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林姑娘倒拔垂楊柳
再次來到擁翠山莊, 這里已經大變了樣。
倒不是景色建筑的變化,而是活人氣兒變多了。
上次來的時候,擁翠山莊里走百來米都不一定見到一個侍從, 如今李觀魚恢復了行動能力,重掌擁翠山莊, 花費大量時間把被李玉涵夫婦倆禍害的山莊產業一一整頓重新運轉,再加上老友們的幫助, 好歹重新有了曾經天下第一劍作為莊主的氣派模樣。
特意來待客的李觀魚精神矍鑠, 步步生風,人未到聲先至:“許久不見啊應公子!我這兒可是前些日子就收到一份說送給你的東西了,還在想你什么時候能到呢!”
老人家精神氣兒這么好, 覺得這一趟高低也能算個回訪的應大夫放下了心, 言笑晏晏:“李莊主不怪我沒提前上拜帖知會一聲就好!
“這是哪里話!崩钣^魚搖搖頭,表情嚴肅了些:“今日過來,可是要啟用那鑄劍爐?”
“沒想到您還記著!睉菰S點頭:“是, 這次上門來訪, 便是為了借用它鑄劍, 我這材料也總算收集得差不多了!
李觀魚雖然還是不太相信對方年紀輕輕, 除了精通醫術外還能使用得了那脾氣大得很的鑄劍爐, 卻也沒說什么潑冷水的話, 該勸的他早在對方上次提出的時候就勸了, 如今再說,難免會有小氣不肯借用之嫌。
大不了等對方鑄劍失敗后, 他從兵器庫中挑一把好劍送出去……也虧了他那敗家兒子還沒把兵器庫里的收藏變賣掉, 不然他連劍都送不了。
一老一少極有默契, 都跟忘了為了給愛妻“解毒”把擁翠山莊累年家業幾乎掏空了的李玉涵和愛妻本妻柳無眉了似的,寒暄閑聊一氣呵成, 就是誰都沒提那兩人身在何處,過得如何。
反正不管怎么想,都不會過得太好,老爺子中風癱瘓痊愈后沒當場把那對夫妻吊起來抽死都是他念著那點兒血脈親情了。
寒暄也不過幾句,李觀魚就要引他們去看宮九送來的東西,應容許心中疑惑,一份隕鐵而已,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幾斤重,直接讓人拿來不就行了?
但主人家都要引他去了,應容許就把疑惑吞了回去。
當看到那份隕鐵時,他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要不是沒有手機,應容許真想一個視頻給宮九打過去!
那哪里是他預想中十幾斤重、大概拳頭大小的鐵料?擺在面前的是小腿那么高的箱子,一打開,一整塊完整的隕鐵將箱子三分之二塞得滿滿當當,剩下三分之一則是數塊不規整的小塊隕鐵在擠擠挨挨。
“沒想到你居然能找到這么完整的大塊隕鐵……”閱劍無數的李觀魚還在那里感嘆:“看材質均為上品,想必花費了不少功夫和銀錢!
他干笑:“哈、哈哈……運氣、運氣……四舍五入是我熟人送的了……”
李觀魚:“哈哈哈,行走在外得此好友,不錯!”
應容許被天降的餡餅砸得有些懵,找了個機會捏了一下一點紅指尖,恍惚問道:“這么多隕鐵,咱們花了多少錢來著?”
他莫不是做夢吧。
一點紅也沒想到會看到這么大一箱東西,想之前還是他拿著銀票給宮九的人送過去的……他默了默道:“兩萬……白銀。”
這和白吃白拿有什么區別!
應容許西子捧心,感動道:“宮九他真是個好人!”
一點紅欲言又止,覺得把他都看不透的宮九和“好人”兩個字聯系到一起怪怪的,另一方面,看著人家給他們送的鐵……饒是一點紅,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九公子的“一份”和普通人的“一份”根本不是一個量級,有了這箱子隕鐵,應容許還能多出材料用來練手。
是的,練手,雖然嘴上很自信的樣子,但真到要實戰的時候,應容許還是免不得小心了些,別的不提,就那塊寒鐵,要是打毀了可不一定到猴年馬月才能找到第二塊品質這么好的了。
開爐之前,應容許還特別有儀式感的把鐵匠職業裝換上了,一點紅見到的時候都愣了一下。
皮革護手的固定帶一圈圈纏在手腕上,靴子也是方便施力的厚底靴,青年一貫偏愛仙氣飄飄的大袖衫,乍一看他穿上簡單干練的短打還有一種違和感。
違和感濃重的本人絲毫不覺,張開手任由他打量:“怎么樣,看看,這身衣服還不錯吧?”
一點紅掃了一眼,耐臟、方便活動,還自帶護具。
他壓下該服飾與臉不匹配的違和感:“嗯,不錯!
鑄劍爐在劍池以里,環境清幽,擁翠山莊從李觀魚這一代開始就沒人鑄劍了,但這里的劍意依舊鋒銳,可以感受出曾經在這里誕生過怎樣強大的兵器,在通往鑄劍爐的周邊還散落著零散劍冢。
沉寂,幽涼,充滿故事感。輕易就讓應容許詭異的興奮起來,跟通了電似的從頭發絲兒麻到腳底板。
鑄劍耗時又費力,一旦開始就輕易不能離人,尤其鑄造神兵,對體力和精力都是一大挑戰,不說別的,冶煉密度極大的寒鐵就夠七成匠人喝一壺的。
李觀魚沒急著走,想看看對方究竟是口出大話,還是真的能做到。
要是不行的話就趕緊讓人停手,省得浪費了那些好鐵料,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能少點損失就少點損失。如今的李觀魚更是深諳此理。
一點紅則站在另一邊,一眨不眨的看著應容許。
當站在鑄劍爐前的一瞬,應容許就閉上眼讓浮動的心思沉淀下去,集中起精力。
熟練度早就融入在這副身體的骨血中,哪怕他本人從未摸過一次重若千鈞的鐵錘,沒有在火爐前感受烘烤,但在游戲里,他曾日日夜夜面對這些東西,人在屏幕前搭配材料搭配得眼睛通紅滿是血絲,角色在屏幕里不畏猝死被天殺的玩家操控叮叮當當一打就是幾天幾夜。
……咦?
應容許閉著眼皺起眉。
這么一想,他和活該被吊在路燈上的資本家有什么區別?
很快,他又撫平眉頭。
嗐,玩家不當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至少他還沒到p社戰犯的程度。
認為該有的儀式感已經全部做足——在李觀魚和一點紅看來,就是青年仿佛在和鑄劍爐溝通一般平復呼吸,終于,一雙眼凜然睜開,接著就是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
開爐、燃火、鼓風……這鑄劍爐落灰了幾十年,青年面對其卻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精準,快速。
精準,能夠找到各處的小機關來進行輔助;快速,在有限的空間利用輕功輾轉,在短短時間就完成了最初的準備工作,看得李觀魚眸中異彩連連。
都說一法通百法通,李觀魚對鑄劍雖然不了解,但這樣精準的手法還是讓他看出了些門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沒想到對方竟精通這么多東西,李觀魚感慨著,也放下心來,相信了應容許是可以駕馭他們家壞脾氣的鑄劍爐的。
……
鑄劍不宜打擾,在青年擼著袖子掄起鑄造錘后,一點紅帶著違和感達到頂峰的畫面也離開了。
他往回走到一半,似是沒忍住,輕輕勾出一抹笑來。
畢竟……書生單手掄著錘頭有小臂那么長的沉重鑄造錘的畫面,真的有些……咳,怪異。
不費什么功夫,一點紅就找到了李觀魚。
二十多年前以一手凌風劍法擊敗三十一位著名劍客,令他們心悅誠服的曾經天下第一劍,他早已不涉足江湖,魚腸劍卻從未被磨去鋒芒。
“晚輩一點紅,”一點紅沒怎么講過這類話,忍耐著不自然抱拳道:“欲向李老莊主討教劍法!
他想知道面對強敵,他的劍還能快到什么地步。
雖說練武從未有一日懈怠,但沒有相當的對手也會讓人對自己的判斷不足,一點紅已經許久沒有和在他看來旗鼓相當的對手交戰了,這不利于他精進劍道。
應容許在為鍛造出天下第一的神兵而努力,他也不能落下,至少……要讓自己成為配得上第一神兵的劍客。
李觀魚將他眼中的堅定與戰意看得清楚,對方無疑是一位強大的劍客,癱瘓臥床數年、后又為被敗掉的家業操碎了心的老人眼睛越來越亮,被挑戰的后來人點燃了戰意。
沒有半分不悅,李觀魚可以說得上是迫不及待,當即道:“好,那你便隨我來吧!”
劍客之間的交手,哪怕是切磋式的交手在外人看來非常危險,仿佛一個差錯就能血濺當場,但只有當事人心知肚明,他們無人心有殺意,自然就沒有人會死。
李觀魚的凌風劍法顧名思義,如風般飄逸迅捷,一點紅更是擅長以快取勝,不過數息,兩人便過了十幾招,劍影繚亂,用肉眼幾乎無法捕捉,鏗鏘的金鳴聲不絕于耳。
越打,李觀魚興致越是高漲,一點紅眼中的光芒也越亮。
李觀魚的劍如風蕩起又在意想不到的位置刺出,一點紅的劍看似招招指向死穴,又處處留了變招的余地,人越打越盡興,劍越揮越快,再又一個交錯而過的瞬間,臺風突兀散去一般,兩人陷入了靜止。
一柄劍劍尖停在一點紅頸側,一條細長傷口后知后覺地流出一絲血。
李觀魚朗笑:“好,好,痛快!以人為劍,以劍護人,如此獨樹一幟的劍法真是許久未見過了!”
他主動后退一步,另一柄劍刺入他的胸口,在拔出后卻沒有一絲血滴暈染開——它在刺穿中衣之前便停了下來,并非是因對方頸側的傷,而是因為持劍之人精準的掌控。
如果真的是生死之戰,李觀魚已經先一步死了,他的劍也不會再有劃開一點紅脖頸的能力。
或許是他老了,身體機能比不上年輕的時候,但不管怎么說,李觀魚對這個結果都給予認可。
“當年的我同你一般年齡的時候,都是比不過的。”李觀魚愉快道:“你的劍法已足以與薛衣人一較高下了!
