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公主和離,從大……
公主和離, 從大清朝入關以來就從來沒有過。
但仔細論起來,當年先帝爺的廢后都能被送回蒙古去過自己的日子,怎么皇上的公主就活該把命搭在蒙古, 不能和離不能回來。
也別說什么害怕影響跟蒙古的關系,且不說近幾年蒙古往關內來做生意的人有多少, 各部落靠著朝廷多賺了多少銀子。
他們現在要是因為公主的事想跟朝廷翻臉, 都不用問朝廷這邊該怎么辦, 他們自己內部就得先造了反。
尚公主的都是蒙古王公,榮耀自然是榮耀,那也只是他們一家子榮耀。
部落里還有那么多小首領呢, 大家伙好好的做著生意憑什么為了你能不能尚公主,公主跟不跟你過日子,就把到手的銀子給扔了。
要知道在草原上說到底還是實力為王,你是部落里的首領你就得讓手底下的人能吃肉喝酒別餓著別冷著。
要是做不到這些,那就等著看吧, 再是親王郡王底下的人也有本事把人從王位上掀下來。誰會為了一個噶爾臧反了朝廷,誰都不會。
所以胤俄此刻提出來讓端靜公主和離, 乍一聽驚世駭俗, 其實仔細一想是可以辦到的。
“皇阿瑪,噶爾臧這人性情跋扈,手底下雖有人但也多是為了利或是懼怕跟在他身邊。
只要他不是郡王了, 這些人識時務的會主動給自己找下家, 不識時務的也很快會被新的郡王瓜分給喀喇沁部的其他人。”
所以要先和離, 且和離的名義不能含混不清。得明明白白告訴蒙古那些人,是因為噶爾臧對公主不夠尊重敬重,沒讓公主過上舒心的好日子。
皇上要替女兒出頭,要讓噶爾臧和喀喇沁部明白, 尚公主不是娶公主,公主是君駙馬是臣,這種關系擱在老百姓家里,那就是公主招贅娶了個女婿進門。
既然你這個女婿連皇上的閨女都伺候不明白,那就不用你伺候了。什么時候皇上的閨女都不愁嫁,以前沒和離的公主那還不興讓端靜開個頭,什么事都有頭一遭,這不就輪到端靜頭上了。
等公主和離,帶著女兒嫁妝回來了,咱們再追究噶爾臧在太后喪禮期間大不敬的罪。當年三哥在敏妃孝期剃頭都丟了爵位,現在可是太后,這郡王的爵位說什么都留不下來了吧。
這杜棱郡王是喀喇沁部世襲的爵位,噶爾臧奪爵還有他弟弟色棱能襲爵?卟磕転榱诉@事鬧起來的可能性恐怕都不大。
擼了爵位自然不夠,到時候把噶爾臧幽禁在京城不給色棱添麻煩,等再過些日子這幽禁的人還要不要活著,還要活多久,那不就都是咱們說了算了。
要不是老十就是老十呢,從根子上這人那混不吝的勁兒就一直都在。這幾年在統領衙門裝得挺像那么回事,那是因為沒遇上大事。
現在有事了,瞧瞧他給出的主意,全是一肚子壞水!
“兒臣附議,”壞歸壞,胤禔也緊跟著給康熙跪下,“皇阿瑪,妹妹們撫蒙是為了大清,可若是蒙古那起子混賬學不會如何尊著公主過日子,難道咱們還要眼看著妹妹白白把命扔在蒙古不成!
公主撫蒙,沒幾個是高高興興心甘情愿去的。這些年因著心中郁結水土不服死在蒙古的公主少了嗎,但那些公主死也就死了,朝廷從未追究過。
因為什么,一是因為跟蒙古之間的關系要顧及,二也是因為有些事得自己想得通,不能鉆了牛角尖。
公主自出生起,在皇宮里金嬌玉貴的養大,真以為投了個好胎就一輩子順風順水什么苦都不用吃了。
真要有這樣的好事,直郡王就不該是這個樣子,就更加不用提還在毓慶宮里出不來的太子。苦都是要吃的,端看怎么吃罷了。
公主出嫁是帶著嫁妝帶著人的,為了給公主撐腰內務府還會專門指派管事的嬤嬤,再加上公主府的長史等人,一小套班子怎么也足夠公主使喚和差遣了。
如果這樣了還是想不通活不下去,康熙是不會為此多說半句話的。
端靜不一樣,攤上噶爾臧這樣一個丈夫她盡力了。就算她性情不夠烈,但她以她自己的方式跟噶爾臧周旋了這么許多年。
她吃過的苦,絕對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這些年不管朝廷跟蒙古的關系好還是不好,她都從未傳信回來抱怨過一句。
身邊的侍衛死了的有叛變的也有,可到現在身邊還是留住了一些人,這才保全了自身和女兒的性命。
如今她撐不下去了,拖著病體帶著女兒回娘家來求援,難道還要把這個姑奶奶重新推回到那個火坑里去。真要是這么干了,從康熙算起再到底下這些王爺貝勒,就合該去死。
再說了,胤禔還有好幾個閨女嫁到蒙古去了。眼下看著日子還能過,但誰知道以后會是什么情況。
以前只覺得嫁去蒙古的女兒,這輩子都難得再見上一回,好不好的都是她的命了。
現在要是能借著端靜的事撕開一道口子,往后女兒在蒙古過得好自然最好不過。要是過得不好那大不了就和離,誰家還養不起自家的姑奶奶了不成。
康熙看著跪在底下的兩個兒子,臉色談不上好看。沉吟了片刻像是想要罵兒子,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擺擺手把倆不省心的從乾清宮里趕了出來。
但第二天乾清宮就傳出一道讓端靜公主跟額駙噶爾臧和離的圣旨,緊跟著當天就把端靜從直郡王府接回到宮中,回延禧宮和布貴人同住。
和碩端靜公主和離住回宮里的事,很快就成了開春最熱鬧的談資。
這次不光是老百姓們把這事當稀罕傳,官員和宗室里對這事比對蒙古還要上心。
本來覺得公主出嫁更自家沒什么關系的官員,這會兒也起了心思。蒙古人尚公主,當了駙馬又不好好伺候公主,這叫什么檔子事。
你們伺候不好有人愿意伺候啊,京城這么多有爵位有家底的人家,愿意舍一個兒子出去尚公主的多了去了。
至于宗親們,對這事就更上心了。畢竟除了皇上的女兒撫蒙,這些年還有好些郡主縣主也賜婚嫁去蒙古了。
這一嫁過去,還不是好壞只能全憑人家了。有些姑娘性子烈還好些,有些姑奶奶從小就養得連說話都溫聲細語的,一招嫁去蒙古,家里哪能不惦記。
現在好了啊,端靜公主都和離了,噶爾臧都被關起來了。明面上只說是為了太后喪期大不敬,可傻子也知道這事是皇上為了女兒出頭啊。
很快,不管是跟著皇家公主郡主回京奔喪的,還是這次不用來人還在蒙古的,都掀起了一股捧公主的風。
本來日子過得和順的,自然越發愛重府里的妻子,畢竟誰也不想做下一個噶爾臧。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也全都偃旗息鼓。
過不了咱不勉強行不,公主郡主瞧不上,咱們躲著偷著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公主這邊咱們就當伺候主子了,伏低做小把這陣風躲過去再說。
這確實不過是一陣風,但有了這個開始,以后不管是嫁了人還是未嫁的公主和宗室格格們,就算是多了一層倚仗。有一就有二,往后總會更好的。
等到太后的喪禮全部結束,把棺槨送入孝東陵安葬之后,這場持續了一個多月堪稱盛大的葬禮才算是結束了。
喪儀有時候不光是后人做給外人看的儀式,從另一種角度上來說也是為了給親人一個緩沖的時間,忙起來就顧不上悲痛了。
給太后結結實實以日代月守了二十七天孝的康熙,脫下孝服整個人看上去清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現了幾分衰老的帝王,如今就更加顯年紀了。
上了年紀的康熙,終于騰出空來召見已經回宮住了一段時間的女兒。
“女兒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安。”
“起來吧。”
公主和離的事鬧得是沸沸揚揚,噶爾臧已經正式收監,等再過些日子就要處斬了。但康熙和端靜這父女兩個,卻是今兒才頭一回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在延禧宮住著可還習慣!
“從小住著,沒有不習慣的地方。”
端靜從小就是個嫻靜少語的性子,小時候每次端靜見親阿瑪都是跟著榮憲一起。
榮憲似一團火,那時候的榮妃還有寵,一個月里康熙總要往榮妃宮里去幾天,連帶榮憲從小跟康熙就親近。
端靜則不然,布貴人無寵她也只有年節里才能見到康熙。這會兒對著康熙,想親近卻又實在無話可說,就只能這么安安靜靜的坐著。
“既回來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端靜的身體還沒養好,臉色也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煽丛诳滴跹劾铮是覺得自己這個女兒看上去孱弱病態,可憐得很。
“往后,是想跟著你額娘住在宮里還是出宮去。以前沒給你在京城準備公主府,等過陣子天氣暖和了,朕給你挑一個好的!
“女兒想住到宮外去!倍遂o低著頭,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出人意料。
“那日大嫂和十弟妹去接我,在馬車上的時候弟妹就說開春了,城外的花也要開了,說是外邊的景致極好,要約女兒去踏青策馬!
“宮外……”康熙沒想到自己就這么隨口一問,沒想到這般瘦弱的女兒還真要出宮去,“你一個人帶著女兒,可行?”
“皇阿瑪放心,當年隨女兒出嫁的丫鬟和嬤嬤都還在,她們很能干。缺了的侍衛宗人府和內務府那邊已經給女兒補齊了,長史他們也從蒙古接了回來,女兒不缺什么!
