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愛就像藍天白云
有那么一瞬間, 應容許覺得一切都是那么該死的熟悉。
他就像個習慣了江湖的飄搖如今耐不住打鐵寂寞的少俠,不經意點開了任務面板,而宮九, 就是進入劇情后不分時間“嗖”地出現在眼前的發布任務npc。
能被任務面板記錄的不是雞毛蒜皮家長里短,就是腥風血雨兵戎相見, 應容許尋思半天,覺得宮九應該能算在主線npc的分類里。
換句話說, 攤上他準沒好事兒。
這個npc還有一點不好。
別的npc都是發布任務完成后能獲取一定酬勞, 這位可好,任務剛發布,應容許包里亂七八糟的藥粉被搜走一多半——簡直倒反天罡!
蝙蝠島位于東海海域, 但具體位置卻無人得知, 它隱藏在遼闊的海域中,除受邀之人外,外人很難找到。
應容許沒有請柬, 不知道該在哪里登上接客的船, 看似兩眼一抹黑, 但……
“待會記得飛慢點, 知道嗎?”應容許溫柔地摸著青鳥的腦袋, 許下種種好處:“干完這一票, 我給你做一整組好吃的。”
只需一封寄給蝙蝠公子的空信件, 青鳥速遞秒變青鳥航標,定位精準空中引航。
一點紅:“……”這個他是真沒想到。
“我也是才琢磨出來的。”應容許悔不當初:“要是早點想到, 也不至于被個方玉飛耍的團團轉, 分分鐘讓青鳥把人給我揪出來!”
要知道青鳥找人不需要真名, 被他人認可的稱號也是可以的,應容許第一次寄信的時候就是寄給追命, 對方的本名是崔略商,卻用他那個逐漸代替了名字的外號也能寄送。
一點紅卻不贊同:“藍胡子不止一個,你又怎么知道它會精準找到方玉飛?”
“這倒也是。”
不過這次就沒這種顧慮了,不管蝙蝠公子的身份下有多少人變換,能讓他們找到蝙蝠島就行。
兩人沒一個有過海上航行的經歷,卻沒去租船找水手。
試問,對一個武俠游戲的玩家來說,遇見海普遍會怎么做?
租船航行?水行坐騎?不,都不是。
——當然是大輕功踩水飛啊!
被抱起來開飛的一瞬間,一點紅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也就是他,換個人面對,要么當場就瘋了,要么懷疑應容許瘋了。
開什么玩笑,那可是海!就算應容許能在空中借力飛翔,那也是要消耗內力的,等內力一空,他們兩個不就得葬身魚腹了?!
“等……”一點紅勉強穩住表情:“我的輕功沒辦法在水面上施展。”
“沒關系,放心交給我就行。”應容許跟著青鳥跑,笑得燦爛:“我還沒活夠呢,不會拉著你殉情啦。”
一點紅:“……”
他無言以對。
介于對應容許的信任,一點紅沒說什么,而是提氣輕身,盡量減少對方的負擔。
一點紅第一次知曉青年的內力有多恐怖。
或者說,一個武俠游戲里的滿級號的內力存量有多恐怖。
但就算內力再多,大輕功飛得再遠,身下的那片大海都仿佛如來的手掌心一般,仍是一成不變,當應容許內力似乎耗盡開始滑翔而下時,他們早就看不見海岸了。
周邊除了水還是水,眼見著可能要成為海洋生物的每餐,一點紅卻連臉色都沒變。
應容許含糊笑了一聲,不得不承認對方是真不怕,也是真信任他。
他反手掏出一包頂配藍藥,一邊往嘴里倒,一邊臨空一踏,被暗紅氣勁包裹的二人再次騰身飛起。
他的包里什么都可能缺,唯獨不會缺頂配的紅藍藥,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可是一瓶都沒賣出去過,全都存起來壓箱底呢。
層數疊成賽博包漿水印的【化功】都能被十幾包靈溪散嗑藥抵消,更何況一瓶接一瓶的極品藍藥,嗑一瓶藍條全滿,磕兩瓶永不疲勞,磕三瓶輕功飛到老!
話雖如此,要真飛到地方顯然也是不現實的。
飛了大半個時辰,應容許趕在藥毒debuff出現之前停了藥,這回是真的滑翔而下,而在他腳下落點憑空出現了一葉小舟以供休息。
一點紅落下的瞬間便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探脈象,蹙眉:“你內力近空,先打坐調息吧,我來劃船。”
應容許擺擺手,喘了口氣道:“不用劃,接下來有人載。”
四下哪有船只經過?
一點紅疑惑,卻也知道對方奇異手段頗多,應容許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的手臂,取出玉笛。
一點紅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你是說那日的……”
應容許嘿嘿一笑:“反正沒有人看見,當然是怎么爽怎么來啊。”
他將笛子湊近吹響,青年在大海中央長身而立在竹舟上吹奏長笛的模樣宛如一副畫卷,一曲將盡,鳳鳴嘹亮,虛空中脫身而出一只冰藍鳳凰。
一點紅胸中一熱,難掩激蕩。
這樣的奇景,除他以外大概無人得見了。
在游戲中冰鳳凰最高也飛不過城墻高度,但現實中,只要背上的人能承受得住,她想飛多高飛多高,只不過速度差強人意,不比大輕功來得快罷了。
如此用飛行坐騎和大輕功交替趕路,他們總算在入夜時,跟著青鳥看到了遠處的島嶼。
兩個男人坐著一只鳥降落未免容易招人眼球,應容許趕在極限距離收回坐騎,踩著在暗夜中光效并不明顯的輕功飛過去,長出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他好想念過圖動畫和地圖傳送師。
蝙蝠島上并沒有蝙蝠。
整片島嶼表面別說蝙蝠了,連棵樹都沒有,寸草不生,卻不是完全光禿禿的,而是林立著石山,那些石頭上似乎連青苔都不存在。他們落在海岸上,四周滿是礁石,隨處一看都能發現觸礁毀壞的船只。
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的痕跡,唯有夜中不再平靜的海面掀起浪涌拍打礁石所發出的低吼。
島嶼上看不到任何建筑,但青鳥不會找錯地方,也不會判定死人是接收信件的對象。
蝙蝠公子就在這里,在這片讓人望而生畏的死地。
應容許觸摸著一塊死灰色的一人高的石頭,喃喃:“這景象……還真是久違了。”
和副本概念圖如出一轍的畫風,看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讓應容許生出了幾分來討伐boss的既視感。
事實上也差不多,他們要去見這片島嶼的主人,那只隱藏在暗處的蝙蝠,但卻不能只有他們,不然許多事都是辦不成的。
應容許抬了抬手,青鳥在頭頂盤旋片刻,竟是直接落了下來。
他摸了摸青鳥的背羽,將那封沒有寄到的信件抽了出來,后者任他施為,靜靜停留著。
在出發之前,應容許就和一點紅試過在送到信件之前能否撤回,意外的成功了。
應容許重新寫了一封信,讓青鳥送出,他看著早就偏離本職的信使遠去,表情卻不見放松。
一點紅頭偏向不遠處的船只殘骸,眼角卻看著另一個方向,口中問道:“在想什么?”
應容許口中的話一轉,道:“我在想蝙蝠公子,聽聞他的地盤不能有半點光亮,但他是個人,又不真是蝙蝠,島上沒有明顯建筑,那就只能在石山中或者地下——黑咕隆咚的,他和他的人要怎么行動?”
“既然這么好奇,為什么不直接去問呢?”
一群人跟魔豆似的從不遠處的石山里長出來,隱隱有包圍之勢。
領頭之人聲音嘶啞:“兩位,蝙蝠公子有請。”
被收走了身上的火折子后,最初的一段路是被蒙上眼的,但等走了一段之后,那塊蒙眼布就沒了作用。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線的存在,這樣的地方,果然只有蝙蝠能生活。
除了腳步聲和淺淺的呼吸聲外什么都沒有,就算是習武之人的視力也無法在無光的環境中輕易視物,在這種全然黑暗的地方生活,人估計都要憋成心理變態。
應容許不由得想到花滿樓——這種黑暗就是他的世界,他卻能在這樣的世界中活得那么溫柔。
隨著逐漸深入,應容許只能憑借小地圖來判斷自己究竟是在走廊通道里還是走入某個有暗道的空曠房間,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腳步聲越來越少。
一點紅倏然道:“他們走了。”
他觸著一塊墻壁:“這里應當是一個房間。”
“這樣么?”應容許揉了揉眼睛,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這地方真讓人不舒服……所以蝙蝠公子呢?”
一道辨不清音色的聲音像是透過管道傳過來似的,回蕩在這間石室中:“悄無聲息登上此島,二位倒是好手段。”
應容許:“……”
嘖。
又是一個玩神秘的。
“好說。”應容許扯了扯嘴角,決定先試探一下:“天王蓋地虎?”
沒動靜。
他想了想:“愛就像藍天白云晴空萬里。”
“……你想做什么?”
這絕對不是老鄉。應容許斷定想,他老鄉不可能忍得住不接歌!
應容許心里有了數,說道:“沒什么,讓自己放松心情而已,畢竟面對的是掌握我秘密想要拍賣的人——話說,這么虛空對話是不是不太夠誠意啊?”
蝙蝠公子呵笑:“誠意?只有交易之人才會互談誠意。”
應容許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們不是來做交易的呢?我不像是來買回自己秘密的樣子么?”
蝙蝠公子道:“應神醫似乎弄錯了一件事,你既沒有請柬,也沒有按照流程來到此處,蝙蝠島此時也沒有到交易的時間,雖說來者是客,卻不該是你和一點紅這樣的客人。”
“不過我還是很驚喜你們的到來。”蝙蝠公子語氣危險而愉悅:“你說得對,來者是客,不過拍賣時間尚未到來,還請兩位……稍作休憩才是。”
留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蝙蝠公子再無聲響。
一道火光燃起,是應容許點燃了火折子。
他看著墻上伸出的銅管,那顯然是蝙蝠公子和他對話的工具,不僅如此,這東西想來也能收集這里的聲音,借此實施監控的效果。
應容許敲了敲那管道,又推了推關死的石門,這東西似乎是以機括運轉,蠻力大概行不通。
“沒有請柬又不是我的錯。”應容許吐槽道:“他私自倒賣別人隱私還有理了?”
不過是被關在石室里而已,比他們預想中的要好太多,應容許既然敢只和一點紅過來,自然是有著足夠保命的自信。
一來只有自己活著,那個秘密才能值錢,二來么……應容許看了眼背包,笑瞇瞇地關閉界面。
“既然蝙蝠公子讓咱們休息,那就先等等吧。”
而在他們深入蝙蝠島的時候,他們的“隊友”也接到了信件,掌舵跟著青鳥走。
“就跟著這鳥?”接信的人不可置信道:“它真能找準位置么?這可是在大海上!”
“讓跟著就跟著,哪那么多話。”旁邊人道:“既然人家說了能行那就跟唄,別再一旁礙事,去做你該做的去,東西都清點好了么?小心看著點,出問題了咱們都得死。”
那人看了眼船艙,表情微微扭曲:“……”
第92章 煙花和火炮
蝙蝠公子有點懷疑人生。
他確實是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想引應容許過來,還為此模擬了數種可能,但, 絕對不包括被對方突然找上門這一分支劇情。
蝙蝠島的地理位置堪稱得天獨厚,易守難攻不說, 能不能被找到都是個問題,島的四周都是暗礁, 若是在大霧天, 不管多堅固的船只一旦進入范圍都是個船毀人亡的命,哪怕順利登島,也會被這里的人解決掉。
所以蝙蝠公子是真挺想知道, 那兩人是從哪上來的……正常不應該是混在其他客人里面才對么?他都安排好人手來釣魚了。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應容許和一點紅來得的確巧,今日便是蝙蝠島迎客的日子,他還需要做些準備, 好迎接過后的拍賣。
而對應容許來說, 舞臺上的魔術師已經致以開場禮, 好戲即將開演。
他和一點紅在房間里休息一天——以體感上來判斷大概是一天, 泰然自若地在敵營里面休養生息, 應容許起來拍了拍那根“傳聲筒”, 含笑道:“說真的, 蝙蝠公子,你真的不打算來和我正面談談?說不定我能開出那些買家更高的籌碼來買回我的秘密……你知道的, 干這一行干出名堂的大多不缺錢, 可以供你獅子大開口嘛。”
片刻后, 傳聲筒傳出聲音,那聲音聽不出是不是蝙蝠公子, 畢竟經過這玩意兒的傳導,音色早就失真了:“是么,你能提供什么價碼?”
應容許耐心道:“我覺得這種話還是面對面談比較好……你們這兒也太黑了,真不能通融通融燃個火點個燈么?”
傳聲筒:“既然來到了蝙蝠島,就該遵守這里的規矩,你說是不是,應神醫?”