這已經是一個極高的評價,對于劍客而言,從李觀魚口中得到這個評價,堪稱殊榮。
前天下第一劍說你能跟現天下第一劍一較高下,換成別人都能高興地語無倫次。
一點紅不一樣,他只是眼中情緒露出一點愉悅——跟一座冰山化了一塊流出潺潺細流似的,剛流到山腰就又慢慢凍結上了,小水花都濺不出來。
他一板一眼道:“多謝李老莊主!
第82章 再也不立flag
“鐺——”“八十!”
“鐺——”“八十!”
“鐺——”“八十!”
隨著大錘八十小錘四十的口訣, 一把劍的雛形漸漸成型。
游戲里的十秒讀條,換算在現實中,卻是實打實高強度鍛造的十天。
毫不夸張的說, 應容許現在眼睛一閉就是鐺鐺鐺的敲擊聲,和火星幾乎能飛到他臉上的灼熱溫度, 鍛造第八天,累到吐魂的應容許甚至想掀桌直接改去給一點紅搞個狙擊槍。
——拿什么殺人不是殺?這玩意兒可比劍好使多了!現代殺手的標配!造起來還不用掄那么久的大錘!
想是這么想, 這東西他也造不出來, 精度就是個問題。
應容許也就只能苦中作樂,暢想著背上狙擊槍的一點紅會是什么樣子。
長長的黑發散下去,頭上再戴個針織帽, 冷靜趴在窗前的點位盯緊獵物, 然后八百碼開外口嗨一句“我親愛的宿敵戀人啊”毀人清白……
神志不清的應容許都不清楚自己在無意識的想象什么跨劇組還破次元的東西了。
一點紅這些日子都在和技癢的李觀魚切磋,后者隨著次數增多更加難以對付,一點紅的成長速度也不輸于對面找回手感的速度, 兩人的切磋場面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刺激。
就算忙著跟好不容易找到的自愿陪練練劍, 一點紅也沒忘了應容許, 怕對方忙起來忘了時間不吃飯, 三餐都是他拎過去的, 然后……嗯, 果不其然的免除外界一切干擾, 那叫一個廢寢忘食。
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一點紅就拿著糕點過來, 見縫插針往人嘴里塞, 也還好應容許還記得補充水分, 數日下來也沒被渴死。
第十日,一點紅又拎了一盒梅花糕來, 老遠就發現里頭叮叮當當的動靜消失了。
青年持劍,將劍柄與眼睛平齊,去觀察劍身,全然由隕鐵打造的劍身含著一弧青光,指尖一彈,悅耳的嗡鳴經久不絕。
一點紅忍不住道:“好劍!”
青年驟然被擾,愣愣看過來:“萊伊,你來了?”
一點紅:“……誰?”
這兩天莫名其妙開始找起某水廠威士忌組之一和一點紅之間相同點的應容許默了默,總算反應過來了。
他冷靜道:“是外邦語,我剛才走神就順便喊出來了!
沒事,什么都可以推到外邦語上。
一點紅不疑有他:“來吃些東西!
這就是學習的重要性啊……應容許唏噓:一點紅,男,二十郎當歲沒上過一天學堂,導致被伴侶屢次忽悠而無從得知真相。
慘,真慘。
第一把劍的質量極高,只是受限于材料無法達到橙武的級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橙武可遇不可求,所需添加的材料通常帶有神異之力,凡兵所能到達的極限通常就是紫色品質——這是基于游戲里的說明。
應容許是按照游戲圖紙來打造的劍,又沒有加入什么神獸的尾巴翅膀胡須,打出一把極品紫武已經不錯了,還是占了材料的便宜呢。
花費三日將自己的狀態重新調整好,應容許決定要正式開始鑄造棲梧桐了。
不過這一次,他提出了要閉關。
備足干糧和水,從閉關開始就無人得以靠近——應容許給出的解釋是他要鍛造的武器需要些特殊手法,可能會造成不小的動靜,萬一靠近過去傷到了就不好了。
雖然不知道打一把武器能鬧出什么危險,李觀魚還是表示理解。
至于一點紅,應容許老實巴交地說:“我肯定一日三餐照常吃,小紅你就別擔心了。”
一點紅垂眸親了親他,沒說什么。
他沒說什么,應容許就直接當是默認了,卻從未想過,沉默除了默認的可能性外,還有另一個解讀途徑。
比如……我不想和你爭論,我也不想答應。
也是一點紅平時順著他的時間太多了,他大多數的沉默都是前一種意思,把應容許慣得都忘記還有被拒絕的可能性,歡天喜地就跑去閉關了,早飯都沒吃。
一點紅默不作聲地轉去廚房拎了個食盒跟上去,想著好歹讓人把飯吃了再開始,至于應容許答應過他的“肯定吃一日三餐”……
他又沒說會吃多少,也沒說會準時準點吃!牭綄Ψ匠兄Z的下一秒就發現漏洞的一點紅表示他根本就看透他的大夫了。
就是拐廚房拿吃食這么一點時間差,讓他到了鑄劍爐附近時,好不容易粘上的三觀又碎了。
伴隨神圣又輕緩的笛曲,一聲嘹亮而不尖銳的啼鳴像是就在耳邊響起,一抹冰藍的幻影在半空盤旋,逐漸凝實,透徹如冰的羽毛、比它身子還要長上許多的藍白尾羽拖出迤邐的弧度,喙部微張,應和著笛曲發出鏘鏘和聲。
美麗,夢幻,這絕不是人間的物種,一點紅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那只鳥在半空中舞動盤旋,短暫的曲調吹到盡頭,它便優雅地俯身停下舞蹈,下落至離地面半米左右的距離。
“召喚你還要吹曲兒,排場真大。”應容許嘟囔一句,想到自己是為了什么打破“死都不會召喚冰鳳凰”的誓言后,立馬端正態度,殷切地湊過去:“你應該聽得懂我說話吧?青鳥都可以呢!
冰鳳凰低鳴一聲,低頭碰了碰應容許的手,惹的他擼了兩把。
手感真好……他居然摸到了傳說中的鳳凰,還是人家主動讓他摸哎……應容許有些感動。
【奇趣坐騎-冰鳳凰:久不出世的神獸,和她的族人一樣好食練實、飲醴泉,是位性格溫和的好姑娘,和她動輒傷人索命的暴躁表叔是兩個極端!
她的表叔是個野圖boss,也是橙色材料鳳凰尾羽的提供者火鳳凰,這一家叔叔天天挨揍,侄女在某次活動也被分發出去當坐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策劃。
雖然應容許至今不理解為什么一個武俠游戲會出現諸如火鳳凰、掣水女妖、年獸之類的怪,甚至懷疑他要是沒穿越,過兩年就能看到俠士飛升仙界征戰沙場了,但不妨礙他哄騙別人小侄女。
既然叔叔可以,那侄女有什么不可以的?
應容許小心翼翼打著商量:“我收集了不少醴泉和練實,能和你換樣東西么?”
冰鳳凰歪了歪頭,應容許頓時生出了拐騙小孩兒的心虛感,清了清嗓子道:“就,一片尾羽,可以嗎?”
愛美的冰鳳凰:“……”
愛美但貪吃的冰鳳凰:“……”
愛美貪吃還自從跟了俠士后就總是被投喂能吃但不好吃的獸糧的冰鳳凰:“……嚶!
她一扭頭,含淚轉頭扒拉扒拉,找出一根較短薅起來沒那么疼的,狠心一甩頭,一片一米多長的尾羽落到了應容許手里。
欺負小孩兒的應容許連忙去摸淚眼汪汪的鳥頭,拿出練實——也就是竹子果實進行投喂犒勞:“乖啊乖啊,來嘗一口,好不好吃?好吃就再來一口……來感情深一口悶!誒對,這兒還有呢……”
場面一時間人慈鳥孝,好似親子活動現場。
一點紅看著這一幕,腳下生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的位置就在入口處,周邊沒什么遮擋物,沉迷投喂鳳凰順便擼腦袋瓜的應容許喂著喂著,跟著滿眼都是美食腦袋來回挪動的冰鳳凰挪了一下步子,一個黑乎乎的就暴露在他視野中,應容許暈乎乎的想,那黑乎乎的還怪像他對象的。
兩秒后,應容許猛地一用力,差點連竹實帶手一起杵鳥嗓子眼里去。
不對。
那黑乎乎的就是他對象。
冷、冷靜,雖然冰鳳凰看上去確實很神異,但是只要一點紅沒看到過她的出場方式,那就還能圓……
“小紅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一點紅眸光幽微:“你……吹笛子的時候!
應容許安詳閉眼。
啊……洗不清了,他神鬼妖異的背景就像李尋歡深柜的印象一樣,洗不清了。
等他打出來棲梧桐,就把鬼火摩托騎出來帶著一點紅上演速度與激情好了!獞菰S冷靜的想。
他心平氣和地抱著鳳凰走過去,發現對方手里的食盒就知道自己的文字游戲被輕易識破了,默默把鳥放到一點紅懷里,連帶著那把竹實。
“這可是鳳凰呢,快多摸摸,你陪她吃一會兒,我去開爐。”
吃得開心突然被易手的冰鳳凰:“啾?”
