,所以朱果的數量十分稀少,每一枚問世都會引起軒然大波。
其實黎默言得到朱果已經有段時間,只是從趙金隅那聽了種植條件后,干脆沒浪費心思想著栽種,如此條件苛刻的控溫,以現在的條件她根本做不到,可峰回路轉,半路殺出的鳳凰羽,倒是給出解決的辦法。
她選的地方是柳城外靠東一處平原,這里地方面積廣闊一馬平川,是開墾種植的好地方。
先不說藥田不受黃老五的天賦加成,柳城這是養家禽的好地方,之前她為給鴨苗保暖,花費不少心思,正好鳳凰羽散發出的熱量是有溫度遞減區域,最熱的地方種朱果,外面稍暖和的地方可以養鴨苗雞苗,還能種些熱帶的果樹,可謂是一舉三得。
最重要的是她得考慮柳城百姓的感受,之前海上找到的龍尸,遭災的是柳城,最后享受的卻是星光縣,雖然這樣做是為利益最大化,可柳城這邊的確是受了委屈,如果這次找到鳳凰羽這樣的寶物,依舊拿去星光縣,只怕會傷了柳城百姓的心。
不好,不好。
等朱果種出來,她會優先分給柳城軍。
黎默言站在平原中央,已經開始思考該如何將鳳凰羽全部利用起來,就聽到瞿平青說,“你想到將鳳凰羽取出龍珠的辦法了?”
“龍珠?”黎默言回神,看著裹住鳳凰羽的那個透明珠,原來這是龍珠,難怪能擋住鳳凰羽的火壓,隨后她回味過來,自己此刻能好好站在鳳凰羽三步外,是因為龍珠,可想用鳳凰羽的力量,那肯定要將羽毛取出,到那時的威力,制作的恐怕就不是火田,而是火焰山了。
這可是和龍尸一樣的東西!
她發覺自己想漏一點,那就是如何控制鳳凰羽,讓其散發出自己需要的溫度。
“鳳凰火不弱于太陽精火,可灼燒一切。”
瞿平青說罷突然踢起一枚石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石子居然穿透龍珠,直直墜向鳳凰羽,后者沒有絲毫變化,反倒是那枚石子消失不見。
黎默言極佳的眼神讓她捕捉到龍珠表面多出一點黑灰,伴隨吹拂而來的風,很快這點灰燼也被吹散,再無那枚石子存在痕跡。
她看得眼睛發直,作為制作過水泥的人,她可太知道想要將石頭燒成粉要花多少精力,時間都是以天開始計,而這枚鳳凰羽不是將石頭燒成粉,而是直接燒成灰燼,其中溫度之高,她都不敢想象,這樣是碰到人……
黎默言搓搓發麻的指尖,頭開始疼了。
這么恐怖的威力,哪怕她愿意浪費一座山來放鳳凰羽,這也放不住啊,還不得一路融燒到地心去。
她點著自己的面頰,一一思考自己手中擁有的物品,思考哪一樣可以解決鳳凰羽的難題。
瞿平青見她眉頭蹙起正要開口,就聽到黎默言歡快道,“息壤土!”
面前的女子雙眼晶亮,臉上是解決難題后最純正的喜悅,“息壤土生生不息,用它來封住鳳凰火最為合適。”
瞿平青忍不住跟著露出笑容,將剛才想說的話咽回去,語氣輕柔開口,“你說的對。”
黎默言面露得意。
之后的事情就簡單了,她準備用息壤做一個套,套住鳳凰羽,只要息壤被燒掉和恢復的土量差不多,就能達成平衡,將它們一起埋入土里,鳳凰羽散發出來的熱量,就能通過土壤傳遞,后面再按照溫度分區,就可以按照之前的規劃使用。
這里有個小問題,那就是溫度如何測量,她立刻就想到水銀,用玻璃管裝起來,放到沸騰的水里,漲到的位置就是一百攝氏度,接著分為平均的一百小格,就能得到相對比較精準的溫度計了。
鳳凰羽不愧是是神物,即使有息壤進行阻隔,透露出來的溫度依舊非常高,哪怕是如此天寒地凍的天氣,仍要走出千米開外,溫度才降到百度以下,但對于普通人而言,這樣的高溫仍舊難以忍受,只有武者才能在此活動。
九十五度到九十八度這個區間很小,黎默言沒選擇土壤溫度,而是選擇空氣溫度在的,因為四季變化,夏日土壤的溫度肯定要比冬日高,那種在里面的朱果肯定會被燒焦。
但要是種在能夠移動的土袋中,那就方便許多。
最后黎默言決定種在土車中,這樣移動很方便,而且土量足夠種植朱果。
種植的過程她沒有看到,這么高溫度的空氣,對于她而言就像是開水潑面,剛一接觸就會被燙傷,自己能做的都已經滿足,唯一擔心的就是朱果活性斷絕,好在這樣的事沒有發生,再種下去沒多久,就有小葉長出。
接著澆灌上能量塊長得速度就快了,長到半米高的時候便開花結果,新得到的朱果就送到柳城那位前太醫那做成丹藥,最先一批肯定是要分給瞿平青、黃曉蝶以及黃月兒,剩下的則均勻分*給柳城軍和星光軍,讓他們按功績行賞。
這里還發現個小驚喜。
平原上居然有個小泉眼,這個經過鳳凰羽烘烤后竟變成溫泉,那肯定要做成溫泉館子,原本打算建造附近的雞鴨的育苗廠就被搬到對面去了,以免污染溫泉的水質。
正好因為自來水還沒建成,柳城百姓無法像是星光鎮那樣痛快洗熱水澡,可偶爾來泡泡溫泉還是可以的。
……
之前雖然是悄悄拉人開會,想留下黎大人的辦法,可到底人數不少,慢慢的柳城百姓中就有不少人知道這個會,然后跟著一想就發現黎大人確實更喜歡留在星光縣。
而柳城一座府城和星光縣相比,既沒有自來水,又沒有澡堂外賣和負責探測危險的寶塔,這些也就算了,全是他們投入黎大人麾下之前發生的事,可后面那種神奇的能量塊,明明是在他們柳城發現的,到最后得好處的依舊是星光城。
就算是心胸再寬廣的人,也會產生失落的感情。
當然他們不是責怪黎大人,畢竟星光縣才是她原本的領地,傾注更多感情也理所應當,而且比起星光縣上工遠的問題,柳城這邊的情況倒是沒有如此嚴峻,有沒有犬車的區別不是很大。
可、可是……到底還是會有不安啊。
這種不安王善同樣感覺到了,雖然大家像之前一樣干勁十足,可在這樣的干勁又透著點行意闌珊,在瞧見來柳城的星光縣人,表情總會帶有一絲復雜,王善之前就聽人說,即使不看穿著,也能輕易分辨出兩地人的區別,他是不信的,可后來見有兩人并肩行走,他就能很清晰感覺左邊的人是來自柳城,右邊則是星光縣百姓,最后事實的確如此。
星光縣的同胞一臉好奇問他怎么看出來,王善笑了笑說只是種感覺,很難用語言說清楚,他當時是在撒謊,怎么會說不清楚呢。
從星光縣來的人都有一種見慣大世面的鎮定,偶爾還會表現出他們所用落后之物的訝異,有種不經意流露出的優越感,對方也不是故意的,而偏偏是這樣讓柳城人感到十分苦悶。
這樣的感覺不光是王善有,而是柳城所有百姓的感覺,越是隨著兩城愈發深入聯系,感觸就越深,起初還有人不服氣,可轉念一想黎大人本來就是星光縣的黎大人,已經將這么好的大人分給他們,讓大家都吃飽飯,他們還有什么好強求的呢。
可等王善回到家,望著家中十多個娃,心里也會閃過如果柳城也有大人所辦的學堂就好了,他這里的孩子都是上學的年紀,能多學一些總算是好的,可惜他不住在星光縣,住的地方又離地心之葵太遠了。
王善哄最后一個孩子上床睡覺后忍不住嘆氣,黑暗中王靈坐起來小聲道,“爹,你不高興?”
王善心中就是再擔心柳城未來,也不會把這種愁緒傳染給孩子,“沒,爹高興著呢,你睡你的,免得明日爬不起來。”
王靈嘟囔著‘你騙我’,一邊卻老實躺下,“這么早睡干嘛,我們又不上學。”
王善到底沒忍住拍了她一下,結果王道云叫起來,“哎喲,爹你拍我腿上了!”
王善:“……拍了就拍了,一頓就吃兩碗,讓爹拍兩下咋啦?”
于是王道云嬉皮笑臉道,“沒啥沒啥,爹愛拍幾下就拍幾下,我喜歡爹拍我呢。”
邊說還邊熱乎乎往王善這邊拱來,王善被他拱得癢癢,可心里卻高興起來,只是開心沒一會,想到這么好的孩子卻沒書讀,心中就像是開了一個洞,心中的高興瞬間流光。
王善睜著眼望了會天花板,不知不覺中睡過去,次日起來正好輪到他輪休,王善卻不打算休息,而是帶著孩子準備去海邊撿些海貨換錢,結果走出沒兩步,就瞧見大批人朝南北跑去。
“溫泉,南邊冒出個泉眼!”
“黎大人弄出個溫泉。”
雖然黎大人三個字讓王善在意,可溫泉不能吃不能喝,他還是先去海邊撿海貨,望著沖刷而來的干凈海水,心中很是感激黎大人,要不是她解決油污,別說是海貨,就連柳城恐怕都要籠罩在毒。氣中,叫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
日子就這樣過去兩日,王善突然發現城中星光縣人突然多起來,不時聽他們問路南邊怎么走,他才知道黎大人將那溫泉開發成客棧,有大大小小十八眼溫泉,這些星光縣人是慕名而來泡溫泉的。
王善指路后,男人面露懊惱,和他同行的婦人埋怨,“早叫人你問問,你非強著不肯,南邊的溫泉居然能走到北面來。”
男人大抵是尷尬,當做沒聽見婦人的話,和王善感慨,“聽說泡溫泉還能治病,我們那一身上長滿皰疹的人去泡后好了,可惜我不住柳城,否則定要去天天泡。”
王善還是頭次聽星光縣人羨慕他,再聽對方語氣真誠,眼中滿是羨慕,王善不由一愣,遠處有輛蜥車開過,等巨大的蜥獸爬遠,他心中豁然開朗,何必不安呢,星光縣會有的,他們柳城同樣會有。
他們同樣是黎大人的子民。
第152章
有朱果后,那種可以提升修煉體質的秘藥就能進行制作。
除去朱果這味主藥外,剩下的輔藥十分常見,不需黎默言另外尋找就能湊齊,只是制作起來比較麻煩。
這點倒沒什么,畢竟再麻煩總有制好的一天,在情況一片大好的局面下,時間她多得是。
最近黎默言是心寬體胖,整個人容光煥發,皮膚光澤亮好幾度,走在路上都哼著歌,百姓見領主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樣,同樣是歡天喜地,就連白面肉吃得都更多了,一時還導致肉小小漲了價。
等黎默言弄清楚原因,十分哭笑不得,她是萬萬想不到自己走在路上多笑笑,就能引發這樣的變故。
不過仔細一想,柳城加上星光縣兩地人口眾多,光靠星光縣之前的家禽家畜,肉確實不夠吃,需要加入妖獸肉才行,好在此刻她手中資源充足,應對妖獸肉瘋毒的藥自己就能制作,所以肉價很快歸為平穩。
但一直吃妖獸肉嗑藥可不行,之前她就發現了,瘋毒雖然能被解決,可藥吃多會影響人的體質,導致百姓氣力變小,比如可以舉起百斤大石,藥吃多后或許就只能舉起九十斤。
可大多數人做的就是力氣活,比如務農、打鐵、采石采礦等等,那么大的基數下每一人都少做點,積少成多的影響就會很可怕,所以還是能不吃藥盡量不吃藥的好。
于是黎默言又把主意打到雞上,誰叫這種家禽長肉最多,成長期又最短呢。
之前她擔心母雞孵化蛋,消耗自身影響下蛋,卻沒有解決的辦法,可今時今日不同了,她有鳳凰羽造就的熱地,選一塊和母雞孵化溫度差不多的地方,鋪上雞蛋蓋上軟布,就是天然的孵化場所,只需人定時過來給蛋翻翻面,其他一切無需操心。
還有比這更更簡單的孵化機嗎?連電都不需要通。
之前她就讓人拿蛋實驗過,不需要等小雞孵出來,只需等個三天,看看蛋黃里面有沒有發育出血絲就行,一共拿了三十個雞蛋實驗,其中二十八個都長出血絲,這說明發育成功,這地熱也能用來孵化雞蛋。
黎默言十分驚喜,之后就派人在專門孵化小雞小雞,不再需要母雞來孵化,不光提高了產蛋率,而且地熱孵化的數量要比母雞大得多,一次就能孵化成千上萬只,而這批小雞在柳城只用半月就能長到兩、三斤重。
這樣的孵化和成長效率,當即解決柳城少肉的問題。
鳳凰羽真是個寶貝,而另一個寶貝小月球除去種植特殊靈植外,被她當做冷庫使用,現在好了,用不掉的妖獸都能搬到月球上凍起來,星光縣這樣靠南的縣城也能吃上凍梨,而且小月球地方大,溫度夠低,東西就是凍個一年也不會壞。
……
惜春婆之前跟著女兒程溪來到養鴨廠,本來只是以家屬的身份住在這,沒想到之后黎大人說是找到育苗,她便自告奮勇,隨后被安排在柳城外一處平原。
這里她以前也來過,可現在全然不是記憶中的模樣,變為一處神奇熱地,身處其中需得穿夏日衣袍。
惜春婆望著隆冬中長出的嫩草,訥訥得不敢下腳,放眼望去一片新綠,大片大片的草從地里鉆出,可在遠處的中心地帶,草又突兀斷絕,只剩下一圈褐黃的圓。
她本能感到這樣的現象中藏著大秘密,也好奇這樣的秘密,卻也知道這些不是她該問的。
惜春婆低下頭,見領他們來到大人毫不猶豫踩在嫩草上,絲毫不覺這冬日里的春草有多珍貴,等對方走遠后,才壯著膽子踩上去,腳底那柔軟的觸感,讓惜春婆只覺在造孽,之后聽自己要做的事時便愈發認真。
之后她就在這處住了下來。
每七日就有一日假,時間可讓他們自己選,如果正好碰上忙碌時候,就會累計到下個七日,惜春婆一般都選在星期三,和程溪一起放假,去城中吃一頓好的,自從黎大人掌管柳城,飯館酒樓就多了起來,味道好不說,價格還不貴,是個放松享受的好去處。
因此柳城內有不少人像她們這樣,閑來無事或嘴饞聯絡感情的時候,都愛往酒樓鉆,菜和面食的滋味都非常不錯,唯獨肉的味道差了些,獸肉比家禽家畜要腥,口感也稍柴。
大多數人吃不出這樣的變化,惜春婆也是,要不是聽到旁桌的人感慨,她壓根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區別。
程溪夾起一塊燒雞肉,放在口中嚼了嚼,只覺滋味咸香中帶著一絲微甜,好得不得了,完全沒有旁人所說的腥柴,下意識轉頭看去,微微一愣。
本以為要求如此講究的人,定是富貴人家,那男子卻一臉風霜,和他同桌的人笑話道,“老胡啊,現在有吃有喝,就已經超過世上大多數人,別說這肉味道極佳,就是從臭水溝中撈出,那也得連肉帶渣吃干凈。”
老胡一笑,夾起肉塞入口中,等全部咽下才真誠開口,“你說的是。”
這也不是大事,惜春婆卻不知為何牢牢記在心中,大概都叫了紅燒肉吧,半個月后居然還碰到這個叫住老胡的人,他們依舊坐在靠窗那個位置,同樣叫了燒雞。
可這次那個老胡吃到肉后,表情松動,連連夾了好幾塊送入口,“就是這個味,嫩滑不腥,就是這個味!”