應神醫看看手里的火折子,微笑:“這倒也是,客隨主便嘛,我懂。”
沒有監視,也是,在黑暗的環境中監視兩個被收走身上全部能帶來光源的東西的人是件挺無聊的事,憑著這些傳遞聲音的管道就足夠了。
“既然你不打算來找我……”
一點紅從容接過棲梧桐,長劍出鞘。
“那我就來找你啦!”
劍光斬過,厚重的石門脆如綢錦被切割開,石塊轟隆隆砸在地上,等到手下們聚集時,屋子里已人去樓空。
相隔不遠的一條通道里則傳出足以把監聽者天靈蓋掀飛的猖狂又魔性的大笑,眾人跑過去一看,差點被黑暗中的彩光閃瞎了眼。
無人看見之處,那根銅管內部已經被一塊石頭牢牢堵住,一枚可燃的丹藥被堵在里面,隨著火焰蔓延到整顆丹藥,一縷奇怪的香味順著管道飄去。
這么大個動靜,本應該激得全島警惕來抓人的。
但……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更大的動靜,而且還是連綿不絕的爆炸聲。
與此同時,跟隨小姐妹逃家出來的薛冰拉住小姐妹金靈芝,也顧不得生追著她一路到海上的陸小鳳的氣了,震驚道:“發生了什么?”
金靈芝和來接應的人也是一臉懵逼——是啊!發生什么事了啊?!
巨大而遙遠的炸聲顯然不是天氣變化帶來的,也不是海嘯,不然他們現在就喂魚了,陸小鳳走到甲板上查看情況,差點跳起來。
“島旁有一艘船。”陸小鳳臉色難看地和摸出船艙的二人說道:“他們好像……在往島上炸火炮!”
“火炮?!”金靈芝臉上血色褪盡,慌忙往甲板上跑,遠處的確拋錨停著一艘船,上面不間斷往更遠一些的島上轟炸。
夜色中,遠處炸開的東西照亮了她的面龐,陸小鳳嚴肅地眺望著,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咻——轟!”
等等,這個在群石間爆發四散的亮光效果、這個動靜……
怎么有點耳熟呢?
應容許還不清楚有好友近距離觀賞了他特地為蝙蝠公子準備的近距離煙花秀——沒錯,煙花秀。
雖然直觀上感覺煙花的火藥用量小、威力不大,還是逢年過節可以在城內燃放,但一切的前提是,它得是對著空中燃放。
要是對著地面人群,別說大型煙花,就是小的炮仗每年都傷了不少人,后世報道也有不少燃放煙花不當或作死出事的新聞。
火炮那東西應容許不好造,但煙花可不一樣,而且煙花的動靜也足夠大,有一定殺傷力,最重要的是……它亮。
事實上那些煙花并沒有直接對著地面發射,而是隔著老遠對林立巨石上方轟炸,不求轟塌什么地方,只求搞出最大的動靜,發出最瞎眼的光芒。
造成這一切的應容許故技重施,喚出被石門隔住后自動回到郵件系統里的青鳥去找蝙蝠公子,一邊跑一邊道:“宮九找來的人動作還挺快的嘛,我還以為要再等等。”
一點紅問道:“你們弄來了火炮?”
“哪能呢,我遵紀守法好公民。”應容許道:“宮九倒是能,但也不至于直接判蝙蝠公子死罪,江湖上買賣秘密的之前不還有個大智大通么……況且鬼知道這島上有多少人,拉門火炮過來就太過分了。”
那火炮一轟,全島遭殃,塌陷一起大家一起玩完。
雖然拉一堆煙花爆竹來也沒好到哪兒去,不知道的以為蝙蝠島上倒外星時差,現在才在那謹賀新年呢。
在這里都能聽見外面震天響的煙花綻放的動靜,一點紅舉著火折子踢翻狹路相逢的蝙蝠島手下,心道這地方估計從建成開始就沒這么熱鬧過。
豈止。
蝙蝠島這塊鳥不拉屎的“風水寶地”,從它形成開始就沒這么熱鬧過。
哪怕是它在被建造成銷金窟的時候,都沒這么鬧挺。
窟內聲音嘈雜起來,應容許和一點紅轉入一條岔路,前方的門倏然打開,一個女子驚慌道:“什么聲音,是要塌了么?”
應容許臉色一僵,一點紅迅捷出手將差點撞人臉上的青鳥撈回來。
火折子堅強不息地燃燒著,照亮前路,也照亮眼前倉皇無措的姑娘的面容。
姑娘沒想到有人來了,慌忙往房里躲:“對、對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我這就回去……”
“等一下。”應容許深吸一口氣,將火折子熄滅,來的那側有人追來,腳步聲紛雜不已。
“姑娘,我們能進去么?”
對方身子僵直,像是快哭了:“可以……您是外面來的?”
“嗯,這會兒聲音是大了些,不用怕。”應容許閃身進門,盡量讓聲音如常:“這里不會塌的,你在房間里先躲著,等到可以出去的時候……”
他哽了哽,一點紅握住他的手腕,接著道:“到時候,你們就能走了。”
“……走?”姑娘有些茫然,旋即臉色大變,強顏歡笑道:“二位公子身上……是有火折子么?”
眼前一片漆黑,但應容許依舊能在黑暗中想象到對方的模樣——常年不見光導致過于白皙到不健康的肌膚,和一張算得上美麗的臉,以及……被生生挖去眼珠凹陷下去的眼窩,和被縫上的眼皮。
她是瞎子,是蝙蝠島上的蝙蝠。
“想什么呢,火折子進來的時候就被搜刮沒了。”應容許平靜道:“只是聽你的話覺得你可能是被迫害的一員,等我們把這蝙蝠洞拆了,你就自由了。”
姑娘不知信沒信,輕聲道:“您有這份心就好了,但是……這里就是我們最好的歸宿了。”
“我們”。
好極了,應容許身體內頓時充滿了洪荒之力。
他耐心問了問姑娘這里具體的構成,對方知道的不多,大多都是從以前來她這發泄的客人三言兩語拼湊出來的東西,但對應容許來說也足夠了。
他不怕這個房間里有竊聽管道,外面那么大的煙花爆炸聲響,誰要是想去接收管道聲音都得被震得七竅流血,當場化身大聾瞎。
事實上蝙蝠島什么都賣,武林秘籍,江湖至寶,個人隱私,甚至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量化為金錢。
只要開得起價,什么都可以在這里買到。
叮囑那姑娘在房間里躲好,應容許和一點紅等外面腳步聲消失就離開了房間,前者打開背包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只要開的起價,什么都可以買到么……”
一點紅倏然開口:“我也可以。”
他沉著道:“你開了很多價,足以買下蝙蝠公子的一條命。”
雇兇殺人,前三好市民應某有點心動。
“天下要價最高、出手最狠、最有信譽的第一殺手大人。”應容許一字一字念著:“覺得多少價能買蝙蝠公子的命?”
前第一殺手紅某毫不猶豫:“一柄棲梧桐,你支付過了。”
那還真是漫天要價。
應容許吐出口氣,內心兩極分化出兩個小人,黑翅膀惡魔尖尾巴的小人叫囂著:“大開殺戒!都入江湖了誰還那么無聊的打小兒科的架,無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白翅膀頂著天使光環的小人悲憫又可憐:“真的要這么做么?真的么?你確定了么?”
惡魔小人:“對人渣不需要同情!”
天使小人:“不可以呀……只血流成河就夠了么?想想無花受了多少罪,他怎么能逃過去呢?小紅殺人太快了都不痛的,你真的想好了要聽那邊那個激進派的話了么?”
惡魔小人:“……”
沒錯。
保守派的他覺得激進派的想法還是太保守了。
被保守派思想占據頭腦的應容許眼神堅定又純澈:“還是把他綁了吧。”
一點紅思索,覺得應容許看到那副場面之后絕對不會甘心只把人綁票的,耐心等后半句。
“宮九那家伙看不慣蝙蝠公子,到時候給他送過去好了,那家伙看著就像個心黑手狠的樣子……啊,送過去之前還可以拿來給我當幾天藥人。”
到時候直接毒啞,他就不用擔心自己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被宮九嚴刑逼供出來了。
他可真是個甜菜!
第93章 只要找對暗道
在四通八達還分層的蝙蝠洞中, 即便有領航鳥,想要快速且精準地找到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頂上聽著就很燦爛的煙花炸聲已經停了,應容許叫人運了一船的煙花爆竹大呲花這么短的時間根本放不完, 所以大概率是跑了。
畢竟宮九找來的那群人武功都不算很高,能牽扯這段時間已經是靠著離島距離較遠的功勞了, 至于被斬殺的可能……不可能的。
要是被叮囑過放完呲花看見人就開船拉扯還能被抓住宰掉,那些人也不會被宮九派過來幫忙當攪屎棍了。
事實也是如此, 不過船上的人大概算是……跑了, 但沒完全跑掉。
一過來就看到有船只對著蝙蝠島放炮的金靈芝又氣又急,怎么可能讓這群人輕易跑掉,當即讓人掌舵追過去圍追堵截, 薛冰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 但她潑辣起來一向幫親不幫理,堅定地站在小姐妹這邊。
船員們以多對二,被兩個姑娘連打帶踹, 金靈芝看著年紀不大, 一手劍法卻如羚羊掛角無處可循, 在即將有人出現傷亡的時候, 先前打煙花打得最爽的船員以一句“陸小鳳大俠, 我們是跟著應公子一起來的!”架起了溝通的橋梁。
江湖上無人不知應容許和陸小鳳、楚留香的朋友關系, 而陸小鳳算是他朋友之中最有外貌辨識度的一位, 那四條眉毛也就他能駕馭得住,被認出也不稀奇。
總而言之, 陸小鳳跟這群陌生人完成了一起匪夷所思的海上會晤——就是金靈芝的臉色依舊難看, 薛冰低聲去和她說話。
“靈芝, 你沒事吧?”薛冰握住她的手:“是……島上有你認識的人么?”
金靈芝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做出的事可能惹人懷疑,繃著臉搖了搖頭:“我沒事, 就是……我明明是帶你來玩的,卻見到這幅景象,有些生氣,這不是拂我的面子么?”
她邏輯有些怪,薛冰卻不疑有他,很是認可這種邏輯:“別氣了,看他們能說出什么花來——哼,應公子熊公子的,我才不管,待會我們就去收拾惹你生氣的人!”
金靈芝勉強一笑,眉宇間依舊藏著一份憂色。
那么大的聲音,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陸小鳳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他發現應容許怎么到處都是。
“我們分開的時候他和一點紅還在江南……”陸小鳳道:“怎么就突然到蝙蝠島來了?”
“他也是客人么?但若是客人,又為何讓你們作這些動靜?”
船員們眨眨眼,那叫個一問三不知。
“我們只是聽命行事,幫應公子打掩護,剩下的不清楚。”
“應公子來信說跟著那只鳥飛到位置,對準石群放煙花就對了,放完就跑就行。”
“也不能說都不清楚——應公子好像就是來找此島主人的麻煩的。”
陸小鳳:“找麻煩?等等,誰找誰麻煩?”
就他?麻煩不追著他屁股后頭跑都不錯了,應容許主動找別人麻煩?
這不倒反天罡嗎?
“一點紅居然也由著他搞事?”陸小鳳自問自答:“……不對,他才是最由著那家伙的。”
應容許本來就是個腦洞奇大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執行力還特別強,一點紅又一向縱著對方,陸小鳳扶額想,這兩個人湊到一塊,某種意義上算得上般配到家了。
不過應容許既然主動去搞事,說明蝙蝠島一定在哪里招惹到他了……陸小鳳思及金靈芝在路上跟他們提及的蝙蝠島,一個不為眾人知的神秘銷金窟,據說什么東西都能在里面買到的地方……怎么會惹得應容許不遠萬里跑來搞事呢?
陸小鳳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不阻礙他的條件反射——準備去撈撈。
他大抵真是撈術大成了。——意識到自己第一想法的陸小鳳苦逼的想。
船員們武功皆是尋常,還不夠蝙蝠島手下一輪打的,好在金靈芝他們登船后也沒來得及去妨礙掌舵之人,兩艘船近乎并駕齊驅著往遠離蝙蝠島的方向走,才沒被追上來弄死。
陸小鳳好說歹說把兩個姑奶奶勸回了船,目送他們離去,而他們這邊則是準備換個方向登陸蝙蝠島。
金靈芝雖有不愿,卻也抵不過那抹擔憂,半推半就著同意了,薛冰見狀冷哼一聲:“便宜他們了。”
在宮九找來的人手逃出生天時,蝙蝠島內部,蝙蝠公子緊閉雙眼,神色憤然。
蝙蝠的聽力極其敏銳,蝙蝠公子亦是如此,那些宛如在耳畔炸開的巨響尋常人都受不太住,更何況是他。
那些接通幾乎全部房間走廊的銅管更是讓他的耳朵雪上加霜,巨響停了好半天,他耳邊還是一片嗡鳴和疼痛,胸悶地直想吐。
在震鳴持續的時間內,他甚至都有些動不了,恨不能割掉這對敏銳的耳朵,即便是現在,他還扶著旁邊的座椅,身形微晃,有些回不過神。
也是因此,他沒有感受到不知何時飄起的混雜香味,那味道很淡,但雜得離譜,仿佛幾十種熏香一起在不同方向點燃,混在一塊兒分不清主次,卻讓人的頭腦更加昏沉。
是以,當面前的門被踹開時,耳鳴頭暈胸悶想吐感知力也降到極點的蝙蝠公子完全沒有反應。
“FBI!Open the door!”