突然抱了滿懷手里食盒還被順手抽走的一點紅:“……”
可能是對方太過平靜,親眼見到傳說中神獸——還是自家愛人召喚出來的神獸——的一點紅眨了眨眼,突然覺得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就是跟神仙的弟子在一起了么。——相信對方不會騙自己頂多玩點文字游戲試圖蒙混過關、不是普通人類那估計就是仙人門下的一點紅如此淡然地想著。
至此,應容許的身份完成了從精怪到仙門子弟的偉大轉變,一下變得更加高大上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既然都被一點紅看到了,那應容許當即什么都不瞞了,玩家的背包是什么概念?是一個格子能塞一張八仙桌,拿出來就能吃席的異次元空間,應容許三下五除二干完飯,把鳥毛往空中一丟再一抓,拎出之前隨手塞進背包的鍛造錘就要開工。
一點紅則是在短暫震撼后迅速修補好自己的三觀,雷打不動的帶著一日三餐來投喂——偶爾還會被應容許破罐子破摔放出來展示的豺狼虎豹貓貓狗狗包圍,主打一個聚眾吸人。
新上任的德魯伊第無數次告誡自己:真的!不要!再立flag了!他真的是立一個收一個。。
在應德魯伊的悲憤和一點紅的逐漸習慣下,鑄造周期比前一把長了一倍的神兵,出世了。
沒有異象,沒有金燦燦的滾動公告,一口通體微藍的薄劍靜靜躺在那里,似乎散發著微微的寒氣?桃馊コ藞D紙上華而不實的裝飾后,這把劍在入鞘時絕不惹眼,但當它出鞘橫刃,便能斬斷一切阻攔之物。
【棲梧桐-劍(橙):金井欄邊見羽儀,梧桐樹上宿寒枝。稀世神兵,無物不斷、無往不利,最利的刃和最堅的盾孰勝孰敗是一項千古難題,但在這里卻不存在——此劍一出,無敢爭鋒!】
【備注:鑄劍千萬法,良心不可拋。吾等工匠當以誘騙兒童為恥,該劍鑄造者將遭受嚴厲的道德譴責,以儆效尤!
遭受到嚴厲道德譴責的應容許:???
如果以物換物讓冰鳳凰自愿拔羽毛都需要被釘在備注欄譴責的話,恕他直言,把“兒童”塞進活動挨個分發下來當坐騎的策劃活該被拖出去九族消消樂。
——麻煩立即執行,謝謝。
第83章 舊的不去
應容許被備注氣了個仰倒, 瞪著眼睛運著氣。
雖然其他人看不見這行備注,但應容許自己能看見。∥磥砻看慰吹揭稽c紅拿著的劍,一集中精力就看到哪行譴責自己的備注……這像話嘛!
應容許對著劍吹胡子瞪眼:“你就是這么對把你創造出來的爹的?”
棲梧桐不為所動, 不論所用材料多么神異,它到底還是一把武俠背景游戲下出來的劍, 不支持生出靈智的功能。
系統也不過是個輔助功能的死物,針對他來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應容許就沒找到過投訴渠道這種東西, 非常不人性化。
應容許無能狂怒了會兒,就不得不接受這段備注無法抹去的事實,他心情轉變就跟川劇變臉一樣快, 過了生氣的勁兒, 激動和喜悅就逐漸冒出了頭。
有現實和游戲的差異性在,不論是應容許手里的小破藍武烏槍,還是隕鐵所鑄的紫武劍和眼前的棲梧桐, 它們都沒有游戲中的數據面板, 諸如佩戴上它們就突然暴漲一截內力之類的妄想自然也不存在, 但武器特效是不同的, 這是基于材料與手法, 它與生俱來的特質, 即便同為【棲梧桐】, 眼前的長劍和他在游戲里制作出的那柄的特效也不一樣。
從介紹就能看出來,“無所不斷、無往不利”, 顯然就是它的固定特效, 不同于世人加在某樣武器上的稱頌, 文本能如此介紹,那就證明棲梧桐絕對能做到。
哪怕是此世最堅韌的東西擺在面前, 棲梧桐也能斬斷,可以稱得上另一種因果律武器。
——極品!
可惜這種極品別說量產,能不能打出第二把都是個問題,應容許圖紙中其他系列的橙武用材可不像這一把,有現成的鳳凰羽毛讓他薅。未來若是沒有第二塊寒鐵出世的話,棲梧桐也將成為無法復刻的奇跡了。
可惜他唯一的高級裝備洗練石在假死糊弄歲寒三友時,因為配色很適合作為指向藍胡子的“死亡線索”被隨手丟了出去,當時沒想那么多,現在才意識到可以用來加入鍛造。
因為使用綁定道具造出來的武器都是不可交易的,應容許就習慣性覺得用不上那顆洗練石,卻忘記了如今他已經不受綁定限制,現在也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丟了就丟了,做人可不能太貪心。
應容許愛惜地摸了摸劍柄,只覺得疲憊都一掃而空,抓緊時間把一同做的劍鞘收尾,一切完工時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
他帶上劍正式出關,去找一點紅。
對方一直在擁翠山莊不曾外出,應容許隨手拉了個人詢問,對方見到他還一怔,快速反應過來低眉把一點紅的所在說了出來。
“那位公子同莊主在試劍臺切磋比武!
試劍臺的位置比較偏,在后山附近,應容許一路走一路問的找過去,尋到時,那邊的切磋尚未結束。
應容許摸爬滾打得多了也磨練出幾分刁鉆眼力,看得出場上局勢,那應接不暇看似兇險的層層殺招下并無殺氣,他索性抱著劍倚在樹干上,欣賞兩位絕頂劍客的過招。
看著看著,他就有些唏噓地回憶往昔。
換半年前叫他看眼前一幕,恐怕就要著急忙慌又怕被誤傷不敢上前,只能徒勞在一旁揮舞雙手讓他們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練舞室里打。
哪像現在,他都能看出來李觀魚憑借多吃幾十年飯的老辣和內力要贏了。
纏斗半晌的兩人果然是以李觀魚的半招優勢而勝,一點紅還是那副勝不驕敗不餒的樣子,平靜地從懷里摸出一方手帕擦拭流入眼角的汗水。
那還是應容許給出去的,一大沓手帕一點紅用得很珍惜,逮著用的這一條都還沒怎么臟,頂多有了使用痕跡。
李觀魚也有些氣息不穩,這幾日一點紅進步飛快,已經到了他需要拿出全部內力和手段才能以微弱優勢勝出的地步,這樣的優勢恐怕用不了幾年就會被趕超。老人面露遇才的欣慰,挑著寥寥無幾的瑕疵指點了兩句。
看他三言兩語就說完,應容許才含笑走過去:“多謝莊主指點。”
“老夫也不過見獵心喜——這便是應公子所鑄之劍?”李觀魚眼睛釘在他手中抱著的劍上面,專注劍道的劍客都有個通病,那就是見到好劍比見到天仙還容易看直了眼。
經由那些極品鐵礦與他家鑄劍爐打造出來的劍,他實在忍不住好奇。
話雖如此,他旁邊那位年輕的劍客眼睛只在劍上掃了一眼,便專注落在鑄劍之人的身上,好像天地間只有這么一個人能盛滿他的視線似的。
應容許忍俊不禁,也不避著李觀魚,這位老人是名副其實的俠客,可不會做出奪寶的舉動,都借了人家的鑄劍爐,成品還避著人家,就顯得心思狹隘了。
“喏,答應給你的神兵,來試試吧!崩钣^魚在場,應容許堪堪忍下去調侃一點紅的話,將劍遞過去。
后者這才將視線落在上面,長劍納在鞘中,劍鞘墨藍,劍柄尾部墜著一枚紅玉劍穗。
心中一動,一點紅抽鞘而出,劍鋒嗡鳴之聲竟和那日他所聽的鳳凰鳴叫一般無二。
“這是……”饒是以李觀魚的心性,在聽見這聲劍鳴、看清長劍模樣時都有些按捺不住激動。
他有些失語,搖了搖頭道:“老夫實在是想不到,應公子的鑄劍之法恐怕已經登峰造極了……便是老夫的魚腸劍,恐怕都比不得這一把!
起先應容許說“神兵”未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嫌,但這把劍一出鞘,李觀魚就能看出,對方所說為實。
即便沒有看過實戰,但其上繚繞的劍氣之濃郁,它便是當之無愧的神兵。
應容許不知道對方是以什么標準判斷的,換個人被這么夸難免臉紅推脫,但應容許……
“一般、一般!敝灰娗嗄昝蜃煨α诵Γ坪跤行┬唪龅卣f:“登峰造極還算不上,頂多就是天下第一吧!
——說到底這把劍還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夸得沒錯!
李觀魚失笑:“應公子果然真性情。”
一點紅眸光閃亮,指尖愛惜地以不會被割傷的角度斜著擦過劍鋒側面,輕輕彈了一下劍身。
又是“嗡”的一聲“啼鳴”。
“劍很好。”他像是得了糖果的孩童一般,眼中露出純粹的喜悅:“我很喜歡!
應容許笑瞇瞇道:“喜歡就好,好馬配好鞍,兵器要趁手嘛!
“不止因為它是把好劍。”一點紅搖了搖頭,認真道:“我很喜歡,因為是你送的。”
應容許卡了一下殼,意圖再調戲一把的想法都忘了。
壞事了,人機變直球發射器了……有、有點難以抵擋啊。
他目光游移,艱難控制嘴角不要飛上天和太陽肩并肩,然而效果不盡人意:“嗯、嗯……你喜歡就好!
兩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冒起了粉紅色的泡泡,gay里gay氣的。
李觀魚:“得如此神兵,不若我們再切磋一番如何!”
一點紅:“好!”
啪,泡泡瞬間碎成一地肥皂水。
眼瞅著那兩人飛身回到試劍臺,應容許45°望天明媚憂傷。
嘖,劍客。
話說他好像忘了什么……應容許轉動眼珠想了想,沒等想出個所以然,試劍臺上“鏘”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斷掉了。
應容許一個激靈,表情驚恐如世界名畫《吶喊》的褪色版——棲梧桐的武器特效。!
一個照面就丟了一截劍尖兒的魚腸劍打著旋兒戳進他腳邊的土里,凄涼又充滿哀怨。
李觀魚沉默看著平整的劍尖:“……”
一點紅:“……呃!
應容許捂著臉深呼吸,努力讓自己自然一些:“那個,李莊主……”
他舔了舔嘴唇,咧出陽光開朗的笑容,從背后掏出另一把劍,比出拇指:“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您要不試一下這把劍?您看您身手飄逸如風,這把朔風劍就是量身為您打造的!”