端靜想得很明白,自己要是現在決定留在宮里,那下半輩子就再沒有出宮的機會了。
自己可以留在宮里安然養老,但呼倫還小,她得替女兒打算。
有公主府,女兒跟自己在公主府住幾年,等把管家和往來交際學好了,在京城里找一戶好人家結親不難。
要是一直留在宮里,端靜怕女兒到時候還會走上自己的老路。
第152章 第 152 章 端靜的公主府……
端靜的公主府就挑選在離直郡王府兩個胡同之外的地方, 原先是一個老王爺的府邸。
那府里傳了幾輩人子嗣一直不豐,好幾代人都是單傳。從郡王降等襲爵成了貝子爺,這一輩兒就生了兩個格格。貝子爺這些年折騰納了不少姨娘進門, 可惜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來。
前幾年京城有那嘴上不積德的還說什么貝子府上兩個格格,越長越不像貝子爺了。這話傳到人家正主耳朵里, 差點沒把人給氣死。
為此那貝子爺是宗人府也去統領衙門也去, 說是人家蔑視皇家, 要都給抓起來。
要說皇家倒也沒錯,人家也姓愛新覺羅,往上數幾輩子確實是一個祖宗?烧嬉獮榱诉@種是事大張旗鼓的抓人, 別人樂意不樂意不知道,反正胤俄不同意,還不夠丟人的。
再說了,你們府里的格格深宅大院的養著,外頭街面上的潑皮混子誰能見得到。
人家不過是見不慣你這貝子爺, 一個接著一個往府里抬姨娘,還做得那么不講究。
這些年抬了多少黃花閨女進他那個貝子府, 三兩年生不出孩子的就往莊子上送。本就是個宗室里的破落戶, 府里過日子都是寅吃卯糧,就更別提莊子上的日子了。
胤俄不讓統領衙門管,人家就上折子。貝子爺嘛到底是自家人, 他的折子很快就被康熙看了。
原以為萬歲爺要護短, 誰知康熙派人把這事從根子上查了一遍。
兩個格格確實是這貝子生的, 沒有混淆血統。但這個貝子早多少年就生不了孩子也是真的,納了那么多姑娘進門純屬禍害人。
最后康熙下旨,給他從宗室里挑了一個嗣子,他這個貝子的爵位直接降等承襲給了嗣子, 成了鎮國公。
宗室過繼嗣子的很多,絕大部分都是等這家家主死了沒兒子了,皇上再指派一個嗣子過繼過去,繼承香火和爵位。
現在人還活得好好的,就被迫成了老太爺還沒了爵位。那貝子一下子想不開就中風了。
這中風了,人反而比以前精明些了。知道跟著這個半路過繼來的嗣子落不著好,干脆收拾家產變賣田產,帶著兩個親生的閨女回盛京老家去。
要給兩個格格坐產招夫找上門女婿,至于這個過繼來的嗣子,他愛留在哪兒就留在哪兒,反正家里的產業該分給他的都分了,就是皇上也不能拿他怎么著。
一個過繼來的鎮國公,還想住在老王府肯定不成了。康熙又另賜了一個宅子,這不就把老王府給騰出來了。
這個王府沒經歷過抄家,說是破落戶那是跟人家當年相比。府邸也沒有空放許多年朽壞了,要是端靜不嫌棄前頭這家人人丁少晦氣,這府邸就是眼下最合適最好的。
連噶爾臧那種人手底下都過了這么多年,一個所謂‘子嗣不豐’風水不好的府邸而已,這算什么。
端靜跟布貴人和惠妃商量過,第二天就從康熙手里接了這個府邸過來。內務府派人整修了一番,趕在四月份天氣正好不冷不熱的時候,就帶著呼倫又從宮里搬了出來。
之前禾嘉說要約端靜出城踏青也不是嘴上說說,端靜再是跟噶爾臧關系不好,到底在蒙古生活了將近二十年。
有禾嘉在中間做這條線,把端靜和相熟的幾個妯娌約出來出城轉了兩回,之前還覺得早已不習慣京城的端靜,這不就又慢慢習慣了。
再加上天氣一暖和,本來還病病殃殃的身子也跟著好了許多。
現在遞到公主府的帖子不少,端靜也會挑挑揀揀的赴約。反而是呼倫被留了下來,隔三差五的就要往直郡王府和十貝勒府來玩兒。
這姑娘就記得當初是大福晉和禾嘉去理藩院接的她和她額娘,現在也就樂意往這兩個府里來。
“額娘,呼倫今兒想要約我出去逛街。正好我帶她如意閣轉轉,聽說他們家前幾天上了新貨,都是從南邊來的。”
姑娘大了知道愛美了,尼楚格現在的首飾多得一個小庫房放不下,她阿瑪又給她在后罩房騰出兩間屋子來,把樣式舊了的放過去,跨院這邊只留眼下最喜歡的。
“就不能把如意閣的人叫到府里來,非要自己出門去!
“首飾就得去他們店里挑揀才有意思,額娘在家好好休息,等回來的路上我給您買驢打滾和叫花雞!
三月份的時候禾嘉被診出來又懷上了,往前推算日子是在太后薨逝前懷上的,還沒來得及發現呢,就碰上太后的喪事,
那段時間每天那叫一個累啊,期間經期沒來禾嘉也以為是在宮里太累太冷了,所以才推遲了。
心里還竊喜了一下,覺得這時候不來最好,又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告假,來了反而麻煩。
誰知等到太后的喪事了了,又等了一個月還不見來,禾嘉這才反應過來怕不是又懷上了。
因為沒一點不舒服的地方,禾嘉還等著下午胤俄從衙門里回來,才把這事跟他說一副要跟他商量的樣子,“你說要不要找蕭高格來診脈。”
胤俄聽得眼睛都瞪大了,先是連聲喊外間的銀屏差人去請蕭高格,而后才轉過身來抬手去摸禾嘉的額頭,“姐姐,你這事還等著跟我商量什么啊,這幾年叫你守著府里,莫不是把人待傻了吧!
“去你的,少跟我這兒瞎貧啊。說不定不是懷上了,是得了什么病呢?”
禾嘉也不是非要故意這么想,只是兩人在一起這么多年,要說床幃之間那點兒事從洞房花燭的那一夜起至今就沒少過,可這都十來年了,不也就生了尼楚格和弘暄兩個孩子嘛。
弘暄都六歲了,禾嘉近兩年都再沒算過自己的安全期,也就太后喪禮這段時間兩人老老實實的素著呢。
這話說得,把胤俄聽得背后冷汗都下來了。拉過禾嘉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手心,嘴唇哆里哆嗦的像是想說什么又什么都沒敢說,就這么眼巴巴的等著蕭高格過來。
蕭高格一進門,看著十福晉優哉游哉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吃枇杷,再看看一旁沉著一張臉不說話的十貝勒,心想是不是傳話的奴才把話傳錯了,這要診脈的是貝勒爺,不是福晉吧。
之后診出真的是又懷上了,還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胤俄這才蹦著竄起來,連聲看賞。府里上下賞了一遍還不夠,又讓人去賬房專門支銀子,去兌了兩籮筐銀錁子回來,在貝勒府門外發。
現在人人都知道十福晉又懷上了,都把這事當個新鮮聽。
禾嘉雖說不算老蚌生珠但年紀也不算小了,這年頭快三十的女人好多都要給兒子女兒張羅親事了,再加上禾嘉這都多少年沒動靜了,真的是挺稀罕的。
胤俄是恨不得把禾嘉供起來當菩薩,這些年要說這么多兄弟里,自己的日子肯定是過得最舒心的。后院里沒那么多煩心的事,偶爾跟禾嘉拌嘴吵架都成了趣事兒。
只兩人這些年就得了兩個孩子,還是覺得少了些。孩子小的時候還好,現在弘暄都六歲了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這孩子聰慧可才六歲,正是懂一點道理又說不通道理的時候。有時候檢查他的功課,因著一句話到底該怎么釋義,一大一小能掰扯半晚上。
每次從弘暄的院子回來,胤俄都得倒在禾嘉身上,腦袋枕著禾嘉的大腿把整張臉都貼在自家福晉的小腹上。
深深吸氣讓禾嘉身上的味道充斥自己的腦子,把弘暄那小王八蛋的歪理全給擠出去,才能把心情平復下來。
禾嘉從來不插手兩個孩子功課,自己這半桶水實在不必跟胤俄爭這個差事。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胤俄被兒子氣得五脊六獸的時候,乖乖等著他回來吸自己。
吸夠了,魂兒也就回來了。好幾次等胤俄恢復了些,禾嘉都問他要不要在府里多養兩只貓兒,也好分擔分擔自己的工作。
但胤俄直搖搖頭說不用,還意味深長的朝禾嘉看了一眼。打量爺不知道她背后怎么嘀咕自己吸她跟吸貓兒似的,現在居然還想真弄個貓回來打發自己,想得美。
真以為自己跟老四一樣好混弄,尋幾只好狗回來就樂得屁顛屁顛的,什么都是福晉最貼心?自己可沒那么好打發。
現在福晉又懷上了他自然高興,他這態度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尼楚格也跟著她阿瑪學,自家額娘這肚子還沒怎么顯懷,就把她當個琉璃珍珠人兒似的護著。
這會兒要出去了,還非要過來看一眼,確定禾嘉好好的這才急匆匆往外走。
“誒,你倒是把你兩個姐姐都帶上啊!