他的聲音極大,惜春婆即使和他隔開兩桌也聽得清楚,她聞言夾起雞肉,一入口確實感到不同,她原本以為已經好吃到了頂的燒雞,竟還能更好吃,之前的和這燒雞一比,確實腥些柴些。
惜春婆不由朝那老胡看了眼。
老胡把雞骨頭吸得滋滋作響,“這定是我們自家養的雞,吃的肯定是糧食,才有這個味咧。”
惜春婆一愣,隨后算算時間,她養的雞也確實到出賣的時候,惜春婆低頭望著橘紅的燒雞肉,這是她養的雞,再看那眉開眼笑的老胡,一股喜悅從心底油然而生,她養出來的雞,讓柳城變得更好……
這個念頭直沖腦袋,化為澎湃的熱氣融入手腳,惜春婆只覺自己回到二十多歲,有著使不完的勁,她要養更多更多的雞!
而另外一邊,星光縣的碼頭,有一隊商船停靠,從上面下來長串的人,正是來進貨的木澤蘭。
她身邊還跟著兩個穿著白衣的女人,瞧面容相似,只是其中一個上了年紀,另一個臉上猶帶著稚氣,應該是一對母女。
木澤蘭踩到實地,臉色露出些許放松,語氣中忍不住帶上笑意,“這里就是星光縣了。”
母女正在觀察四周,這碼頭應該是新建的,木頭都很新,看著應該是建成不到兩人,別說是青苔,就連木板的色澤都沒受到影響,瞧著特別整齊規整,加上領主舍得用料,碼頭造得寬敞,同時走四十人都不擁擠,用的還都是上好松木,所以碼頭十分氣派。
不過母女是從京都過來,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在其他人看來值得炫耀的碼頭,在她們看來也就中規中矩,沒什么值得說道的。
女兒看了兩眼就收回實現,朝著延伸出去的路瞧去,母親白蘭正要回話,突然余光中有什么閃爍下,刺到她的眼,頓了頓才笑著開口,“真是一處風光秀麗的好地方。”
木澤蘭瞄了眼棧橋邊緣,“或許秀麗的不光是風景。”
白蘭還想繼續詢問,木澤蘭卻已抱拳離開。
白珂等人走遠說,“這樣一處邊陲小縣,除去風景秀麗,還能有什么秀麗之物?”
白蘭沒有回答,而是走向之前閃到她眼的那處,也就是棧橋邊緣,她稍稍探出頭去,就在木板邊緣瞧見一道銀色的線條,剛才閃爍的就是著銀光,側頭望去,居然每根木板上都有這樣的銀色線條,不知是何用。
她是醫鬼李道之的徒弟,經常跟著師父走南闖北,見過的碼頭多如牛毛,從未在哪個碼頭上瞧見這樣的銀線,可偏偏她又覺得眼熟,像是在哪見過這銀色,不禁皺起眉來。
白珂倒是沒感到母親的困惑,她張望一會就收回眼來,對著母親嘟囔,“娘,我們以后真要住在星光縣,就算京都不能住,汴京杭城蘇城都是不錯的去處,為何要來這里啊?”
她這全然嫌棄的語氣,立刻引來附近其他人矚目。
白蘭回過神,就瞧見其他人不善的眼神,急忙開口找補,“你甚是喜歡的自行車就出自星光縣,這可是連京都都沒有的好物,想來此地能人輩出,能住在這樣的地方,是我們的榮幸。”
余光中盯著她們的人眉目柔和下來,白蘭背脊放松,沒想到此地的領主竟如此受人尊敬。
突然他們不遠處,有兩人大聲道,“這碼頭建起一月余,色澤卻依舊如新,沒有半點暗淡褪色,黎大人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測。”
白蘭猛地低頭,這樣鮮亮的色澤居然已經建了一個月,怎么可能……
這時她突然想起,自己確實沒有嗅到新木的木頭味,哪怕彎腰湊近也嗅不到,這就如一道驚雷劈入她腦中,劈得神臺清明,也想起那銀光她為何覺得熟悉,這是秘銀啊!
十五年前,她剛被收養,師父就被外敵一戶巨賈求上門來,連坐半月船才來到那巨賈家中,連綿十里的墻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可再深也深不過巨賈答謝師父救命之恩時,從密室取出的秘銀。
那么多年過去,她仍舊記得巨賈肉疼中混著得意的表情。
被巨賈藏在密室中的東西,就被隨意涂在這樣普通的碼頭棧橋道上,任人隨意踩踏,白蘭只覺呼吸不暢,好似一場夢境,可她再探出頭去,看到仍是秘銀,一個浪頭沖過,海水打濕木頭,秘銀微微發光,剛才還濕潤的痕跡立刻消失,木頭重新干燥。
白蘭深深吸氣,她可算是明白這碼頭修了一個多月,為何嶄新如初,全是秘銀的功勞!
她想到剛才看到那成片的銀線,手指抖了抖,雖然疑惑得到解決,可白蘭情愿自己不知道,如此驚駭一件事,帶來的沖擊太大了,什么樣的人會把秘銀用在木頭上,又是什么樣的人視珍寶如糞土,花這么多秘銀,只是用來修復碼頭損傷。
難道這碼頭下守的是此地龍穴?
“娘……娘!”
白蘭從紛亂的心思中回神,就瞧見白珂已經走出十米遠,正回頭疑惑望著她。
“就……”白蘭開口后,才發現自己嗓音干啞異常,“就來。”
等走到女兒身邊后,白蘭鄭重開口,“等去到星光縣城中,你定要謹小慎微,不得詆毀半句壞話,記住沒有。”
白珂雖被養得嬌氣,可人并不驕橫,聽母親說得如此嚴肅,她認真點頭,“我知道了。”
她們在碼頭并未看到房屋,就猜到城鎮離此地還有較長的距離,哪怕路修得很平整,但要靠雙腿走應該要不少時間,白珂想到京都的馬車正要嘆氣,就有一頭犬獸停在她身側。
坐在里面的車夫吆喝,“姑娘,去縣城的公交半個小時一班,前面那輛剛開走,來坐我這小車吧,一個人就收你三元錢,坐上就走。”
馬車?
又有些不同,那車廂怎么不是木頭坐的,而且車簾怎么不是布,而是琉璃!還是上好的琉璃純凈透徹,沒有一絲雜質!
雖然京都也有這樣的琉璃,可都是在官邸宅院中,都是些精小的器皿,何時見過山野村夫使用,還用于擋風。
于是白珂的表情復雜起來。
車夫見她不說話,頓時明白眼前的人沒有星光幣,想到兩者的匯率,他干脆沒提錢,“上來吧,反正我要回去,干脆捎你們一程。”
這次不等白蘭開口,白珂就率先拒絕了,車夫也沒多勸,只是指著路說,“那也不遠,沿著直走,一個小時……哦,半個時辰就到。”
說著他搓搓臉,“嘶,也就一年不說,就不習慣了。”
白珂和白蘭重新上路,這次就是生性活潑的白珂都不說話,安靜看著四周,兩旁雖然是密林,可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座崗亭,頂上站著一個哨兵,即使密林寂靜幽深,往來之人皆不怕。
崗哨居然如此密集?
星光縣的兵力看來十分充足。
等她們走到縣城,就被這里的亭臺樓閣驚了驚,雖說不如京都奢華,卻頗有幾分奇巧,光是那個電梯就非常不錯。
白蘭母女東張西望之際,忽望到一間鋪子前掛著藥字招牌,本來同行就惹人注意,而這間醫館的名字還叫做閻王愁,真是好大的口氣!
白珂忍不住說:“京都醫館大大小小不知多少,還有師公這樣的醫鬼都不敢叫閻王愁,這間醫館……”
她想到娘親不準她說壞話的事,只能將后面不中聽的話語咽回去,但她心底十分不服氣,大步朝醫館走去,進門卻沒見到醫師和藥柜,反而是一面牌子,上面寫著不同的房牌與名字。
各種診室可不少,這樣算下來,這間醫館起碼有二十位醫師坐診,而往來的學徒弟子并不算在其中,這樣的規模即使放在京都也算是較大的醫館。
白珂驚訝與此處學徒穿著整齊干練,就頭發都被盤在帽中,表情威嚴認真,手中捧著的各種器皿,更是聞所未聞,銀白的色澤顯得精細又干凈,就聽到最近那個診室中,傳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這樣的叫聲白蘭母女十分熟悉,往往代表著有人發病,醫師的天性她們第一時間沖過去,等看到穿著白褂的男人將血淋淋的鉗子從人口中取出,白蘭攔住要沖鋒的白珂,指了指那顆帶血的牙。
白珂這才看清那牙中間爛了一個大洞,口子邊緣黑不溜秋,她這才看到尖叫的不是被拔牙之人,而是門口附近的第三人。
穿白褂的醫師望了她們一眼,面上居然蒙著布,口中還在說,“鑲牙過一月吧,等把牙齒燒出來,我先給你上藥。”
那藥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不光沒被口水影響,抹上血就停了,如此立竿見影的藥效,旁人也許不懂其中代表的意義,白珂可太明白了,她偷偷拉母親的衣角,后者便點頭。
白珂在心中歡呼,想著買到藥后,該如何嘗試藥性,就見到門口那人坐在椅子上,醫師取出一盞小燈,最為神奇的是這燈光凝聚不散,成束照入人口中,將里面照的清清楚楚。
那醫師看后就說,“傷口已經恢復,可以種牙。”
他從身邊的小盒中取出五顆牙,乍看就如真牙,可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這是假的,是陶瓷所做。
醫師又拿出小刷子,刷上一層藥粉,之后用細長的夾子夾住假牙,把它往口中一按,如此重復五次,“好了。”
病者先用舌頭舔了舔,又頂了頂假牙,感覺十分牢固,“我這是能吃肉了?!”
“能吃能吃,”醫師收拾東西,“啃骨頭都沒事。”
病者十分高興,跳起來對著醫師連鞠兩躬,然后高高興興地出門,牙齒壞了的這段時間,他是吃不好喝不好,稍微硬點的食物都嚼不動,吃能吃點豆腐菜葉,都快想不起肉的滋味。
以前沒有肉不能吃,也就算了,現在大盤大盤的肉擺在前面不能點,只能瞧著別人吃得香,真是太折磨人了,弄得他晚上做夢,都在啃肉骨頭呢,現在牙一補好,他要點十盆骨頭,吃十盆!
白珂沒少看到病者痊愈后的喜悅激動,可無論看多少次,她都發自內心感到快樂,“娘,娘你快看啊,這假牙真夠精巧,不知他們是如何燒制的,這等技藝要是能傳到京都,應能幫上不少人。”
那恐怕有些難,白蘭沒有說話,她剛才好像在牙底部看到一點銀光……
白珂暢享那樣的未來,光是讓牙齒掉光的老人能有口好牙,吃從前不能吃無法吃的食物,就是大功德一件,突然有一渾身是血的人被快速推進來,伴隨著刺耳的風鈴聲,一堆穿著白褂的人從樓上沖下,將針往血管一扎,袋子里的紅色血液流入傷者身體。
后者原本慘白如紙的面色轉好,等吃下一粒藥丸后,激烈起伏的胸口漸漸平緩,喘息也不再粗沉如牛,居然還有力量自己睜開眼。
白珂睜大眼,沒想到這樣垂死的傷者居然都能救?
她的嘴唇蠕動,想到外面的牌匾,閻王愁閻王愁,如果閻王見了要發愁啊。
當真是名不虛傳啊,她要是能在這樣的醫館做事,那就太好了。
第153章
黎默言很快就得知領地內,有一對醫術高超的母女投奔,她就去看了一眼,這都是慣例,來表現她對人才的重視,做過千八百回,對此十分熟練。
本來以為這次也是走過程,卻從這隊母女的反應中發現些微的不同。
黎默言瞇了瞇眼,“兩位是從京都趕來,路上辛苦了。”
要是沒瞧見閻王愁之前,性子跳脫的白珂肯定會大聲附和,抱怨路上遭遇的種種難事,可此刻閻王愁的沖擊猶在,作為建起如此厲害醫館的領主,白珂心中十分敬畏,加上知道自己有時說話不過腦子,那就更不敢胡亂接口,唯恐觸怒對方。
白蘭笑了笑,“就是有再多辛苦也值了。”
黎默言就著這個話題往下說,“星光縣是借著木澤蘭打出不少名氣,可在京都并不算什么,兩位為何沒去其他地方,來了我星光縣呢?”
這話問的雖然直接,但問話的人是一地領主,能做到這個位置,手腕心機定是有的,而且這一整片地方都是黎默言說了算,她們留下后,對方想搓圓就搓圓,捏扁就捏扁,能選擇直接問出來,而不是通過其他手段旁敲側擊,對她們而言是好事。
白蘭在訝異過后真心開口,“多謝大人。”
白珂看看她娘,又看看她母親,不懂對方話說得不客氣,怎么還是她們要道謝?