以風為名的紫武特效還是速度方面,雖然不如棲梧桐,但和魚腸劍相比,兩把劍絕對是同一層次的。
而且歪打正著的,它的確更適合李觀魚的功法。
就當是對方指點一點紅的陪練費好了。應容許把背在后面的劍送過去:前天下第一的指導呢……算下來他們還賺了。
至于原本不想占便宜打算把這劍送給宮九的想法……咳,送禮物當然要投其所好。
等有機會,他給宮九弄一條鞭子好了。
……
羅剎牌一事,可能是應容許費時最久的一件江湖事件。算上打造武器和路上耗時,等他們回到江南時,已經快到除夕了。
江南也下了雪,這里的雪薄而潤,不似北方那樣帶著一股子把人都要埋住的氣勢,氣溫和風也有所不同,后者就像一個大漢悶頭給你一拳,前者……
前者像技藝不精的學徒把你綁在馬戲團練飛刀。
風一吹,應容許腦仁都要被攪成冰沙了:“我我我怎么覺得,這冷氣兒順著毛孔往里滲滲滲呢……”
不殺人,但很磨人。
一點紅擔憂地道:“我去買碗熱湯?”
應容許一個勁兒的搖頭,此時還沒進城,四下無人的,他連忙把斗篷掏出來裹上,兜帽一扣,這才好多了。
還以為南方的冬天用不上這斗篷呢……應容許吸了吸鼻子:“我在黑虎堂門口賣煎餅的時候,都不覺得這么冷!
一點紅默了默,這不是廢話么,他在黑虎堂賣煎餅的時候都兩個多月前了,除夕前后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能一樣嗎?
讓不愛隨時運用內力驅寒的應容許現在穿著這一身回去,他當天就能成為路邊的凍死骨。
即便是冬日,百花樓內也有不少應季的花朵盛開,小樓一進門就能看到兩株盛放的忍冬花。
應容許一開口,就是一股子衣錦還鄉般的喜氣:“花滿樓——我們回來啦——!”
第84章 街頭打人
花滿樓沒應, 從樓上下來的是另一個人。
還是個女子。
女子持著澆花的水壺,柳眉松緩,笑盈盈道:“花公子今日回了花家, 應公子回來得倒是不巧,樓里只剩我和這些花兒!
“那怎么能說不巧呢?”應容許眨眨眼, 煞有其事道:“花開正艷,人比花嬌。我這一打眼還以為花滿樓哪盆花化了形, 花仙子為他照料同伴呢!
林詩音噗嗤笑出了聲。
她向一點紅問候一聲, 主動解釋道:“學堂放了假,我這教書先生無事可做,就來幫花公子打理一日花草!
林詩音氣色紅潤, 眉宇間的憂愁早就不知所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生活如意的人才會有的朝氣活力,原來憂愁如曇花的女子,如今竟變得開朗嬌俏許多。
由此可見, 人總是要多出去走走見見風,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生活想不讓人陰郁都難。
她和花滿樓相處得極好, 或者說, 世間難尋能在不包含禍心的情況下和花滿樓相處不好的人出來, 不過她到底不是江湖出身的俠女, 不好意思常來這邊坐, 除了那些花草外,連花滿樓待客的茶葉都不知在哪里。
應容許隨手摸了一盒好茶泡上, 往那一坐一招呼, 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表妹啊……”
一點紅張了張口, 又無奈閉上了。
他就知道,這個稱呼是過不去了。
又不是不知道這位拉她于水火中出來的大夫嘴里多能胡說八道, 林詩音抿著笑應了一聲,還有些不好意思和新鮮。
“表妹”這個稱呼大多只有李尋歡在叫,他們互生情愫的時候,叫一聲都甜滋滋的,哪怕后來出了那檔子事,時隔一年再聽李尋歡叫一聲“表妹”,也能勾動心緒。
從應容許口里叫出來的就完全沒有那種感覺。
得虧這種差別是林詩音在心中比對,若是叫應容許知道了,這戲精高低要埋在一點紅胸前哭一場自己的魅力大失敗。
“表妹啊,在江南過得怎么樣?”應容許一副子老年人過年詢問后輩的口吻:“會不會有人排外欺負你?學堂里的孩子難管么?有什么困難都和表……”
腰間被一點紅狀若無意地輕輕碰了一下,應小火車緊急拐個彎:“表大夫說,表大夫和小紅過去溜一圈,保準沒人再敢欺負你。”
話題拐得僵硬,一點紅埋頭喝茶,間隙給他遞個眼神:大夫還有表的?
應容許眉飛色舞:別問,你的。
一點紅指尖動了動,給他添茶。
林詩音看著他們的眉眼官司,彎眸一笑,看起來也不介意對方成為自己“表大夫”,也是,表妹都任人叫了,還差多個表哥嗎?
她看上去是真的從那段耗時頗久還格外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中脫離出來了,輕快道:“周邊鄰里為人和善,學堂的孩子也伶俐可愛,饒是有些淘氣,說兩句也會聽,都是些好孩子!
林詩音看著一旁花架上自然枯敗的花枝,輕聲道:“江南數月,我才感覺到自己活過來了,這里的日子不像在興云莊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卻熱鬧自由,瞧了許多往常想都想不到的事物……還要感謝二位公子!
她起了身,施了一個福禮,應容許一愣,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一點紅也側身避過。
他們都不習慣被這么鄭重感謝,太怪了。
“行了好了咱們話都在酒……茶里了。”應容許連忙道:“別搞這個,怪讓人害羞的,你看小紅臉都快紅了!”
一點紅:?
他沒有。
一點紅嘆了口氣:“無需多禮,要謝就謝他!
應容許不可置信地挑眉。
夫夫本是同林鳥,尷尬臨頭各自飛。
這人機是不是越來越蔫壞了?
林詩音含笑看著兩人,坐回去又和他們聊了一會兒,應容許閑篇兒扯得差不多了,就帶著一點紅告辭。
畢竟人姑娘花還沒澆完,他們也有事情要做。
闊別已久的家還沒收拾,臨近過年,大掃除一番必不可少,許是有花滿樓照應找人打掃過,家里灰塵不太重,饒是如此,兩個人也收拾了大半天。
應容許美滋滋道:“我就知道當初碰瓷花滿樓當他鄰居是個正確的選擇,要不是他,這灰都能把家淹了!
一點紅從結伴開始就一直跟著應容許在外面漂,還沒來過對方的宅院,趁著打掃時熟悉了一遍,又在一間屋子里發現一地七零八碎的零件,也不知道該不該扔,只好去叫應容許。
“什么東西?”應容許舉著雞毛撣子探頭進來,恍然:“啊,這是機關傀儡,我當時還沒做好就被坑出去漂流江湖了……”
這滿地零件可不就是應容許含恨想炸了神水宮時準備做的傀儡么?
一瞧見這個,應容許頓時來了興致:“說起來這東西還能用來練武,等咱們收拾完了,我給你做出來,只要你不用棲梧桐,它輕易就打不壞!
涉及練武,一點紅一下子就像是看到毛線球的貓,肉眼可見的有精神:“好!
灑掃完房子,兩人便外出去買吃食,拐出菜市不多遠,就聽不遠處人群里一聲吼:“小兔崽子你又給我到處跑!你想氣死你娘是不是?!”
應容許幸災樂禍一笑:“唉,大過年的,又有小孩兒要吃竹鞭炒肉咯……”
話音未落,就聽到男孩子驚慌的叫喊:“放開我,我不認識你!”
應容許倏然冷下臉,和一點紅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往那邊靠去。
“你不認識我?”一個滿臉絡腮胡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氣極反笑:“裴勝是你爹不是?”
小孩兒吶吶道:“是、是……但我不認識你!”
周圍人一見小孩兒承認,先前不善的眼神頓時少了,大漢繼續道:“你不認識你舅舅?行啊,等回家你認識你娘的雞毛撣子就行,走,跟我回家,小小年紀還學會離家出走了!”
“你放開我,我沒有舅舅!”小孩兒奮力掙扎,那點兒力道對大漢來講就是蜉蝣撼樹,后者一把就將他提了起來。
周圍人頓時恍然:哦,又是一個到了年歲就想離家出走的倒霉娃。
“嘖嘖,都要過年了,非挑著這個時間給爹娘找不痛快!
“誰說不是呢,哎呀走了走了,沒得熱鬧看!
孤立無援的孩子鼻子一酸,嚇得頓時哭了出來,嘴里的“娘”剛出一個音就被大漢捂住嘴,那雙眼惡狠狠瞪過來,嚇得他一哆嗦。
“再哭我就給你……”
“站住!
大漢夾著孩子看著面前兩個滿手紙包的擋路的,頓了頓笑道:“二位別誤會,我真是他舅舅,這孩子不學好昨天讓他娘罵了一頓,今兒一早就跑出來了,我找他找了大半天,難免有些火氣……”
看著更斯文的那個笑了一聲,對著他懷里的男孩抬了抬下巴:“你說的不算,讓他說!
大漢不松手,說道:“這孩子一向怕我,覺得我五大三粗的太丑了,不肯認我,你說說看,這小孩子的話誰敢信。俊
看著不太好惹的那個冷冷道:“放手!
大漢暗地里磨了磨牙,想著不然讓他們滾算了,可那個黑衣服的看上去挺能打,他還抱著孩子,著實不方便動手。
下一秒,虎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疼的他下意識哀嚎一聲松了手:“小兔崽子——!”
摔在地上的小孩兒顧不得疼,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從地上爬起來,四肢并用往應容許這兒跑:“大哥哥,大哥哥,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認識……”
“哥哥知道。”應容許任由孩子抓著自己,冷眼看著那大漢憤怒地走過來,嘴里還罵罵咧咧著“回家就打死你”之類的話,冷笑一聲。
這一聲像是什么開關,一點紅眼皮一掀,周圍人都沒看清他怎么動的手,那五大三粗的漢子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嗖”地倒飛了出去!
還是正正好好從兩個攤位中間的空隙飛出去的,砸在了空地上。
奈斯,精準啊小紅!
應容許在心里給一點紅點了三十二個贊,勉強繃住了表情,高聲道:“你們人牙子這一套我見得多了,知道人家爹名字就能把人領走?沒聽人孩子說不認識你么!你要真是他舅舅,現在就跟這孩子和我們一起去官府,找到人家爹媽確認了你的身份,我站著不動讓你踹十腳!”