嘴里喊著鳥語的應容許從懷里掏出一個藥箱一口氣砸過去,然后“砰”地重新關上門靠在墻后,動作姿態相當絲滑,顯然沒把軍訓反恐演練的項目全還給教官。
蝙蝠公子直覺作祟,雖然還是聽不到東西,卻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然后拍了一掌。
一枚小型彈丸同時在藥箱后面炸開,一掌一炸,脆弱無辜的木質藥箱頓時宛如天女散花,蝙蝠公子被兜頭潑了一腦袋藥粉藥水,頭頂上跟彈窗滾屏似的唰唰刷出來一溜的負面狀態,聲都來不及吭就吧唧暈了過去。
相當干脆。
片刻后,房門小心打開一個縫,一只手捏著火折子劃燃。
一秒,兩秒……門縫里一上一下探出兩個腦袋。
蝙蝠公子呈“大”字形倒在地上,衣服前面掛滿了瓷片,配上被火折子照亮的一部分的昏暗房間,場景宛若兇案現場。
一點紅:“死了?”
應容許:“最多三成死。”
一點紅過去把人扛起來:“走?”
應容許:“給我吧,接下來還要再遛一下那群跑得動的呢。”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一點紅可是要開路的,哪能讓他一邊扛著人一邊跑……最重要的是對方扛人手法不太對勁,應容許眼睜睜看著一塊搖搖欲墜的瓷片被一點紅墊在肩膀上的劍鞘壓進了蝙蝠公子的身體里。
……扎的還是腰子。
就這么個扛法,等他們到島面上,蝙蝠公子不一定會變成九成死,但一定會和他的腰子永別。
于是應容許就揪著對方的衣領子,任慈地讓他背后著地……拖著跑。
一旦遇到管道,他們還會停下來,應容許翻出不剩幾枚丹藥的藥瓶倒出一顆點燃塞進去,一點紅眨眼削下來一塊大小合適的石塊把管道堵住。
——滯懈香plus丹藥版,聞香則令內力滯澀、動作緩慢。沒被點燃的藥水版都能放倒南宮靈,丹藥版雙倍藥力還燃地徹底,加量更加價。
行走江湖,別人靠拳腳刀兵,應容許全靠陰。
如果說一對一正面打擂臺的應容許是菜中之菜,那在這類基本與外界隔絕且全房間都有互通之處的場所,應容許就是回到了快樂老家。
光明正大面對面給一個人下毒很難,但要說暗搓搓給一群人下毒……詳情可再次參照石窟里的倒霉蛋們。
不,蝙蝠島的人比石窟倒霉蛋還倒霉蛋。
因為在這里,應容許有著場地優勢——這些管道能傳遞聲音,自然也能讓藥香流通起來,他們在路過的每一個管道里下了藥,再利用爆炸和自身制造出來的動靜遛狗……不是,遛追兵,讓他們運動起來……
“以為把我身上的東西收走就高枕無憂了?天真。”
但凡他是個不擇手段的帶惡人,把包里的毒都祭出來,不出一天蝙蝠島就能成為表里如一的死地,畢竟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是要吃喝呼吸的。
火折子穩定散發的光芒打在應容許臉上,五官被照出的陰影顯得這張書生臉極其陰險。
比被拖在后面下面那位的反派氣息還要濃重。
一點紅看看他,眉梢動了動。
是光線帶來的錯覺么……怎么突然感覺對方面相都變了一下。
不過蝙蝠島內部的機關同樣不少,一味亂跑只會把自己置于死地,但……機關暗器的話,兩人身法都不差,頂多受點傷,抹些紅藥又是一條好漢,觸發式毒藥的話,更是專業對口。
誰也想不到登島時就被搜刮到除了衣服啥都不剩的兩人能折騰到這種地步,就像誰也想不到第一次來到這路徑錯綜復雜還分了數層的地方,這兩人居然能找到通往其他層數的路一樣——這點要感謝有縱深的小地圖,不同縱深的路徑是會以顏色深淺區分出來的。
當他們終于遛著越來越少的追兵跑到地面那層時,應容許回憶著來時的路繞了兩圈,順利進入了他們被帶進來的暗道中。
走出暗道的一刻,新鮮的、帶著特有濕咸味的海風撲面而來。
“老實說在里面還不覺得什么,但一出來……感覺就像出獄了一樣。”酣暢淋漓地進行了一把追逐戰的應容許深呼吸,張開雙臂迎接新鮮空氣……
“啪嗒”,有什么掉在地上。
應容許低頭看去。
“……壞了。”
一點紅扣出一個問號,茫然跟著低頭。
“……啊。”
已經看不出衣服顏色款式,也看不出長相如何,身前淺淺扎著的瓷片基本都丟失在曠時奔襲中的人無聲無息躺在地上,遠處海浪鍥而不舍地拍打礁石,像是在奏響一首哀歌。
應容許劃了個十字雙手合十,悲憫閉目:“八成死了。”
準備跟著金靈芝找入口的陸小鳳看著跟魔豆似的從巨大石頭后面生長出來的兩人,覺得整個人都被一股寒流凍住了。
他痛恨自己為什么能靠著對方的肢體語言秒懂這種雙關冷笑話。
第94章 情人相見
蝙蝠公子當然不是真的快死了, 雖然他被拖著跑了一路,在各種拐角不知道被撞了多少次腦袋,磕了多少次胳膊肘波棱蓋, 那張應容許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的臉青一塊紫一塊還沾滿了灰。
一言蔽之:慘不忍睹。
“我并不知道具體的路徑,之前都是有接應的人……你們在看什么?”金靈芝踩著凹凸不平的路走過來, 看到應容許和一點紅時,表情有些警惕:“你們就是應容許和一點紅?地上的又是誰?”
應容許動了動耳尖, 總覺得這姑娘似乎對自己有些敵意。
“對啊。”陸小鳳道:“這人是誰?”
薛冰也走過來, 在面對陌生人、該陌生人還是陸小鳳朋友的時候,她半點沒有被登徒子調戲時的狠戾架勢,很有神針山莊走出來的大家閨秀的樣子。
薛冰對應容許和一點紅還停留在似乎是公孫蘭引過去對付石觀音的人的印象上。
過年那段時間她都在陪薛夫人, 沒有和紅鞋子其她人聯系過, 等到消息快要傳到她那的時候,陸小鳳又到了,把公孫蘭被捕的消息告知與她卻沒有提及具體參與者, 兩個人鬧了許久的別扭, 這段時間剛有些緩和的意思。
薛冰加入紅鞋子的時間到底不久, 說白了還是圖個新鮮, 覺得紅鞋子這個神秘組織很厲害, 她和陸小鳳緩和了, 相應地也會在紅鞋子那邊失信, 這樣下去,淡出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倒是陸小鳳旁敲側擊許久, 發現她并不知道公孫蘭的那些血腥身份, 也沒參與過這類事情里, 狠狠松了口氣。
薛冰好奇的看看兩人,也把視線落在地上爹媽不認的人身上。
萬眾矚目的時刻, 應容許緩緩開口:“俘虜。”
“但重點不在他這里。”應容許深吸一口氣:“陸小鳳你怎么會在這兒?誰把你帶過來的?!”
陸小鳳心想我還想問你到底為什么會在這兒呢。
一聽這個問句,他就知道應容許又要叭叭那套“幕后黑手皆朋友”的論調了,連連擺手打斷施法:“我是跟著薛冰來的。”
薛冰道:“靈芝提及蝙蝠島的拍賣很有趣,我便跟來看看,至于陸小鳳——哼,他自己跟來的!”
“那你們這個熱鬧是湊不成了。”應容許道:“這會兒的蝙蝠島可沒有拍賣能舉辦了。”
金靈芝臉色有點發白,問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猜?”應容許笑意不達眼底:“我建議你們也不要輕易下去破壞現場,到時候有人找上門來,你們就說不清了。”
金靈芝還想說什么,陸小鳳“哎”了一聲,把應容許拉到一旁單獨問話:“有問題?”
“豈止……這兒的主人就是個心理變態。”
某位著名操心師曾這么罵過他的屑老師:當自己心里有鬼的時候,看什么都是鬼。
這句話改一改還可以安在蝙蝠公子身上:當自己眼瞎看不見東西的時候,就想讓所有人都變成瞎子。
沒錯,蝙蝠公子也是個瞎子。
“他的眼睛應該是后天瞎的。”應容許涼涼道:“據我推測,他大概有個不幸的童年、悲慘的身世,然后又有了奇遇讓他能夠找到這片島嶼作為據點,在黑暗中進行他的同步計劃。”
陸小鳳:“同步?同步什么?”
“讓所有人都變成和他一樣瞎子的同步。”應容許厭惡道:“里面不允許出現任何一縷光線,也不然吃熱食——因為有熱食就會有光,這點就夠變態了,但他還能更變態,把健全的人丟在那黑暗中還不夠,還要把人的眼睛挖去,眼皮縫起來。”
陸小鳳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可避免的聯想到繡花大盜。
“又是一個繡瞎子的么?他的做法較繡花大盜更為殘忍……”他喃喃。
應容許道:“五十步笑百步,爛比爛就沒必要了。總之我在下面下了藥,又大鬧一通,有不少人都被限制住了,可問題是這地方鳥不拉屎天高皇帝遠,要怎么把里面的受害者都運走?”
這的確是個問題。
陸小鳳不由得跟著頭疼起來。
另一邊的金靈芝心系著人,卻不知該怎么問,猶豫著組織語言,薛冰對他們挺好奇的,陸小鳳把應容許拉走了,她就想不開的去找一點紅聊天。
“地上的人是誰?”薛冰道:“他怎么是這副模樣?”
一點紅冷淡道:“中了毒。”
“毒?”薛冰眼前一亮:“是應神醫的毒術?我聽說過,據傳他的毒術和醫術一般舉世無雙,還能調制出獨一無二的毒水,尋常人碰到一滴都會在一時三刻內化為膿水,無藥可解!”
一點紅心道看來又出了新謠言。
雖然挺不著調的,但應容許出名太快太迅速,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就是個背景不明但關系網很強大的存在,行蹤還很神秘——是不認識他的光聽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描述都會對其心生敬仰的類型。
按理來說,被這么關注,過往多多少少能被一些八卦小能手扒出來才對,但應容許至今仍保留著一份神秘感,那就更容易叫人想要探究了。
八卦圈有句話說得好,艷照就是用來曝光的,隱私就是用來挖掘的。
而面對怎么挖都挖不出來料的應容許,就很容易流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謠言。
在薛冰不斷詢問各類奇妙謠言的時候,金靈芝都快糾結冒煙了。
她的確和蝙蝠島關系匪淺,不只是常客的那種,而是……她和這里的主人有些關系。
不純潔的那種關系。
蝙蝠公子的老巢被鬧,鬧事者平安出來,卻沒有追兵跟出來,就讓她很是擔心蝙蝠公子如何了。
她對這座島帶著一絲妖異化的濾鏡,在這里,蝙蝠公子就是掌管一切的存在,能讓應容許和一點紅安然無恙的出來,已經代表很多事了。
金靈芝有心詢問,在這時候,追兵終于找到了他們。
蝙蝠洞里空間足夠大,也不是所有人都中招很深,他們耽誤的這會時間,已經足夠人家找過來了,幾十個人無聲包圍過來,跟喪尸圍城似的。
這里空間寬敞,被圍剿也沒辦法利用廊道地形強行讓對面戰斗力減員,雙拳難敵四手,看起來,應容許等人處于絕對的劣勢。
應容許卻半點不慌,還有空嫌棄:“可算來了,這速度也不行啊。”
陸小鳳道:“你不是把里面的人都解決了么?”
“總要允許有漏網之魚嘛。”應容許很淡定。
掛逼也有兼顧不到的地方,不要對他的要求太苛刻。
“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應容許咧嘴一笑:“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我們手里可是有人質的!”