“問了,她們不去,說是功課沒做完,她倆在家里陪孟古,說好了等我帶東西回來。”
太后的喪事結束,不管康熙內里多難受,表面上都已經看不出什么來;噬匣謴驼A,底下的人自然也就跟著松了一口氣。
旗人官員丁憂守孝跟漢臣不同,按著眼下的規矩和習慣只需居喪百日即可,所以對于貝勒府來說日子已經漸漸恢復正常。
除了別叫戲班子回來唱戲,別天天穿紅戴綠的招搖,孫子給祖母守孝原本的期限為一年半,最好這一年半禾嘉跟胤俄別再生個孩子出來,別的就沒人管了。
府里素色的燈籠也早就全都收了起來,如今只有五貝勒府上還戴著孝。
胤祺進宮跟康熙要了恩典,把身上的差事都交了出來,他打算要結結實實替太后守這一年半的孝。
他塔喇氏知道以后什么都沒多說,只把弘昂和府里兩個年紀大點兒的格格都送到胤俄這邊的家塾里來讀書。
平時兩個格格跟尼楚格住在跨院,弘昂跟弘暄一起住,等到沐休的日子才回去,要不然幾個孩子在府里是鐵定要跟著胤祺一起守孝的。
孩子小還好說,兩個格格都是大姑娘了,弘昂也到了讀書的年紀,真要是天天留在府里跟著胤祺守孝,那日子未免太清苦了些。
本來孟古就已經被春花送來了,現在再多添幾個胤祺府上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個孩子是養,八個孩子也是趕嘛。
倒是宮里聽說這事之后,康熙和宜妃都往府里送了不少好東西來。他們都知道只有自家府里主子最少后院最清凈,孩子送到自己這里來,說不得比留在府里還放心些。
禾嘉看著送來的東西打趣似的跟胤俄說,府里如今跟托兒所似的,你在外面管著京城的安定還不夠,回來還得管孩子。
誰知,這話還真就說準了。尼楚格這前腳才出門沒多久,剛把自家阿瑪送回蒙古的拉里達就帶著好幾車皮子山珍往府里來。
人家不光來送禮,還說了想要請貝勒爺替他找個師父,要是找不著合適的,他就拜貝勒爺當師父也成。
第153章 第 153 章 太后的喪事過后,……
太后的喪事過后, 蒙古諸部的人有的早早的回去了。也有順勢多留了些日子的,就好比胤俄的老丈人的烏爾錦噶喇普,和想要胤俄當老丈人的拉里達和他阿瑪。
這兩年烏爾錦噶喇普又添了幾個孩子, 具體有幾個禾嘉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今那日松和吉雅兩人現在已經不針尖對麥芒似的斗了。
吉雅重新把精力放回禾嘉這邊, 帶著兩個孩子關門閉戶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她幫禾嘉在蒙古和盛京賺到的銀子足夠兩個孩子再揮霍三輩子了。
等以后郡王老了, 承襲不了郡王的爵位, 底下還會有小片的土地和人馬分出來。到時候不管是幾等的臺吉,有人有地有吉雅已經在偷偷攢下來的火器,日子不會難過。
而那日松現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防備查蘇這個庶長子上, 兩人一個在京城一個在部落里,隔著老遠都不妨礙天天琢磨怎么互相拆臺。
查蘇這兩年生意做得不算好,過年的時候借著上門拜年的機會,還專門去找了胤俄,想要讓胤俄幫他開口, 等開春之后讓巴雅爾帶他去南邊轉轉。
現在盛京往京城的生意不好做了,蒙古諸部之間的競爭本來就大, 偏偏遼東和毛子那邊也越來越多的人往關內來做生意。
明面上朝廷跟毛子隔三差五還要鬧一鬧沖突, 私底下的生意可是從來沒斷過。
毛子那邊比盛京還冷,冷得邪乎。但那邊運來的木料和皮料好啊,再加上那邊的玻璃和刀器確實漂亮, 蒙古諸部的生意著實被搶了不少去。
查蘇起初是覺得自己看了很多年禾嘉怎么做生意, 自己看也看會了, 自己上手以后才知道壓根不是那么回事。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查蘇已經不想追究也沒功夫追究,他手里壓了不少貨等著出,外頭又欠了一屁股賬還沒還,眼下只不過是靠著阿霸垓部的名聲做背書, 還沒人上門討債罷了。
當年他想要篡了禾嘉這個大姑奶奶在烏爾錦噶喇普跟前的位置,胸脯拍得邦邦響。
現在要他自己去直接求禾嘉,他拉不下這個臉,只能隔三差五往府里來找胤俄。查蘇畢竟是大舅子嘛,就是不給他辦什么事,前院門房上的奴才也不可能把他拒之門外。
過完年以后查蘇就這么隔三差五的來,十次里有三次能去前院書房里坐一坐,其余的時候也就在門房上,跟幾個管事扯閑篇。
這么耗著等著,有時候還能叫他逮著巴雅爾和賽音,那都用不著他倆給這位娘家的大爺請安,他自己就先粘上去了。
查蘇在國子監也張羅起了屬于他自己的人脈,這些人看他去貝勒府去的那么勤,好不好的自然要給他幾分面子。
這些人大多都是各部落王爺貝勒的庶子,當年他們各自阿瑪底下討生活,就算想要干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現在他們同在國子監里讀書,多多少少都會把手里的勢力總和起來。以前在部落了不算個什么庶子們,現在說話也有人聽有人認了,這可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留在蒙古的其他王孫,對此不得不警惕起來。蒙古王爺們倒是還坐得住,不就是崽子們全盯著自己屁股底下的爵位嗎,多一個少一個的就那么回事。
再說了,有競爭才會有進步。別看這些人私底下恨不得把對方弄死了完事,明面上一個個都裝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這對那些王爺們來說是好事啊。
他們在上面看著,小打小鬧的隨他們去,實在鬧大了再出手鎮壓,這不一個個的都比著上進,部落里的日子都眼瞅著好過起來了。
朝廷對此也不是一無所知,康熙更是樂得讓他們去內斗。內斗好啊,把無處消耗的精力消耗了大半,就不會老想著往外頭來闖禍了。
即便阿霸垓部里許多人對他已經怨聲載道了,查蘇僅靠著這些關系,也能跟那日松斗個有來有回。
烏爾錦噶喇普年紀漸漸大了,那日松的性子算不上好,她生的兒子也還沒長大,他想要在兒子之間坐收漁翁之利,且還早著。
他看透了查蘇是個沒本事的,眼下也只能先穩著他。他還要等,等小兒子們長大了,才能徹底狠下心把查蘇給廢掉。
太后的喪事結束以后,烏爾錦噶喇普主動往府里來了一次。
好幾年沒有私下寫過信的父女再坐在一起確實挺生疏,烏爾錦噶喇普這一次沒有再對女兒藏著掖著,一五一十把他現在的困境都給說了。
聽得坐在一旁的胤俄都忍不住往禾嘉臉上看,他就怕自家福晉心里存著氣兒,再把這老丈人趕出府去。
都是養了兩個孩子的娘了,禾嘉自然沒有那么沖動,說白了烏爾錦噶喇普現在最大的困局就是手里沒個出息能用的人。
禾嘉自然不可能再回去替他當這個費力不討好的卒子,自己如今的生意早就不局限再盛京蒙古了,阿霸垓部再沒什么可用來轄制拿捏自己的條件。
但畢竟是阿瑪,沒必要真的翻臉,禾嘉還是給烏爾錦噶喇普出了個主意。怎么就沒兒子可用了,除了查蘇和那些沒長成的孩子,不還有一個扎克丹嗎。
扎克丹靠自己張羅起來的日子是不錯,但草原上水草豐茂的土地早就被各大部族瓜分了,扎克丹這幾年給自己攢家底,也不過是些邊邊角角。
他不回阿霸垓部,是不愿意回去給別人當奴才?梢菫鯛栧\噶喇普真心想要扶持他做下一任郡王,傻子才不回去。
對于扎克丹,烏爾錦噶喇普有些猶豫。但禾嘉對這事的態度就這樣了,您要是想得通扶持扎克丹,到時候自己這個嫁出來的姑奶奶說不得還能跟阿霸垓部好好處著。
您要是不用扎克丹,您那爛攤子就自己收拾去。以后真有什么大事,您來信我這邊派人去走個面子情,也就這樣了。
老丈人來去匆匆,胤俄都沒正經跟他多說幾句話。反而是拉里達帶著他阿瑪直奔胤俄這個未來老丈人而來,禮數周全倒是聊得挺好。
拉里達的阿瑪哈桑跟禾嘉大舅舅的繼福晉是兄妹,人家上門來只論姻親的關系,決口不提拉里達想要給人當女婿這事。
這就很上道很懂事,胤俄在前院招待著吃了一頓飯,哈桑什么都沒提,真就當自己是帶著兒子來貝勒府走親戚的。
臨走前又一再把拉里達囑托給胤俄,讓他只當拉里達是子侄后輩,平日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他去辦。
雖然只是姻親,但禾嘉也得稱哈桑一聲舅舅。人家都親自上門把姿態擺到這個份上了,再把人往外推就不合適了。
看著拉里達送來的東西,胤俄黑著臉跟拉里達說了好些府里內外關防的嚴苛。
又一再叮囑他這幾年好生讀書別動不該動的小心思,這才口頭答應他要是有什么在國子監學不明白的,可以到府里來問。
雖然還是沒松口收拉里達做學生,但拉里達這個學生算是徹底纏上來。
平時國子監要上課的時候拉里達就乖乖上課,等到沒課或是沐休的時候,這人就厚著臉皮往府里來。
每次上門總要帶上好些東西。不管是時令的水果還是從蒙古剛送來的羊羔,或是他自己出城打的野雞兔子,又或是從同學那里聽說了,專門去淘換來的絕版古籍,總之是從來沒有空手來過。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更別說拉里達這種正兒八經把禾嘉跟胤俄當尋常人家的丈人丈母娘伺候的小子。
皇家的阿哥格格,以往都是到年齡了宮里賜婚,親事定下之后兩家按著規矩走就行了。誰都沒體驗過這么接地氣的‘女婿’上門討好丈人丈母娘的事啊。
禾嘉其實挺喜歡拉里達這小子,那天拉里達拉了好些香云紗和浮光錦來,其中有兩匹粉色鑲萬字紋的特別好看,禾嘉第一眼就看上了。
這兩年下邊送來的布料緞子,都是按著禾嘉的喜好,顏色艷麗張楊,好看是好看但時間長了也不能老是這種啊。
還是這小子機靈,這粉色的緞子襯著隱約的金線,太陽底下一站波光粼粼的特別好看。禾嘉這些年在京城早就養白了,襯得起這個顏色。
就為了這一匹緞子,禾嘉便覺得至少拉里達這人是個肯在小事上下功夫用心的人。自家的尼楚格這輩子就該有這樣一個人,愿意一輩子給她花這個心思。
“他那就是把心思全放在拍馬屁上了,你還夸他。被他知道了,下回又不知道耍什么小聰明!
“那人家替你找來的鼻煙壺,你不也挺喜歡的!
拉里達機靈,雖然基礎比不過從小啟蒙就跟著名師學的京城世家子弟,但胤俄頂多跟他說兩遍,就能說通。
禾嘉知道,這人嘴上嫌棄得很,其實心里已經挺想收這個學生了的。要不然也不會差人在客院里又收拾出一間廂房來給拉里達。
“再看看吧,要真是個學生就好了。”胤俄靠在躺椅里來回來去玩兒拉里達給他找來的鼻煙壺,“人家心氣兒高著呢,就想娶郡主。”
“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你才是個貝勒爺,尼楚格以后頂多也就是一縣主!
這話本就是夫妻兩個關上門來說的閑話,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卻不想禾嘉說完這句,胤俄卻半晌沒接。禾嘉這才順手朝躺椅里的人扔了個小橘子,“怎么,真要封爵了?”