這拐賣話術可太熟了,小孩兒那恐懼害怕的情緒也不像裝的,對方要不是人牙子,應容許能當場把頭掰下來給他燉湯喝!
當胸一腳差點把大漢內臟都給踹出去,又摔得七葷八素,被當眾拆穿不說,對方還想帶著他去見官,當即忍著疼爬起來就想跑。
結果這一跑,直接就讓原本搖擺不定的路人們給他定了性,眾人勃然大怒,上前就要圍住他,卻見大漢踉蹌逃跑的動作一停,以金雞獨立的姿勢站住了。
“想跑?”對面房頂跳下來一個人,搖著酒葫蘆從地上撿起一粒碎銀:“不是要見官看看孩子是誰的么,你這是要跑哪去。俊
“追命!”應容許樂了,三兩步上前,人群頓時跟摩西分的紅海一般給他讓出路,看他上前騰出手猛拍那人的肩:“好久不見!”
一點紅拆硬糖包拆到一半的手停下,想了想,轉手將糖塞到驟然沒了遮風避雨的港灣的小孩兒手里。
小孩兒愣愣地看了眼這個不茍言笑看上去很兇的人:“謝、謝謝叔叔!
總覺得似乎差輩兒了的一點紅:“……”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追命齜牙咧嘴地一閃身躲開他的手:“你這手勁兒可真夠大的……先把這人送去衙門吧,把孩子也帶上,找找他家在哪……”
“行!睉菰S點頭:“那你先帶著他們一起去,有消息的話,你知道我家在哪的。”
小孩兒卻警惕地看看一副落拓模樣的追命,不肯跟他走,撲過來抱緊應容許的腿。
“大哥哥,你不記得我了?”他道:“你跟我一起打過石頭,我不跟他走,你帶我回家吧!”
追命詫異:“你們認識?”
“。俊睉菰S看著這孩子,手指不自覺抵著太陽穴回想,打石頭……?
他看著男孩腦袋頂上的揪揪,半晌恍然:“是你!”
他剛到江南那天招貓逗狗了一下午,是跟一個小孩兒搭伙兒和其他孩子玩游戲,還用圓石打彈珠來著……合著是他啊!
第85章 沒有最套娃
既然已經被指名了, 應容許在征得同意后,當仁不讓地把孩子帶走了。
把膽子奇大自己跑到外面玩的孩子送回家,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親眼見到那位后怕的婦人是如何從擔憂到眼睛噴火的全過程后,應容許唏噓地往回走。
“嘖嘖, 有小孩兒要吃頓竹鞭炒肉咯!
看倒霉孩子挨揍是心黑的大人永恒不變的樂趣之一。
辛苦大半天,晚上合該做點好肉好菜犒勞犒勞, 應容許把一點紅打發去給寢具換新收拾晚上睡的房間, 再把不太好收拾所以暫時擱置了的書房打掃出來,這才狗狗祟祟拿出一塊鹿肉。
跟一點紅分頭的時候特意買的,獵戶往城里來時打的野鹿, 這個時節在這兒可是很難買到新鮮鹿肉的, 他還特意買了兩條鹿筋——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應容許耳尖微紅,干咳了一聲。
他到不是很急, 奈何一點紅更不急, 這一晚晚睡在一塊兒, 對方都習慣了他的氣息開始能沾枕頭就睡了, 也不見點動作。
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兩個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有情人, 每晚在一張床上, 蓋著棉被純睡覺!
哪怕是應容許厚著臉皮上去索要晚安吻打個啵兒,倆人都止步于嘴唇貼嘴唇, 弄得應容許有些躁。
不是燥熱的燥, 是暴躁的躁。
他懷疑一點紅是想和他搞柏拉圖, 要么就是對方不行……但前兩天早上他都感受到了,那生理反應也不是不行的樣子啊。
不管一點紅是什么想法, 反正在應容許這里,就沒有把人拖回窩不吃擺著看的道理,出門逛趟街都能碰到賣新鮮鹿肉,簡直就是老天在給他下暗示,不抓住機會怎么行!
應容許決定給一點紅來個食補,就不信對方還能當柳下惠。
要是一點紅真的當了……應容許表情凝重了些,那他就要考慮強上了。
沒人能在兩情相悅心意相通孤男寡男還不ED的條件,在另一方擺明想更進一步的時候做柳下惠,除非最前面那個條件是虛假的。
應容許不懷疑一點紅對他的感情,他比較懷疑對方還是個直男性子沒全轉變過來,談戀愛可以,真刀實槍的場合會覺得接受不了。
他把處理好的肉下了鍋,湯勺攪動,好像熬制魔藥的老巫師。
“接受不了可不行……”應容許嘟囔著:“夫夫和諧生活可是要從多方面考量的……”
許是心虛,攏共兩個人吃晚飯,應容許愣是做了八道菜,一點紅把書房那些落了灰的書挨個擦拭干凈出來時,整個人都是一愣。
“你在江南的朋友要來么?”他只能想出這個可能。
“花滿樓都回家了,其他人也不一定在江南,就咱們倆啦!睉菰S干笑:“不小心做多了……沒事,大不了明天繼續吃嘛!
話音剛落,就有人踩著墻翻進了院子。
“嘶,好香,做了這么多,你這是知道我會過來?”那人猴兒似的跳過來:“有菜有肉有湯,有口福啦!”
應容許看著面前人陌生的長相,眼皮子直跳,黑著臉道:“……你誰?擅闖民宅是吧,去去去趕緊走,再不走我報官了!”
“誒誒,說什么呢。”司空摘星泥鰍似的躲過他趕人的手,特自然地落座,左右看看:“你家碗筷都放哪兒了?紅兄,給我找找!
一點紅無奈起身給他找碗筷去,應容許黑著臉瞪他:“你怎么來了?”
司空摘星嘿嘿一笑:“你手藝這么好,一天不吃都想得慌,這不一聽你回來,我們就一起過來了么?”
“你、們?”應容許看了兩眼最中間最大盤的鹿肉,心生不妙:“還誰?”
“他們比較慢,還沒……哦,到了!蓖膺厓簜鱽砺曇,司空摘星話音一轉:“紅兄,拿六份碗筷!”
應容許整個人都不好了,差點發出尖銳爆鳴:“幾個人?!”
沒上鎖的院門被推開,五個人說說笑笑走了進來。
追命、陸小鳳、花滿樓,這三個勉強還算意料之中,后面那兩個……
林詩音赧然道:“應公子,貿然拜訪還請見諒……”
“哎,貿然什么呀!标懶▲P跟司空摘星如出一轍的猴兒樣,竄過來就找了位置,一看座椅不夠,還自覺進屋搬了兩張出來:“應容許喜歡熱鬧,還喜歡讓朋友吃他做的飯,最喜歡看朋友吃完他的飯去夸他!”
我謝謝你這么了解我啊!應容許揚唇一笑,暗自磨牙:“這位是……”
“我四師弟,冷血!弊访榻B了一句,笑道:“我們偶遇了他和詩音姑娘,想著正好你就不認得我這四師弟,便一起帶來認識認識……順便混飯。”
冷血一撩眼皮,他的樣貌很特殊,頭發在燈光照耀下能看出綠色,眼睛也是碧色的,可他的長相又是典型的中原人,是個英俊挺拔的青年。
“帶我走之前,你可沒說過是混飯。”
追命笑道:“帶你走之后,你不是就聽到我們說要來混飯了么?”
冷血唇角似乎翹了翹,轉瞬抹平弧度,上前兩步對應容許抱拳道:“久仰!
“我才是久仰!睉菰S條件反射抱拳道,然后一抽嘴角,扭頭問一點紅:“你們用劍的……尤其用得好的,這個年齡都這樣么?”
要是他記得沒錯,如今的天下第一劍薛衣人年輕時據說也是個不茍言笑滿身殺氣的類型,南海飛仙島那位出了名的劍客……好像也是這一卦的。
司空摘星頓時大笑:“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言寡語,面部表情也不豐富!”
一邊說,他還一邊賊眉鼠眼地在一點紅和冷血之間來回看。
冷血無動于衷,一點紅卻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兩相對比,應容許暗暗點頭。
這么一看,一點紅的表情還算是豐富的了,果然任何事都需要對比啊。
“行了,既然都來了那就坐吧!睉菰S戀戀不舍地瞥了兩眼鹿肉,不得不接受他的A計劃擱淺的事實。
那能怎么辦,人都來了,還能讓他們走?
但他還是有一點很是好奇:“冷血和表妹認識?”
兩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是怎么湊到一塊兒去的?
“先前路遇竊賊,多虧冷捕頭出手相助。”林詩音簡單將他們認識的契機講了講,應容許頓時挑高了眉頭。
不只是他,陸小鳳的表情也有點微妙,兩人都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相同的臺詞。
多經典的初遇啊,一聽就覺得能擦出愛情的小火花。
不成想冷血下一句就是:“不必言謝,李尋歡也托我若是來江南就看看你。”
李尋歡早先入朝為官,雖然沒干多久就被彈劾走了,但認識的人也不少,勉勉強強算是同齡人的四大名捕也在其列。
一聽到李尋歡名字,應容許的拉郎配之心頓時死了。
畢竟這要是真讓他去拉郎配,他總有種會出現第二個奇妙感情糾紛的錯覺,過不去那道坎兒似的。
也還好應容許沒控制住做了一大桌菜,不然除了林詩音外的這幫子武林人士就沒一個能吃飽的,習武之人嘛,自然更為喜愛肉食,最中間最多的那盤肉更是很受青睞。
應容許就這么凄慘地看著那盤鹿肉鹿筋被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掃個精光,仔細一算,一點紅頂多吃了六七塊。
除了嘗個味兒,這點肉片有錘子用!
一頓飯吃得倒是很熱鬧,林詩音本就是遭不住陸小鳳的盛情相邀跟著一起來的,席間也不太放得開,直到陸小鳳繪聲繪色的講起羅剎牌一案,她才漸漸著了迷,應容許見狀,還特意挑出自己和宮九是怎么禍害……不是,怎么跟李尋歡一起行動的細節出來說,三言兩語就把人姑娘逗得不行。
陸小鳳連連搖頭,對花滿樓道:“李兄當晚就和我出去喝了酒,沒想到他還是說得保守了,看樣子他受得難比他說出來的更多!