一點紅長臂一伸,把躺在地上八成死的蝙蝠公子拎起來。
“你們也不想看到你們公子在缺了眼睛之后,還要再在你們面前少點部件吧?”應容許用一種極其欠揍的口吻捏他島國動作片臺詞。
領頭的正是把他們“接”進去的人,對方應當是在煙花轟炸時出去追殺的,衣服有些火燎般的破損,大概是被炸開的煙花燎到了。
他聲音依舊嘶啞,像是毒蛇吐信:“把公子……”
“把人交出來,饒我們不死或者死得痛快點?”應容許搶白:“這句已經爛大街了,你們人這么多,不然發揮一下創造新意?”
對方:“……”
他氣笑了。
“你們以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你們出不去這座島。”
陸小鳳眉心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領頭人冷笑:“若是那艘新來的船……它和它上面的人都已經去往海底沉眠了。”
應容許面色一沉。
若不是想去徹底斬斷他們的逃跑途徑,他們也不會來的這么晚——蝙蝠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沿著岸邊迅速搜索一遍停靠船只還是要時間的。
薛冰臉色難看,來時的船被毀,他們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金靈芝眼睛死死盯著一點紅手里的男人,公子、公子……那居然就是蝙蝠公子!
她居然一直都沒有認出來。
也不能怪她,就蝙蝠公子那副樣子,但凡他的手下不是在中途知道應容許身后拖著的人是誰的情況下,他們都認不出來。
包圍圈步步緊縮,領頭人猙獰道:“把解藥和公子交出來!”
交是不可能交的。陸小鳳想,人質和解藥現在就相當于他們的護身符,他們已然插翅難逃,現在只能靠這些來談判。
陸小鳳冷靜道:“既然你們想要蝙蝠公子和解藥,那就要將我們送出蝙蝠島。”
應容許同時道:“這么想要?有本事來搶啊。”
陸小鳳:“……”
“你瘋了么?”薛冰沒好氣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激怒他們!”
他想死沒關系,她、金靈芝和陸小鳳可不想無辜被卷入陪葬!
“我敢挑釁,當然是有把握啊,小姑娘,還是太年輕太沉不住氣。”應容許悠然勾起唇:“有種的話,你們大可以再近一點。”
“刀劍有沒有眼睛我不知道……但我留下的毒藥,一定沒有眼睛。”
縮小的包圍圈一滯。
蝙蝠島的人臉色陰沉,不約而同看向前方地面,領頭人冷笑揮手,頓時有幾個人踩著輕功欲越過那段距離過去,陸小鳳亦是上前想要抵擋,被應容許按住。
“都不要動,讓他們來。”
薛冰瞪起眼,就在下一秒,飛身而來的人齊齊發出一聲哀嚎,如同被擊落的飛鳥,倒在地上翻滾哀鳴。
應容許眸光幽微:“建議你們最好不要都動用內力……小心死得更快。”
在應容許的眼中,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陸小鳳等人的頭頂上和自己視野的左上角狀態欄都亮著同一個黑紫色圖標。
【金風玉露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雖然有著美好的名字,由兩種單獨并沒有什么效果的藥粉結合后誕生的金風玉露散卻是索命之毒,以中毒者內力為養料,中毒者運轉內力則將遭受噬心之痛。】
不是迷藥瀉藥那種小打小鬧,應容許這一次用的,是貨真價實要人命的劇毒。
倒在地上的人下意識運起內力,卻助長毒藥威勢,一聲聲凄厲慘叫幾乎穿破耳膜,擊打在靈魂上。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中的毒。
“來啊。”他目光灼灼:“繼續過來,看你們幾個人能擋得住我的毒!”
第95章 為你獻上
毒到底是什么時候下的、下在哪里?
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法太過可怖, 場面一時僵持下來,應容許手伸進袖里,頓時驚起對面的警惕, 草木皆兵的樣子像是怕他再給自己下什么毒。
發絲松松垮垮挽在后面的青年抽出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了折扇展開。
【惡人自有惡人嬤】。
七個大字莫名散發著無聲諷刺的信息, 領頭人面皮抽動,很想罵臟話。
“不敢動?那就對了。聽好了, 你們所有人都被我們包圍了, 想要活命的話立刻準備船只把里面的無辜者一起和我們送出去,不然……”
海平線盡頭遙遙冒出太陽的輪廓,天幕漸明, 卻化不開青年眼瞳中的涼意。
“你們就要祈禱自己在不能動用內力的情況下, 還能在我們的手底下活下去了。”
他們沒有那么多的船供島上被迫害之人逃跑,否則應容許哪能在敵營門口跟陸小鳳等人聊那么久,就是等這些倒霉蛋呢。
眼下老大被俘、手下中毒, 蝙蝠島的人大概混了這么多年就沒受過這種鳥氣, 領頭人權衡似的沉默一會兒, 陰冷的眼如同涼滑的毒蛇, 隨時都能下令一擁而上一般。
若是他知道泰然自若的應容許實際上下的是無差別毒藥, 在場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無一幸免, 就不會糾結了, 己方這么多人,淹也淹死他們。
可惜他不知道。
時間一點點消耗, 薛冰杏眼掃過地上漸無聲息的毒發之人, 她這個角度能清晰看到一人的模樣, 那人兩眼大睜,臉上還殘留著痛苦, 余溫卻正被海風裹挾而去。
她算了算對方倒下到喪命的時間,暗道一句好霸道的毒。
半個時辰后,頭重腳輕的人們站在流動的風中,那些失去眼眸的人沒有被狂喜淹沒,反而對自由表現出了迷茫和惶恐。
今后何去何從、又該如何靠自己生存下去?以及……外界的有色眼光,也讓他們感到畏懼。
就算離開蝙蝠島,他們也無法再見到光明,在他們心里,無時無刻不籠罩著他們的黑暗,就是蝙蝠島本身。
就在人們迷茫恐懼之時,一道清亮溫和的聲音穿透風落到耳中。
“從今往后你們就自由了——雖然我很想這么說,但自由從來是相對而論的。”
這些人向日葵似的齊刷刷轉頭對向他,那一張張眼皮封緊的臉令人百感交集,陸小鳳緊鎖眉關,薛冰流露出對這座島的厭惡,金靈芝則滿面慘白。
一點紅摩挲劍柄,心情顯然也不怎么好。
應容許平靜的聲音回蕩在人群中:“我會為你們提供合適的居住環境與食物,也會找人幫助你們該怎么生存下去,但請注意,這些幫助都是有時限的——我會提供一年的時間給你們,一年之后,我需要你們用鍛煉出來的能力做工償還。種地、女工、制作食物……什么都可以。”
哪怕應容許有能力養著這么一群人一輩子,他也不想這么做。
且不論升米恩斗米仇,把這些人當米蟲養,他們就永遠不會走出蝙蝠島,留的空閑時間多,人就會東想西想。
對人們重回社會也會造成阻礙。
人類是適應能力很強的存在,一年的學習與庇護,足夠讓在蝙蝠島混沌度日的人們鍛煉出一技之長,也足夠他們摸索適應外界,接下來,他可以為這些人提供崗位,讓他們徹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為了避免被誤會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應容許耐心地將計劃中可以開設的崗位講明,做工時限也不長——兩年,足夠讓人們徹底融入社會,到時候想走的也能攢下一筆錢。
對于被解救出來的人來說,他所說的無異是天上掉餡餅雨,掉的太多太大,反而讓人不敢相信。
在眾人沉默之際,一道顫抖的女聲響起。
“我相信您。”穿著淺綠色羅裙的姑娘說道:“之前說要從蝙蝠島中救我們、給我們自由,您真的做到了。現在說這些……我也相信都是真的。”
應容許抿緊的唇角松動著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嘆了口氣:“當然,我也不會逼你們,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跟我走,二是上岸之后自尋出路。”
有人怯聲道:“要離開蝙蝠島了么?”
“已經沒有蝙蝠島了。”應容許居高臨下看向另一個方向,那里的地面上橫陳一片尸體,領頭人假意同意他的要求后不久便發難,那些人一部分不慎動了內力生生疼死,一部分被一點紅解決掉,還有一部分死相極為猙獰的則是被毒藥潑了臉。
或許有些不可避免的生理性不適,但殺這些人,應容許一點都沒有手軟,也不會后悔。
不殺他們,鬼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蝙蝠島的出現。
他已經不是以前靠瀉藥走天下、對著包里一堆毒藥不敢輕易動用的應容許了,現在的他是應·鈕鈷祿·容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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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腳下踩著的只是一片荒島,未來大概也會一直荒蕪下去,直到海面將其淹沒。”
暗礁群范圍外停著數艘船只,蝙蝠島的手下也不是各個都是寧死不屈的類型,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他們便會想著要怎么保自己的命,是以都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船只弄了出來。
至于真寧死不屈的類型……那當然是得償所愿,都去找下面的領導報道了。
被召喚回來的宮九手下們則是帶著墻頭草們去搬蝙蝠島的寶庫,折騰了許多趟才算搬空
最終,載著一船俘虜、兩船獲救者與一船戰利品的船隊揚帆起航。
離開前,應容許幾人帶著兩壇陳釀走到船舷邊,佳釀傾灑入海,以祭無辜者的亡魂。
肅穆氣氛中,應容許笑了笑:“我不會往生咒,倒是有一首在船上唱挺合適的,應該也能拿來當祝福。”
陸小鳳和一點紅聽過他吹曲,還真沒聽他開過嗓,頓時偏頭等待。
相比熱烈豪邁的原曲更柔和的歌調響起,是在另一個世界代表自由與冒險的海賊開宴會舉杯歡慶時常常合唱的歌曲,用作愿轉生于自由之地的祝曲也勉強算合適。
“賓克斯的美酒敬上,金酒在杯中搖晃……”
……
一曲終了,陸小鳳還在回味著歌詞。
的確是適合在船上唱的歌,光是聽歌詞都能想象到一群海上冒險者在舉杯歡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手舞足蹈一同歡唱。
應容許靜了片刻,默默望天。
唱過《賓克斯的美酒》,他突然有些惆悵。
他這輩子是看不到王路飛找到ONE PIECE的時候了……他甚至還不知道薩博的后續呢。
甲板這側空間只有他們三個在,金靈芝上船之后就在房間里沒出來,薛冰則是跟著她一塊。
“所以……那個金姑娘是什么情況?”應容許道:“她很有鬼啊。”
一點紅也道:“在發現那人是蝙蝠公子時,她的情緒不對。”
陸小鳳大嘆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她用出的劍法是華山派的鎮派劍法清風十三劍,那可是華山派的不傳秘籍……想來也是從蝙蝠島買來的。”
從金靈芝的各種反應來看,她的確很有問題,陸小鳳聰明的大腦閃過各種可能,他都快絕頂了。
“過后可以試探一下她。”他下了決定,又道:“話說回來,那毒究竟是什么時候下的?”
這一疑惑簡直讓陸小鳳抓心撓肝,但之前的情況又不是提問的好時候。
應容許悠悠道:“你猜?”
陸小鳳還真開始猜上了:“你當時不讓我們動手,說明我們應該也中了毒,我們剛踏上島沒多久……難道是毒粉灑在了空氣里?也不對,這么寬闊的環境,你毒粉一飄出來不過一會兒就會被風吹散……”
他提出各種猜測,又被自己一一否定,到最后胡子都快被摸斷了。
一點紅有點看不下去,開口道:“在你們上岸的一刻,便算是中了毒。”
陸小鳳瞪眼:“什么?”
“不不不,那時候還不算是毒呢。”應容許揭曉謎底:“真相果然都會在第一時間遭受否定……毒的確算是下在空氣里,但那些可不是我下的。”
陸小鳳想了想,愕然:“那些煙花?”
應容許海豹鼓掌:“不愧是四條眉毛的名偵探!反應真快!沒錯,就是煙花——再給你一個提示,這款毒藥的名字叫做金風玉露。”
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聽名字,這難道是需要兩種藥結合的毒?”陸小鳳茅塞頓開:“你讓人將摻有一種藥的煙花燃放至蝙蝠島上,煙花炸開后便在島上散落,以那些煙花的數量……”
他有些毛骨悚然,望向越來越小的蝙蝠島:“這座島的表面……其實都是毒。”
“單獨的金風散或玉露散都不是毒,不管是聞是吃都沒有半點作用。”應容許道:“我在被包圍的時候,趁著風口悄悄開啟了玉露散,吸入后兩相結合,才成為無藥可解的金風玉露散。”
“無藥可解?”陸小鳳不信。
中招的可還包括他們自己人呢,傷敵一萬自損一萬的事,應容許是傻了才會干。
見他一點都不著急,應容許“嘖”了一聲。
不好騙吶。
“的確是無藥可解。因為這毒根本不需要解藥。”應容許說道:“不動用內力,兩刻鐘一過,它自然就沒了作用。并且至少在一個月內,再中金風玉露散也不會起作用。”
陸小鳳算了算時間,咂舌:“也就是說……那些人只要再晚半刻鐘動手,就會發現毒效過了?”