“再等等吧,應該是快了!必范硖纸酉麻僮,剝好了又起身分給禾嘉一半,“這么多年,早該挪挪位置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確實是快了,就在……
確實是快了, 就在立秋過完天氣剛剛轉涼的時候,康熙終于給多少年沒動彈爵位的兒子們提了提待遇。
其中,三貝勒胤祉為和碩誠親王, 四貝勒胤禛為和碩雍親王,五貝勒胤祺為和碩恒親王, 這都是在禾嘉意料之內的。
在胤祺之后, 歷史就徹底拐了彎, 越發跟禾嘉都已經有些記不清的‘九龍奪嫡’對不上號了。
七貝勒胤祐為和碩淳親王,八貝勒為和碩廉親王,九貝勒為和碩瑞親王, 十貝勒胤俄為和碩敦親王,再往下,十二、十三、十四皆為貝勒。
之后又另有兩道旨意,一是封胤禔的長子弘昱為貝勒,賜婚尚書赫亦之女赫舍里氏。這圣旨一下來, 赫舍里家和胤禔都只覺著牙疼。
弘暉那小子玩笑似的讓弘昱跟弘皙弘晉一起混著序齒,大人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稀里糊涂的混過去得了, 怎么這老爺子也跟著摻和上了。
這個小赫舍里氏算是孝誠仁皇后的族妹, 且不說老大的兒子娶了元后的族妹輩分上亂了,反正在旗的說親事大多都這樣,只要出了五服就行了。
再說了, 就是沒出五服又如何, 如今宮里的佟佳貴妃, 以前的孝懿仁皇后不都是萬歲爺的表妹,誰要拿這個說事萬歲爺頭一個就得收拾他。
可京城這么多人家呢,滿族老姓難不成就剩赫舍里家了。
這事不光是膈應到胤禔了,毓慶宮里太子得知這個消息以后, 也好半晌沒說出話來。還是石氏在一旁溫聲細語的勸著,才勉強把這口氣給喘順了。
而第二道圣旨,則是驚動了整個天下。
一直被囚禁在毓慶宮里的太子,被廢了。懸在眾皇子和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人心頭的這一把刀,終于落了下來。
本以為這都過了多少年了,當年的太子黨死的死散的散,如今朝中早已無人再提及太子黨,應該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沒想到還是有好些老臣上折子,不外乎都是替廢太子求情。
要是當初康熙在盛怒之下早早的廢了太子,胤礽那些年也不是沒干過得罪人的事,真要是那時候廢了太子,用不了一兩年他就該暴斃了。
歷朝歷代廢太子都沒有好下場,胤礽當年做太子的時候或許得罪過人,但時過境遷,在眾人都知道廢太子再無可能繼位登基之后,就又都想起了這人的好。
求情的折子康熙全都留中不發,只把剛封了王爺們的兒子找來,讓他們議一議,看看這事怎么辦。
議什么啊,老大壓根沒來,說是風寒出不了門,還把弘昱給派了來替了梁九功的位置,替他皇瑪法和這一群叔叔們端茶倒水。
這就是老大的態度,知道皇上對他還留著父子情,他也知情識趣把這段父子情給全上。以后甭管有沒有人看守直郡王府,他這個王爺都不管府外的事了。
有什么事找弘昱去,弘昱現在身上也有貝勒的爵位了,走出去就是說話能算話的小爺,能不能的都該把郡王府給撐起來了。
老三看胤禔躲了,他也不肯出頭。當年莫名其妙丟了郡王的爵位,如今晉封親王,他比誰都清楚這個王爺是怎么來的。
不就是因為自己后面還有個老四,總不能老四都是雍親王了自己這個當哥哥的還是個貝勒。
再說這幾年自己跟老爺子關系挺好的,有什么賞賜從來沒少了自己這一份,現在何必來摻和這事。廢太子該怎么處置都行,又不要自己接回家里去,管他的呢。
再往下,也是誰都不肯先開口。都知道二哥是皇阿瑪的心頭寶,輪到自己這里就是一根草了,F在這么些草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安置老爺子的心頭寶,這不鬧呢嘛。
誰都不說話,只有四爺不能不表態。
四爺一抬眼正好就撞進康熙往他這邊看的眸子里,四目相對就這么一碰,這爺倆心里就有數了。
“所以這是要給廢太子在鄭家莊建一座王府出來?”
“你記不記得之前從塞外回來,路過鄭家莊還那兒的行宮住了一晚。老四提議把行宮改成王府,那附近不還有個溫泉莊子,把溫泉莊子也圈進去,到時候讓廢太子搬過去修養身子!
鄭家莊的行宮本就不小,修葺成王府只有往更好了修的,這規制就跟普通的親王府壓根不是一回事了。
再加上那溫泉莊子可是連著一整座山的,到時候也給圈進王府的范圍里,這是給廢太子正經八百修了一座行宮給他養老啊。
“四哥舍得?”
“不舍得怎么辦,皇上的身體眼看著不如前幾年了,這種事誰說得清。”
親爹是皇帝,太子還是廢太子,胤礽住在毓慶宮沒人敢說個不字?梢腔实蹞Q成了弟弟,就算前些年老四跟太子關系不錯,這也很尷尬。
底下的朝臣們也不能安心,且不說會不會有人利用廢太子搞事情,只說新皇眼皮子底下住著一個先帝親手撫養大,一舉一動都是按照儲君培養的廢太子,這壓根就不行。
所以還是送走吧,反正現在國庫里不是沒銀子;ㄥX就能辦好的事,何必不做這個好。
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了,鄭家莊要修成能給廢太子一家住的地方,起碼還得等個兩三年。
皇上這般大張旗鼓給兒子們提待遇,各府怎么也得高興起來,得讓皇阿瑪瞧見兒子們高興著呢。
您想怎么安置兩個兄長那都是有道理的,咱們一點兒也不覺得您偏心。至于您批發的王爺爵位,那兒子自然是感恩戴德,這輩子都記得您老人家對兒子的恩。
就是胤俄老覺得康熙給圈封號的時候是不是故意的,自家七哥那心眼子,禮部那么些老狐貍都算計不過他,怎么好意思給他個淳字的。
老八這些年在內務府撈了多少銀子了,給了個廉字。九哥倒是給了個吉祥好運的瑞,那倒是老爺子的一片真心,就盼著九哥做賺錢回來唄。畢竟守著戶部呢,不能在銀錢的事上挑剔人。
自己得了個敦,從小到大活了這么多年,頭一回有人夸自己敦厚。胤俄拿著圣旨在書房里看了又看,才忍不住搖頭苦笑。
外人都說皇上促狹,幾個王爺缺了什么就非要賞個什么封號給他們。但其實這何嘗不是在敲打他們幾個。
老七在禮部可以有心眼,但在科舉選材一事上不能一門心思光往自己懷里撈。想著跟老四合作共贏沒錯,可對人得有幾分真心,要不然容易哪天把自己給折里頭。
內務府那些奴才是貪,給他們貪了倒不如給自己兒子貪。
老八的心思皇阿瑪一直都知道,可只要他不耽誤內務府的差事,只要他沒有左膀右臂幫著蹦跶出大動靜來,康熙就能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自己,敦厚何嘗不是中正公心的另一層意思。這就是在告誡自己,以后不管是阿瑪當皇帝還是哥哥當皇帝,他只要一天坐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能把心擺偏了。
胤俄在書房里坐了大半天,眼看著太陽落山一點余暉都沒了。連落在紙上老大一個的敦字都看不分明了,這才起身回去找禾嘉。
禾嘉對此真沒想那么多,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完全超出她的預期了。
這哥幾個各有各的性子各有各的謀算,這么多年相處下來要說事事都好沒一點矛盾那必不可能。但要說真結仇,也不至于。
就算是跟哪個兄弟都不怎么好的老八,大家看他上躥下跳的蹦跶,大多數也只不過當個熱鬧看。
大家伙都在等著看這位爺到底什么時候能轉過這個彎兒來,世界大著呢,做不成皇帝就非得去死,實在是用不著這般。
再說胤禩也沒那個心氣兒去死,等到他心里能把這個彎兒轉過來了,這日子可不還得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能這樣就行了,比起當年自己想一想都心驚膽戰的處境,禾嘉低頭摸摸自己已經挺顯懷的肚子,就覺得這兩年自己的事業心越來越提不起來是有道理的。
沒有生死存亡的那一把刀懸在頭上,能做咸魚誰不樂意做咸魚啊。
只不過真想要咸魚也做不成,當了親王不光要請客,府里的格局和規制也要跟著改。
好在當年從宮里分出來的時候想著這事了,所以后院隔著花園還留出了一片地方,可以順勢在后面添個花園子,再繞著花園子建幾個院子出來。
至于前面的格局用不著大動,中路大殿按著該改的規制改,前院不用動,后院得把后罩房往后挪,得重新添一路院子出來。
一則得給肚子里的孩子挨著正院準備一個小跨院,二則尼楚格和弘暄都慢慢大了,往后得把他倆的院子挪到后面去。
尼楚格嫁了也得有個專門的院子住女兒女婿,兒子往后成家娶妻,就更得要寬敞些的地方了。
這事就跟搞裝修是一樣的,剛開始說的時候都覺得沒什么要改的,隨便弄弄把府門前的石獅子和牌匾一換,外人知道這是敦親王府就行了。
可真到了要出施工圖的時候,好家伙這也想改那也想改,今兒弘暄過來哼哼想在花園子后面要一個獨立的小書房,明兒尼楚格賴唧唧的不肯走,非說家里的跑馬場小了,她想要個大的。
氣得禾嘉一個勁的趕人,真以為她阿瑪和額娘財大氣粗是不是。京城里的地方就這么大,弄個小的養馬養狗頂天了,真要跑馬城外去,那么大的莊子還不夠你折騰的。
總之這施工圖是出了又改改了又出,等到真的定下來可以動工的時候,禾嘉都快要生了。
第155章 第 155 章 圖紙定下了,……
圖紙定下了, 開工卻要等明年開春了。
今年皇上爵位大批發,京城里這么多王府要擴建,連好的工匠都成了搶手貨。
這個時候可沒什么兄弟情誼好說的, 都是誰動作快誰先弄,誰要是磨磨唧唧圖紙都定不下來, 那就活該等著。
胤祺還在守孝, 一年半的孝不守完他府上肯定不會動土, 也不會有御史吃飽了飯沒事干盯著恒親王府挑刺。沒見五爺不顯山不露水的也混了個親王嗎,太后是走了可五爺還穩當著呢。
胤祉早早的就去求了康熙,他如今是看透了, 趁著老爺子還活得好好的,當兒子的有什么問題求親阿瑪不丟人。
這不,康熙雖說是恨鐵不成鋼的念叨了幾句,可念叨完了不還是專門給工部遞了話,優先把工匠給胤祉留了出來。
四爺如今管著吏部, 身份又是大家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特殊。沒人催他,反正該雍親王府的工匠早就準備在那兒了, 什么時候精益求精得有些吹毛求疵的四爺把圖紙定下來了, 什么時候再動工。