不管白蘭之前怎么想的,此刻都要實話實說,“其實……”
她咬著牙,“京都有一大官筑起大院,鎖了不少美人佳麗,我們……”
對方雖然沒有說完,黎默言卻已經懂了,同為女子她沒繼續追問,只說,“以后你們就安心留在星光縣。”
白蘭母女皆是喜出望外,對方這意思就是將以后的事扛下來,哪怕那大官派人追來,對方也不會將她們丟出去,這樣的保證勝過千兩黃金,沒有比這更能打動人的承諾。
她深深俯身。
有了白蘭母女加入,朱果制作的通氣丹制作起來就更快了。
原本黎默言以為依著朱果如此苛刻的生長要求,這東西一定既嬌氣,結果又少,可沒想到第一批果就長了小百枚,足夠做三十枚通氣丹,這結果量要比她想的多上很多。
現在她領地的武將劃分,最頂尖的就是黃曉蝶、胡月兒和瞿平青,這三人都是頂尖高手,黃曉蝶和胡月兒快要升到七十級,奇怪的是瞿平青的等級她一直看不到,可她能察覺出來瞿平青實力最強。
之前對方在邊關時就已無敵手,所以叛軍是找了個理由,讓天子降罪,而不是弄出什么意外,讓人意外身亡。
接下來就是雷安虎,他雖然不是什么頂尖高手,卻也算得上好手,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會被重用,所以很少會有這種等級的武師來投奔她,再次一點的,就是四十多級的武師,前兩個月有個來投奔她,這個月又有一個,整個縣城就兩人。
剩下最多的就是二、三十多級的武夫,比如最初跟著她的官差,以及后面靠天賦努力升上來的白信周兵兵等人,新兵大多在十多級,訓練過的老兵則是二十多級,陸陸續續往三十級升。
之前她看到的叛軍,等級差不多在二十七、八,偶爾夾雜著三十級的,里面甚至有不到十級的士兵,應該是剛剛被抓來的壯丁。
瞿平青說叛軍中的老兵數量在二十萬左右,剩下的二十萬人都是剛抓來的,也就是說沒經過訓練,她之前打得那么順利,全占防具武器的優勢,還有牽制住敵方那四十級的主將,又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次恐怕就沒那么順利了。
這三十枚通氣丹,足夠她短時間內多出三十名四十級好手,只要給足時間就能升到五十級,六十級則要看各人造化。
邊關久經沙場的老兵都才二十多級,而且每一級的差別不小,四十級打二十級,就像是爺爺打孫子手到擒來,這樣一想情勢就很明了,通氣丹可真是個好東西。
這三十枚肯定是先分給跟著她的官差,余下的再拿到軍營論功行賞。
孫紅艷聽到詔令時非常驚訝,除去最初星光縣還是星光村時,由于人手不足,一個人要當十個人用,他們這些人就得四處趕場,往往這里的事才忙完,就得趕去下個場地,時常就能聽到大人的詔令。
可今時不同往日,星光縣人才濟濟,無需他們四處救火,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聽到詔令。
孫紅艷捏住手中的青蚨錢,感受它不斷震動,想要脫離手指飛向南方,便抬頭望去,那就是星光縣她家鄉所在之地。
也不知發生何事。
孫紅艷眼中閃過異光,驅趕牛群回到黎大人在草原圈下的場地,天地交接之處,有高低錯落的房屋出現,她用力吹動牛角,悠長的嗚聲響起,犀角牛群加快速度,在這樣規律的踐踏中,她感到一絲不同的震蕩。
孫紅艷警覺扭頭,就瞧見一黑點朝自己跑來,對方的速度很快,她認出那是騎著駿馬的人,來人還是她熟人,之前一同在奇山縣共事的孫林,由于兩人同姓的緣故,彼此還算熟稔。
因此在對方放緩速度,高舉右手慢慢靠近時,她分開犀角牛主動走出,“孫林!好久不見。”
孫林聽出她話語中的喜悅,也露出淺笑,“確實好久不見,那時林大人派你下村,竟會發生如此巨變,現在已沒有奇山縣。”
這話聽得孫紅艷一陣恍惚,是啊,奇山縣沒了,這個名字以后恐怕只會在史書中被提起,但很快恍惚散去,她說得堅定又雀躍,“現在只有星光縣。”
孫林頓了頓,“聽說你在為星光縣做事?”
孫紅艷嗯了聲:“你呢?”
孫林:“異石縣。”
孫紅艷臉上的欣喜收斂,異石縣和奇山縣同屬一座府城,只不過奇山縣靠東,異石縣靠西,兩地祖上就有摩擦,雖然現在奇山縣變為星光縣,可矛盾依舊沒有解決,甚至越來越大。
星光縣繼續升級下去是要變城的,孫紅艷相信以黎大人的手段,只是遲早的事,可里面有個問題,那就是成為府城的土地從何而來,那自然是吞并附近縣城,只要異石縣的官員不想被除職,那兩者注定無法共存。
孫紅艷想明白這點,聲音變冷淡下去,“我還有事在身,就不想送了,”
孫林卻沒驅馬離開:“紅艷,異石縣的縣令重金求取有能之士,以你的能力,定能得到大人重用……”
孫紅艷直接打斷:“我不會去,你走吧,今日能見到你,我很高興。”
孫林卻沒放棄,他笑了笑,說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我從小生在漁村,兒時玩的只有海沙,可日日玩也膩了,我們這些孩童就打了個賭,看誰的沙堡堆得最好最大最逼真,甚至花了七天的時間來打磨。”
“我那時見識短淺,覺得海中的海獸就是世上最厲害的事物,還一心往大了堆,其他小孩和我想的差不多,不是堆海獸,就是戲文里的大妖怪,只有一個平日里不愛說話的傻子,堆的是樓房,而且他還不在沙灘堆,反而是一趟趟抱著沙子跑到山林邊上。”
孫林忽然問:“你猜最后誰贏了?”
孫紅艷:“難道就是你說的傻子?”
孫林點頭,“是啊,那時我們都笑話他,結果到第七天不光漲潮,還下起大雨,沙灘上的沙堡都被沖垮,唯獨山林邊那座小沙房屹立不倒,自然是對方贏了,所有人都輸給了傻子,那個時候起,我明白一個道理。”
他定定看向孫紅艷,“根基很重要,即使很多東西瞧見光鮮亮麗遙遙領先,可根基選得不對,終究是一盤散沙,紅艷你說對嗎?”
孫紅艷撩開眼皮看向孫林,后者不閃不避鋒芒畢露,他們此時已經離星光縣的營地很近,不等孫紅艷開口,營地中就沖出一人,赫然是方鳴,他小心抱著木盒,見到孫紅艷如釋重負,被狗追似得躥到她面前。
“你可算是回來了!”
方鳴將木盒塞進孫紅艷的懷里,一個勁催促,“這枚*通氣丹你快吃了,省得掉了丟了發生意外。”
孫紅艷卻沒像他想的那樣立刻服用丹藥,反而轉著木盒,聽到通氣丹三字孫紅艷不是不驚訝,只不過……
她往孫林瞧去,就見對方一臉見了鬼那般盯著她手中木盒,臉色忽青忽白,就像是開了染坊好不精彩,不由笑出聲來。
方鳴擔心把孫紅艷的通氣丹弄掉,那罪過就大了,見到人后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并沒發現旁邊的孫林,急得臉上直冒汗,“傻了啊,笑什么?快吃啊。”
“這不是巧了嗎,”孫紅艷打開木盒,那枚價值連城的丹藥她看都沒看,就丟進口中嚼了,“我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根基果然很重要。”
第154章
孫林瞳孔一縮,帶著血絲的眼下移,緊緊落在孫紅艷手中的木盒上。
雖然其中的丹藥已經被吃掉,可殘留下來的藥香,也是絲絲縷縷飄來,光是嗅聞他就感到神清氣爽,體內的生氣快活翻涌,就像是久旱逢甘霖,整個人說不出的輕松舒服。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孫林再想告訴自己,這枚丹藥是假的,根本不是價值連城的通氣丹,他都做不到欺騙自己,更何況自己能明顯感覺到,在孫紅艷吞服那枚丹藥后,對方四周的天地生氣驟然變得活躍。
這些生氣不光是聚集到孫紅艷身邊,甚至主動往孫紅艷體。內涌去,在大量天地生氣的簇擁下,孫紅艷的皮膚通透,就好像在發光。
孫林的喘息驟然變得粗沉,可孫紅艷已經顧不上他,閉上眼引導體內瘋狂涌入的生氣,引它們匯入丹田,原本許久未松動的境界開始攀升,孫紅艷直接原地坐下開始打坐,再度睜開眼,竟是次日清晨。
晨風帶著枯草被露水打濕后的獨特味,孫紅艷不是草原人,之前她一直嗅不慣,此時此刻卻覺得清爽宜人,讓自己想要忍不住放聲大喊。
她是這么想的,便是這么做的,還脫下身上的皮坎肩舉起甩動,她的高呼是如此肆意,里面的喜悅即便是不認識的人,也能清晰感受到。
方鳴一直留在附近為她護法,見孫紅艷如此,就知道她收獲定然不小,作為最初一批來星光縣的官差,他們的感情自然要比旁人親厚些,方鳴見此自然也為孫紅艷高興,想到當初從老縣令那聽到星光村這個名字以來發生的種種,竟覺恍若隔世。
他們來時只是想著填飽肚子,等旱災一過,便回縣衙繼續巡街混日子,可誰能想到旱災沒過,疫病倒是先一步爆發,奇山縣的人沒了,地徹底荒了,就連奇山縣自個都沒了。
而他們以為很快就會離開的星光縣,一待就是扎下根,再也不會離開。
方鳴沒有多大的志向,他知道自己天賦一般,想在武道上走出成績很難,能當上衙役已是撞了大運,一輩子抓抓小賊沒什么不好,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想如果自己是絕世天才,那會是什么樣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覺快樂無比,仿佛白撿五百兩銀子。
可惜天賦這東西,沒有就是沒有,再一次次失敗面前,他早已認清這個事實。
所以方鳴放棄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準備過好自己平淡的生活,可老天就是這么混蛋,他自己都認命啦,居然還能體驗一把天才,感受到修為暴漲的快樂,真是太快樂了,到現在方鳴還是笑眼彎彎,就連迎面割來的北風都如春風拂面,能張著嘴巴傻樂兩口。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選擇大于努力?
一旁同樣站了一夜的孫林,則完全不是這樣的感覺。
大概是這風太冷,也可能是這夜太寒,孫林只覺寒氣鉆入五臟六腑,更是深入骨髓,凍得他哆嗦不止,抬頭望天居然陽光普照,孫林愣了愣,怎么半點不熱,他還以為今日天陰。
孫紅艷喊過后通體舒暢,正要對方鳴道謝,余光瞄到另外一人微怔,“你還沒走?”
這話很平常,但孫林聽在耳中,當即鬧了個大紅臉,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看生氣往孫紅艷身體中涌的場景,頓時面不燥心不跳,整個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也想要!
沒有通氣丹,就得自己慢慢引導生氣入體,和通氣丹相比,就是一個靠自己雙腿走,一個則是舒服坐在馬車上被帶著跑,兩者之間的差距,就是瞎子都能看得清,即使修行天賦再差,在通氣丹的幫助下,保底能升到鋒芒期,也就是所謂的鋒芒畢露。
孫林今年二十又七,修行二十年,為專心不分神,就連妻子都沒娶,依舊在小有所成期徘徊,孫紅艷的情況甚至還不如他,可這次見面的氣息卻比上次分別時更為渾厚,之后得到通氣丹的幫助,只怕是要一飛沖天,將他遠遠甩在腳后……
孫林想到這里,頓時什么羞恥都沒了,他張開口字句清晰大聲道,“我要加入星光縣,紅艷我的好姐姐,看在往日共事的份上,你就幫我引薦下吧!”
孫紅艷面色古怪,要是沒記錯的話,孫林是異石縣派來游說她,怎么沒說動她不提,反而自己都要改投星光縣了啊!
“你這……”
她思緒呆滯,一時竟也想不到如何開口。
孫林倒是大大方方,“人往高處走,我孤家寡人一個,自然要為自己多考慮。”
理是這么個理,就是對異石縣不太仗義,不過這不歸孫紅艷管了,他們之前交情確實不錯,引薦孫林沒有問題,孫紅艷便提醒,“那你先回一趟異石縣,把該說的話說清楚,該做的都做好,以免連累我家大人名聲。”
孫林當即說,“這是自然,做事有始有終,半道撂擔子可不是好漢。”
之后他們又聊了一些關于星光縣的事,孫林便翻身上馬,朝著異石縣奔去,之前他只覺天寒地凍,但等換了一個方向后,卻覺陽光明媚,天地寬廣任鳥飛。
……
黎默言沒想到通氣丹的效果如此強悍,發出去短短幾天,那批將士的等級就升了五級,而這只是最初一波效果,而通氣丹的效果是持續的,按照那位老御醫的說法,至少可以維持兩年。
一些卡在二十七、八級的,順利升到三十級,來到下一個境界,而原本就三十多級的,也順利突破來到境界后期,再有提升就能順利晉升。
而由于朱果結果數量要比她以為的多得多,想想也是,生長要求如此苛刻,如果不能生多點,朱果早該滅絕了,頭次就制出五十枚通氣丹,這就讓星光軍的實力得到小提升,這反而讓她犯起難來。
因這些人是被打亂散在軍隊中,其下又分為隊和伍,士兵都是按照實力劃分,現在其中有人實力飆升,就導致隊伍中的其他人跟不上,問題雖然不嚴重,但在戰斗時可能會帶來嚴重后果。
可如果把這些人拆出來,安排其他人進去,隊伍的默契就會被打破,需要跟新加入的人重新磨合,培養出默契來,同樣會導致隊伍實力下降出現問題。
黎默言左思右想,只覺左右為難。
她光知道實力不濟會有種種難處,可萬萬沒想到實力太好,也會有困擾。
最后她決定還是不把人拆出來,反正都是要培養默契,那肯定原來的人培養起來更快,而且通氣丹不是只做一次,難道以后每有人服用,都要拆一次隊伍嗎,那也太麻煩了。
黎默言點著面頰,開始思考有沒有機會給她練練兵,要規模大一點,但又不會太大真鬧出事的,難辦啊,感覺這樣的機會不是很好找……
正在她發愁的時候,黃二流忽然急匆匆趕來,一個利落翻下,一邊利索對她說,“大人,有大批海賊來犯!”
黎默言眨眨眼,默默念出剛才黃二流傳遞來的話,“有海賊來犯?還是大批!”
黃二流琢磨著總覺黎大人后半句話語氣不對,怎么聽著像是高興,他抬起頭仔細盯了大人面色一眼,就被對方晶亮的眼睛嚇了一跳,這、這怎么看著像是喜出望外?
黎默言卻已經大步朝著犬車走去,海賊好啊,海賊妙啊,她現在就缺些海賊練兵呢!
趕到海邊的時候,果然看到海面上黑壓壓一片,嚯,乍看之下不少于十艘,就是離得太遠看不清船有多大,也就猜不出上面有多少人。
海賊望著漸漸清晰的大陸,面上充滿興奮之色,天河國富庶,搶了他們的存糧,大將軍一定重重有賞,想到美人美酒,賊船上眾多賊寇便放聲大喊,只是這聲音才響起,就被另外震天的吶喊壓下。
只聽陣陣如雷的大喊從對面傳來,賊寇終于能看清對面那群人的臉,他們大睜著眼,目光灼灼……盯住自己,像是更為激動?