可惜他們沒等到那時候,也等不到那時候了。
第96章 腦補帝
蝙蝠島被一網打盡, 蝙蝠公子的下場想必不會怎么好,這份清晰的認知讓金靈芝不可避免的有些焦慮。
大海無際,就算是想把人帶走也有心無力, 何況……金靈芝張合了一下手掌。
她在島上打架的時候就有試過動用一點點內力,只那一點點, 四肢百骸都仿佛在抗拒著產生痛意,有前車之鑒在, 金靈芝立馬放棄抵抗地任由痛意席卷, 好在因為養分不足,疼痛不過數秒就消散了。
也好在其他人都在對峙,沒有人發現她慘白的臉色和額頭的汗珠。
房門被敲響, 是跟著一起下來船艙的薛冰。
“靈芝, 你怎么樣了?”注意到小姐妹狀態不好的薛冰道:“蝙蝠島有你認識的人么?”
金靈芝點點頭:“嗯……算是吧。”
“那人在另一艘船上?”薛冰坐過來,打量著她的臉色得到肯定答案,輕松道:“人沒死就行, 蝙蝠島這么多人, 應公子他們既然沒殺掉, 過后應該也不會發難……到時候我們把人帶上一起走就好, 你就不要擔心了。”
金靈芝很想苦笑, 如果是另一艘船上的也就罷了, 偏偏她有心帶走的人正是最不好帶走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轉機。
蝙蝠公子的真實身份就是最好的籌碼, 但問題是……事情真的會那么容易么?
她暗自晃了晃頭,遲疑一瞬:“說到應公子……還記得他所下的毒么?”
薛冰從善如流地跟著她的話題走:“這才多久, 我當然記得。待會兒我還想問問他是怎么下的毒呢。”
金靈芝斂眸道:“我先前試了一試, 發現自己也中了毒。”
“什么?”薛冰面色一變, 連忙運了一圈內力,頓時更加擔心了:“可我沒有中毒……靈芝你中毒了?”
她豁然起身:“走, 我們去找他要解藥!”
金靈芝卻沒動彈,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沒有中毒么?”
薛冰搖搖頭:“我的內力可以正常使用。可能是應公子下毒的時候,你正巧在他身邊的問題?怪不得他沒讓我們動手,我還以為單純是不需要……”
金靈芝有些慌,沒把她后半句聽進去。
先前的疼痛無法作偽,只是動用一絲內力都那么疼,讓她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但薛冰卻什么事都沒有。
難道應容許知道了?可她和蝙蝠公子的關系只有少數人知曉,還都是蝙蝠公子的心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聯想到蝙蝠公子的慘狀,金靈芝頓時想到一種可能——蝙蝠公子的心腹中出現了背叛者,對方和應容許一點紅里應外合,這才成功顛覆了蝙蝠島。
蝙蝠島里幾乎所有人都中了毒,說不定就是內鬼想辦法把東西帶進去,這才讓應容許兩手空空進入后有東西可發揮,再加上一點紅從里面出來時手中的劍,如果不是半路搶來的,而是內鬼給對方找的合適兵器……
也很合理啊!
金靈芝有些坐立不安,薛冰以為她是在害怕那毒,也很是理解。
看過毒發之人的慘狀,換做她發現自己中毒了也難免會害怕,薛冰柳眉倒豎,抱怨道:“下毒都會下到自己人身上……靈芝,我們走,去要解藥!”
金靈芝嘴唇動了動,還是什么都沒說,硬著頭皮跟著起身。
這毒封了她的內功,若是不解,往后她一身武藝基本都廢了大半,何況大家都在一艘船上,航行的數日不可能一面都見不到,躲避根本毫無用途。
她們在甲板上找到應容許等人時,三人的談話剛告一段落。
聽到薛冰說完來意,應容許露出抱歉的笑容:“原來金姑娘也中了毒么?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小心的。”
他開玩笑似的說著,遞過來一顆藥丸。
“喏,把這個吃了吧。”
薛冰把他前面的話當作玩笑,但在金靈芝眼里,對方的表情像極了笑面虎,還是暗帶威脅的那種。
金靈芝與青年對視,對方笑容不變,笑意卻不達眼底,放緩語氣說道:“不吃么?”
“不吃的話,你不會想知道后果的”——金靈芝的大腦自動處理顯示這句話的潛臺詞。
金靈芝原本是不信江湖傳聞的。
傳聞嘛,懂的都懂,一般由一分事實和九十九分的添油加醋構成,但在親眼見識過應容許毒人不眨眼、以及中毒者的死狀后,金靈芝信了。
想到傳聞中應容許古怪的性子和不亞于古今酷刑合集的殘忍手段,金靈芝咽了咽口水,不知該不該接過“解藥”。
應容許也不著急,就托著那枚丹藥笑著,還很無害地歪了歪頭,像在疑惑她在猶豫什么。
那雙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金靈芝咬了咬牙,不吃的話,就是撕破臉的狀態了……雖然有萬福萬壽園的出身做后盾,但在海上這段時間,應容許可有大把的時間折騰她,讓她生不如死。
陸小鳳和他是過命的兄弟,哪怕有薛冰站在她這邊,也頂多牽制著陸小鳳不動手,但剩下的一點紅和應容許聯手,她再自信也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兩個人,到時候就是任人宰割了。
她瞪著眼睛不想墮了氣勢,咬牙將那枚成分不明的丹藥吞進去。
因為緊張,她都沒嘗出來什么味道,只在咽下之后有股子花香散在口腔中。
在發現自己的內功可以使用之后,金靈芝便找借口回去休息,快步離開了甲板。
不想在有嫌疑的人面前暴露自己藥物會過期失效,于是掏了顆桂花糖糊弄人的應容許摸了摸自己的臉,大受打擊地看向薛冰:“你們女生應該更了解女生……我自認是比較有親和力的長相了吧?金姑娘的樣子怎么像在面對洪水猛獸?”
薛冰想了想:“可能是你的毒讓她太害怕了——你也太不小心了,靈芝發現自己中毒的時候臉都嚇白了!”
應容許笑道:“怕什么,我在這里,還能讓你們化作花肥?”
薛冰“哼”了一聲,看向陸小鳳:“你們在甲板上做什么?”
“祭拜蝙蝠島上死去的無辜者。”陸小鳳嘆了口氣,又打起精神:“還聽了應大夫唱的歌,他可算得上是除了十八般武藝外樣樣俱全了。”
應容許裝模作樣地手掌下壓,謙虛道:“低調,低調。”
出了一趟海,雖然拍賣會沒參加上,卻也不算是空手而歸,薛冰問了金風玉露散,得到耐心答疑解惑后心滿意足,又笑鬧片刻,也回去休息了。
送走一個腦補帝一個好奇姑娘,三人來到關押蝙蝠公子的房間。
說是關押,但對方的待遇還算不錯,至少他是躺床上而不是躺在儲物間。
再看到蝙蝠公子衣衫襤褸滿身滿臉血跡於痕的模樣,陸小鳳還是沒忍住一陣齜牙咧嘴:“你們到底是怎么把他打成這樣的?”
都成一塊破抹布了。
“我們可沒動手,也就是被追殺時拎著他的腿把他扔地上拖著跑,沒辦法嘛,小紅要應對追兵伏兵,你再看我這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樣子,像是能背著他跑這么久的人么?”
“……我信了你的邪。”
一點紅道:“要審問他么?”
“雖然差不多……”應容許凝重道:“但審問兩個字眼感覺太沉重了,需要用老虎凳什么的才配得上吧。”
哪怕不用老虎凳,你讓人求生不得的手段也不會少,當他真的不知道南宮靈被試藥時的慘狀么?楚留香早就跟他吐槽過了!——陸小鳳默默腹誹。
既然確定對方不是掛逼,應容許也不介意陸小鳳和一點紅一起跟著,他在這個世界的經歷就沒什么不能告訴他們的。
渾身上下仿佛被巨石仔細碾碎又重新塑造般疼痛的蝙蝠公子醒來時還有些懵逼。
耳邊的海浪聲、鼻端的氣味、掌下的手感無一不在提醒著他這里不是蝙蝠島,而是在海上行駛的船上,身邊還存在著三個人。
他很謹慎地沒有動,連呼吸頻率都不曾改變,暈倒之前的記憶紛沓而來,令他心臟下沉。
他和金靈芝一樣,在懷疑自己手底下出了內鬼,首當其沖受到懷疑的,便是帶人將應容許和一點紅“請”進去的領頭人。
椅子被拖動的聲音有些刺耳,刻意壓低的男聲含混一笑:“醒了就別裝了。”
接著是手指關節響動的聲音:“這里是大海上,除非你會飛,不然沒地方跑的……好了,現在是大人的時間了,我們來聊聊成年人該說的話題吧。”
蝙蝠公子:“……”
相當糟糕的臺詞將氣氛扯向奇怪的方向,陸小鳳忍不住對一點紅使眼色:他又在說什么怪話?發病了?
一點紅遠目。
如果說怪話是一種病,應容許早就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習慣就好。
完全不清楚后面兩位心理活動的絕癥患者還在展現他美麗的精神狀態:“你知道我想問什么的,你涉嫌侵犯我的個人隱私并試圖交易,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把你想要交易的東西說出來,你還能少吃一點褲頭……襪子也可以不吃。”
他開始講冷笑話了。——陸小鳳痛苦的閉上眼。
根本沒get到的一點紅沉思:苦頭和襪子……?
蝙蝠公子:“……”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無盡的沉默仿佛是對他的挑釁,應容許長長地“嚯”了一聲,危險道:“還不說么?連嘴都不張么?雖然是個變態,但看起來很有骨氣的樣子么……這是最后通牒,還不出聲的話,你可能要和身體上某個部件永遠說再見了。”
一道令人難以忽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臍下三寸,蝙蝠公子反應兩秒,本就五顏六色的臉更是難看至極。
他在心里飆過無數臟話,要是有條件,簡直想把對方的眼珠子摳下來,再挖出對方的大腦,看看里面是不是裝滿了漿糊。
——他還在被點著啞穴呢!
第97章 傷敵一千
被暗示要物理閹割的蝙蝠公子依舊不吭聲, 陸小鳳看他的眼神逐漸染上一絲絲震驚和敬佩。
講道理,任何一個男人被威脅這種事情的時候都很難做到悶不吭聲,哪怕是西門吹雪……算了換個人比喻——哪怕是追命那樣鐵骨錚錚的漢子, 他也要抖三抖的。
但蝙蝠公子,他就好像被毒啞了一樣, 面對應容許拔出小刀“噌”的那一聲讓陸小鳳通身發寒的動靜,也死活不吱聲。
應容許步步逼近:“真的不說話啊……好吧, 那我就來滿足你。”
陸小鳳:不是吧你真的要切啊?!
他突然生出了想要奪門而逃的沖動, 不太想看到這類場面。
在應容許比比劃劃慢動作靠近到床邊大概半臂距離的時候,一點紅大步走過去,把蝙蝠公子啞穴解開了。
“……別玩了。”同樣不是很想看到那種場面的一點紅無奈道:“穴道明明是你自己點的。”
乍然被剝奪恐嚇反派權利的應容許難掩失望:“你懂什么, 這叫從精神角度壓迫對方。”
蝙蝠公子頸間青筋鮮明地跳動著, 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臟話。
他張了張口,聲音尚未發出,又是“噌”的一聲, 腿根就是一涼, 疼的仿佛全身粉碎性骨折的蝙蝠公子差點意志戰勝軀體從床上跳起來——然而事實是他只彈動了一下指尖。
那把小刀在陸小鳳悚然的目光下劃出一道銀光, 沒入床板中。
一秒、兩秒……沒有血跡洇出來, 但精神壓迫絕對給得足足的。
應容許陰森森道:“我們來玩一個快問快答的游戲吧。從現在開始, 我問你答, 答案讓我不滿意, 或者在我問話后一秒內不作答,我就切一片肉塞你嘴里, 懂?”
一點紅:“……”
陸小鳳:“……”
蝙蝠公子:“……”
陸小鳳想起了聽到對方向鐵手提議處置無花方法時, 被難以名狀的恐懼支配的自己。
不得不說, 這法子雖然很抽象,但對百分之九十的男性來說, 都是最有效的審訊……以及懲罰方式。
蝙蝠公子也不知道是疼的氣的還是怕的,咬牙切齒之下聲音微不可查地顫了一瞬:“……你說。”
“噌”!刀刃又挨近了一點。
“貴人多忘事啊,第一個問題我剛才不是問過了么?”
什么秘密值得拍賣出去?
涼意緊貼大腿,蝙蝠公子連磨牙的時間都不敢留,免得對方不耐煩地真讓他自產自銷,咬牙道:“是傳承的秘籍,與秘籍中的毒方醫方。”
應容許一愣。
“什么秘籍?”他們血御門傳下來的秘籍哪有毒方醫方啊?一個滿門耍槍的門派,除了他這個另類外,讓同門拎著槍騎著馬去奶人?這畫風也不對啊!