老七那混不吝的脾氣滿京城都有名的,別看人家七爺守著禮部低調得很,可人家手底下門生故吏個頂個的能干啊。
再加上戴佳氏一族本就是跟萬歲爺極親近的人家, 別看是包衣奴才的出身, 卻也是京城里數得上的豪門大戶。
當年送府里的姑奶奶進宮, 還以為生了一個腿腳不好的阿哥,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誰知道七爺有本事,那作為七爺的母族戴佳氏哪能不盡力。
只說七福晉納喇氏今年剛添了一個格格不能勞累,就派了本就一直在家里管著庶務的兩個小爺給胤祐跑腿, 兩人按輩分一個是胤祐表弟,一個算是他的外甥,都是能放心的人。
為了淳親王府,戴佳氏這一支都忙起來了。忙得康熙都忍不住問成妃她哥色赫最近到底忙什么,怎么都見不著人了。
知道當舅舅的是在給自家老七忙王府的事,康熙干脆大手一揮給人批了假,讓色赫先緊著胤祐那邊忙,這事傳出來內務府和工部自然就更加不敢怠慢七爺了。
胤禟管戶部,冊封親王之后最要緊的事就是把今年已經發下去的貝勒阿哥們的俸祿給補齊,還有冊封以后該換的禮服朝服等一應規制內的物品。
就更不用提晉封親王之后,該分下去的旗地和隨甲都得一點不差的補齊,這些東西有的吏部準備有的禮部準備,但所有一切的一切還不是先得有銀子才能辦事。
要撥款的條子往胤禟跟前一遞,他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九爺這幾年趴在戶部,夸他一聲如魚得水得心應手不算過分。如今他腰間都隨身帶著一個巴掌大的玉算盤,到哪兒算盤一響就知道九爺又有賺錢的道兒了。
這次胤禟提前從南邊找來了一批工匠,又調集手底下的商隊分別從毛子和海上運木料回來。這一次除了王府,底下還有幾個弟弟也要把府邸往大了擴。
宮里還專門派人去跟十二十三打了招呼,這次修繕府邸只要手頭有錢就別怕麻煩,沒錢了去戶部借,爭取一次到位以后就省得麻煩。
畢竟他們年紀還輕,等以后新帝登基肯定還要施恩的。到時候坐在皇位上的是哥哥不是親爹,可就沒現在這么好說話了。
許是太后這一走,康熙是對自己的身體和壽數都產生了不可避免的焦慮,對兒子們就迸發了從未有過的寬和大度。
別人還好說,胤禟卻敏銳的嗅到了賺錢的機會。
等到幾個弟弟往戶部來借銀子的時候人瑞親王那叫一個大方,不光把銀子批了,還好脾氣的給弟弟們指派了兩個管事,說是府里缺什么只管吩咐他去辦。
那是,九爺手底下哪有吃閑飯的人。幾個貝勒府里缺了什么隔天就給補上了,東西都是好東西,但價錢那也是好價錢。
九爺手里有好木料好工匠的消息很快就借著幾個弟弟的口給傳開了,弟弟們老老實實給銀子買木料,那當哥哥的自然也不可能少了老九的銀子。
木料一來一回賺了一大筆,之前戶部借出去的影子在十二十三手里轉了一圈,也到了他手里,反正怎么算人九爺都是賺的,真真就是掉錢眼里了。
趕著入冬前開工的幾個王府折騰的熱火朝天,不著急動工的也都在把施工圖一點一點精進完善。建房子這事就沒有說十全十美的,總能
“咱們不著急,人我都讓巴雅爾提前找好了。九哥是忘了那兒的人肯定得勻到二哥那邊去,咱們犯不上跟他爭這個!
胤俄是真不急,禾嘉肚子里的孩子沒生下來他是不可能開工的。
今年過年他也不打算讓禾嘉在進宮去吹風受罪,趁著離產期還有一個來月,胤俄打算把禾嘉跟孩子都送到城外的園子里去。
園子是這次晉封親王時皇上賜的,之前都是皇家園林,里面的院子樓閣都維護得極好。到時候孩子生了在園子里坐月子,過年說雪大趕不回來,就成了。
“知道了知道了,這話都說了多少遍了。還沒老啊,怎么就開始啰嗦了!
在此方世界活了也有十幾二十年了,但上輩子留下來的習慣還是時時刻刻都在影響禾嘉。
背著人的時候禾嘉更喜歡讓胤俄黏在自己身邊坐著,尋常的暖榻縱深太大了,要么盤腿坐著要么就直接歪著身子躺下了。
可月份大了以后禾嘉就不愿意動不動躺下,剛躺下那一會兒是舒服了,可這一舒服再想起來就難了。
好幾次都是歪在暖榻上,叫個說書的女先生過來解悶,說好了只聽兩個章回就起來,可稀里糊涂的聽著聽著人就困乏了。
烏云現在是禾嘉的大管家,內院里這么多事都得她跟碧荷和張喜玉商量著辦,大多數時候都不在跟前伺候了。
烏云和寶音仔細論起來其實不如后面補上來的這幾個丫鬟會伺候人,她們主要是情分跟旁人不一樣,會不會伺候的不打緊,禾嘉只要知道自己身邊有她倆在就好,用不著天天都見著人。
春梅海棠幾個從小學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有她們在旁邊伺候著禾嘉就更沒自制力了。困了?用不著禾嘉說話她們就能把人伺候得舒坦極了,好幾次等禾嘉睡過一覺醒來,外邊天都黑了。
不想老這么賴在暖榻上,禾嘉就讓烏云帶著春梅幾個做了好些大豆腐塊的抱枕,墊在暖榻底下和側邊,直接圍合出一個沙發的樣式出來。
眼下天冷,抱枕上又另墊了柔軟親膚的褥子,等到夏天把褥子換成竹席,雖然不比后世的海綿那么有回彈力,但隔上個三兩天就換一輪,可不比沙發還舒服多了。
胤俄是睡不著禾嘉是不敢睡,就這么靠坐在暖榻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府里府外的事,直到丫鬟杜鵑來回稟說是端靜公主來了,兩人這才起身。
胤俄拿了氅衣披上抬腿往前院去,端靜跟他相差的歲數大,姐弟倆其實沒什么話好說的。倒是禾嘉不知道怎么跟端靜關系一直不錯,他干脆自覺讓位,有什么事讓她倆說去。
“三姐來就來了,怎么又帶了這么多東西。”
“這是皇阿瑪送去府里的廚子做的,聽說以前在宮里的時候就最會給懷了孩子的娘娘們做湯食,我想著你這邊用得上,就連人帶湯的都送來了!
半個月前,一直幽禁在京城的噶爾臧死了。宮里派了太醫刑部和統領衙門都拍了仵作過去驗尸,沒有被人下毒也沒有被人拷打,就是普普通通一場傷寒,人沒熬過來就死了。
喀喇沁部為此也來了人,拿過驗尸單屁話都沒說一句。
幽禁噶爾臧的地方算不上好,但也一日三餐沒餓著他,F在死了就死了這是天意,誰也不能說怪誰,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尚了公主還管不住性子,活該落得這個下場。
只不過他這一死,端靜對呼倫的親事也就該另做打算了。
且不說呼倫的阿瑪畢竟是獲罪幽禁而亡,這樣的身份配不配得上弘皙,就說端靜自己,當初但凡有辦法,又何必非要想方設法讓女兒嫁給自己的表哥,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所以這次端靜上門,一是想要把呼倫的名字從那小冊子上拿下來,從此不再提及。二是想要托禾嘉幫忙留心,要是京城有什么合適的后輩子侄,多想著些呼倫。
之前她就想問到底誰想要把呼倫指給弘皙做福晉的,這么近的表兄妹的關系,真成了親萬一生個傻子出來怎么辦。
只不過是后來太后病重薨逝,一忙就沒個完,便把這事給忘了,F在端靜主動過來說這事,禾嘉自然沒什么不答應的。弘皙和呼倫都挺好的孩子,可別一樁親事禍害了兩人。
送走端靜,禾嘉想了想還是差人去把正在前院收拾東西,準備往城外別莊上搬的胤俄請了回來。
“三姐這就走了,還以為你得留她吃了晚膳再回去。”
“她忙,且不得閑!
禾嘉牽住胤俄的手,還特難得的左右晃了晃,晃得胤俄后脊梁骨直哆嗦,這得多大的事啊還撒上嬌了,總不能要攛掇自己去造反吧。
“姐姐你有事直說,只要我能辦得到的都給姐姐辦,行不行!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你這京城有沒有什么人家適合說給呼倫的。”
胤俄一聽這話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第一反應是公主的女兒要找婆家這還不容易,隨即卻發現還真的不怎么容易。
端靜現在是和離在家,這個年紀的人了以后也絕不會再嫁。
京城里好一些的人家,不見得會想要跟一個阿瑪獲罪幽禁而死,額娘是和離在家的公主的姑娘結親。次一些的人家,又怕端靜瞧不上。
“不會,太子被廢只不過早晚得事,端靜為了女兒連廢太子的兒子都肯結親,又怎么會瞧不上別家。家世再差,好歹還有自由對不對。”
非要這么說那就沒得聊了,胤俄點點頭只說這事不用她管,他心里記著便是。
第156章 第 156 章 跟端靜聊得來……
跟端靜聊得來, 也僅僅是聊得來。這事說過便過了,禾嘉沒再放在心上。
康熙四十八年冬月初一,敦親王府的二阿哥在城外的園子里出生。據說生的時候極為兇險, 十福晉人還在外邊就發作了,差點兒就沒來得及, 耽誤了孩子和大人。
對此康熙把胤俄叫過去狠狠罵了一頓, 說他好好的府里不待著非要把老婆孩子弄到城外去, 要不是看在禾嘉剛生完孩子不好挪動,他都恨不得把園子再給收回來。
其實事實的真相壓根就不是這么回事,生孩子的時候人確實不在屋子里, 那是因為正帶著胤俄跟兩個孩子在花園的暖房里吃火鍋和烤肉。
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沒經驗,知道孩子生下來才是遭罪的時候,別的不說只說忌口減肥就夠為難人的。
以前懷尼楚格和弘暄的時候就沒長胖多少,這次懷個孩子胖得連雙下巴都出來了。
禾嘉也不跟自己較勁兒,就是趁著還沒生孩子想減肥也不行, 趕緊把想吃的愛吃的都吃個過癮,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歪理說得一套套的, 胤俄自然得由著她折騰。光吃個火鍋還不夠, 還得弄個羊羔來讓胤俄在暖房外面烤,吃不了幾口她就聞聞味兒也高興。
暖房里烏云和寶音陪著禾嘉吃火鍋,吃高興了兩個蒙古姑娘還要唱一曲兒。胤俄帶著賽音和巴雅爾, 還有厚著臉皮跟過來的拉里達在暖房外的亭子里烤全羊。
火堆架起來倒是不冷, 羊烤好了胤俄片了一點兒最嫩的送進去, 剛吃了兩口禾嘉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就抬手抱住胤俄的腰,“完了,怕是要生了!