第155章
賊寇愣了愣,隨后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女人迅速后退,她附近的其余人則護著她離開,原本整齊的隊伍,頓時出現一個明顯的塌陷。
這個變故立刻叫賊寇得到鼓舞,這是怕了啊!
要不是怕,那為首之人又怎么會逃呢。
賊寇們頓時士氣大漲,站立在船頭那人更是一揮長刀表示進攻,于是滿船的人則發出如猿怪叫,剩余十二艘船上的賊寇聽到這動靜,跟著長嘯出聲,如此多人一同吶喊,那聲浪倒是的確驚心動魄,充斥著整片大海。
在這樣的喊聲下,并沒人發現水面下的動靜。
那賊寇頭頭一聲喊完,正要下令進攻,就發現自己余光右邊一晃,他下意識側過頭,就見晃的竟是原本行駛好好的摟銀船,而在那下晃動之后,三十多米的船只就側歪著,迅速往水中沉去。
堅實的船身在海浪拍打下,發出崩裂聲,或大或小的木屑被撕扯下,沉船上有人在慘叫,有人在跳海棄船,他們拼命劃動雙臂,努力朝附近的船游去,只有少數幸運兒成功上船,更多的是一個浪頭拍下,人便悄無聲息消失不見。
賊寇頭頭睜大眼,立刻對著旗手比劃,后者掏出鮮紅的旗幟獵獵舞動,看到旗幟警示的摟銀船當即拉開距離,一些沒看到,或離得太近的賊寇根本來不急躲避,他們放下來的載人小舟被卷入沉船的漩渦中,甚至就連大船都偏離原本的方向,其中兩艘晃了晃,就像是第一艘那樣沉入海中。
船上的人皆在驚恐慘叫,就如一窩被開水燙開的螞蟻,任誰來看都想不到就在短短十幾秒之前,他們還在為即將見到的血而興奮吶喊。
賊寇頭頭注視著眼前的人間烈獄,心臟用力突突,居然有種大禍臨頭感覺,他一手按在護欄,扭頭朝身后的摟銀船看去,就如青天白日撞了鬼,看向哪一艘,哪一艘就晃著沉入海底。
從意氣風發到敗局已定,前后不過三十秒的時間。
他自己這艘船還完好無損,全船上下百余人皆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雞,不敢有任何舉動,哪怕汗水流入眼中咸澀無比,也無人伸手去擦,他們或震撼或絕望或呆傻望著海面,手腳發冷如墜冰窟。
就在這時,海面底下有道道黑影飛快浮起,竟是一個個赤裸上身的漢子,他們破開水面,海水沿著結實的肌肉往下淌,口中還咬著一把鑿子,手柄黝黑,只有又尖又銳的鑿刃閃過一點寒光。
賊寇頭頭雖站在高處,低頭望著水中的漢子,卻覺那把把鑿子抵住他心口,尖頭刺入皮膚,產生陣陣刺痛。
這不可能!
先不說冬海寒冷,海水又會源源帶走熱量,即使是武者也難以抵擋,就是海水這來回拍擊的架勢,潛入水中之人只怕像是被來回拉扯,他們又是如何抵抗住這般的自然偉力?
對了,還有閉氣這一項,他們既是為殺人奪財而來,自是小心謹慎,一只緊盯海面,并未看到有人潛入水中,而從看清人影起,到此刻足有兩刻鐘,平日里也許能有好手閉那么久的氣,但在這樣洶涌的海水中可不行。
難道是天賦者?
他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再望底下密麻的人影,手軟得握不住護欄,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受到船身傾斜,人群中有人大喊一聲,隨后是慌張的跑動聲,還有人在喊,“船艙進水了,好大一個洞!”
之前的船果然是被人鑿了底,賊寇頭頭扭頭看向陸地,就見之前他以為跑走的女人已經站到高處,手中拿著一個望遠鏡,在被涌入的海水沒頂時,他心中閃過一道念頭,原來不是逃走啊……
黎默言舉著望遠鏡看了會,就失去興致。
她原本以為十二艘船的海盜,規模可以說得上龐大,放在地方軍中也是不小一股勢力,結果如此不堪一擊,根本沒撐到食用通氣丹的好手上場,就靠祭壇培育出的海士就解決了,完全沒實現她練兵的目標。
不,不不,不能這樣想。
黎默言發覺自己有些飄,便往謙虛的方面想,畢竟祭壇出品的結晶石,可以讓人獲得特殊能力,比如海士就能像游魚般在水下自由呼吸行動,雖然時間只有三小時,但也非常強悍了,更何況他們還能操控周身附近的海水,而這些能力隨著修為增加,也會越來越強,會有現在這種一面倒的戰況不足為奇。
之后攻打楊城,倒是可以先引誘城內的叛軍來海上,從而消耗一波。
她將望遠鏡丟給海軍將領,剩下的事由對方盯著就好,她坐上蜥車往縣城方向駛去。
沿路還遇到不少縣民,他們大多駕駛著私車,往這邊開的公交也多出不少,路上走著不少行人,偶爾會有私車停在他們旁邊載上人,一塊往海邊駛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架勢。
黎默言見此很快猜出他們是去看海賊熱鬧,調來十隊護衛隊去維持安全就沒再管了。
她猜的沒錯,這群人就是去看海賊熱鬧的,黃大牛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聽到消息第一時間,就拉上自家的犬獸往海邊沖去,可惜到的時候依舊沒瞧見傳言中黑壓壓一片的海賊船,就瞧見海面上到處飄著木屑,水里還有很多人在沉浮
不知生死。
而他們星光縣的勇士,靈活穿梭在其中,不斷拖著人回到岸邊,然后一個猛扎入海就如大魚,眨眼間就出現在海賊身邊,扯著這些戰俘扔到岸上。
“怎么就兩個人看守啊,”黃大牛看得著急,“萬一跑了咋辦啊!”
旁邊同樣看熱鬧的人說,“跑不了,他們先是被沉船嚇到,還嗆了水,此刻又冷又怕,哪里敢逃。”
黃大牛定睛一看,發現的確是如此,被丟上岸的人蜷縮著,身體抖個不停,和個鷓鴣似得,他們這邊說話稍微大聲些,那群人都要驚恐抬頭望一望。
就在這時,他們這邊忽然有人大喝一聲,這動靜如驚雷,黃大牛猝不及防聽到,都被嚇了一跳,更何況是本就嚇破膽的海賊,當時就有好幾個摔在地上,沒摔的也當即跪下磕頭,額頭很快見血,嘴里說著求饒的話。
這些海賊渾身濕透,眼神怯懦,瞧著確實可憐,就有人動了惻隱之心,“都已經被抓了,又何必嚇唬他們呢。”
那個大喝一聲的漢子卻啐道,“被抓了又如何,我嚇得就是他們。”
“我爹我娘就是叫這些畜生殺了。”他紅著眼眶,語氣中是滿滿恨意,“我不光要嚇他們,我還要殺他們。”
星光縣本就臨海,柳城同樣臨海,其中就有不少的漁民,大家最懂被海賊洗劫掠奪的苦楚,即使自家沒有人死在海賊手中,也會有好友鄉鄰遇害,天生就仇視海賊,聽到漢子這樣說,當即同仇敵愾。
“這是個什么東西,你就幫他說話?”
“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不是幫他們說話,我是認為不該虐待……”
人群頓時亂糟糟鬧起來,“什么叫虐待,他們殺人的時候,就沒想過刀砍下去,被砍的人痛不痛?!”
“就你說虐待是吧,好好好,我不虐待他們,就來虐待虐待你。”
眼見場面有點失控,突然就有一名長者走出,大家見他須發皆白,也不敢用力推搡他,唯恐把老人撞倒弄出毛病,都收斂了力道沒有亂擠,事態重新歸于平靜。
老人對著一圈眾人拱拱手,接著對那個面露不忍的說,“君品行高尚,能共他人之情,老叟佩服,可君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星光縣沒有如此驍勇善戰的海師,情況又會是如何?君的父親親朋又當如何?”
之前勸阻的人面色僵住。
老人微微一笑,高聲開口,“那必定是血流成河,錢糧被搜刮一空,我們能站在這里高談闊論,看著海賊被收押,是因為有黎大人,以及大人組建出的強大水師。”
他說的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敲在人們心頭。
是啊,如果水師沒能打敗海賊,此刻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的便是他們,到時候海賊能放過他們一家老小嗎?
勸阻的那個人用力抽了兩下嘴巴,向眾人賠禮道歉,以手掩面灰溜溜跑了。
而剩下的人也不像是剛才那樣閑聊散漫,而是靜靜注視水師抓捕海賊,等人和尸體打撈的差不多,海士卻沒上岸,他們長長吸了口氣,便潛入深海中,找到那些被鑿沉的船只,鉆入其中尋找起來。
之前看船吃水極深,人卻沒那么多,就知里面拉了不少貨物,果然一箱箱金銀被抬出,其中還有古玩玉器,甚至是糧食。
黎默言對海賊不感興趣,這些賊子肯定都是要處死的,可對于戰利品,她向來興趣滿滿,所以就又回到海邊,不得不說這樣一箱箱的好東西堆在成小山,光是這畫面就看得人賞心悅目。
糧食雖然可以曬干,但到底是泡了水,保質期大大縮短,不過星光縣人多,可以先將這一部分吃掉,她派人先拉回晾曬場,或者土窯烤干。
一項項事情吩咐下去,人們就開始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尤其是尸體被拉走焚燒后,場地很快清爽整潔起來。
黎默言就看到一種S形的植物,大概是她看得時間比較久,就有人小聲對她介紹,“這是從主船上找到的一種植物果實,應是船員平時食用,可惜空心皮又柔韌,不進行熬煮根本無法下咽,味道也不好,也就是海賊會吃。”
說完,侍從見黎大人一臉沉思,就安靜退下,內心則在好奇黎大人想到什么,每次大人這副表情,就能鼓搗出流芳百世的好東西來。
黎默言在想什么,她在想這倒是做抽水馬桶的好材料。
第156章
雖說她對抽水馬桶的原理理解很粗淺,只知道一個虹吸原理,但現在縣城中能人眾多,只要聽她細說用處,應該能逆推將成品做出。
不過要先測試下這個果實的耐腐蝕程度,畢竟是果實容易腐爛,哪怕能保存的時間遠超其他植物,可對于縣民來說,十幾天一個月就算是幾個月,就要更換馬桶的管道,那也是件麻煩事。
更何況馬桶這物臟,實在是不太好下手。
黎默言一臉遺憾轉著手中的果實,看來剛才她想用此物制作馬桶,那是異想天開了。
她惋惜將果實丟到一旁,都已經說此物味道不好,那就是連食用的價值都沒有,星光縣的果林,在能量方塊澆灌下,早已長得郁郁蔥蔥,水果尋常些的有香蕉橘子蘋果青梨桃子等等,不尋常的就是碧根果荔枝芒果。
雖然種類不算太多,可口感都非常不錯,之前有些果樹長出的果子發酸發澀,可在澆灌能量方塊后,這種酸澀退為果甜味,就連果實的形狀也變得更加飽滿漂亮,算是來了一個全面的提升。
而那些原本就甜的水果,得到的提升就更大了,先不說口感,像是香蕉這樣潤腸道的水果,功效變得更強大,之前縣里就有一老頭,一連七天都沒上茅房,自覺是活不下去,將子女叫到床前交代后事。
誰想到最小的女兒給他剝了根香蕉,一根下去藥到病除,老頭正說到死后希望子女能互相幫扶,結果肚子里就開始翻江倒海,偏偏由于之前自暴自棄,都將茅房的鑰匙丟了。
這下好了,眼見著就要以另外一種方式離開人世,好在子女都在跟前,輪流背著他借到茅房,好歹沒在原地做出不雅之事,可七天累積下來,這一次上得又長又臭,味道久久不散,最后還是子女出錢,找到糞夫連夜將那家的茅房挑干凈。
從事這行多年的老糞夫干活時,都一直在嚷嚷太臭了太臭了,他二十多年就沒聞到這么臭的,是那家子女自掏腰包買來酒,糞夫才止了牢騷。
最后一切皆大歡喜,老人不用著急分家,就是一連三日不好意思出門。
黎默言聽到這事,著實沒想到被能量塊澆灌后的水果還有這么強大的效用,一連好多日都不敢吃香蕉,后來發現這效用只是對有既然困擾的人格外有效,常人吃著還是普通的水果,最多是味道好些,總之十分神奇。
她走出去一步,忽然想到這果實雖然不能做成馬桶的部件,卻是天生的模具啊,“有沒有大一號的果實?”
很快就有人尋來她想要的,拿在手中轉了兩下,大小正好合適,之后再找個小兩號的,可以作為填充物,應該就方便工匠做出抽水馬桶的零部件了。
于是她帶著東西找到木乾。
即便后面又有不少木匠投靠星光縣,其中不乏技藝更為高超的,可她一直沒把木乾換掉,他依舊是木匠鋪的鋪主,負責主持大局,按照她的想法,木乾只要把人管理得當就行,技藝稀疏兩分也無妨。
但沒想到木乾不光將人管理得井井有條,自身手藝上也沒松懈,反而精進不少,即使不是手藝最厲害的那個,也是最頂尖的一批。
因此之前木匠鋪中,那些技藝出眾的木匠只認為木乾資歷更老,并不是很瞧得上他,心想要是自己早點來,那坐在這位置上的就是自己,后面則是敬佩木乾心性,才對他心服口服。
木乾聽完黎大人的話后,眉頭皺起久久沒有出聲。
黎默言卻感到詫異,她以為這事很簡單,沒想到木乾想了這么久,但她并沒有出聲,知道自己這時候說話,很容易給木乾帶來壓力,她準備等一會,如果木乾暫時想不出來就先離開,讓木乾多想兩天。
他們說話時,木乾的女兒木蓉也在,她先望望坐在上首的黎大人,又瞧瞧自家老爹,湊到人身邊小聲說,“爹,爹,大人所說之物不難吧,做個翹桿活頁不就行了?”
“你曉得什么?”木乾瞪了女兒一眼,“大人說的嚴肅,又親自上門尋我,此事哪會像你想的如此簡單?”
黎默言:“……”
其實也許可能就是那么簡單?
她瞄到木蓉一臉恍然大悟,對著她爹豎起大拇指的模樣,只得干咳一聲,“此物是裝在縣民家中的衛生間。”
木乾一拍腦袋:“噢,難怪某覺得抽水馬桶四字如此耳熟,就是大人之前所說動動手指,就能將黃白之物沖走的那個神器?”