“左右我已經在你們手里了,又何必裝傻?”蝙蝠公子冷笑:“應公子的醫毒之術皆繼承于早已銷聲匿跡的門派藥谷,而恰巧,我所能查到唯一算得上皆從醫的所謂門派,便只有前朝的一家,巧合的是,他們所在藥王谷。若所推不錯,應公子所學秘籍,便是消失已久的《藥王神篇》吧!”
應容許:“……”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時間張口結舌,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藥谷、藥王谷,一字之差,大多數人說不定真覺得兩個地方是一家,這還沒什么,主要是這《藥王神篇》……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他默默拉開系統書柜,經常翻閱的來自藥谷的收藏書籍那一欄,最上面的總目錄一筆一劃寫著:《藥王神篇》。
應容許陷入沉思。
所以……是游戲文案懶得想名字直接借鑒某本武俠小說的秘籍名呢,還是單純的巧合?
應容許傾向于后者。
這名字爛大街的程度不亞于“張偉”這個人名,十個武俠游戲八個奶媽門派能和藥王孫思邈扯上關系,隨便給某個捏的文本按上《藥王神篇》名字的也不會少哪去。
他震耳欲聾的沉默仿佛驗證了事情的真實性,陸小鳳豎起八卦的耳朵繼續聽。
好友的師承門派他從未過問,對方能讓他過來一起參與審問,就說明沒什么不能聽的嘛。
“《藥王神篇》雖在改朝換代的過程中徹底失傳,但還是能查到些蛛絲馬跡。”蝙蝠公子知無不言:“其為毒手藥王嘔心瀝血所著,記錄他畢生所學……”
毒手藥王,聽聽這高大上的名號,記錄人家畢生所學的秘籍,想也知道有多牛。
應容許只在被南宮靈請走的路上被問及門派,把藥谷拖出來擋槍,估摸著是南宮靈私下讓丐幫弟子查的時候被蝙蝠公子的人探到了消息,又九曲十八彎地順著這個名兒挖,最后找到一個前朝傳人就基本都掛了的、符合他描述的地方。
一本失傳已久的,記載稱號為毒手藥王畢生所學的秘籍,這個消息的確值得販賣,因為里面不一定只有醫術毒術相關,還可能有什么武功傳承——就像王憐花的《憐花寶鑒》那樣。
這樣一本秘籍的所在泄露出去,必定會引來貪心之人的爭奪。
陸小鳳暗自點頭,他認得不少消息靈通的朋友,自己的消息自然也算得上靈通,《憐花寶鑒》他也知道一些傳聞,兩者拿來類比一下,便能疏通許多關竅。
比如應容許的毒很多都是蘇蓉蓉這個醉心此道的低調同行大手子都沒見過的,如果是源于早已失傳的前朝秘籍,那就很合理了。
應容許以手扶額,要不是他是當事人,聽到這有理有據的情報,他都會深信不疑。
合理,太合理了,邏輯在線外不乏大膽的推測,整體合理到可以當場批準出院。
蝙蝠公子說著,心中不由悔恨。
一條消息遠沒有貨真價實的秘籍來得更讓買家激動,他放出消息預熱時還想可以引應容許過來,將秘籍弄到手來著,沒成想計劃中的甕中捉鱉變成人家的如魚得水,還把自己作成了階下囚。
蝙蝠島建立以來他拍賣了許許多多的秘籍,本人自然也把能學的都學了,武功深藏不露,要是正面相抗,空手的一點紅也不可能在他的主場下翻起巨浪,哪成想敗在了里應外合的內鬼上。
沒時間給他繼續復盤懊惱,更多的問題接踵而至。
“蝙蝠島建成時間是?”
“你的衣服是什么材料的?”
“手下一共有多少人?”
這個游戲才剛剛開始。
玩過快問快答的都知道,這類游戲主打的看點就是在不過腦子的廢話中猛地穿進一個犀利的問題讓人作答,而回答者基本都會被眾多沒營養的東西麻木大腦,該說的不該說的在這種情況下都很容易倒出來。
蝙蝠公子不是想不到這一點,一開始還提防著,但隨著沒營養的弱智問題增多、時間戰線拉長,再聰明敏銳的一顆腦袋也累得不行,說到口干舌燥心情煩悶,中途連他想停下來換個氣兒小刀都會更近一點,幾次停歇后,那把小刀已經貼到了皮膚上,讓他神經緊繃。
陸小鳳都快聽睡著了,耷拉著眼睛想: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對方褻褲是什么顏色的,什么時候能問點正經有用的啊?
他昏昏欲睡的時候,一聲含著屈辱的悶哼短暫響起,讓他一個激靈。
床邊,站著的青年面無表情地握著小刀,輕聲漫語:“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不敢動手啊?”
陸小鳳徹底精神了,驚悚地看著對方腿上洇出的血跡,又松了一口氣——啊,是可以行走的腿而不是只能站立的腿啊……
“我承認之前的威脅是有夸張的成分,但也不完全是夸張。”應容許道:“鑒于你是初犯,那就不用吃了,來,我們繼續。”
“下一個問題:太陽從哪邊升起?”
陸小鳳看著提問者沒有表情的臉,頭皮發麻地對一點紅示意了一下往門口靠去,不打擾那邊的“游戲”。
“他受什么刺激了?”陸小鳳吞了吞口水:“怎么突然……敢這么下手了?”
要知道以前的應容許別說動手片人了,在珠光寶氣閣閻老板身上摸了一手血都毫不掩飾自己對血腥的厭惡。
剛才那動作,跟做菜時候片鴨肉似的。
親手切人和下毒可大不一樣,陸小鳳本以為今天能見到對方下死手毒人都夠震驚的了。
一點紅一聽就知道對方沒仔細聽剛才的問答。
“第十七個問題是那些被挖去雙眼的人的來歷。”一點紅冷冷道:“第三十五個問題,為什么要挖去他人雙眼。”
陸小鳳默然。
“現在是第幾個問題?”
“四十三。”
那兩個問題得到的答案顯然讓應容許滿腹火氣,才特地找機會發難。
陸小鳳這回不敢走神了,在心里默默數著,嘚吧半天的應容許啞著嗓子問出第七十九個問題:“金靈芝是什么人?”
“我的女——”蝙蝠公子戛然而止。
但晚了。
他們居然是這種關系。
怪不得金靈芝會在得知對方身份時對他有所敵視。
應容許一笑,繼續搜腸刮肚些爛問題,最后實在詞窮,就差把腦筋急轉彎給搬出來了,蝙蝠公子勉力提著精神,也架不住那些破問題問不凈似的,中間應容許實在想不出來時,還有一點紅和陸小鳳在接力,三問一答的情況下,蝙蝠公子被填鴨式塞入冗余信息的大腦不受控制的逐漸罷工。
察覺到對方開始慢了半拍后,應容許問出最后一個問題:“金靈芝參與過蝙蝠島的事務么?”
蝙蝠公子再次脫口而出:“沒有。”
“好了,游戲結束。”應容許點住穴道物理靜音,然后掏出一粒丹藥塞進對方嘴里:“接下來,你可以休息了。”
過了好一會兒,大腦也快要停止思考的陸小鳳和一點紅才反應過來。
應容許揉了揉喉嚨,嘶啞道:“我這輩子都不想玩這個游戲了。”
要不是他被宮九坑走了那些誘供劑,才不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對于喉嚨來說,就是個傷敵一千自損五百的項目。
第98章 觀棋不語
蝙蝠公子被無情地丟棄在了那間房里, 房間的門也被鎖了起來。
而對于金靈芝,三人——主要是陸小鳳和應容許商量了一下,決定只要她頭腦清醒不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就放任她下船后自由離開好了。
應容許回想了一下自己迄今的所作所為:“我覺得她應該會被我嚇住,沒那個膽量撬鎖偷人才對。”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應容許此前從未用效用太激烈的毒,就算是蝙蝠公子也不會知道他手里還有多少沒翻開的牌, 金靈芝未必不會投鼠忌器。
然而第二天, 金靈芝就過來找他們了。
敲門聲響起時,應容許正拉著陸小鳳下棋,一點紅棋技稀爛, 臉上被貼滿了白條, 已然判負下場。
應容許頂著腦門上封印僵尸的符箓一般的紙條喊了一聲“進”,落下最后一子:“我贏了。”
見到是金靈芝開門,陸小鳳連忙推開棋盤表示不玩了, 被應容許眼疾手快拽過來在胡子上方貼了白條:“愿賭服輸啊陸大俠!還有金姑娘——你身體好了?”
金靈芝總覺得他是若有所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想來問問你們。”
“愿聞其詳。”
“既然在島上沒有全殺了, 那蝙蝠島的……俘虜們, 你們打算怎么做?”對方道:“這算是江湖事, 朝廷應當是不會管他們的吧。”
她咬了咬嘴唇, 也不想這么直白問出, 但從蝙蝠島航行向岸要的時日并不多,從蝙蝠島上弄來的船里也沒有通常逃生需要的小船, 這會兒不問出來, 等到上岸或許就晚了。
再說, 她和蝙蝠公子的關系大概也暴露了,不然不會被下毒,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自己都前路未卜,那還有什么不好問的。
“總有地方能接手他們,還讓他們不能跑出去胡作非為。”應容許頭也不抬地收拾棋盤,發絲遮擋住眼睛,聲音漫不經心:“總之應該大概不會死……啊,蝙蝠公子就難說了。”
“你不能殺他。”金靈芝倏然道。
陸小鳳神經一繃,直覺里面有貓膩:“為何不能殺?”
金靈芝吐出口氣,她能想到讓蝙蝠公子活命的理由大概只有這個了:“因為他不止是蝙蝠公子,還是一個山莊的少莊主。”
少莊主、眼盲……陸小鳳和一點紅幾乎同時想到一個人——無爭山莊,原隨云。
和花滿樓相似的出身、同樣在年少時目盲、名聲同樣光風霽月的人。
無爭山莊自建成已逾三百年,三百年來都算得上是江湖白道的領軍存在,哪怕近五十年沒再出現什么驚世名俠,江湖人也頗為尊敬。
這樣的家世一講出來,要不要殺這個人還真要掂量掂量。
然而在金靈芝將要把謎語道破時,應容許卻笑了笑:“你在蝙蝠島上喊一聲少莊主,你看有人理你么?我是在蝙蝠島上抓的蝙蝠公子,和什么山莊的什么少莊主有關系么?”
他當然知道無爭山莊,也知道那個境遇和對世界態度與花滿樓相似的原隨云。
卻沒想到都是裝的。
個體之間的差異,讓花滿樓在受到打擊后成為更好的人,讓原隨云成為了表里不一的惡魔。
一點紅慢慢道:“無爭山莊就算要找也是找原隨云,和蝙蝠公子無關。”
應容許審視著金靈芝,那雙漆黑如鴉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個人的內心:“還是說,你看到那些失去眼睛的人后,還覺得他應該活下去、活在無爭山莊的庇護下?”
金靈芝啞口無言。
如果她真的將那些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就不會在看到那些人時白了臉。
那是最能直觀感受到這座島殘忍的地方,她不敢看,不敢聽,也不敢回頭。就像她自己在蝙蝠島的時候,她連房間都不敢輕易出。
半晌,她苦笑道:“我知道他是錯的……但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為什么?”陸小鳳有些坐不住:“你不是沒有參與過那些……”
金靈芝搖搖頭:“我沒辦法拋下他,也不能拋下。”
被威脅?有把柄?一點紅摘下紙條猜著。
陸小鳳卻道:“我知道你愛他,但你不該跟著他一錯到底。”
一點紅暢通的思路堵了一下車——呃……是愛?
他不由得以己度人,若是應容許搞了這么一出……
一點紅放棄以己度人。
應容許要是能做出這種事,早就把江湖攪得一片腥風血雨、誰也別想跑了。
金靈芝也哽了一下,神色四份糾結三分復雜三分茫然,好大一個扇形圖躍然臉上。
可能是因為這些話都憋了太久,而面前這些人已經把蝙蝠島打盡、又知道她和蝙蝠公子的關系,局勢已定,她負隅頑抗也沒什么用。
她的生死系在這艘船上,在這里死去也不會有更多人知道內情,在自己房間里一想到這里,金靈芝卻生出一種解脫感。
原隨云是錯的,站在他身邊的自己也是錯的,金靈芝一直知道,但清醒的認知只會讓她更加痛苦煎熬,她自己走不脫,對方也不會讓她有走脫的機會。
比起愛情,金靈芝和對方的感情更像是牽扯不清的糊涂賬。
前路不定,未來迷茫,金靈芝的精神十分疲憊,這種時候,和他們說一說也沒什么所謂了。
她喃喃道:“因為我是……他的人,所以我不能走。”
房間安靜下來。
“他的人”這種話顯而易見不是表面意思,而是另一種意思,陸小鳳沉默,這確實是能束縛住對方的理由。
應容許也很驚訝,但他驚訝的點和陸小鳳不太一樣。
金靈芝算得上標準的俠女,舞刀弄槍不在話下,聽陸小鳳說也是萬福萬壽園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年紀最小的小姐,在外性格張揚,這樣一個女子,也會被肌膚之親束縛?