這要生也不能在暖房里生啊, 滿屋子的火鍋和烤羊的味道呢,還不是得趕緊把人往回弄。
胤俄是當過阿瑪的人了,可誰讓禾嘉每次生孩子都隔了好幾年,六年前生弘暄什么滋味他都忘得差不多了,現在重新體會一次還是照樣緊張。
但畢竟不是頭一胎了,懷孕期間蕭高格又一直沒斷了請平安脈,孩子懷的位置不錯生起來并不艱難,前后也就用了不到三個時辰。
等孩子生下來,胤俄從穩婆手里把小兒子接過來,隨口感慨了一句‘幸好回來得快,要不這孩子就得生在外頭了!
誰知這話傳來傳去就傳走了樣,等傳到康熙耳朵里的時候,就壓根解釋不清了。
解釋不清就不解釋了,正好省了禾嘉剛出月子就要進宮過年,從宮里出來又要回園子里,還不夠折騰的。
康熙四十九年春節,禾嘉帶著二阿哥在城外的園子里沒回來,胤俄又當爹又當媽的領著倆孩子進宮赴宴。
大半年了,除了因為還在守孝沒進宮的恒親王府空出來的位置,所有人包括康熙都基本恢復了正常,那個總是噙著幾分笑意看著子孫們的老太后,真真切切的再也回不來了。
尼楚格從下半年開始抽條,光是一個冬天就給她重新做了兩次衣裳。
她骨架不算小,再一長高就更像個大人了,也就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能看出來年紀不大。要不然在家里偷偷拿禾嘉的衣裙穿上,看背影就正經是個大姑娘了。
進宮之后她就跟著納喇氏先去了成妃宮里,這會兒到了家宴上,這么個容貌明艷氣質大方的格格坐在那里,右手邊坐著的是一直放在府里讀書的孟古。
春花今年也沒進宮,這幾年她跟著胤禟做生意,生意是東西南北沒他們夫妻伸不到手的地方。銀子自然是賺了,但人也累得夠嗆。
年前春花去城外園子里看出了月子的禾嘉,兩人得有快兩三個月沒見,禾嘉在城外什么事情都不操心,冬天坐月子又比夏天舒服,整個人養得珠圓玉潤的。
那臉蛋兒白嫩嫩的一掐都能出水兒,就越發襯得春花臉色不好看。禾嘉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春花特大氣的一擺手,只說天天忙著外頭鋪子里的事,忙起來哪有舒服的時候。
她越是這樣禾嘉越不放心,留她在園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把蕭高格給請來了。這一診脈,可不就是懷上了。
懷上了又不當心,孩子都差點兒掉了。嚇得如今在人前頗有威望的九福晉,拉著禾嘉的手直哭。
她這些年就得了孟古這么一個女兒,府里有個親王的爵位老九又這么會賺錢,要說她心里沒一點難受肯定是假的。這么大一份家業呢,憑什么給了別人生的兒子。
但沒有就是沒有,也請大夫看了,看不出什么毛病來。畢竟生孟古就生的好好的,現在懷不上只能說是緣分沒到。
春花做不出像郭絡羅氏近兩年那般大張旗鼓的尋醫問藥,誰問到她頭上她都只說沒空生孩子,忙著賺銀子呢。但其實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禾嘉見她這樣,什么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反正這個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要不是當事人,誰也沒法說一句感同身受。
“既然蕭高格說懷上了要養著,那咱們就不忙了行不行。還有啊,這孩子是男是女可沒準兒,你把心態放平些,我也不怕你惱,這話你可得記到心里去!
“知道知道,這話除了你再沒別人肯跟我說的!贝夯ㄟB連點頭,她拉著禾嘉的手不放,“要是是個女兒,正好跟孟古作伴,她們姐妹兩個以后不孤單!
“再說我能生這一個就還能生下一個,弘暄不也比尼楚格小了那么多,你放心,我等得起的!
得,雖然兩人心里想的天差地別,但只要春花沒鉆牛角尖就行,至于到底是阿哥還是格格,這事九個月以后再操心吧。
年年都盼著過年,過年的時候回看上一年總覺得怎么這么多事?烧嬉冗^了年,只要一開春這時間就又過得飛快了。
子女為曾祖父母服服齊衰一年,別的雖不講究了,但說媒成親這樣的大事,大家還是很默契的全都往后挪了一整年。
直到康熙四十九年春夏之交,胤俄才把之前康熙交給他的差事了了一半。
弘皙的親事大致已經挑出來了,定下的是鈕祜祿家的姑娘,按照輩分來說算是胤俄的外甥孫女,輩分是小了點兒但今年也有十四歲了。
她的祖父伊爾登是額亦都的第十子,遏必隆異母的哥哥。先帝在位時進封世襲二等伯,死后謚號忠直。
伊爾登這一支跟遏必隆一直不算太親近,原因是當年額亦都死后,伊爾登的同母兄長圖爾格曾按照關外遺風把遏必隆的額娘穆庫什給收繼婚了。
這事跟伊爾登關系雖然不大,但他夾在同母的哥哥和繼承了父親爵位的異母弟弟中間,多少還是有些尷尬。
這也就是后來,圖爾格與穆庫什兩人因犯了事被皇太極判了離婚,把穆庫什交還給她同母兄弟巴布泰、巴布海贍養,關系才慢慢緩和。
畢竟那會子遏必隆已經長成了,怎么可能把額娘一直留給舅舅養著。明面上穆庫什是跟著兄弟過日子,但其實早早的就被遏必隆給接回去了。
接回去了,以前的事情就沒人提了。這些年伊爾登這一支跟遏必隆這一支的關系就這么不咸不淡的,算不上親近但也有來有往。
如今他孫子噶都是鑲黃旗蒙古副都統領、侍衛內大臣,府里雖不如遏必隆這一支顯赫,但勝在穩穩當當,只要不出岔子這富貴就還長著。
從當年依爾登去世給了個忠直的謚號也能看得出來,這一家子的家風不錯,即便煊赫不到哪里去但也很難走錯路。
事實也是如此,噶都這些年領著副都統和侍衛內大臣的差事,卻從未站隊過哪個皇子,就連胤俄也從來沒過于巴結。
但每年年節里的禮數也從未短過什么,兩家就這么有來有往的維系著,他們家娶妻嫁女紅白喜事禾嘉接了帖子,只要不是實在沒時間都會去。
府里這些年辦酒擺宴,知道禾嘉在京城沒有娘家人,他們府上的女眷從來都是早早的來。
來了也不一昧的往禾嘉跟前湊,有事就幫忙,沒事就當是來吃席,從來不會在禾嘉跟前擺胤俄母族或是溫僖貴妃娘家人的譜。
給弘皙挑了這么一家人,也是因為依爾登這一支顯赫過,現在也算得上穩當絕不算落魄。只有這樣的人家,才能在女兒嫁給弘皙這樣身份敏感的貝勒之后還穩得住。
以后廢太子搬去鄭家莊的王府了,弘皙和弘晉還要留在京城過日子的。
現在看著處處都好,但時間這個東西最是說不清楚的。當叔叔的不可能整天盯著侄兒怎么過日子。最后還是得身邊的福晉穩得住,弘皙和弘晉才能過得更踏實。
噶都這個位置,或許弘皙這輩子也沒法從妻族上借到多大的力。但只要家風不倒,等再過些年,等到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胤礽這一脈就還有再起復的機會。
這個人選遞到康熙案頭,第二天康熙就親自去了一趟毓慶宮,把這事仔仔細細掰開了跟胤礽說了。
之后弘皙就帶著好些東西往府里來,沒說什么見外的話,只說以后要是有事還得往府里來找十叔,十叔得管。
氣得胤俄一腳踹在弘皙屁股上,讓他趕緊滾蛋,就沒見過這么厚臉皮的小子。
第157章 第 157 章 敦親王府修了大半……
敦親王府修了大半年才完工, 新修的院子屋子連帶又烘干了兩個月,等到真正搬回去就又要過年了。
禾嘉把剛過完滿歲生日的弘晙留給烏云和碧荷,自己跟胤俄老老實實帶著兩個孩子進宮過年。
這兩年大家日子過得都還不錯, 上首那個空了好些年沒人坐也沒人撤下的太子之位,已經沒人擺了。
今年鄭家莊那邊建出了一個大樣子, 為此康熙先后派胤禟往南邊去兩趟, 說是要仿著蘇州園林給胤礽在鄭家莊也弄一個, 嫌北邊的工匠不如南邊的精巧,人和料都得從南邊運回來。
胤禟從宮里出來連家都沒回就直奔胤俄這里來了,兄弟兩個關上門絮叨了什么外人不知道。
反正喝酒喝得挺晚, 胤禟就在前院書房歇下了,胤俄回來酒氣也重?吭谝巫永镉芍诀甙褵崴騺硐茨_,洗完了也不穿鞋不穿襪就這么踩在地磚上。
非得等著禾嘉起身牽他的手,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跟著自家福晉回拔步床里躺下。一躺下就把禾嘉的腰給環住了,“皇阿瑪這心, 也太偏了。”
“皇上干什么了?”兩人晚上喝的都是窖藏了幾十年的好酒,這會兒換了衣裳洗漱過了, 身上只留下淡淡的酒香并不難聞。
“跟假山那么大的石頭從蘇州起運, 光是那石頭的拋費就不小。還一草一木都得拿南邊的東西給二哥建一個園子出來,老爺子對自己都沒這么大方!