花滿樓也在笑:“你們這一趟還真是……經歷豐富!
冷血冷不丁來了一句:“玉羅剎,很強!
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林詩音詫異地看著陸小鳳古怪又驚悚的表情,后者謹慎問道:“你不會是想去挑戰他吧?”
冷血搖頭:“他遠在西域,我身于朝廷,除非他入關犯案,否則是無緣挑戰了!
陸小鳳大松一口氣:“還好你不是西門那樣的劍癡,我先前去了一趟萬梅山莊,也和西門提起了這些事,你們猜他回了我什么?”
應容許道:“猜都不用猜,無非就是想跟人比試嘛!”
陸小鳳嘆息:“豈止,他還可惜寒梅死在了那里,以及……他對一點紅似乎起了興趣!
一點紅若有所思:“我亦想領教一番他的劍法!
陸小鳳和應容許異口同聲道:“不,你不想!”
西門吹雪的劍法可是有出無回,不見血誓不罷休的,切磋?什么是切磋,在他看來,和能讓他拔劍的劍客打,那叫對決!
誰知一點紅卻是誤會了,對應容許道:“我不用棲梧桐!
那劍太過作弊,一點紅在擁翠山莊用過一次后便托應容許暫時收了起來,行走時仍用后者給他買的那把劍,他不想太依靠外物,而是更專注于磨煉自身。
應容許無語,誰說這個了,要是真到那一步,棲梧桐當然是該用就用啊!
他嘟囔道:“我給你打的劍可不是叫你擺著供起來的。”
一點紅淺笑道:“嗯,我知道。”
應容許一下子就呆住了。
這笑容來的猝不及防,自帶圣光,應容許喉結滾了滾,視線都黏在人臉上移不開了。
空氣一時微妙繃緊,虛空中隱約有“only you~”的bgm回蕩。
陸小鳳閉了閉眼,慘不忍睹:就這點出息。
林詩音本就是被好他人之客的陸小鳳一起勸過來的,吃過飯后就離開了,冷血秉持答應過李尋歡的話,自覺起身送姑娘回家。
唯一的姑娘,還是不涉及江湖的姑娘走了之后,這群男人頓時就放飛自我熱火朝天了起來。
酒也上了,話題也更深入了。
“四大名捕一半都來了江南,是發生什么大案子了么?”應容許關心道。
他還打算消停一段時間呢。
“冷血被世叔強制沐休又閑不住,我就帶他一起來追查犯人,對方正好逃到江南!弊访匾还P帶過,總不能把朝廷那些黨派斗爭的事和眾人說,幫不上忙還有危險。
離過年都沒幾天了,這幫子捕快還是要跟在犯人屁股后面到處跑,也是艱難。
花滿樓一聽有犯人逃到這邊,不免憂心道:“那人做下了什么事?”
“你們應該聽過!闭f起這個,追命眉眼一沉:“熊姥姥、女屠戶、五毒娘子、桃花蜂、銷魂婆婆……”
眾人臉色都變了,陸小鳳脫口道:“不要告訴我,這幫女魔頭都跑來江南蟄伏起來準備為非作歹了!”
這些女人不論老少,都是一群危險分子,其中更不乏專門對著普通人下手的禍害,也是因此常年在六扇門的待捕名單上。
應容許倒是一瞇眼睛,一點紅向他點了點頭。
熊姥姥,不正是當初月圓之夜賣糖炒栗子毒害普通人的那個么?應容許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拽著一點紅跑路,后來再去找,那個不知真身的女魔頭早就無影無蹤了。
遇到精通易容的禍害就是這點不好,易容一揭,過后就很難找到,方玉飛也是靠著這一點搞起了連環套娃。
誰知追命道:“不是她們都跑來了江南,而是她跑來了江南!”
“……臥槽。”應容許喃喃著爆了粗:“這世上還有比方玉飛更套娃的狗東西。俊
陸小鳳噎了一下,堅強地繼續問道:“這些人真的都是一個人?”
“你就算不信三爺的判斷,那也要信我嘛!彼究照瞧擦似沧欤骸叭舨皇俏野l現了這幾個人易容手法的共同之處,又在碰到追命時好心提醒了一句……你以為我現在會在這里?”
陸小鳳恍然:“怪不得我會同時碰到你們,原來你是被一起逮過來幫忙的!”
“正好我們和熊姥姥有過節。”應容許道:“怎么說她也算江湖人,我們來幫忙也沒關系吧?”
追命倒是沒想到蹭個飯還能連吃帶拿,朗笑道:“再好不過了!”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她在江南一日,城內百姓就多一分危險!被M樓也道:“我也會盡所能提供幫助。”
“所以……”陸小鳳裝模作樣苦下臉:“我能拒絕這份麻煩么?”
花滿樓但笑不語,應容許幸災樂禍:“你說呢?”
一個心懷百姓安危的花滿樓,一個因為提供了重要情報還是易容大師被當成援手帶過來的司空摘星,一個摩拳擦掌要找回場子外加為民除害的應容許,再加上前者指東不打西的一點紅……
某種意義上,他的朋友也算是被這女魔頭“一網打盡”了。
陸小鳳抱著美酒搖頭嘆息。
“算了算了,誰叫我就是這么善解人意,見不得朋友獨自忙活的人呢?”
第86章 口嗨一時爽
第二天, 志愿者小隊就根據追命昨日花了一下午縮小的范圍去找人了。
范圍雖然縮小了,但工作量可不小,這也是為什么追命還有空閑晚上來蹭飯的原因——那女魔頭躲進了青樓楚館的風情街。
那地方人來人往, 男的多女的更多,對方易容一卸, 往哪家青樓里一躲……追命總不能亮牌子進去挨個問老鴇樓里是不是多出來哪個姑娘。
那不純純打草驚蛇!
好在倒也不是沒有線索,對方是在犯案過程中被追命發現, 還叫他鞭了一腿, 受了不輕的內傷,若不是中途附近有一家民居恰巧走水,火勢頗大讓追命不得不先去救人, 對方都不一定能在追命的猶豫中暫時逃掉。
她被追的緊, 沒有時間療傷,這一點就是最大的線索。
對其他人來說,這點線索可能還不夠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找到人, 但對應容許來說, 這一點就足夠了。
內傷可是會有debuff掛在頭上的, 對應容許來說, 那簡直是黑夜里最亮的一顆星。
因為這范圍再縮也縮不到哪兒去了, 眾人便選擇了分頭行動, 至少先踩踩點。
而在這片煙花之地的某個院落中, 公孫蘭結束調息,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果然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彼龘崦种械拇善, 喃喃:“也是, 畢竟是在石觀音那個賤女人手上活下來, 還反將一軍的人……”
她笑了笑,收起瓷瓶。
公孫蘭曾偶然被石觀音見到并追殺, 為了禍水東引,她特意在試過應容許與一點紅身手后把前者的消息往石觀音那里送,直接導致了應容許被擄走一事的發生。
結果大概是一報還一報,躲藏著的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她的組織紅鞋子就又被金九齡盯上栽贓嫁禍,當時石觀音還活著,公孫蘭唯恐對方也是那個女人的手下,想要逼她現身,只讓姐妹去解決此事,引導陸小鳳查清真相,自己則隱藏暗處,在各種惡毒身份暴露之前搶先揭穿并聯合姐妹們坑殺了金九齡與組織中的叛徒,還在陸小鳳刷了一把“紅鞋子實際上都是一群行俠仗義的俠女”的印象。
因為組織成員中還包括了對方的情人薛冰,有她在陸小鳳那邊吹枕邊風,公孫蘭總算松了一口氣,自己也老實了好一段時間。
但一個能說出“殺人只是因為我想殺”、還總挑著平民百姓無差別殺人的愉悅犯,她又怎么能忍得住太久?
都說禍害自有天收,可能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她前腳重新出去作亂,后腳就被去一家沒太多人知道的民家酒肆買酒的追命撞見了,若不是那場意料之外且蔓延速度極快的大火阻礙了追命,公孫蘭都無法逃到這里買藥療傷。
想到那場火,公孫蘭得意的笑起來——這就是命不該絕!
追命帶出來一起追擊她的捕快就宛如一匹盯住獵物就不松口的狼一般,再加上他們后來碰見的那個能看穿她易容的人……公孫蘭感受著不斷跟隨著內力循環修復內傷的藥力,當即就要趁著他們還沒有鎖定她具體所在之前離開。
吃過教訓的她沒有易容,而是用胭脂水粉修飾了一下面容,換了一身衣物,就從這家專提供給女子消遣的、未掛牌的樓中后院走出。
房門緩緩合上,隱約能看到寬大暄軟的大床上,一個只著中衣的男子趴在那,呼吸全無。
公孫蘭理了理發鬢,像是沒事人一樣往外走。
最近未免有些太倒霉了,俠女打扮的公孫蘭暗暗想道:不如去歐陽情那邊避過這一茬好了,正好她這位明面身份是花魁的妹妹所處之地魚龍混雜,想要殺人的話,就先找個偏僻的村子……
公孫蘭有一搭沒一搭的計劃著,腳步卻絲毫不慢。
“前邊的姑娘,等一等,你掉東西了!”
大白天的,這邊路上也沒什么人在公孫蘭怔了怔,回首望去,瞳孔就是一縮。
幾分鐘前還被她夸過的人對她招著手,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這個是你的嗎?”
他怎么會在這里……算了,左右對方也不認識自己的真實相貌。
對方幾步走近,公孫蘭快速斂下眸中異色,定睛去瞧,說時遲那時快,那只伸過來的手陡然用力一捏,公孫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炸開的煙粉撲了一臉。
“什……”公孫蘭迅速屏氣閉眼,握住雙劍便要出手,下一秒,冰涼涼的水就被潑在她臉上,從未受過如此委屈的公孫蘭臉色頓時扭曲了:“你找死!”