若是他記憶中女子露個腳都要被千夫所指的封建年代也就算了,這年頭,青樓一條街都有專門為了女子服務的地方,思想比較開放的江湖人也大多不在意這種事。
經歷過上官飛燕一邊勾搭陸小鳳一邊勾搭花滿樓、石觀音零幀起手的極樂邀請,應容許乍一碰見這么個死腦筋的姑娘,一時間都有些詞窮。
但回頭想想,那兩位好像也無法代表大多數女性,畢竟反派總是會格外放蕩不羈一點……可兩極分化未免太嚴重了吧。
金靈芝將薛冰帶到蝙蝠島頂多算是幫忙找客人,血腥兇殘的事也沒干過,應容許對她沒好感也稱不上惡感,思索片刻后,當即放棄浪費腦細胞開導對方。
性別不同、時代思維也不同,他覺得“結了婚還能和離呢表妹不也到江南安居樂業了么”,但對于對方卻不一定是那樣,與其站在自我的角度高高在上似的批判開解,不如不理解但不吭聲。
然而不吭聲也是不可能的,一點紅不參與這種奇怪討論放空自我,陸小鳳也打定主意不說話,他再當啞巴,氣氛豈不是越來越怪。
每一個話癆都不能忍受冷場的出現。
應容許心累道:“反正蝙蝠公子我們是不會放的,你也沒惹到我想把你一起逮走的事,等下了船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想了想,又道:“想把他的下落告訴無爭山莊也無所謂——我敢把這人扣走,我就有辦法讓他們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反正金靈芝口說無憑的,無爭山莊真會來要人,應容許就敢在他們無功而返的時候獅子大開口索要巨額精神損失費。
“你……”這人當真是油鹽不進。
“剛才的話我們什么都沒聽到,金姑娘請回吧。”應容許一笑:“等船靠了岸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下次見面記得當不認識我。”
情緒到位時將積郁已久的情感垃圾傾瀉出去一部分的金靈芝不再那么沉郁,豎起眉頭跺了跺腳。
“你們就不怕我將你們毀了蝙蝠島,還將蝙蝠島的東西都拿走了的事情說出去?蝙蝠島可是有不少客人的!”
應容許道:“想說就去說唄,信不信你前腳放出消息,我后腳就讓人散播蝙蝠島的賓客名單?”
人在黑暗里更容易暴露丑態,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蝙蝠島是干什么的,又知道賓客名單都有誰,那他們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財物玉石暫且不論,真正能讓應容許陷入麻煩的是那些秘籍,這些東西在手的消息泄露出去才不好搞,但應容許能不知道?
應容許舉起三根手指,笑瞇瞇道:“三天,三天內……蝙蝠島收錄的秘籍都會出現在它們原本的主人手里。”
青鳥匿名歸還這些秘籍后,這些門派都能成為潛在人脈,若是他們端了蝙蝠島的事情被散出去,那些門派也會知道秘籍是誰還的。
做好事不留名是要有好報的。
金靈芝俏臉憋紅,有心想給對方找茬,不等她下句抬杠出口,應容許就擺了擺手:“還不走?再不走我給你下毒讓你躺到下船信不信?”
金靈芝:“……”
她憤憤離去,用力踩著木板的聲音停息許久,應容許他們旁邊的房間門悄聲打開。
關心小姐妹跟過來偷聽的薛冰走出來,船艙隔音不怎么樣,在門外能清晰聽見里面繼續下棋的聲音。
她猶豫地望向蝙蝠公子被關著的房間,又看看金靈芝離去的方向。
尚未做出決斷,房間里傳來吐槽聲。
“要我看他們倆純純孽緣,要是金靈芝能看開的話,蝙蝠公子死掉對她來說也算好事了。我光看著都知道她承受多大壓力。”
“唉,也能理解,畢竟都那樣了……”
“我更懷疑是蝙蝠公子cpu……就是故意讓她陷入這種情緒的,以此來控制她,嘖,渣男。”
“她似有死志——陸小鳳,落子無悔。”
“……紅兄,觀棋不語。”
“作弊多貼條哦——想不想死咱們也勸不了,三個男人怎么勸都容易出錯,女孩子才能真正理解女孩子,可惜薛冰不知道這種事,咱們也不好告訴。”
女孩子才能真正理解女孩子……
薛冰若有所思,越過關押的房間,追著金靈芝而去。
片刻后,她折向儲物間,找出兩把釣魚竿。
這種時候,多陪她聊聊天看看風景,應該就會舒服一些。
第99章 他不辛苦
風遇山止, 船到岸停。
到了港口,真正被放下的人只有三個——陸小鳳、薛冰和金靈芝。
下船前,陸小鳳惆悵道:“這一趟出海……好像什么都沒做上啊。”
“至少你得知了蝙蝠公子的秘密。”應容許眨眨眼:“賣出去一定能賺不少錢吧。”
陸小鳳義正言辭:“我還沒缺錢到要賣這種秘密出去的時候!”
薛冰:“哼, 那路費你自己出好了!”
兜里就剩兩個銅板的陸窮光蛋苦下臉。
好友吃癟,應容許樂不可支拍拍他的肩:“沒關系, 你可以一路賣藝回去,翻跟頭或者挖蚯蚓你不都挺在行的。哦對, 記得不要去酒樓里唱曲, 我怕店家反過來要賠償。”
陸小鳳懷疑他們的友誼出現了裂縫,呼呼往心里頭灌風。
金靈芝沒有參與進聊天,而是失神地望著遠處連接著的海天, 亦步亦趨跟著下了船后, 在鼓動的白帆下一個激靈,像是從什么噩夢中驚醒。
她活著從那艘船上下來,似乎也不用再糾結自我與感情的沖突……少女深深望了眼離港的船隊, 眼中似有晶瑩在閃爍。
是解脫還是不甘, 沒人知道。
手被另一抹柔軟牽起, 薛冰左顧右盼:“前面好像有集市, 我們先去逛逛怎么樣?”
金靈芝眨了眨眼:“好啊。”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 有些郁悶。
來的時候雖然薛冰對他愛答不理的, 但還是注意力會分給他不少, 結果這兩天突然特別黏金靈芝基本忽視掉他,陸小鳳還有些不習慣。
這丫頭什么時候氣性這么大了?陸小鳳嘆了口氣, 晃晃悠悠跟著前面快沒影的兩個人走, 狀若無意地撫了一把旁邊人懷里摞得過高搖搖欲墜的木箱。
應容許和一點紅要去找宮九。
有些時候錢也不是萬能的——那么多的幸存者, 應容許手頭沒什么地也沒有靠的過的人手來分配管理,蝙蝠島的俘虜官府也不一定會接收, 這種時候,當然要去找報酬就是一張白條的委托者了。
宮九那個守財奴一枚銅板都沒出,還從應容許這薅走那么多藥,要是不幫忙,應容許高低要給對方來點抽象震撼,陰暗扭曲四肢翻轉地去夜襲他。
“宮九這一趟跑得夠遠啊……”應容許放下瞭望鏡,不解:“他跑到南海來干什么?”
“看這個路線,他應該在飛仙島。”一點紅拿著從舵手那要來的多余海圖判斷道:“飛仙島的白云城主葉孤城,是位劍客。”
“……”應容許凝重道:“我們現在掉頭下船還來得及么?我好怕到地方之后就要無縫銜接被羞辱了的葉城主的追殺。”
宮九,一款劍客天敵的存在,功夫再高、意志力再強的劍客,也不過一合之敵——第二合的時候他就容易發病了。
他們最終還是沒有掉頭就跑,出乎意料的是,白云城一片祥和安寧,沒有出現守衛加強到處有人拿著畫像搜尋宮九的場面。
等找到宮九所在后,應容許頓時理解為什么局面沒有失控。
不遇到事情的情況下,心理年齡普遍在五十歲和五歲之間反復橫跳的九公子噼里啪啦扒拉著算盤,一張臉冷峻無比:“這頓飯應該只有五十枚銅板。”
掌柜青筋暴起:“五十枚銅板連您二位一杯茶都買不起!你到底會不會算數啊?!”
旁邊的人捂著額頭:“抱歉,這是十兩銀子,他……”
“等等,我知道了!”宮九提高音量,手速快到撥出殘影,冷傲道:“是十七枚銅板!”
掌柜差點飆出來飛仙島臟話。
宮九很自信地伸出手:“這次一定沒錯!找我們十七兩銀子!”
沒錯個大頭鬼啊,簡直錯得離譜!
況且你們只付了十兩銀子吧?為什么會理直氣壯的要十七兩啊?那七兩究竟是怎么憑空算出來的?!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應容許無力吐槽:“我不想過去了。”
被別人知道他們認識對方,真是好丟臉的一件事。
一點紅表示贊同:“我們去另一家酒樓先吃飯吧。”
重點是另一家酒樓。
比他們更丟臉的是在宮九旁邊承受異樣眼光余暉的無情。
大捕頭面色鎮靜,眸中流露出幾分無奈,再度和火冒三丈的掌柜道了歉,拉著還在扒拉他根本用不明白的算盤的宮九走。
“殿下……”
“九公子。”
“……九公子。”無情深吸一口氣:“不必再算了,十兩銀子我還是付得起的。”
宮九看他兩眼,無所謂地一點頭,甩手將算盤一拋,只見算盤劃出一道流暢的拋物線,準確落在先前它被遺落的桌子上,位置分毫不差。
“既然你這個付賬的都這么說了,想當冤大頭也隨便你。”
“會按照你的邏輯找錢的人才會是那個冤大頭。”應容許無力吐槽:“饒了我吧,要不要每次遇見你都這么喜劇啊。”
宮九簡直就是個天選喜劇人,別人努力一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的那種。天賦的事,學不來的。
“話說你們這個組合好新穎啊。”
六扇門大捕頭和九公子,雖然都可以算在朝廷陣營里,諸葛神侯還和宮九有些淵源,但總給人一種他倆八竿子打不著的錯覺。
應容許只是感慨一句,沒有探聽更多的想法在,這兩人湊一塊,基本就能肯定是朝廷的事了。
奈何他雖然不探聽,宮九卻是個嘴上不把門的:“哦,我們被諸……”
無情咳嗽了一聲,強行給他的嘴掛上門栓:“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吧。”
應容許和一點紅都沒吃飯,便換了一家酒樓要了間包廂,無情很慷慨地表示他請客——于是宮九也加入進點菜的行列。
“你的胃是橡膠做的?不是剛在那邊吃完么?!”
“我喝茶,小紅你要酒么?”
“……我們并沒有那么熟。”小紅冷漠而疏遠。
宮九已經適應對方針對性極強的不近人情了:“事情解決了?”
無情翻看菜單的手頓了頓,抬眼看來。
既然他坐在這里,那就是可以聽。應容許點點頭:“解決了,這不,我們來索要報酬。”
“報酬?”宮九疑惑:“哪來的報酬?我們不是在合作搞事么?”
“從你搜刮走我的藥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純粹的搞事關系了。”應容許把一張白條拍在桌子上,角落還有宮九按下的手印:“看見沒,物證就在這里!你要是敢耍賴,信不信大師兄把你抓進去!”
堂堂九公子當然不會耍賴,他只是記性不太好……至少他是這樣覺得的。
要從宮九兜里掏真金白銀比掏稀奇古怪的稀有物品要難得多,但要他幫忙出人手找地方安置人就沒那么難了,應容許將幸存者的狀態簡略敘述一遍,詢問式的看向無情。
“如果大師兄還有更好的辦法的話……”
無情聽懂他的言下之意,微微搖首:“你的辦法已經很好,蝙蝠島的事,的確不適合我們來插手。”
將數據擴大到全國,每年失蹤的人有那么多,很難將這些救出來的人一一對應地送回家鄉,里面大多數人在日復一日的黑暗中精神早就崩潰無數次,對“家”具體所在也都模糊不清,他們在來到蝙蝠島之前便是身如浮萍之人,消失濺不起半點水花,也難以找到容身之所。
讓朝廷撥款救助這種想法想起來輕松,但事實上不是那么好操作的,世上貧苦受難的人太多,若是挨個救過來,最后的結果也不過是中飽貪官污吏的私囊,得不到半點效用。
“只是給他們找住處和教導生存能力的先生?這簡單,回頭弄個村子把他們塞進去不就得了。”宮九道:“至于蝙蝠島那些人……麻煩,不然都殺了吧。”
應容許忍不住看了無情一眼,對方八風不動,長睫微垂遮擋住眼神情緒,跟沒聽見旁邊人法外狂徒的言論似的。
“殺不殺的都隨你,就是里面那個蝙蝠公子,記得給他加點料。”應容許橫掌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我這還缺個藥人,回頭有什么藥想試一試的時候就給你寄過去。”
“多寄兩瓶,說不定我能用上呢。”宮九笑瞇瞇道:“你之前的藥還挺好用的,還有么?再給我拿一些來。”
應容許懷疑這人白嫖成性,這什么拿來主義。
一點紅卻沒錯過無情抽動一瞬的唇角:“那些藥,他用在哪了?”