胤俄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多大歲數的人了。再過幾年都要給尼楚格張羅親事了, 怎么還為了皇阿瑪偏心哪個兒子心里不舒服。
再說了, 二哥是元后嫡子, 從身份上論就跟其他兄弟不一樣。也別不服氣,自己要為了這事較勁兒,那自己其他的兄弟,這全天下沒生在皇家的人, 就更該不服氣了。
“你這道理不是挺明白的,怎么還難受上了!焙碳文托穆犞范黻种割^講道理,句句話都在理上,卻還是架不住心里不舒服。
“你就這么想,皇上歸根究底還是以大局為重的。
這民間有點家底子的人家都免不了偏心哪個孩子,把家業都補貼給一個,一家子打得頭破血流,鬧得要你們衙門派人去料理的,也不是一戶兩戶了。好歹皇上沒把皇位非要傳給廢太子,你說是不是。”
是,事情要都這么想確實是能稍微好點兒,胤俄笑著把頭埋在禾嘉肩窩里,“反正天大的事到了姐姐嘴里,就總有話來安慰我。”
“那是你愿意讓我糊弄你。”禾嘉揉了揉丈夫柔軟飽滿的耳垂,都說耳垂軟的人心也軟,看來這話倒也真沒錯。
吃醋歸吃醋,鄭家莊那邊的王府還是一天比一天規整,聽說等開春就能進精細活兒了。為此四爺還專門把圖紙要了過去,認真給他二哥把關改動了不少地方。
老百姓們猜測這是雍親王不放心,怕底下人搞鬼,萬一廢太子的舊部在鄭家莊挖了密道,把廢太子給偷出去。
對此,過年的時候幾個妯娌坐在一起都當笑話說。烏拉那拉氏更是笑得不行,只說她家爺確實是不放心,但是不放心的是內務府和胤禟的眼光,就怕一個不小心再弄得花團錦簇的鬧眼睛。
兄弟們之間沒有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烏拉那拉氏如今又有兩個兒子傍身,這夫妻兩個的狀態都肉眼可見的不錯。
四爺遠沒有歷史上記載的那般刻薄寡恩,這會兒坐在另一邊已經被幾個弟弟灌得半醉,躲到胤祉身后去了。
烏拉那拉氏更是底氣足得很,在妯娌見往來交際自然更加舒展,這一點兒無傷大雅的小風言風語,實在算不得什么。
連帶年前德妃又往四爺后院賜了兩個侍妾格格,烏拉那拉氏都擺擺手只當是哄長輩開心,樂樂呵呵的收下了。
這兩人里頭就有之前一直不見蹤跡的鈕祜祿氏,就因為這人禾嘉還旁敲側擊的問過兩回。
但眼下這個鈕祜祿氏入了四爺后院實在不起眼,問也問不出個什么消息來。反而是耿氏,聽說前些日子診出來懷上了,烏拉那拉氏還挺高興。
“要我說最好先生個格格,舒宜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今年說什么都得先定下來。到時候府里就三個臭小子,恐怕有人又該不愿意舒宜嫁人了。”
定了婚事,在大人們眼里這女兒就算是許了人家了。即便還能再在身邊留上幾年,可心里知道還是不一樣了。
烏拉那拉氏這么說,德妃聽見了難得站在她大兒子那邊幫著四爺說話,“兒子就是不如閨女貼心,老四舍不得也是有的,你也別老為著這事笑話他!
得,人家親額娘說是偏心小的,可媳婦一說兒子不好這又護上了,簡直沒地兒說理去。
過年嘛,這么多人聚在一起總有些話說得不對磕磕絆絆的,哪怕是進宮赴宴也一樣。都是活人呢,怎么可能一舉一動處處叫人滿意。
禾嘉頭上沒有婆婆管著,每次都是她來當這個和事佬。這個敬一杯酒那個說幾句話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再騰出空來往胤俄那邊看,才發現直郡王和皇上喝酒喝得眼眶都紅了。
胤禔今年過年終于露了面,因為是家宴雖說他是郡王,但還是坐在老三前面。
當年勇武無雙的直郡王如今辮子都花白了大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以前長得更像惠妃的直郡王現在跟皇上倒是越來越像了。
父子兩人中間沒隔著誰,胤禔連著往康熙那邊看了好幾眼,還是提起一股氣端起酒壺起身往上,走到康熙跟前替他阿瑪執壺倒酒。
誰也沒想到在府里待了這么多年的直郡王,還這么大的膽子,更沒想到康熙還真就招招手叫太監搬了椅子來,讓直郡王坐在自己身邊。
父子兩個誰也不曾多言,當兒子的執壺倒酒當阿瑪的便連飲了三杯,最后兩人一同紅了眼眶。
這一世,說不好是直郡王桀驁辜負了康熙,還是康熙把兒子當磨刀石利用了直郡王。前塵往事太沉重,倒不如活著這一杯酒水吞下,也就作罷了。
對此胤俄倒是沒那么多感慨,回府以后先去尼楚格跟弘暄的院子里看過,確定兩個孩子在宮里沒吹風著涼,這才回來從禾嘉手里把哼哼唧唧不肯睡覺的弘晙接過來。
這小子早慧,十個月的時候就開始會說話了,今天把他留給烏云一家子都進宮去了,他可不高興了。這會兒鬧著不肯睡覺,就得大人抱著在屋里轉圈他才高興。
“我說大哥和皇阿瑪就是矯情,真在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胤俄忍不住跟禾嘉吐槽,“既走到這一步,再哭也沒用了!
“行了,咱們不是那胸懷天下的人,咱倆能把這個府里擺弄明白,把咱們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挺了不得了的。”
“對!對!”
弘晙也不知道聽了哪句話就在這兒插嘴對啊對的,逗得他阿瑪捏著他肥嘟嘟的臉,“對什么對,趕緊睡覺!”
過完年,一開春時間就過得快了。
尼楚格這兩年從禾嘉手里正式把繡坊和城外兩處莊子的經營都給接了過來,平時不問年底也用不著給禾嘉交賬,一年到頭是賺是賠她自己管著。
這好啊,尼楚格剛開始可高興了,天天的除了上午上課就一門心思撲在繡坊和莊子上,之后慢慢過了勁兒才知道她額娘給她挖了多大的坑。
做生意什么時候都不止是做生意,尼楚格身份特殊底下有掌柜,用不著她自己出面去應酬什么。但鋪子莊子里這么多掌柜、管事、繡娘、莊戶,這些她這個當主子的卻不能不問。
要是抓得太緊,她這個主子就先得累死。要是大撒手,那等著看吧,底下這些管事能把尼楚格糊弄得團團轉。
這里面的分寸怎么把握,得她自己慢慢去嘗試。現在吃虧不要緊,再不濟胤俄也能替閨女把場子找回來。要是成了親還不會,到時候吃虧就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額娘,過兩天我想去園子里住幾天。”
“去吧去吧,把人都帶齊,不許帶狗!”
“賽音叔同意了,能帶狗。”
尼楚格也不管她額娘到底同意不同意,這話說完就趕緊竄了,嘴上還說著不耽誤伯娘嬸娘們打牌,那叫一個貼心。
趁著天氣還沒熱起來,禾嘉下了帖子請妯娌們來府里打牌,今兒來的還是老幾位,四、七、九,再加上五福晉正好還能輪流歇一歇。
原本三福晉今日也要來的,但前陣子胤祉借著辦文會的由頭,把皇上請到他城外的園子里玩了幾天,皇上和聞著味兒跟過去的這些弟弟們都玩得挺好。
禾嘉偷偷跟胤俄說,胤祉這些年是真在玩兒上下了功夫。
瞧瞧那園子一步一景布置得比暢春園都不差,從早到晚給康熙安排得妥妥當當,什么時候該玩兒什么時候該歇,絕對不會讓老爺子覺得無聊,更不會叫人累著了。
就這個本事,以后甭管誰繼位登基做皇帝,他也過得差不了。誰說非要削尖了腦袋往上鉆的,胤祉這樣的過得不也挺好。
就是這本事也挺耗人,陪著老爺子玩兒了幾天把康熙平平安安送回宮里,轉天胤祉就病了。說是風寒沒什么大事,但三福晉可不就出不來了。
打麻將嘛,還不是說哪兒算哪兒。前邊還說著三福晉呢,被尼楚格這么進來一茬,就又說到孩子身上去了。
說起孩子,就不得不提呼倫。端靜公主還真就給呼倫找了一家世不上不下,人品不拔尖卻也過得去,性情溫和不冒頭不窩囊的孩子。
那孩子論起來跟十三福晉兆佳氏沾親帶故,算是兆佳氏的外侄兒,但隔得有些遠了,家里如今只有一個一等輕車都尉的爵位。
好在那戶人家人口簡單,家里還有個哥哥已經成親了,還有兩個庶妹沒嫁人,但問題不大。到時候把嫁妝準備好,也礙不著呼倫什么事。
端靜找這么一戶人家,就是想呼倫嫁過去能過個簡單舒心的日子,其他什么榮華富貴,那都是虛的。
禾嘉聽了這事挺高興,弘皙和呼倫這兩人都定了親事,那表哥表妹結親往后就再沒人提了。
等晚上胤俄回來,她還跟他商量著等下半年得叫府里的商隊專門去南邊多置辦一些東西回來。這孩子眼看著一個一個大了,光是送禮添妝,都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卻不想,這些東西置辦回來還是落了灰。康熙五十年冬,兩人剛睡下沒多會兒,宮里就突然來了人說是胤俄讓趕緊進宮,萬歲爺病重了。
第158章 第 158 章 康熙病重,召……
康熙病重, 召九門提督進宮。這一刻胤俄不是皇帝的兒子,而是負責皇城里外戍衛的九門統領。
“別著急,既然這會兒讓你進宮, 至少咱們家還是穩當的。”
不能問宮里還召見了誰,只能趕緊給胤俄穿戴整齊, 大氅挑了一件墨綠萬字紋狐皮大氅, 顏色不算鮮亮卻也不犯忌諱, 這一進宮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你只管進宮去,等會兒我讓人把該送的東西送去衙門那邊,你要是得空就過去換。要是不得空……”
外邊真是滴水成冰的天氣, 這時候出門真是難為人。
但兩人連說話都得小聲些,傳口諭的太監就等在外間,一點兒也不像以往那般知情識趣,卻也更加表明了現在宮里的情況肯定不簡單。
“你放心,不管得空不得空, 我到時候想法子傳信回來。”
胤俄捏了捏禾嘉的手,轉身邊走。至于府里這一攤子他沒多囑咐半句, 夫妻這么多年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 有禾嘉在胤俄從來沒有不放心過家里的事。
送走胤俄,禾嘉馬上派人把府里前后院關防都去看了一遍,府里各處門房崗哨一直都是三班倒, 晚上這一班辛苦些, 就怕有人躲懶睡著了。
聽見正院這邊的動靜, 巴雅爾和賽音就都過來了,巴雅爾手里拿著長槍,“主子放心,我去把沈娟接過來, 有她在沒問題的。”
能走鏢的女人,手上的功夫那都是殺人的招數,巴雅爾這些年年年往南邊去,沈娟從來不多問也不多說,底氣不就是她自己有本事。
巴雅爾要是真敢在外面胡來,管你的主子是十福晉還是誰,沈娟下了狠心還真能要了他的命。這會兒把她接進來守著正院,萬一真有個什么岔子,就是一層保障。
“后罩房那邊有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掃,暖炕地龍都通著,把家里孩子也接過來先住下,什么時候外邊安穩了再搬回去。”
被接到正院的還有王氏和郭絡羅氏,王氏來的時候甚至還沒忘了帶上她最近新做的繡樣,“來陪陪福晉也是應該的,這繡樣子本就是做給福晉的,守在主子跟前倒省了我來回的功夫了!