這一張口,水便流進了她的嘴,一股及其濃郁的異香在口中爆發。
公孫蘭驚悚的發現,隨著異香充盈口鼻,她的內力竟滯澀下來了!
被迷了眼的公孫蘭流著生理性淚水,內力被封,她當即放棄出劍的打算,嘶喊道:“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你不認識我是誰?行啊,就當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就行了!睉菰S盯著對方腦袋頂上閃爍的內傷圖標和出自他手的療傷藥物的圖標,假笑:“好久不見啊,熊、老、太、婆!”
公孫蘭心中一凜,說道:“你在叫誰老太婆?我不姓熊!你認錯人了!”
應容許點住她的穴道,冷冷道:“我一開始也怕我認錯了人!
所以在像偷窺狂一樣一路順著窗戶往里扒著看別人腦袋上有沒有圖標的過程中發現公孫蘭時,應容許都只是打算等對方出門后檢查一下房間——畢竟不能排除對方是一個純青樓女子的可能,過后要再找人,對他來說也不難。
結果就在房間里看到了那個被殺的男人。
這下子,不管對方是不是熊姥姥,應容許對其下手都沒了負擔。
應容許不想再聽這女人說話,按著人點了穴就拖著運起輕功,面對這位,他雙人輕功的時候都滿臉嫌棄,一點都沒控制手勁兒,一拽一丟跟丟假人似的。
同樣的雙人輕功,如果說一點紅的待遇是蕩秋千級別,追命的待遇是加速的摩天輪級別,那公孫蘭的就是坐上了安全措施只有一根繩的瘋狂過山車。
那根繩還隨時有可能變細攔在脖子前,讓其變成需要被光芒打碼的光滑模樣。
守著出口以防有人逃跑的冷血和一點紅不過多時便見到他從天而降,手上堪稱粗暴的將被蕩暈過去的公孫蘭往地上一放。
“應該就是她!睉菰S道:“就算不是,她也殺了一個人,一劍封喉。”
冷血當即道:“尸體在哪?”
應容許將位置說了一遍,反手將說好的發現女魔頭后釋放的信號彈放了,沒忍住和一點紅告了狀:“這女人居然還用我做的藥來療傷!”
雖然他把傷藥放在藥堂售賣時就知道不一定所有能用上藥的都是好人,但事情發生在眼前時,還是讓他有些窩火。
一點紅也不知該怎么安撫他,猶豫片刻,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除了她之外,還有很多人……合該活下去的人,用你的藥救了命!
“我知道!睉菰S撇了撇嘴,看著還是不太舒坦:“我總不能讓人在賣藥之前先查一查人家的底細!
“我就是突然有些矯情——人嘛,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心靈敏感。”應容許嘆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懷了孩子!
撫摸他披散黑發的手一頓,應容許愣了一下,悚然抬頭,發現一點紅很是遲疑地看著他……的肚子。
在一點紅的心里,好像應容許身上出現什么奇妙的事都不是不可能的。
“你……?”
“我只是口嗨!”應容許捂著肚子退后兩步:“別看了,我沒有那種功能的!再說都沒有……沒有那什么過,你當我是什么人啊!”
圣母瑪利亞有感而孕么?!
一點紅干咳一聲別開眼。
“我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話……”一身羅裙的女子幽幽從一旁冒頭,嗓音如銀鈴一般。
而現在,這銀鈴響的內容是:“我就知道你對他的態度不一般,現在已經到生孩子的程度了么?”
“什么?!”循著信號彈先后趕到的陸小鳳和追命震驚。
陸小鳳:“應容許你懷孕了?!”
追命:“你們倆誰家有喜……哈?你懷孕了?!”
不適應煙柳之地過重的脂粉氣所以守在另一邊出口,比他們還要慢一段距離但耳力超絕的花滿樓停下步子,面上出現疑色:“應容許……是女子?”
應容許:“……”
好一出言傳身教的《謠言是如何產生的》。
“我不是,我沒有!”應容許怒道:“你們是來講相聲的么?要不要我去給你們搭個臺子?!花滿樓你也不要就這么懷疑我的性別啊!我是男的!貨真價實的男人!”
“但是骨架和男人一般的女人又不是沒有,變聲也不難學,喏,就像這樣!弊詈笠痪,易容成女子的司空摘星用的還是應容許的聲音。
別說音調了,連發音的小細節都和應容許本人說話一模一樣,跟把應容許塞喉嚨里講話似的。
應容許差點被氣撅過去,十個呼吸機都搶救不回來那種。
好一個口嗨一時爽,百口莫辯火葬場。
陸小鳳還要再澆上一桶油,倏然看到地上躺著的女子的臉,驚叫道:“公孫大娘?”
回過味兒意識到是司空摘星在潑臟水的追命注意力被轉走:“你認得她?”
“我當然認得!”陸小鳳臉色難看:“她是紅鞋子的首領,公孫大娘,金九齡之事,我還是得了她們的幫助!
眾人望去,果然在女人腳上看到一雙紅繡鞋,鞋面上繡著一對鴛鴦。
陸小鳳繼續道:“可她怎么會是你們在找的人?紅鞋子雖然做事不羈,但終究是一群有怨報怨的俠女!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這種結論的……”應容許扯了扯嘴角:“但你八成是被這幫女人給騙了,就算其他成員真是所謂的俠女,這位也不太可能——冷血已經去檢查她的殺人現場了。”
陸小鳳的臉色青白交加,難看極了。
第87章 戴上有色眼鏡
陸小鳳被各種人騙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對方是個鬼機靈,還總是有人前仆后繼地想騙他。
每次發現被騙, 陸小鳳面上基本都是苦苦就過去了,這一次臉色卻格外難看。
能不難看么, 要是公孫蘭真是犯下無數罪行殘害平民的人,首領都這樣, 紅鞋子這個組織的性質就有待商榷了。
他的情人, 同時也是目前和他感情最好最可能成事兒的女人,薛冰,可是紅鞋子中的八妹。
之前所見過的各個女人的模樣在眼前一一閃過, 陸小鳳臉都綠了。
尤其在追命認出公孫蘭的武器后, 他更是眼前一黑。
不管陸小鳳遇到了什么事,作為他嫡親好友的花滿樓都是了如指掌。就算他最初不知道,等陸小鳳到了百花樓, 也會將自己經歷過的事分享給這個看不到世界色彩, 也不愛出遠門的好友聽, 讓他溫柔的世界更加豐富。
是以, 他也是在場人中最能理解陸小鳳此時心情的存在。
他嘆了口氣, 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好友這超乎常人的……運氣。
似乎和這個四條眉毛幽默風趣的男人關系密切的人都各種意義上不是等閑之輩, 往他社交圈里掰著手指頭數, 最省心的滿打滿算也就一個花滿樓了。
順帶一提,那個拿著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筆當著捕快的面給犯人在臉上畫丑妝的絕對是最不省心的。
懷揣著昭然若揭報復心理的應容許就差把公孫蘭那張美艷的臉化成進化失敗的喪尸暴龍獸了, 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丑絕人寰, 追命蹲在一邊臉色扭曲。
“她招惹過你?”
“可不, 熊姥姥月圓之夜賣栗子的事兒你知道對吧?我們就碰見過!睉菰S嘟嘟囔囔的,還有些費解:“不過那時候我覺得她挺強的, 沒想到真的會被我一下子撂倒……”
熊姥姥可以說是應容許在這個世界吃得第一個大虧。
她不是他遇見的人中最強的,但一定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時候的應容許比較依賴毒性不強的藥粉,在空曠有風的地方完全施展不出來,一點紅也剛從殺手行業“退休”沒多久,劍勢陰毒有出無回,心中又惦念想保護他這個小菜雞,十分的力出手也因為猶豫而只剩七分,雖然不是不能強殺,卻還是被心有退意的應容許卷走跑路。
結果如今有心算無心之下,他居然就這么把公孫蘭撂倒了……應容許沉思道:“我現在對自己的實力認知有些膨脹,甚至覺得自己能陰死十個來抓我的石觀音!
想著過年后找個時間去神針山莊看著點薛冰別真叫她誤入歧途了的陸小鳳條件反射開口:“大白天的就睡了?”
是你飄了還是石觀音拿不動刀了……哦,后者死得不能再死了,確實拿不動刀了。
陸小鳳換了個方向:“還十個石觀音,一個玉羅剎你都不敢動手!”
“那是他沒惹到我!”應容許嘴硬道:“給我一個小紅,我就能讓他知道花兒為什么那樣紅!”
無端被cue入戰局的一點紅思及前幾天應容許如數家珍的各式陰損毒藥,堅定站隊:“有時間布置的話,我們沒問題。”
跨過心里那道坎兒的應容許真要把存貨都掏出來可以稱之為心黑手狠,給他點戰前布置時間,他能把所有人武裝成行走的毒物,頭發絲兒都給你抹上閃亮亮的劇毒。
得到支持的應容許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聽到沒!小紅可從來不打誑語!”
一整個小人得志的嘴臉,陸小鳳的雙眼都快被閃瞎了。
“得得得,知道你有人護著了。”陸小鳳皺著鼻子。
就在這時,公孫蘭眼皮動了動,茫然張開……
“啪!”
又被一點紅看也不看的一手刀砍暈了過去。
追命和冷血去解決公孫蘭隱藏在這邊又犯下的一樁命案,其余人便往回走,司空摘星頂著一副嬌俏少女的皮子,一路上賺足了回頭率,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兒的了,半路就悄么聲沒了蹤跡。
真跟《西游記》里對大圣的形容似的,來無影去無蹤,怪不得陸小鳳叫他猴精。
陸小鳳這次回江南也是因著快要過年——這位無拘無束的浪子沒有家人,過年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里難免顯得冷清,是以每年花滿樓都要帶著他回花家一起過節。
應容許微妙道:“哦……那你也算是半個花家人了哦……”
花滿樓可沒有那么多彎彎腸子,笑道:“的確如此。”
應容許繼續微妙:“啊……那豈不是算花家半子了……”
花滿樓頓了下,笑意加深:“要這么說的話,其實也不是不能算,只不過……”
“停!”陸小鳳雙手合十對著花滿樓拜了拜:“我說七童,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一點紅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見他這副模樣,想了想,輕輕放在了他和花滿樓中間。
要是哪個嫌熱鬧不夠的在陸小鳳手里塞三根香,場面就特別像是拜神現場。
應容許很想當那個火上澆油的,但眼下顯然還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怎么,里面有什么趣事?”