“唔……”無情遮住唇角,神色古怪道:“這還要從我們為何一同行動說起了。”
南王反叛之事經過漫長的暗中調查和取證,證據確鑿,前段時間無情奉命帶人捉拿,除他以外,宮九也接了個任務。
起因是南王欲拉葉孤城入伙,不知道他給出了什么條件,后者似乎也有些意動,兩方逐漸有了往來,而葉孤城不僅僅是白云城主,他還是個強大的劍客,武力值上就能讓人掂量掂量。
地理因素和歷史遺留性問題讓飛仙島變得并不適合攻打,小皇帝和諸葛神侯以及信得過的心腹開了好幾次小會,決定把過年被叫回去一起團圓的宮九打包過去敲打敲打。
也省得對方天天惦記著去偷他私庫玩。
應容許沉默:“反叛大事……是能和我說的?”
“這類消息瞞不住,也不會瞞,南王被捕之事也可用來震山敲虎。”無情淡然道。
“好吧,那我換個問題。”應容許指著宮九:“他確定是過來敲打葉孤城,而不是惡心葉孤城么?”
無情露出無情緒的微笑:“所以現在我也在這里。”
以防宮九抽瘋——其定義不局限于他的毛病——把事實上還沒決定入伙南王的葉孤城氣得提著劍去幫南王脫困,正式舉起叛旗。
一點紅致以同情的目光:“辛苦了。”
無情一笑,端得風輕云淡。
大捕頭嘛,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不辛苦,但看上去命比較苦。——應容許默默配以旁白。
第100章 我們需要一個組合名
出一趟海回來發現錯過了一項大事件, 應容許還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他是那種除非刀架在脖子上不然絕對不會摻和進這類事情的類型,但是……就有種大世界意志薛定諤的良心復蘇的感動在,以及懷疑今日放他一馬會不會在未來以更惡意的事件拖他進去。
順帶一提, 經無情透露,宮九坑去的那些藥物基本全都丟進了南王府, 上至南王及世子、下達后院的寵物狗,全都中了一遍招, 癥狀包括但不限于胡言亂語、手舞足蹈、膚色變青、口吐白沫……把無情帶來的人手嚇得夠嗆, 不知道該先找大夫還是該抓人。
而慘劇的發生只源自于南王世子執意出門后撞見迷路的宮九,前者是相當正宗的那派草包紈绔類型,嘴欠口嗨了幾句后者看上去智商不怎么樣……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要不是無情明確攔住不讓他切人, 南王世子絕對活不到上囚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宮九報復從早到晚。
他不僅要報復,還要在對方一脈消消樂的時候在旁邊嗦面條以示嘲諷。
“那你們這是已經從葉城主那里出來了,還是準備去?”
“葉孤城還挺識相的。”宮九往嘴里丟了一粒花生米:“應該是剛察覺到南王那邊出了事就做好準備了, 我懷疑六扇門調查南王的時候就漏了風聲, 他才一直拖著沒答應——你們的保密措施不怎么樣啊。”
無情無視他的言語挑釁:“今日便歸, 應公子可要與我們一同走?”
“唔……”應容許瞧了眼一點紅:“你覺得呢?”
一點紅道:“常聞葉城主盛名, 不知能否試一試他的劍。”
應容許轉向無情:“咳, 大師兄, 你看我們小紅都這么說了, 不知道能不能……引薦一下?”
應容許也很想看看葉孤城真人。
即便以前并不看武俠小說和電視劇,有些家喻戶曉的名梗名人應容許也是知道的, 比如反派大半是朋友的陸小鳳、比如欲練此功必先自宮、比如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 武俠小說里知名度最廣的兩大劍客兼宿敵,前者他都見過了, 怎么能少掉后者?
來都來了,當然要見識一下飛仙島的特產才不虛此行啊。
被當做打卡點的葉城主對此一無所知,在見到去而復返的人時,冷氣颼颼往外冒:“不知二位還有何事。”
說是“二位”,那帶著森寒冷氣的眼睛就盯著宮九一個,跟把“你怎么還不滾”刻在臉上似的明顯。
一點紅和無情去表明來意時,應容許就和宮九在那邊小聲蛐蛐:“你對他做什么了?讓我聽聽。”
看無情那副樣子也不像是宮九犯毛病了才對。
宮九一點都沒有在人家地盤里的覺悟,托腮用正常音量道:“沒做什么啊,就是順便談了談關稅的事,誰叫我們有他和南王聯系的證據在,稍微讓飛仙島讓點利而已。”
葉孤城閉了閉眼,把嘴邊的話咽回去,對一點紅道:“劍客對招,是追求劍技也是追求心性,今日我心不靜,城內亦有要事在身,短期分身乏術。不若改換時間,擇日再戰。”
“好。”一點紅道:“待你心靜之時,我們擇日而戰。”
葉孤城作為白云城主,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由著自己的,別看他表面一副子清清冷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該處理的事一樣都不會少。
真正高冷且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可做不到把原本群狼環伺的飛仙島發展至如今安居樂業的模樣,也不會有吊著南王直到對方倒臺、最后還只付出了些退讓的關稅便徹底抽身的心計。
屁股決定腦袋,他要是一點心計都沒有,白云城早就查無此城了。論心眼,一個葉孤城能吊打五個西門吹雪。
也是因為他是白云城主,才會受制南王無法直接掀桌,個人強大又如何?葉孤城可不是孤家寡人,飛仙島上下老小都能成為威脅他的籌碼。
如果南王真的造反,葉孤城就是不想跟也得跟,造反成功,他這個被半路拉進來的要被鳥盡弓藏,必死無疑。造反失敗,葉孤城更是活不了。
想通這一點,應容許難免唏噓。
肩負責任的時候,個人的意志就并不重要了,哪怕折劍斷骨,葉孤城也得保他一島的子民。
還好事情沒有走到那一步,不然就太可惜了。
臨走前,應容許看了幾眼葉孤城,打算在飛仙島逛一逛感受一下人文環境,沒有和無情等人一同回去。
不過他倒是和宮九分好了贓——蝙蝠島的戰利品中珠寶黃金歸宮九,藥材礦材歸應容許,宮九還有些意外——聽上去怎么都像是他更占便宜。
但等宮九抽出時間去看戰利品時,整個人都陷入沉思。
“不是說蝙蝠島還有不少秘籍么?你們沒搬出來?”
雖然那些秘籍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東西呢?
看管的手下茫然又無措,戰戰兢兢道:“公子,我、我們都搬出來了,就在那邊……”
墻角的一排箱子空空如也,肚子里的東西不翼而飛。
“除了應公子外沒人再進來過,可應公子他出去時,也沒有拿秘籍啊。”
宮九若有所思:“那瞎子在哪?”
宮九直覺,這或許和應容許的秘密有關。
他們帶回來的瞎子太多了,手下反應了一下,連忙帶著自家老大到了蝙蝠公子的房,后者悄無聲息躺在床上,要不是胸膛有所起伏,就跟死了似的。
一盆冷水下去,對方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盆冷水下去,對方的手指頭動了動。
等到地上滿是水漬,蝙蝠公子都沒醒過來。
或者說,他一直在醒著——意識是清醒的,卻怎么也掌控不了身體,就像在做一個清醒夢。
“真可憐啊。”宮九示意手下停手:“看不出來,應容許咬人的時候還夠疼的。”
原本他以為應容許挺難回來的呢……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完成合作,看上去還沒受什么傷。
算了。因為狐朋狗友見到自己跑的比兔子還快,還一副嫌棄樣子讓他不爽,于是把人打包去蝙蝠島搞面前這個他更看不順眼的人等著他們兩敗俱傷的九公子歪了歪頭,決定把應容許等級提高一檔。
放在了能合作最好還是合作的“朋友”名單里。
不過下次再有機會,他還是會選擇坑對方,當然,還是不會讓對方有機會知道真相。
宮九一笑,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蝙蝠公子:“他沒用了,殺了。”
應容許又沒明說他需要的藥人是誰,宮九下命令干脆利落,嘴角甚至還帶著笑。
況且他看得出來,對方大概率是沒過氣才會那么說,要是真的想拿人當藥人,又何必留在他這里?帶回去試藥才能更準確記錄效果吧。
九公子看似愚笨,卻最為聰穎,他總能看穿別人的內心。
另一邊,應容許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風寒?”
“應該是有人在想我……不是說一想二罵三念叨么。”
應容許揉了揉鼻尖:“這兒的珍珠質量真好,不愧是海島……多買點回去吧。”
珍珠功效眾多,除了制作首飾外,還可研磨成顏料或是入藥,飛仙島的珍珠質量上乘,原產地直銷的價錢也很美麗,可想而知出到中原的價格得翻到什么地步。
嘖,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啊。
一點紅問道:“既然想要藥人,為何不把蝙蝠公子帶回去?”
用藥記錄和實驗當然是自己看著才能準確記錄一切變量,他知道這一點,因此也不太理解應容許的做法。
若是說不忍心……一點紅不太贊同,做了就是做了,在不在眼前都不能抹去事實,對方也不是會逃避這一點的人吧。
“因為沒想好要不要用啊。”應容許挑著珍珠嘟囔:“雖然當時下了決定,但畢竟是一時上頭,頭腦不冷靜意氣用事而已,放到宮九那里我看不見人,腦袋就會慢慢降溫……到時候要是還決定要用的話,再讓宮九送回來嘛。”
左右他那么對宮九說了,對方應該還會留蝙蝠公子一條命在,有時間讓他慢慢考慮。
完全不清楚蝙蝠公子此時已經被喂魚了的應容許想法很豐滿。
一點紅用闡述事實的口吻說道:“他大概會在宮九那里住一輩子了。”
“誰知道呢。”
就算在宮九那住一輩子,他也別想和搞事精達成什么共識。應容許在氣頭上的時候下手沒輕沒重,給對方塞的藥也不是簡單的昏睡類,而是往把人弄成植物人的方向使勁的。
沒有他的解藥,宮九就算想從蝙蝠公子那里得到什么秘密也不過是徒勞。
不是應容許不相信宮九,實在是宮九這個人就不像是能老老實實不背刺他的類型。
都狐朋狗友了,還能互相指望什么呢。
應容許想了想,愉快地做下決定:“等回頭給他打造鞭子的時候,在上面先抹一層癢癢粉好了,保準讓他未來幾年都記憶猶新。”
這種程度的惡作劇,完全可以當作遠距離加深友情的手段。
一點紅看看逐漸變得不搞事渾身不舒服的應容許,提議:“過后要去繼續游歷么?”
應容許還挺心動的:“嗯?也好,還有好多地方沒逛過看過風景呢。”
仔細想想,仗劍天涯的游醫劍客二人組……是挺浪漫的啊。
流動npc似的,感覺會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
“正好葉城主事情太多,估計要好久才能忙過來……回頭給他一個地址,讓他忙完就寄信去花滿樓那里好了,他基本都會在百花樓的。”
全然忘記以前的夢想是找個地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混吃等死的青年愈發心動,就差不穩重地在街上爆發歡呼:“那白云城就當作是第一站好了,等逛完這里,我們再回去清點宮九送來的分紅,送完禮物就出門避風頭!”
“到時候我們該有個組合名號吧?叫什么?黑白雙煞?啊我好像沒幾件白衣……可是雙黑會不會侵權啊……紅黑也不太對,像是要搞對抗一樣,還有種死敵私下對食的不倫感。”
對方許久不答,應容許不滿道:“小紅,小紅你說句話啊小紅!”
青年滿眼皆是他,輕語應道:“依你的想法便好。”
應容許耳根子莫名一熱,笑瞇瞇地去拽他垂下的發尾:“真的?那就叫霹靂無敵閃光宇宙火箭隊……”
“……換一個。”
“說好了都聽我的呢?!那就叫阿姆斯特朗螺旋噴氣式……”
“它……太長了。”
熱情熄滅的應容許:“那你倒是一起想啊!”
一點紅露出笑容:“想不出來。”
應容許:“……”
他懷疑對方是故意在這時候展現人機屬性的,雖然他沒證據。
不過還有時間讓他們慢慢想,也不必著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