王氏這兩年出府的機會比以前更多,見過了外面的世事人情,膽氣和眼光自然也跟著大了許多。
這會子聽說是王爺進宮去了,福晉才要她們去正院住幾天,心里就有了個大概的猜測。但她什么都沒說,說讓住到后罩房去,就帶著丫鬟高高興興的過去了。
郭絡羅氏這兩年很少出西小院,兩年前托王氏跟禾嘉要了兩只貓兒養著,這會子過來除了幾件換洗的衣裳,便是她和丫鬟手里抱著的貓了。
她很久沒見過禾嘉了,上一次見還是去年過年,這一年好似在禾嘉身上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淺粉色緙絲蘭紋百蝶的貂皮氅衣顏色按理說小姑娘穿著才好看,偏穿在她身上就格外合適,好似她這個人從當年嫁進阿哥所至今,都是這般張揚又隨性的一個人,只要她喜歡就沒什么不能的。
“福晉,這兩只貓兒聽話,奴才帶過來保證不會添亂。”
“只要它們換了地方不怕,就放心帶著!
這兩只貓,一只大橘一只大黑。大橘胖得跟一輛小卡車似的,黑色的那只渾身上下一根雜毛都沒有,被郭絡羅氏養得油光水滑的,那毛色禾嘉看著都忍不住伸手摸了兩把。
“等明年,明年這貓兒下了崽子,我同你討一只來可好!
“福晉說笑了,到時候奴才把小貓送來,能讓福晉選中,是它們的福氣!
所以說歲月真的能磨平一切棱角,眼前的郭絡羅氏已經看不見一絲當年的不忿不平,亦或是自憐自艾。
就連尼楚格和弘暄對西小院這位格格的印象,也都是溫聲細語很平和的一個人。
每次尼楚格接周氏出門去繡坊,回來的時候還要順手帶些小玩意兒或是小魚干肉干什么的,給郭絡羅氏和她養的貓兒。
不管是認命了還是想通了,只要她自己能把日子過下去就行。一年才見這么一兩回的人也沒什么話說,郭絡羅氏知道能帶著貓,也就老老實實往后罩房去了。
沈娟來得很快,手里還帶著雙刀背上背著弓箭,看得禾嘉拉著她轉了好幾圈,“聽說你今年又透著往西邊走鏢去了?”
“去了一趟,孩子大了天天都在府里帶著我可省心了,老在家里待著悶得慌,出去走一趟渾身上下都舒坦了。”
大漠孤煙,或許對于過慣了富貴日子的人來說,好看是好看卻也未免太艱苦荒涼。但對于以前一年得有三百天都在外頭飄著的沈娟來說,那不算吃苦頭。
能放下孩子丈夫,帶著鏢隊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沈娟回來挺久了,說起在外面的趣聞也還是興致勃勃的。
本來從跨院搬到正院這邊的幾個孩子,心里還有一點不踏實。這會兒聽著他們沈姨說故事,一個個的連覺都不用睡了。還是烏云進來催了又催,禾嘉才放沈娟去后罩房歇下。
晚上弘暄帶著弘晙睡在西暖閣里,外邊有奶娘和丫鬟守著,禾嘉帶著尼楚格一起睡,府里各處都沒動,只有巴雅爾和賽音領著手底下的蒙古侍衛們把整個正院圍了起來。
這些侍衛不領王府的俸祿,一直是禾嘉在養著。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這些人也只會聽命于自己。
“額娘,你說等這次的事有個結果了,我也出京去看看能行嗎!
“我這兒是沒問題,但能不能行得等你阿瑪回來,咱們一家子商量過以后才能定下!
尼楚格快要關不住了,這個認知禾嘉跟胤俄都有。這兩年尼楚格越來越能干越來越獨立,當年還想著該嫁個什么樣的人才能留在京城的小姑娘,如今腦子里想的又不是那些了。
拉里達成了府里的常客,尼楚格跟他見面的次數不多,見著了也能聊上兩句。
本來還懷著些小心思的大格格,如今見著拉里達特別坦然,愁得拉里達那叫一個上火喲,總覺得這大格格怎么好像自己俊俏的小模樣都看不上了。
其實也不是看不上,只不過是她現在出門的時候多見識也多,好模樣的后生見得多了,拉里達長得再好又能稀罕到哪里去。
“額娘同意了,阿瑪還能說什么。”
大姑娘了,睡在身側箍著胳膊撒嬌禾嘉還真就掙脫不開。幾個孩子都知道府里是額娘說了算,阿瑪哪兒不管惹了什么禍,只要額娘肯求情這事就不大。
“睡覺,現在你跟我哼唧也沒用,等你阿瑪回來,就知道他同意不同意了!
尼楚格能不能出京,得看四爺能不能順利登基。兄長當皇帝自然不如親爹當皇帝那么親近,但皇兄嘛,只要當弟弟的懂事聽話,一些小事就不好計較了。
真要是康熙在位子上,尼楚格想都不要想出京的事,就自己現在讓她管著繡坊和莊子,聽說宮里還有娘娘們不滿意。
覺得自己這個十福晉,就是仗著自己的出身和頭上沒婆婆管,想要在京城再教出來個大格格來。這種事在她們眼里那叫沒規矩。
只有等新皇帝登基,眼下這些妃嬪們都成了太妃了,自己連帶孩子們頭頂上才能再少一層天壓著,自家這姑娘想去看看天下大好河山,才有可能成真。
府里外送內緊一切照舊,當天晚上除了胤俄之外,還有直郡王、四爺、七爺和老八也被宣進宮里去,這幾個人都進去了代表了什么信號,大家心里都有數。
沒能進宮的王爺貝勒們,都不冒頭了,就老實擱府里帶著,停了朝會也沒人問為什么,整個京城都被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下。
每個人都在焦灼的等待,有人真的希望皇上轉危為安,肯定也有人盼著改天換地,新朝新氣象。但不管心里琢磨什么,大家伙此刻都很老實。
一連大半個月,胤俄都沒回府。派人送去衙門的東西他倒是用了,期間忠喜忠順幾人抽空回來了兩趟,什么話都不敢多說,只說王爺在宮里衙門一切都好,讓福晉在府里也好好的。
好不好也就這樣,時間拖得越長眾人心里就越發焦灼。直到臘月初二一清早,剛起床還坐在床沿旁醒神的禾嘉,就聽見紫禁城方向傳來的喪鐘,一顆懸著的心才徹底落了地。
報喪的人來得很快,幾個孩子被丫鬟嬤嬤們伺候著趕緊洗漱換孝服,今兒就得進宮哭靈守喪去。這是皇帝駕崩,可真是一點錯都不敢出。
穿戴整齊,隨便吃了點饅頭素包子熱粥墊巴,就得往宮里去。
還沒出府門就碰上胤俄回來接人,夫妻二人四目相對,確定沒出什么幺蛾子就不在這個時候多問什么,趕緊的先進宮再說。
禾嘉往馬車上爬的時候有點兒腿軟,幸好有胤俄在背后托了她一把,才沒讓她在馬車外面摔著。
“怎么了這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就是覺得這事太突然了。之前中秋節進宮的時候,皇上不還好好的!
尼楚格帶著弘晙坐在后面的馬車里,禾嘉懷里抱著剛過完生日沒多久,虛歲才三歲的傻小子,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安定。
“額娘,上個月大舅爺病了,我聽他們府里的人說已經給大舅爺把壽材準備好了!
弘晙說的大舅爺是戴鵬的阿瑪,這些年因為有戴鵬做維系,法喀這一支跟府里的關系一直不錯。
今年秋里連下了兩場雨,變天變得特別突然,法喀也跟著病了。剛開始說是小風寒,誰知斷斷續續一直沒好,前些日子聽戴鵬的媳婦說,怕是今年冬天都難熬過去。
法喀是康熙三年生人,比康熙小了十來歲。一場病一來說倒就倒,更何況康熙這個年紀的人。
弘晙年紀小說不清這么復雜的道理,但他沒有禾嘉前世既定記憶的影響,所以在他看來已經年紀很大的皇瑪法駕崩,并不是一件特別難以接受的事。
禾嘉這才恍然,此方世界明明已經有了這么多不同走向,那再多一個康熙又有多出奇。
這早已不是后世記載在歷史長河里的幾句話,這是自己切身經歷每一個日夜認真渡過的人生,自己早已經與這個世界再分不開了。
禾嘉扭頭去看坐在一旁神色難掩憔悴的胤俄,伸手牽住他微涼的手掌,“別擔心,咱們一家子都在呢,這世上再沒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