黎默言矜持頷首。
木乾便回味過來,看來這次的確是他想岔了,大人所說就是字面意思,根本沒有什么深奧內容,不禁跟著干咳一聲,扭頭見女兒斜著自己,便指揮道,“去,把工具拿來。”
木蓉嘟囔一句,轉身去拿工具和木片。
木乾隨意擺弄幾下,一個簡易的按壓器就做好了,他按下按鈕,底下的活頁就會打開,讓水流下去。
黎默言看木乾按了三次,三次活頁都很順暢打開,先是欣喜,隨后想到這是用來裝水的,這種無形液體只要有點縫隙,就能滲透流出,光用木板的密閉性恐怕不行,裝不住水。
不過她沒著急開口,這種事自己都能想到,更何況是木乾這位老師傅呢,果然他盯著底部的木活頁看了會,“改成圓形,縫隙短會比較好,到時候再弄個填充物。”
黎默言立刻想到抽水馬桶的下壓式按鈕,這是不是底部有個小圓柱,按下去圓柱下壓,水從孔洞中流走,松開按鈕,圓柱上彈重新堵住孔洞,水又漸漸流入其中。
她同樣一臉恍然大悟,這樣一來就是自動斷水比較麻煩,她知道用的浮漂,以前家里窮的時候,奶奶心疼水,就會往馬桶水箱里放一瓶滿的礦泉水,這樣就沖出來的水會少很多。
浮漂倒是可以用動物皮來制作,應該是浮漂升到一定的高度,就會打開或關上什么,阻止水繼續流入水箱。
果然木乾同樣想到這點,只是里面還有很多小細節需要完善琢磨,她就把這事交給木乾,自己先行離開,等到次日再來時,發現木乾竟連成品都做出來,就是形狀和她認識中的馬桶不太一樣,其他都差不多。
黎默言看著那個方正的馬桶,只覺十分怪異,可外表肯定沒有作用實在,她看木蓉彎下腰打開水龍頭,伴隨熟悉又陌生的滋滋流水聲響起,她不由伸手按在馬桶的水箱邊緣。
這點恍神的工夫,水箱里面的水已經裝滿,突來的安靜將她的理智喚回來,就聽木乾開口,“大人請。”
黎默言拇指摩挲著按鈕表面,這同樣的是木質的,不過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隨著她的動作,屋子里的木匠心紛紛提起。
哪怕昨晚已經實驗成功,他們早就看到答案,此刻依舊忍不住緊張起來,不斷回憶每個細節,那個桿子會不會太細,大人按得時候斷了,又或是他們密閉性沒做好,導致水箱漏水,萬一大人按下按鈕卻無事發生……
他們每想一個,嘴唇就抿緊三分,到最后一個個面色繃得死緊,他們的弟子一邊低下頭,一邊在心中想,原來師父也有如此緊張的時候啊,也對,畢竟是在黎大人面前,誰不想做出好成績,得大人一句夸呢。
黎默言按下按鈕,嘩啦啦的沖水聲響起,水從長長竹管的另一頭流出,黎默言望著這幕露出笑容。
木乾等人看到這個笑容,就像是寒冬中喝下一碗熱湯,渾身說不出的舒暢,等后面得到大人一句做得好,更是個個精神抖擻,抬腳就能跑出十里地,根本不像是一夜沒睡。
既然抽水馬桶構造上都已經摸透,她就叫木乾去土窯找燒窯師傅,馬桶還是用陶瓷的好方便清洗,之后就是等馬桶燒出來。
黎默言對此十分期待,雖然建起石屋小區后,每家每戶都有獨屬于自己的茅房,但高樓層一般用恭桶,可這些旱廁穢物堆久了,味道是真得臭氣熏天,要是解手快還好,如果蹲得久一點,感覺要被臭氣腌入味,這就難以忍受了。
對此,她是望穿秋水,等到第四日,終于得知馬桶安燒制好的消息,她就讓人先在自己裝了一個試試。
排污管道是之前建造石屋時,就已經提前埋好的,連通縣城外的化糞池。
不過現在人這么多,一個化糞池恐怕不夠用,她之后又修建了一些,這事已經提前做好,所以現在安上馬桶就能直接使用,她坐在馬桶上,嗅著衛生間干凈無臭的空氣,只覺神采飛揚,所有苦難都遠離自己而去。
……
清晨一早,曹云家中傳來重物側翻的聲音。
正在洗衣的曹云聽到動靜,趕緊跑到他娘屋中,就見原本躺在床上的老娘倒在地上,恭桶也被打翻,身上沾著穢物,房間中更是惡臭無比。
“娘!”
曹云急忙將他娘抱起,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見人沒有受傷,反身走入屋內收拾起滿地的狼藉,等一切收拾妥當,都已經是下午兩點,渾身上下噼里啪啦作響。
他深吸一口氣,斂去臉上的疲倦,走出來卻見老母躺著一動不動,他狠狠嚇了一跳,趕緊走到老母身側,見她胸膛還在起伏,這才松了口氣,輕輕推著人,“娘,別在這睡,屋子我收拾好了,進屋再睡。”
老母卻不像是他想象中睡著,抬起的眼清醒無比,曹云這才注意到老母眼眶還泛著紅,像是偷偷哭過,那沙發都濕了好大一片。
曹母見事情被發現,干脆哭得肆無忌憚,她皺巴的手不停抹著眼淚,“云啊,我兒啊,是娘對不起你!”
她發瘋似得捶著自己軟綿綿的雙腿,“以前就差點害死你,現在還一直連累你,害你娶不上媳婦,是娘沒用啊,都是娘沒用!”
“娘,沒事,沒事。”曹云攔不住人,干脆將老母抱在懷里,就像是他小時候那樣,安撫拍著老母的背,一句一句說著沒事。
在這一聲一聲沒事中,曹母的情緒穩定下來,可臉色依舊很懊惱。
曹云見她情緒低落就問,“怎會摔倒?”
沒想到提到這件事,曹母更加傷心,“我見你忙,就想著自己如廁……”
曹云懂了,他娘是大腿以下沒有知覺,人可以坐起,就想著自己挪到恭桶上,這才會將恭桶打翻,他嘆了口氣,“看來還是需要大恭桶。”
那種像是一口箱子的恭桶,人坐在上面平平穩穩,即使不小心撞到上面,最多讓恭桶移位,根本不可能撞翻,這次是運氣好沒出事,下次可沒有這么好的運氣。
曹母反駁:“可這樣的恭桶太大,搬到樓下傾倒并不容易,之前就被人撞見,說你把電梯弄臟的閑話,我怕……”
曹云卻很堅決搖頭,“我不怕閑話,他們說個三天三夜,我都不在意。”
曹母癟下嘴,她家曹云是天底下最好的娃,別人憑什么說他,曹母知道兒子受了委屈,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而自己就是那個讓她兒子委屈的罪魁禍首。
曹母細細看著兒子的模樣,到這時她才發現曹云長大了,下巴方毅像他早*死的老爹,和小時候圓潤的模樣不同,不過看人還是喜歡微微歪著頭看,才是二十出頭的人,竟生出了白發。
她轉頭望了眼窗外的樹頂,如果從這里跳下去,我兒就解放了。
曹云心底莫名一慌,“娘?”
曹母收回視線,“做碗雪梨湯吧,娘想喝。”
曹云心中那種不妙的感覺愈發強烈,本能趨勢他不想去熬這碗雪梨湯,他娘卻沉下臉,將他往廚房趕去。
曹云不想惹他老母生氣,又不知道怎么拒絕,磨磨蹭蹭往廚房走去,而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呼聲。
“黎大人又上新了——”
“這次是個物件,不限量不排隊!”
“說是抽水馬桶,可以自動送走穢物,以后住在高層的人就不用拎著恭桶下來刷啦。”
“好東西啊,這可真是好東西,難怪石屋那個衛生間里,有些不知用處的管道,原來就是連這個抽水馬桶的。”
曹云不敢置信朝窗外張望,居然有這樣的好物,他這剛發生老母如廁摔倒的事,黎大人就做出不用洗倒的恭桶了?
他難以置信看向老母,就見曹母突然嚎啕大哭,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喜是悲,他心中對剛才的不妙預感隱隱有了明悟,后怕抓緊老母的手,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活下去,黎大人總會有辦法的。”
第157章
馬桶的燒制過程很快,加上星光縣的土窯不止一個,所以沒用多久,家家戶戶就都用上了沖水馬桶。
除此之外,黎默言還把以前的公廁掩埋,在原來的地方建成新式沖水公廁,當然為了避免傳染疾病傳播,公廁是建成蹲坑款式,不過男廁還有便桶,對了,沖水的按鈕最好是弄成腳踩式的,不用手接觸更干凈,這些現代得來的經驗,想來都是經過無數次檢驗的,不用白不用。
她還叫工匠建出一排洗手池,連通自來水,養成他們如廁后洗手的好習慣,進一步減少疾病傳播。
這公廁建成后,即便是還在租房的縣民,也能用上方便的沖水馬桶,每次縣里出什么新東西,都能成為最近的熱議話題,這次的抽水馬桶也不例外,無論誰提到抽水馬桶,都是滿口夸贊之話。
黃大牛走到哪,都能聽到抽水馬桶四個字,真真是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可聽著一點都不覺煩,反而越聽越起勁。
他就喜歡聽別人說星光縣的東西好,既能夸一夸黎大人,又能不經意向其他人炫耀炫耀,每每瞧見那些人張大的嘴巴,和眼里控制不住流露的羨慕,他心里美著呢。
最近他聽說大人終于找到水泉石,而柳城的自來水管道之前就一直在鋪設,只是府城面積實在太大,即使有那么多準備時間,也才鋪到一半,不過有了水泉石,那么鋪好的這一半人就能用上自來水和抽水馬桶,剩下那半的用不了多長時間,也能享受上。
哎呀,真想看看柳城那邊的好兄弟,被自來水和抽水馬桶震撼的表演啊。
確實如黃大牛想的一樣,柳城這邊的百姓終于用上自來水了。
雖然知道星光縣的情況,甚至一些人已經提前用過自來水,可在自家看到白花花的水從龍頭中流出,那種渾身顫栗的激動,卻是沒有一點減少。
自來水,真是自來水,他們也有自來水了!
當時就有人不顧冬日的寒冷,一頭扎入水中喝了一口,冰冷的水劃過食道,卻只叫人提神醒腦,結果由于太激動,忘記一件事情,等人重新抬起頭時,他臉上鬢發間的水都結成冰,就連兩片眼皮都凍在一起睜不開,嚇得他哇哇直叫。
等婆娘著急尋過來,發現他臉上的冰渣,立刻不急了,先扶著大腿笑得腰都直不起,男人又急又冷,好在最后用熱布蓋在臉上,這才將冰渣化開。
而這樣被凍住的人不止一個兩個,等他們脫困之后,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怎么管中流出的水不會結冰?
自然是因為黎默言把水管埋得深,外面還包著一層膠皮保暖。
她聽聞柳城中百姓自己把自己凍住的事,也是哭笑不得,一來這確實是個趣事,二來她又有點心酸,就這星光縣百八十年前就用慣的自來水,也值得柳城百姓在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把頭扎進自來水里?
等好笑散去,仔細一想就全是心疼,同樣都是她的領地,瞧瞧柳城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黎默言想給柳城做點什么,但一時也想不到怎么做,自來水已經在鋪了,公交早就在路上跑起來,路上的積雪也有人在每日清理,就連星光縣都缺的私車,都已聯系哈士奇族長聯系它的七大姑八大姨,召喚所有單身無編織的狗狗,投入無限的拉車事業中,拿穩朝廷的鐵飯碗。
真想不出來啊,要不還是放一放……
她才這么想著,就瞧見一個整張臉都被凍住的人,被好幾人抬著沖進熱地,等臉上的冰塊融化,這人臉都青紫了,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憋氣憋的,就這樣他對旁人說的第一句話,“真有水自己流出啊。”
造孽啊,黎默言良心好痛,還是再努力想想吧。
就在這時她聽到那男人的朋友抱怨,“水是好水,方便也是真方便,可這水流出來沒多久就會被凍住,根本用不了啊。”
“我高興沒兩秒,流出的水直接變成冰坨,堵得里面的水也流不出。”
第三個朋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掉臉上累出來的熱汗,“要我說還不如沒這自來水,給人希望又叫人失望,害我白高興一場。”
黎默言睜大眼,朝旁邊的侍從看去,不用她開口,侍從已經會意離開,去收集自來水的情況。
其實不用等人回來,黎默言也知道,遭遇這種情況的人肯定占絕大多數,她只想到自來水在運輸的過程中需要保暖,卻沒想到住戶使用時同樣需要,那是因為現代北方人民有暖氣,家中溫暖如夏,根本不需要思考自來水流出后結冰的問題啊。
她發現問題出在哪,但即使知道,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這能怎么解決,除非她也能像現代這樣,給柳城的百姓提供暖氣,否則這個問題就是無解的。
黎默言頭疼起來,她萬萬沒想到幫柳城謀的好處還沒想到,正在做的事就出現問題。
要是真能有暖氣就好了,不光能解決自來水結冰的問題,而且以后柳城百姓就都不用害怕冬日嚴寒。
她眼前一亮,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可惜鋪設暖氣可不是小工程,先不說要制暖消耗多少木料,如何將暖氣輸送到每家每戶就是個問題,而且暖氣費可不便宜,對于剛剛恢復生機的柳城百姓而言,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這筆錢。
黎默言隨便一想,就想到這么多問題,鋪設暖氣著實任重道遠,今年冬天怕是做不到了。
而在這時,之前離開的侍從匆匆回來。
黎默言見到這人,就知道肯定有什么糟糕事發生,不然打探消息不會回來這么快,她將腦海中關于暖氣的事清空,抖擻精神等待之后即將知道的壞消息。
果然,侍從還沒在她面前站穩,就迫不及待開口,“大人,朱果有枯萎之勢,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這個消息也太壞了吧。
黎默言朝著朱果種植的地方大步走去,朱果藥效極其出色,相當于是給天賦一般的普通人,能夠逆天改命的機會,服用后人人都是主角,對于領地實力的提升更是恐怖,她可以舍棄私車自來水,乃至是小半的領地,也不愿朱果出事。
兵強馬壯才能保護自己,否則星光縣柳城再繁華,終是為他人做嫁衣。
她離得就不遠,很快就瞧見郁蔥的朱果種植區,成熟的朱果只有果實是鮮紅色,葉片莖稈都是一種綠得發幽的色澤,顯得有些妖性,而此刻那種幽綠妖性褪去,朱果植株色澤有點蔫黃,顯然情況很不好。
負責種植朱果的王年華正滿頭大汗,盯著溫度計的眼中出現血絲。
黎默言舉著望遠鏡,順著望向溫度計,就見水銀順著玻璃柱身上上下下,頓覺人的血壓就和這水銀柱一樣高高低低。
本來由于朱果養殖區恐怖高溫,她無法靠近查看情況,就已經很煩躁了,再看這溫度計,就知問題非常麻煩,難怪王年華束手無策,這種情況就是想把朱果搬走,都沒有地方搬,熱原所有的溫度都出現問題了。
她對跟著的官差說,“去做找些能抵御高溫的武夫過來。”
即使將朱果種在板車上,推動起來十分方便,可這里的朱果足有五十株,移動起來要不少時間,加上搶救雞苗鴨苗,以及孵化中的蛋,再者尋找導致溫度起伏的罪魁禍首,同樣需要不少時間,還是多找點人來更好。
熱原附近就有一營士兵駐扎,很快就有將領率兵而來。
那黑壓壓的人影數量超出她的預計,能夠運轉生氣抵擋高熱,可不是普通武者能夠做到,至少要是鋒芒期的小高手,而營帳中的士兵大多是鵲起期,還未做到這點。
突然這些好兒郎大喝一聲,毫不猶豫朝朱果沖鋒,她嚇了一跳,好在他們并不是無腦亂撞,那些在沖到自己無法抵擋的高溫區域,就會分散開,沿著四周開始交叉尋找,很快就將附近都搜了一遍。
黎默言見此就沒有阻止,眼見著就要抵達朱果區域的人越來越少,只剩下寥寥二十人,倒遠遠超過她預計的五、六人,畢竟只是一個營地,總共就五百名士兵,能有二十名鋒芒期高手,比例算是相當高了。
希望這些人能找到溫度不穩定的原因,只是變故突生,最左側那個士兵身上猛然著火,且火勢異常迅猛,瞬間點燃他的上半身,好在士兵反應極快,將身上著火的衣裳扯下,并在地上打了個幾個滾,撲滅頭上的火苗,迅速遠離此處。
黎默言通過望遠鏡瞧見對方手臂上身上皮膚發紅,剛才站著的那處,衣服燃燒火勢極大,人還沒跑出幾步,就只剩下一堆灰燼,她盯著那不正常的燃燒速度,心中明悟,看來影響朱果的問題就出在這里。
她先讓人送燒傷士兵回醫館救治,就讓王年華等人將朱果推走,熱原的各個溫度區域是個圈,直接去對面那一處,能減少朱果受到的影響。
這么做確實起效,雖然溫度還是在跳動,可起伏以及速度,就不像是剛才那樣在蹦迪,朱果葉片垂軟發黃的趨勢也在減慢,卻沒有停止,還是得解決那個引發火災的東西。
黎默言等瞿平青過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尖利的鳥鳴,而這聲鳴叫音色十分特別,空耳聽著有點像是人語,說的內容則是鼻方比方,畢方,是畢方!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傳聞中畢方這種神鳥會被火氣吸引,極愛棲息在火氣充盈之處,而熱原作為鳳凰羽衍生的奇異地貌,自然是火氣充盈無比,引來畢方神鳥倒是非常正常,只是……
黎默言拿著望遠鏡上下左右找了一圈,始終沒有找到畢方鳥的蹤跡,心內郁悶,難道這鳥和陰木一樣,也是不可視不可覺,要不然怎么找不到呢。
作為留守領地的瞿平青很快就趕到,盯著之前那處鳥鳴傳來的方向看了會,眼中有兩道金芒飛出,就像是兩把旋轉的小劍斬向虛空,接著一團光就從中擠出,瞬間四周的溫度急速升高,急促的聲音響起。
“畢方,畢方——”
黎默言當即跳上蜥車,朝著外面跑去,她一手抓住車廂,一邊回頭望去,就見畢方鳥被劍追逐,不斷有金羽掉落,瞿平青盡顯優勢,她的眉頭卻皺起。
這些神鳥的羽毛都是好東西,可畢方鳥的羽毛還沒落地,就在半空中燃燒殆盡,就連灰燼都留不下,這叫她十分心疼,要是能收集,也許羽毛自帶的熱度,就能充當室內加熱器。
等最后瞿平青熟門熟路拎著畢方鳥來到她面前,黎默言才能仔細打量這神鳥。
羽毛是深深淺淺的金色,而邊緣就是燃燒的火焰,隨著風不斷跳動,此刻被瞿平青用生氣隔絕,他們都感覺不到高溫,而忽高忽低的水銀柱也不再亂跳,想來之前是受畢方飛動遠近的影響。
黎默言望著這個鳥有些犯愁。
放任不管會影響朱果生長,可直接殺掉又覺得暴殄天物,這到底是難得一見的神鳥,萬一有什么用處她沒想出來呢?
她思來想去,卻完全想不到用處,畢竟自己已經有鳳凰羽,效果比畢方更好,而且鳳凰羽是死物,不需要喂食照料,而畢方這不同,別說控制就是個大問題,果然還是殺了吧……
瞿平青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突然開口,“畢方吸火精而生,巢穴附近多有火晶。”
他提這么一嘴,顯然這個火晶是個好東西。
黎默言舉著望遠鏡看去,果然在畢方出現的地方,找到一些亮晶晶的紅色晶石,應該就是瞿平青所說的火晶吧。
她見火晶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模樣,只覺美不勝收,而同時又有一股詭異的熟悉感,仿佛曾經在哪見過這樣的畫面,美麗……晶石……
這個兩個關鍵詞,一下讓曾經叫她大為震撼的夢之石跳了出來,于是她的眼皮也開始跳了,等等,這個該不是……
瞿平青目視前方點頭。
哎呀,還真是啊。
黎默言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她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愛和這種外表美麗,可不能細究的東西有緣,不對不對,夢之石好歹能震懾野獸妖物,可畢方拉的……呸,生成的這個沒有特殊用處,她完全可以放著不管啊。
瞿平青:“火晶中殘留著一絲火精,可源源散發熱氣。”
黎默言:“!”
她稍稍沉默,就讓人將火晶取來,確實如瞿平青所說,即使隔開半米的距離,也能從火晶上感受到熱氣,可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夸張,人拿在手中都會被燙傷,這樣的溫度想要溫暖整間屋子根本不可能。
黎默言既感到失望,又感到一絲慶幸,隨即想到一件事,如果在屋子里鋪滿這一層史,也許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于是她扭頭問瞿平青,“這火晶能取熱多久,畢方拉的……”
黎默言感到用詞不雅,快速改口說,“咳咳,掉得多嗎?”
看看掉這個詞她用得多好,生動又形象,最重要的是文雅,太文雅了。
瞿平青看著她的樣子,突然露出淺笑,“依這只畢方的樣子,尚且年幼,掉出的火晶火精更多,用上十年不成問題,可掉的數量不多。”
黎默言瞥了瞿平青一眼,總覺對方在掉上加了重音,但仔細想想好像又沒有,最后她決定跳過這個問題,“為何年幼,火精更多?”
瞿平青一字一句:“鳥小腸弱。”
黎默言笑得眉眼彎彎,其實這話沒啥好笑的,可配合瞿平青那張板正的臉,就格外好笑,不過仔細一想,這不就是消化系統不完善,沒能吸收全部營養嗎,倒是非常合理。
就是數量不多,無法鋪滿整個房間了,不過能塞在水龍頭里,幫忙加熱水,這樣就不擔心水結冰的問題,星光縣這邊也能用,這樣冬日洗碗洗手就能用熱水,也許澡堂的水就不用燒,那能省下不少木柴,倒是南北兩地都能用到的好東西。
那就先分給柳城吧,畢竟是柳城發現的,而且柳城百姓也更需要,否則這個自來水根本沒法用。
她越想越覺得火晶確實是好東西,已經準備在熱原劃分出一塊地,專門飼養畢方掉火晶,又不影響到朱果生長,最重要的是怎么讓火晶碰到水,又不接觸水。
這真的很重要!
第158章
“可惜,真是可惜。”
王善超說話的人看去,說話那女子垂著眼嘆息,臉上的惋惜之色溢于言表。
“怎會……哎。”
這長長一聲嘆息,又把王善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發現這次說話的是位兩鬢發白的老者,之后他又遇到愁容滿面的男子,倚在自家門上出神的婦人,就連遇到的一群小兒郎,也是排排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手托著腮幫。
似乎一時之間,整座柳城都陷入愁緒當中。
王善當然知道大家在愁些什么,他甚至就是這群人當中最發愁的那個。
雖然現在日子比以前好過,他有穩定賺錢的活,吃食穩定價格低廉,對于他這樣獨自撫養大幫小孩的住戶,新朝廷每月還會發放一筆補助金,憑孩子的戶籍領取,養小孩即便還是吃力,可能吃飽穿暖,不像之前那樣要勒緊全家褲腰帶,年紀小的孩子都得躺在床上不動,,免得餓太快。
條件好是好了,但還沒到大手大腳的程度,所以王善依舊領著小孩住在原來的住處,城郊的地方大地價還便宜,唯一不好的就是附近沒有河流,大家喝水全靠村中央的老井。
他們家人九口人,用水的地方自然多,可由于是后面搬過來,位置在村落邊緣,里中央的古井太遠,一來一回往往要走上半個小時,王靈他們人小力氣更小,抱著裝滿水的水桶,往往要走走停停,那要花的時間就更久了,而且想把水缸打滿,孩子起碼要走十趟以上。
后來王善拎著山珍,去隔壁老趙叔那屋坐了坐,小孩再去打水,就能借老趙叔家的板車,但車子到底是人家的,老是借別人也煩,老趙叔家還為此吵過一架,王善也不好意思再去借,只能等自己忙完回來,拖著疲憊的身體多打些水回來,好叫幾個小的別那么累。
夏日還好,冬日日頭短,等到他回來天都黑了,有一天實在累得迷糊,差點栽進古井里,當時他還沒感覺,可睡一覺人清醒了,后怕才如涓涓細流,從四肢流入心房,他不是在為自己怕,而是害怕自己死后,這八個小孩該怎么辦。
黎大人來后,王善賺到錢,第一時間就去買了板車,這樣以后就能一次性都將水拉回來,省去反復打水勞累與麻煩。
只是人可能都是不滿足的吧,有了板車頭幾天確實很開心,但他又忍不住饞星光縣的自來水,如果柳城也能有好了,水自己就能流出來,哪還需要他家小孩冬日早上走半個小時?
這個念頭王善時不時就會想想,可能是他想多了感動上天,黎大人真在柳城建起自來水了!
從動土那一天起,他就是盼星星盼月亮,等著自來水被修建好,師傅來家里裝水管時他不在家,人是小孩簇擁著連上水管,老趙叔后來還和他開玩笑,說他家孩子就差敲鑼打鼓把人迎進去。
這個太積極了!
王善被說得臉熱,卻沒說孩子們一句,他們家可是吃夠挑水的苦頭,不說那些娃娃,就是他自己,都忍不住半夜爬起來,趁沒人的時候摸一摸那水管。
眼見著自來水都流出,可誰能想到這還會被凍住不能用啊?
王善每每想到這里,心中就一陣難受,控制不住揉了揉心口,真和靈丫頭說的一樣,還不如沒這個水。
他想著有的沒的,推開家門說了句‘我回來了’,孩子們卻沒像往常那樣涌出來,他看向旁邊的鞋架,發現八個孩子的鞋子都在,就知道人肯定沒出去。
現在手中有些閑錢,王善也愿意用來改善生活,他見鄰居在家都穿拖鞋,去外頭的鞋絕不走入房里,以免帶入塵土不干凈,他想著孩子掃地也不容易,拖鞋也不貴,就跟著搞了這么個鞋架。
王善好奇這群小家伙在做啥,連他回來都沒引走注意力,在屋里轉了一圈,發現人全圍在廚房,頭挨著頭不知在看啥,里面那個位置……應當是水管?
難道自來水能用了?
王善心跳加速,忍不住快步走來。
聽到腳步聲,王靈回頭,就瞧見是他爹,“原來是爹啊,我還以為是啥……”
說著他就重新扭頭去看水管上的東西,隨后反應過來是爹啊,王靈猛地扭頭,那速度快得旁邊的王道云都怕她把脖子扭斷。
王靈的脖子沒斷,她好得很,還能氣沉丹田地大喊,震得屋外的鳥都飛了,“爹——”
王善揉揉耳朵,沒好氣開口:“聽到了祖宗!”
王靈于是就嬉皮笑臉湊過來,“爹爹,你快看,大人給我的。”
“啥大人?哪個大人?”
五歲的王乃月扯著漏風的牙嘲笑,“當然是黎大人呀,爹咋連這個都不知道?”
王善沒管自家娃的嘲笑,湊到水管邊上細細打量,那個黎大人給的鐵球就綁在水管出水龍頭邊,大小就指甲蓋大,王乃月說話時不小心撞到水管,就聽到鐵球里面的有動靜,想來是裝了東西。
他伸手想要去摸,卻被王乃月阻止,她抱著自己的手,用力抖了抖,“不能碰,燙!”
居然是燙的,就是不知道有多燙,會不會將人燙傷,隨即王善想到什么,刷地打開自來水,就聽到里面傳來嗬嗬聲,他臉上沒有任何失望,果然就有清水流出,而這一次水沒有再結冰。
“快……”王善的聲音都在顫抖,“拿鐵壺來。”
王靈笑嘻嘻從身后拿出一個鐵壺,“還拿什么啊,我早就裝好了,就等著你回來呢。”
于是他們一家人來到火盆前,王道云手腳麻利拿出一盒炭,拿火折湊上去等了會就點著了。
王善的注意力原本都在自來水上,發覺這點仔細看了看那木炭,發現這個炭做得好啊,顏色烏黑發亮,最難得的是如此易燃,他們以前買的炭都需要用松針干草做引火,才能將木炭點燃。
王道云見老爹留意到木炭不同,好似不經意開口,“這是炭行先新到的木炭,總共才一萬斤,拿城外那些紅樹所制,聽說特別經燒,比得上以前一點五塊碳呢。”
王靈驚呼:“一點五塊炭,那豈不是一百斤低得上以前一百五十斤?!”
王道云:“嗯。”
“對了,這個炭的價格還和以前一樣。”
此話一出,就連王善掩不住驚喜,毫不在意木炭臟,拿在手中瞧了又瞧,看了起碼十息才放下,隨著火勢旺起,鐵壺中的冰融化變為熱水,王善戴上膠皮手套,正要叫小孩去拿杯子,就見八個孩子從大到小依次坐著,手里拿著的不是水杯又是啥?
王善不由露出笑容,一一給孩子倒水,王靈又拿出一個杯子倒滿,然后塞到他手里,王善瞧著自己這杯水,又看看圍著自己的孩子,內心柔軟異常,和孩子們一同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喝著熱水,在氤氳的水汽中,只覺得……
這日子可真有滋有味!
第159章
柳城的火晶熱水器,黎默言自己也在用。
作為星光縣和柳城兩地的領地,她時常在兩地來回跑,有時候忙得太晚,也不能硬趕回星光縣去住自己家,那也太累和麻煩了,柳城也有她的房產,而且城南城北都有,只是在星光縣住慣了,柳城有時確實非常不方便。
這自來水便是其中之一。
現在好了,有了畢方史……咳,火晶熱水,流出的自來水自然不會在短時間內凍結,用著溫溫的并不寒冷刺骨,給人的體感確實非常好,只是到底隔著水管,水的溫度不是太熱,用來洗個手還行,想要用來洗澡恐怕還是會冷。
在她到來之前,柳城也是有澡堂的,只是價格較貴,百姓去的并不頻繁。
等她接受柳城之后,慢慢將流通的貨幣從天河國錢改為星光幣,百姓手中漸漸有了錢,以星光縣洗澡一次五元為例,即便是日日去澡堂,以他們此刻的工錢完全負擔得起,可柳城百姓去澡堂的次數依舊屈指可數,甚至還有人特意繞路去星光縣只為洗澡。
只因柳城各大澡堂的洗身錢雖然降了些,可對于柳城其他物價那還是太貴太貴,讓花錢的人感覺自己是冤大頭,一來二去柳城百姓也冒出火氣,情愿去星光縣洗,多花些錢在路費上,也不愿意叫柳城本地的澡堂商戶賺這個錢。
黎默言注意到這個情況,感覺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之前她沒對這些商戶下重手,是認為他們和最上面的富商到底不同,雖然是賺了些錢,但不算太過分,加上對方的心情她也能理解,自己手底下好端端的賺錢營生,祖祖輩輩都是這么下來的,她這新領主一上任,就要求人家少收大半洗身錢,換誰來心里都是不會高興的。
尤其是雖然如此,城中的澡堂商戶們到底是少收了一些錢,像他們這樣的小商戶數量不少,各行各業都有,加上不是她一手建立起的府城,人家先把規矩擺在那,黎默言也沒逼得太緊,只要糧價穩定且便宜,城中其他事物的價格自然會降下來。
事情果然如她想的那樣,原本愁得眼淚汪汪的商戶們發現,降價不僅沒讓他們的收入變少,反而因為購買的人增多,制作的成本降低,反而能賺到更多的錢,之后不用黎大人開口,他們自己就把錢降到合適的價位,還得嘀咕幾句,怎么之前就沒聽黎大人的話,要是能早點降價,不知能多賺多少錢呢。
為此,以前奇山縣的老縣令見此松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黎大人少年得意,太過意氣風發,想要做到的事就必須要做到,手段太多強硬剛直,和城中百姓起沖突,可到底是他老了,腦子不夠靈光,居然擔心起黎大人,瞧瞧這漂亮的手段,不光實現了自己的目標,還讓百姓獲得實惠的好處,更叫降價的商戶感恩戴德。
再看看兩位趙大人,表現多從容淡定,他是該多向年輕人學習學習。
老縣令心中所想,并沒有擺在面上,他之前就已經和黎大人隱晦提過一嘴,后面怕大人嫌棄他太過嘮叨起反作用,就再也沒提供,此刻倒是幫自己保住了臉面,咳。
……
朱白玉朱堯容兩兄弟最近過得不太順心,因為柳城中的這群刁民,情愿花大力氣繞遠路去星光縣洗澡,也不愿意洗柳城自己的澡堂,這叫他們如何不氣,如何不惱?
朱堯容自從下午開張以來,就依靠在門口,手中抓著一把瓜子,謝謝打量往來的人,分明瞧見其中好幾人脖間掛著毛巾,一副要去澡堂的模樣,卻不在他家鋪子前停下,而是徑直往西邊走。
哼哼西邊,朱堯容盯著那個方向,心中憤恨,這里前后只有他一家澡堂,西邊能有什么,還不是那該死的破葵花,他吐瓜子殼的動作都用力不少,原本只能落在腳邊的瓜子殼,硬是落在三步開外,隔壁那家賣家具的夫妻對視一眼,背著人的婦人用口型道,活該。
朱堯容沒看到,或者說他的注意力被后面那走來的人所吸引,這三人脖上同樣掛著柔軟的毛巾,這還是那個姓黎的女人來后,一同帶來的好東西,摸著柔軟光滑不毛刺,搓在背上極為舒適,那些達官貴人身上穿的上好料子,恐怕也就這樣了,最重要的是一條巾只售兩塊錢。
這和白撿有什么區別?!
別人不知道怎么想,反正朱堯容搶了百來條,他篤定這是姓黎的初入城施展收買人心的手段,等以后鐵定要漲價,可是等啊等,始終沒等到漲價,反倒是這百來條巾子砸在他手里,根本賣不出去。
好在他哥想到辦法,將毛巾賣給來此地的散客,洗身錢多收個五元十元,想來對方也發現不了,將積壓的毛巾處理了,還能多賺不少,結果散客不但是看出來,而且大鬧一場,弄得人盡皆知,還日日掛著毛巾從他家鋪子面前招搖過市。
走來的那三人顯然也瞧見靠在門邊的朱堯容,談話的聲音忽然就大起來,“老李啊,可惜城南黎大人設立的澡堂太小,咱們這離得又太遠,去了也搶不到位,要是官服多設幾個澡堂就好咯。”
老李搓搓自己的大胡子,“星光縣的澡堂也不差啊,咱們從仙葵過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這時老李的嗓門就大起來,“星光縣的澡堂子價格公道便宜,熱水管夠不限時,最重要的是啊,人家那的毛巾不、要、錢!”
一直沉默的老陳終于開口,“可比某些被戳脊梁骨的鐵公雞強多啰。”
“你——!”
朱堯容聽到這,再也忍不住火氣,朝前走出一步,側面就有一盆水啪地澆在他前面,要不是朱堯容躲得快,差點被那盆水澆了個正著,他滯了滯,火氣瘋狂上涌,側頭看向手中還拿著盆子的婦人吼,“你眼瞎?看不到這里有人!”
婦人理理鬢發,“不好意思,還真沒瞧見這里有人。”
這個意思豈不是說他不是人?
朱堯容當即朝婦人撲去,就有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從婦人身后走出,面色不善盯住朱堯容,一邊抖著身上的肌肉。
這漢子胸口鼓鼓囊囊,眼神又兇狠,饒是朱堯容有再大的火氣,也被那胸肌都給擠走,頓時心就平了氣也和了,他將手中的瓜子一撒,轉身就朝自家店鋪走去,“真是二愣子,腦子不正常,說兩句就要打要殺。”
“呸!”婦人叉著腰大罵,“我看腦子不正常的是你才對,黎大人都給出好處,有人還貪心不足蛇吞象,想拖一拖要更多的,也不怕最后一分錢都拿不到!”
她見朱堯容勸當聽不見,便乘勝追擊接著罵,直到朱堯容的被影響消失在門后,這才意猶未盡住了口。
那漢子見此無奈開口:“你何必為這小人生氣,氣壞自己多不值當。”
婦人眉頭一豎:“什么小事,這可事關黎大人,是大事,天大的大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漢子愈發無奈,“是是,你說的是,要不是黎大人,咱們還開不上這間鋪子,這日子已經過得像是在云上飄,咋還有人不知足啊。”
婦人揉揉他的耳朵:“要不說貪字毀所有呢,看著吧,啥都想要,到最后只怕啥都沒有。”
朱堯容走進屋里沒走幾步,就瞧見自己大哥朱白玉沉著臉走出,那模樣比他還要晦氣,瞧見他第一句話就是,“還是沒有客人上門?”
朱堯容聽到這個就來氣,“什么客人,一群吃里扒外的東西,既然住在柳城,吃柳城的面喝柳城的水,那自然要來柳城的澡堂洗澡,跑到星光縣像什么話,真是不成體統!”
這話當真說到朱白玉心尖上,在他看來柳城這邊的洗身錢,都已默認是他的錢,現在眼睜睜瞧著自己的錢,跑去別人口袋就是割他的肉,是這群人何止是不成體統,簡直就是不懂事都白活了。
朱白玉轉著手上的玉扳指:“這兩日來了多少人?”
朱堯容回憶:“前些日子來得人還行,自從咱這搓澡巾子收錢的事傳出去,那來的人是越來越少,這兩日來到的客人加起來也才堪堪過十。”
朱白玉轉動玉扳指的手停住。
朱堯容也被自己的話驚到,大冬日的,想要在自家燒水洗澡可不容易,算來算去只有澡堂這處去處,本該是生意最為興旺之際,居然兩日只有十個客人,這時他瞧見大哥快步朝后廚走去,帶起一股勁風,他雖然不知大哥想到什么走得如此急,卻一言不發跟在后頭。
朱白玉用力推開后廚的門,就見六個伙計躲在這里偷懶,隨著他進來,閑聊聲一頓,其中那個打哈欠的家伙,眼角還掛著眼花,小心翼翼縮起舉起的手。
朱白玉忍了忍開口,“這兩日來了幾個客人?”
伙計小心瞄著他的臉色,“十、十一個。”
朱白玉面容扭曲,他以為堪堪過十,好歹有十三、四人,沒想到正好是十一個,他看向下一個伙計,后者在他的盯視下,說出同樣的話,“確實是十一個。”
朱白玉看向自家弟弟:“當真是十一個?”
朱堯容:“當很是十一個。”
朱白玉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沒有聽錯,一想到兩日就來十一個,別說是進賬了,就是連工人的工錢都賺不回來,細想其中的虧損,他就心痛得不行,“死了啊,都坐在這里,還快不去攬客!”
伙計不敢觸他霉頭,紛紛垂頭從旁邊擠過去,朝前門跑去,他們雖然是去拉客,可心里不覺得能拉來客,本來澡堂還是有些老客人支持,但朱老板嫌棄人少,燒那么一大鍋水浪費柴火不肯多燒,人家花更多的錢,卻洗得不痛快,當然就不來了。
朱白玉不曉得伙計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不覺是自己的錯,人少水自然是少,他正拉著弟弟的手,語氣很是悲傷,“堯容啊,我聽人說姓黎的準備在附近新建澡堂,恐怕到那時,更無你我二人的生路了!”
“哥……”
朱堯容想到什么,“這些天我日日站在門口看,也看到你說的官家澡堂,就見他們建建停停,好幾日過去一面墻都沒建出來,怕是姓黎的那邊吃錢緊,有更要緊的地方得顧著,暫時顧不上這處澡堂,只要我們在這段時間降價,哪怕稍微貴點,也比千里迢迢跑去星光縣洗澡要便利啊,定然會有人來。”
朱白玉眼中有了神采,“對對對,還是你想的周道,就這么做,就這么做!”
有了解決的法子,朱白玉也沒那么慌張了,“實在不行,咱們就答應姓黎的開出來的條件,只是才拿到一筆好處,實在是有些虧。”
朱堯容跟著肉疼,“是啊是啊,要是再拖拖,也許這好處就能翻倍了呢。”
柳城中一間澡堂的想法,黎默言肯定是不在意的,她正找來趙金隅和瞿平青,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化糞池中會產生一種名為沼氣的氣體,極易燃燒,是非常好的燃料。”
她仔細觀察另外兩人面色,見他們并未對化糞池這三個字產生抵觸,便繼續往下說,“我想將這種燃料供應給澡堂,以及供暖廠。”
趙金隅捕捉到其中的陌生詞匯,“何謂供暖廠?”
黎默言解釋,“就是負責將暖氣輸送到百姓家中,哪怕是柳城如此冷冽的嚴寒,百姓也能享受到如初夏般的溫暖。”
瞿平青和趙金隅都是聰明人,一下就懂了黎大人的意思,趙金隅搖晃扇子的手頓住,細細回味黎大人的話,越琢磨眼神就越亮,再看黎大人的眼神頓時柔和無比。
從前的天河國地大物博,各種珍奇異寶猶如過江之鯽,多到數不清,天子甚至還有個珍獸園,里面有各種神獸異鳥,就包含前不久在柳城熱原發現的畢方,天子養著它們只因稀奇稀少,丟在園子里就不管了,可黎大人卻能看到畢方一身火氣,為百姓謀求好處。
看著看著趙金隅不禁自慚形穢,他知道的比黎大人更多,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可見一個人的智慧和他知道多少沒有關系,“我遠遠不如大人啊。”
黎默言不懂趙金隅怎么會這么說,他的博學多才是有目共睹,從來到星光縣后,趙金隅對她幫助良多,就說那萬山土,要不是趙金隅道明來歷,她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誤區。
尤其是眾民廟的圖紙,還是趙金隅認出上面的文字,才能建造出來,星光縣此刻幾個重要的建筑,全是靠眾民廟的圖紙建造而成,可以說沒有眾民廟,就沒有現在的星光縣,趙金隅這樣都要自謙,那其他人該怎么辦?
黎默言正想開口,說這全是靠前人的智慧,她只會照搬跟著學而已,瞿平青卻先一步說,“大人是想將沼氣轉化為熱氣,輸送到百姓家中給他們供暖?”
她聽到正事便點頭,“正是如此。”
“其實這件事我已經考慮良久,其中有幾個問題,就是沼氣該如何儲存運輸?這種氣體極易點燃,也就是很容易爆炸,稍微有點摩擦火星,就會造成極其恐怕后果,其次是我想的熱源載體是水汽,通過水汽將熱量傳送到各家各戶。”
她之前想要推廣沼氣池,后來就是想到沼氣這個特性,才沒有實施,對于百姓而言這就是個炸。彈,但如果是她來修建使用,就能將事情做到最完善,避免掉絕大多數的危險。
趙金隅說:“水汽容易燙傷人,大人煩惱的是如何控制水汽熱量,好讓它能達成溫暖屋子,又不會燙傷人的程度?”
瞿平青想了想說,“天寒地凍,輸送水汽的管道即使被層層隔絕,對于五官敏銳的獸類來說,也極有吸引力,導致管道被破壞。”
“對,”這話是對趙金隅所說,隨后黎默言扭頭看向瞿平青,“你這個角度,我倒是沒想到,這些問題該如何解決,倒是叫人頭疼的事。”
趙金隅已經明白大人煩惱的事,她已經構思想好,剩下的事就交給他們底下的人去做吧。
黎默言將事情交代下去就不管,現在無論是柳城,還是星光縣,都一套初步成熟的班底,不用像當初星光村建個澡堂子,從石料到粘合都要她親自想解決的辦法,有時候她走在路上,都會發現多出一家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店鋪,感覺蠻驚喜的,而這就是體系開始運轉的表現。
趙金隅將這件事交給奇巧司,這里的人都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又有一雙巧手,和特殊能力,平日里就鼓搗出不少稀奇的東西,這群人吃喝拉撒睡都在這一處,想到盡頭上就連吃飯都顧不上,所以司所內亂得很,地下還掉著一堆紙張,他進來的時候都得踮起腳尖,免得就踩到什么重要的東西。
進門時一道金光將他禁錮住,直到什么同樣閃起金光,他這才成功走入司所內。
趙金隅甩甩手,要是沒有通行證的人擅自闖入,只怕會和琥珀里的蟲子一樣,被禁錮住原地,無法前進后退半步。
他將黎大人的想法告訴司所的管事,讓對方將消息通知下去,“對了,大人說沼氣有毒,讓他們注意防范點。”
管事點頭,將司所轉了一遍,找到剛才睡醒還在搓眼屎的廖牧原,“廖方士,黎大人這剛有個新想法,您要不要聽聽?”
聽到黎大人這三個字,其他還在忙碌的人一頓,原本喧雜的嗓音消失,氣氛頓時變得詭異無比,好在管事經歷得多了,從容往后一退,避開廖牧原抓自己的手,同樣避開其他沖過來的人。
“黎大人有新想法了,我來我來!”
“你來啥啊,就你來,先把你的畢方史研究清楚吧。”
“我最近沒事,正好能忙大人的事,和我說啊。”
之所以會這樣,那就是因為黎大人總有很多奇思妙想,饒是他們這樣思緒如脫韁野馬的人,也時常會被黎大人的想法驚艷到,迸發更多的靈感,很多人已經將黎大人視為知己。
管事笑吟吟開口,“這次是事已經選定廖方士,諸位方士大人想要參與,就盡快解決手頭的事吧。”
“哎,畢方史這么有意思的東西,怎么能草草結束?”
“不行不行,我那殺蟲不傷作物的農藥還沒研究出來呢。”
管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全程保持微笑,等人走得差不多,才將廖牧原領到化糞池邊上,方便他進行研究。
這里已經臨時搭建小屋子,里面有些研究器材,廖牧原拿起一枚扁扁的膠皮球,準備去裝些沼氣回來研究,之后嘗試點燃的過程中,他發現球口對著上方更易點燃,難道是這沼氣輕,會往上方飄?
……
朱堯容發現即使他們紆尊降貴主動降價,可附近的刁民依舊不買賬,如此兩日便急了,找到之前想要收購他們澡堂的官家主事,想以之前的條件,將澡堂賣出去。
但之前一直笑瞇瞇的官家主事,雖然笑容沒變,說出口的話卻和之前截然不同,別說是好處,就連澡堂都不收購了,原來不知不覺中,官家出資的澡堂已經修好了。
最后的依仗沒了,朱堯容和朱白玉白了臉,任由他們苦苦哀求,官家主事始終不肯松口,朱堯容兩人沒辦法,只能失魂落魄回到澡堂,就見伙計拿著大包小包走出。
“你、你們?”
和他聲音都在抖不同,伙計的嗓音喜氣洋洋,“東家回來了,哦,現在不叫東家了,從此刻起,我們日后就不來了。”
身后的其他人七嘴八舌說,“對,不來了。”
“我們這幾日的工錢也不要了,就當是給你們的養病錢。”
朱白玉不知是太急還是太氣,竟沒攔住人,眼睜睜瞧見著他們一溜煙去了不遠的官家澡堂,他就這么看著,就是風中飄起雪子,他也沒進屋,就這么一直看著那澡堂飄起騰騰熱氣,暖黃的光從中透出,籠罩住來來往往的人。
這繁多的客人幾乎要把門檻踩爛了。
朱白玉和朱堯容看見無論是誰走進去,都是一臉含笑地走出來,各種人語往他們耳朵里鉆。
“有了有了,咱這終于有了自己的澡堂子。”
“是啊,真舒服,這熱水從頭到尾就沒斷過。”
“還真是五元呢,不怕各位笑話,我以前說不愛洗澡,其實身上的皮子都硬了,只是舍不得錢。”
“咋會這么便宜啊?”
“聽說用的是什么沼氣。”
朱白玉沒有再聽下去,蕭瑟回到屋里,到次日這開了三代的朱家澡堂,就摘掉牌匾換了住戶。
柳城中其他咬死不講價的商戶得知此事紛紛降價,更不要找官家之前的好處。
第160章
柳城澡堂這批商戶,之前聯合起來咬死不降價,還推舉出一個叫做萬盟的商會,推選出會長,且權利還很大,能夠處理內部會員,再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沒人敢降價,才叫柳城那么多經營澡堂的商戶捅進同退,能夠和官家叫板。
可等官家一有動作,甚至都沒直接對付他們,看似威風的商會頓時土崩瓦加,叫他們從自以為是的位置上掉下來,澡堂這批商戶才明白先前之所以能和官家叫板,只是黎大人網開一面而已。
于是時間還不到兩日,不光是柳城內澡堂的價格降下來,其他一些不肯降價的商戶,也都偷偷跟著降價,態度再不像之前強硬,開始積極配合官家。
這樣的改變,黎默言的感受不深,可負責和這些商戶打交道的小吏卻覺一覺醒來天地巨變,他們做事再也不用像先前那般不順暢,商戶對他們的態度熱氣很多,現在通知某些事,別說是吃閉門羹,就連還沒通知到的商戶,都先他們一步開始實施,反復念叨讓小吏以后先去他們那里傳話,為此好話說了一籮筐。
小吏自從當上這差事后,哪里聽過這么多好話啊,畢竟他這活不招人待見,雖然不會指著他鼻子罵,可被暗諷是常有的事,小吏本以為給官家做事,不說逞逞官老爺的威風,至少受人敬戴吧,結果盡挨罵了,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好在他們家黎大人手段了得,小吏被商戶一臉笑臉迎進屋里,雖說臉都笑僵了,但他腰桿子就沒這么直過。
這件事結束,黎默言民生那一項增長百分之一的進度,看著是不對,但柳城百姓基數大啊,想要讓七十多萬人滿意可不是容易的事。
除此之外稅收也漲了不少,畢竟價格合理之后,百姓花起錢來就大方了,她望著財報上的漂亮數字,心里捉摸著可以給百姓他們漲工錢。
其實這個念頭她之前就有,只是當時顧慮頗多,尤其擔心漲了工錢,要是多出來的工錢沒處花,導致通貨膨脹就糟了,而此刻的星光縣和柳城則完全不用擔心這點,衣食住行各方面物產豐富,不說她鼓搗出來的東西,就是百姓自己支起的鋪子都隨處可見,哪還需要擔心錢沒處花。
不過這里有個問題,那就是她將農田租出去,再從農戶那收購糧食,嚴格來說農戶算是個體戶,那不是從她這拿工錢的長工。
如果她想幫農戶增加收入,那就要提高糧價,比如原本兩元一斤的小麥漲到三元一斤,可糧食是領地的根基,糧價一旦上漲,領地內的方方面面都會受到影響跟著漲價,到時候哪怕她提高工錢,恐怕購買了還不如沒提工錢前。
所以糧價是不可能動的,那想給農戶增加收入,就得從其他方面入手。
當然這也不難,想從別人那掏錢不容易,想給人錢還不簡單。
黎默言很快就想到補貼,就是設立名目給農戶發錢,不過這錢發都發了,最好做到效益最大化,這些名目最好能起到激勵正面的效果。
她原本是想去找趙氏開商量這事,侍從卻先一步提醒她,“大人,今日奇巧司請您過去一趟。”
“好像是有這事。”
黎默言想起來,沼氣的事是由奇巧司里的廖牧原負責,這個人是最近主動來投奔她的人才,還有一個非常不錯的天賦融合,可以將幾種動物的特性融合在一起,創造出新的雜交動物,既然對方來叫她,就應該在沼氣上有所突破。
于是她就坐上蜥車來到奇巧司,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研究所,廖牧原所在的那個就建在熱原的恒溫地帶,舒適的溫度適合動物生長。
她下車時一眼就看到奇巧司上閃過的金光,雖然是光,本該是無形之物,可每次穿過金光時,她都感覺像是穿過一層水膜,接著便是嘈雜的音浪撲面而來,她瞧見一群人就聚集在離門口不遠的大廳處,聚成個圈在看什么。
黎默言定睛看去,就瞧見一只巨大的水母,在眾人的腦袋上沉浮,那個畫面就像是個皮球在人腦袋上跳動,畫面非常滑稽,偏偏底下的人還仰著頭發出驚嘆聲。
難道喊她來看的就是這個?
她走到人群身后,距離拉近之后,就發現這只水母體內還有一個個氣泡,瞅著簡直就像是小孩玩得那種水球,就連人頭大小的體積都差不多。
可能是她走來的動作吸引到水母注意,后者彈動著來到她身邊,慢慢游了一圈,她拿手指戳水母的傘帽,觸感柔軟微涼像是果凍,而且比預計的堅韌,她稍稍加重力道,手指是陷入水母的傘帽里,可一拿開,下陷的傘帽就彈回原樣。
“大人。”
見到她,原本閑聊散漫的人們便正色行禮,黎默言對他們點頭,視線落在廖牧原身上。
廖牧原便上前一步,順帶對著水母一招手,這小玩意就回到他手邊,親昵鼓動著柔軟的觸須,“大人請看,這是臣新培育出的儲氣水母。”
這個名字……黎默言若有思索。
果然廖牧原說,“我加入河豚的基因,使它可以吸入氣體儲存在體內。”
河豚啊,一提到這個名字,黎默言立刻想到拿河豚來擦鞋的視頻,這種魚一旦遇到危險,就會吸入大量的水讓自己身體鼓脹,廖牧原將這個能力融入水母當中,倒確實是儲存沼氣的好辦法。
廖牧原見黎大人面上含笑,心中安定不少,“這只水母體型太小,等我換一種更大的,便能存更多的沼氣。”
這點黎默言十分贊成,要是儲氣的容量太小,里面的沼氣很快就用完,燒一鍋熱水就要好幾只水母,不僅操作起來麻煩,而且運輸取裝都麻煩。
她想到上輩子的煤氣罐,之所以這么大,主要是受到重量限制,本來對于男性來所搬起來都費勁,要是再重些,恐怕就搬不動了,而水母則沒有這個顧慮,它自己就能飄在空氣中啊!
黎默言想到這,不由抬手撫摸水母濕滑的腦袋,“它強度如何?”
“便是如普通水母,”廖牧原實話實說,“我進行過刀劃針刺的實驗,普通刀子能順利化開水母表皮,針也能扎入水母體內,導致其中的沼氣泄露。”
這到時候不小的安全隱患。
畢竟大量沼氣聚集不光有。毒,萬一遇到火花,就會發生大爆。炸非常危險,理想的程度是水母堅硬如鐵,不擔心被利器化開,可她感受著果凍的觸感,想要達到自己的要求是有些困難。
廖牧原聽完她的要求后,面上確實流露為難之色,“可以是可以,只是如此堅固的表皮違背水母天性,想要融合出,需要花不少時間。”
黎默言:“預計要多少時間?”
廖牧原:“不好說,起碼要半年以上?”
這時旁邊聽著的其他方士中,就有一道人打扮的人開口,“那不如換一種原本就生有硬甲,刀槍不入的妖獸?”
廖牧原思索片刻后眉頭蹙起,“這樣的獸類本身很難儲氣,而河豚又離不得水。”
其他方士提出一些妖獸名字,又被廖牧原一一否決,而他否決時都會說明理由,叫提議之人啞口無言,次數一多眾人皆開始發愁,“難啊。”
在氣氛陷入僵持中時,黎默言提議,“不如給水母穿一層鐵衣?”
既然人能穿鎧甲,水母當然也可以,只要鐵衣護住傘帽部分,不被扎穿化開,那其中的沼氣自然無法泄露出來。
廖牧原眨眨眼,面上越來越亮,“真是個好辦法。”
其余方士有的點頭,有的陷入沉思,大家都覺這個主意好,“可是這需要不少鐵吧,而且打制水母所處的鐵衣不是容易事,恐怕需要不少時間。”
這次不用黎默言開口,就有人神秘道,“這就無需擔心了,咱們大人可不缺技藝精湛的‘鐵匠’,更不會缺鐵。”
在場人不少沒聽懂這人在指什么,但知道不用擔心鐵和打制鐵衣,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剩下的便是實踐了。
由于沼氣可能爆。炸的危險性,所以黎默言準備選擇空曠的空地進行實驗,比如燒山采石的采石場就非常不錯,水母能夠取代木柴,對準山崖壁噴火,這里不得不提一個水母的好處,它幾乎是煤氣罐和煤氣灶二合一,而且是便攜式的,能夠隨意移動。
這使用起來就太方便了,只要身體內儲存的沼氣沒有燒光,水母就能一直噴火,另外相比固定的木柴,山崖高處很難被火燒到,可現在有水母則完全不同,能讓它飛到想要的高度,對著山崖壁噴火,解決掉一大困難。
就這樣一連使用兩周,采石場的人對水母贊不絕口,習慣自己就能就位的水母,誰還想去搬沉重的木柴啊,采石場的場主還不斷申請想要更多的水母,可她也拿不出來了。
畢竟化糞池建造起來沒多久,就想要更多的沼氣,那也變不出來。
儲存沼氣,只是制作暖氣的第一步,剩下的就繼續交給奇巧司研究,倒是這個過程中,廖牧原融合出一種格外美味的奶果,味道吃起來像是帶著奶香味的草莓,口感清甜還多汁,十分受百姓歡迎。
就是產量不太行,所以價格會比較貴,一斤就要十五元。
王善家里小孩多,對于奶果這種味道特別喜歡吃,而奶果作為柳城這邊的特殊獸果,不適應星光縣的氣候,因此暫時只在柳城售賣,王善就搶到過一次,之后哪怕家中孩子念念不忘,他也沒再搶了,畢竟囊中羞澀啊。
他翻著記賬的本子,看著未負的進賬,深深嘆了口氣,幸好有黎大人給的補貼。
王靈年紀最大,在學堂中學了算數,自然也能看到賬本上的內容,當即學著她爹的樣子種種嘆了口氣。
坐在一旁的王乃月忽然沖其他人大喊,“阿姐嘆氣了,阿姐居然也會嘆氣!”
王靈氣笑了,拿指頭戳王乃月的額頭,“你當我是為了誰,在這么下去,別說是奶果,就是你的小肉干都沒得吃咯,小沒良心的。”
王乃月捂住額頭半點不信,“你騙人。”
她朝阿爹求證,“阿姐騙人。”
王善又是嘆息:“是真的。”
王乃月睜大眼,其余的孩子紛紛停下手中的事,緊張朝這邊看來,王乃月想到以前餓肚子的日子,急得握緊拳頭,“我不要回到以前,我要阿爹有錢。”
王善趕緊去哄她,“有的,阿爹有錢的。”
王乃月眼眶中滿是淚水,卻擋不住其中的期盼,“真的,阿爹怎么有錢?”
這可真把王善難住了,他瞅著面前八個孩子,感覺自己實在很難有錢起來,可孩子們都眼巴巴望著自己,他就說,“因為黎大人啊,她說給我們加錢呢。”
他只是這么隨口一說,沒想到真的……加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