“若不是發生那件事,我們昨日也不會那么早回來,還聽到了你們回來的消息!被M樓笑得不行:“五哥以為有人外面擁有了整片森林還不夠,又向周邊下了手——雖然我看不見,但也能知道那個人當時的表情有多精彩!
“不止是他,七童其他幾個哥哥也這么覺得!标懶▲P痛苦道:“還好你看不見,不然我不知道要被你笑話多少年!
應容許反應了一下,差點樂得從椅子上栽下去。
花家幾個兒子也都是神人,居然覺得陸小鳳這個花心大蘿卜有向花滿樓下手的嫌疑!
應容許笑得花枝亂顫公雞下蛋,就差打鳴兒,一點紅也別過頭肩膀微顫。
江南第一首富家大業大,兒子里有入仕的有繼承家業的還有到處打拼自己品牌的,玩得多花的都見過,最小的弟弟好多年都帶著陸小鳳過年回家吃飯,也怪不得會多想。
順著這個思路,再一想陸小鳳身邊就沒斷過的桃花和隔三差五就能傳一傳的緋聞……花家六個哥哥居然沒把陸小鳳綁了給他去掉煩惱根,也是脾氣很好了。
“我只當七童是好兄弟,他們真是,真是……”陸小鳳憋紅了臉,苦于花滿樓在場,居然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詞。
應容許貼心提供:“心是臟的,看什么都是臟的。”
陸小鳳:“對!”
應容許再道:“但想一想你在外的花名……”
一點紅幽幽道:“也不干凈。”
陸小鳳:“……”
陸小鳳突然發現,不管他走了多少朋友,又來了多少新朋友,似乎都改變不了這群人逮到他就要狠狠調侃逗弄的習慣。
現在就連一點紅都要欺負他一把!
伴隨著友人相聚的歡笑,去歲之日愈發接近,應容許騰出空來把機關傀儡組裝了出來,可惜到目前為止,它還是作為了一個擺設。
比起傀儡,一點紅找到了個更合心意的切磋對手——對,就是冷血。
對方本就是在沐休期間,追命把案件后續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讓他好好休息幾天,冷血也是個閑不住的,他本來就天不亮就要練劍,一點紅也有個同樣的習慣,這下可好,兩人一拍即合,每天在院子里打得昏天黑地,好幾天都留在客房睡的。
這樣一來,應容許擱淺了的夜生活計劃也沒了重啟的契機。
江南到京城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半個多月回去,顯然這兩位是不打算回去過年了,不過這也不是鮮事,他們這幫子辦案的,休假這種東西都是口頭一說,哪有犯罪者會體貼得等公家休完假再犯事兒的?
越到年節,有些人那蠢蠢欲動的心就越按捺不住,就說追命,入了六扇門這么多年,就沒完整休過幾個節。
今年的諸葛神侯更是像個留守老人,四個徒弟兩個跑到了江南回不去,兩個去南海查南王,無情那邊還查出南王想要拉攏飛仙島的城主葉孤城,飛仙島作為白云城自治之地,葉孤城在那里的地位等同于皇帝,還有著一手好劍法,若真的被拉攏了,有得他們頭疼。
按照追命的想法,現在往回趕,他和冷血就只能在荒郊野嶺過年了,還不如在江南留一留,這兒有酒有菜有大廚,還有劍術超絕的高手陪師弟過招切磋,多好!
應容許想把鏟子砸他臉上。
好個鬼,追命和陸小鳳喝完酒倒頭就睡,還得睡在他們家,搞得他晚上一點小動作都不敢搞,就怕真的干柴烈火了發出聲音完成人生一大社死成就。
郁卒的不行。
話雖如此,應容許也不是真的難以接受。
他有的是力氣和手段趕電燈泡們自覺滾蛋。
守了許多個形單影只的歲,好不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守到一群性格各異花里胡哨的朋友,應容許瘋了才把他們趕走。
一點紅更是沒正兒八經過過年,瞧著還是那副人機樣子,實際上話都多了不少。
除夕當天,應容許的小院子更是空前熱鬧,他提前把年節禮物讓青鳥快遞寄給了楚留香一家子,思來想去,又扯著一點紅去書店親自挑了一本《道德經》。
“都說師徒如父子,雖然我這老丈人不是個東西吧,但好歹還活著。”應容許微笑:“年貨還是要給的,正好讓他關著禁閉陶冶情操……他會喜歡的吧?”
應容許想了想,又拿了幾本:“一本看著太寒酸,這樣就行了!
一點紅瞅著他手里那些學堂啟蒙書本,已經能想象到薛笑人無能狂怒的樣子了。
“我覺得……”
“嗯?”應容許笑吟吟看過來。
一點紅深吸一口氣:“他一定會喜歡的。”
原本聽應容許要出來給薛笑人買年禮時,一點紅還想勸一下,他不希望應容許因為自己的出身而為難,違背本心的送薛笑人禮物。
但現在,一點紅徹底認清了對方從來不會為難自己。
這“年禮”送出去,應容許別提多開心了。
第88章 辭舊迎新
相比手機一線牽和推行禁止燃放煙花規定多年的現代, 這里的年味兒濃郁到超乎應容許的想象。
給閻老板送完最后一份快遞,應容許掏了掏快被煙花爆竹震聾的耳朵吐槽:“大白天的就煙花不斷,晚上多激烈我都不敢想!
一點紅從記憶角落搜尋片刻, 助他的想象力一臂之力:“最激烈的時候,城外的廟宇里都能聽到響聲。”
應容許滿臉凝重:“……真的不會引發火災么?”
不管會不會, 安全隱患似乎都不能阻擋百姓對去歲迎新的熱情,就是苦了大年夜還要加班的底層公職人員——官兵巡邏的時間都更緊湊了。
入夜之后, 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紅色的海洋, 頭頂連片的煙花綻放,宛如仙境的不夜天。應容許連踢帶踹地把溜進廚房偷吃的偷酒的司空摘星和追命趕出去,憤怒地拿鍋鏟一指。
“冷血——別在那兒看棋了, 把你師兄看好!”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司空摘星你再來偷半成品, 今晚就再加一道紅燒猴腦!”
去花家陪著吃了一頓團圓飯回來了的陸小鳳這會兒正抓耳撓腮地想怎么破局,聽見這聲威脅,前者眼睛頓時亮了, 丟下棋局竄出去:“有什么好吃的?”
司空摘星抓著眼疾手快搶出來的雞腿, 被陸小鳳追得滿院子亂竄:“這是我偷來的, 你要想吃自己進廚房!”
“我才不進呢, ”陸小鳳一爪抓空, 矮身去絆他, 嘿嘿笑道:“進廚房要挨打的, 我可不想米飯里被放了一罐子糖,再說進廚房偷哪有搶你的好?”
司空摘星破口大罵:“陸小雞你不要臉!”
花滿樓穩住差點被帶翻的棋盤, 無奈笑道:“這下好了, 對手也跑了……林姑娘, 要來手談一局么?”
因為廚房事業被大包大攬,無事可做的林詩音抿唇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殘局勝負已分, 還不等收拾完棋子,院落里又炸起一聲咆哮:“冷血,把這個偷酒賊一起帶走!他和追命再進來一個,我答應給你的劍法孤本就不作數了!”
冷血嘆了口氣,起身把灰溜溜的陸小鳳也領了出來,跟他吊兒郎當的三師兄一起嚴加看管。
這可比神侯府熱鬧多了……各種意義上的。
應容許罵罵咧咧:“一個兩個的猴急猴急,就缺那么一口吃的一口酒?!”
一點紅守在油浪滾滾的鍋邊嚴陣以待,時間一到,分毫不差地離火撈炸魚,聞言喉中滾出疑似笑音:“等不如偷!
“我看他們就是皮癢!睉菰S順著小窗看看外面一言不合就鬧成一團的幾人,用干凈的布擦了擦手,快速捻起一塊冒著熱氣的鹵肉塞過去:“嘗嘗,味道怎么樣?”
咸香在口中炸開,一點紅看著緊張兮兮生怕被發現開小灶的青年,眸中泛起笑意:“很……”
還在比賽翻跟頭的司空摘星嗷的一嗓子:“一點紅你嘴里鼓著的是什么?我看見了,應容許你偏心!”
翻跟頭也阻擋不了他良好的動態視力。
應容許耳尖一熱,陰森森地道:“閉嘴翻你的,再叭叭今晚你和二黃一桌!
——二黃是隔壁的隔壁養的看門狗,見人就咬,賊兇。
等到比賽的兩位已經突破了三千大關,應容許過去一人一腳踹在屁股上:“別翻了,過去端菜!
陸小鳳一個趔趄,臉綠了:“完了!
司空摘星:“哈哈哈我贏了,我比你多三個!今晚上你洗碗!”
做飯的人不洗碗是應容許的規矩,這么多人的殘局可不好收拾,陸小鳳目光幽怨地看向率先踹了他一腳的應容許:“……”
應容許干咳了一聲:“加油哈……小紅!鍋別收拾了,回頭讓陸小鳳刷!”
陸小鳳更幽怨了:“你良心不痛么?”
應容許不僅良心不痛,還美滋滋的。
沒有人能拒絕坑陸小鳳一把。
為了遷就陸小鳳和花滿樓,他們吃飯的時間本就晚,可以算得上夜宵了,即便如此,等吃得差不多,外面的鞭炮聲和鑼鼓配樂還是沒停,應容許心頓時癢了起來。
廟會、放燈、舞龍舞獅……這些應容許還都沒正兒八經看過呢,難得沒有瑣事纏身,他干了兩杯酒,揉了揉發燙的臉,問一點紅:“我們出去逛一逛?”
他喝得有些發飄,音量沒控制好,敲著筷子高歌的陸小鳳聞言眼睛轉了轉,估算了一下時間:“行啊,走,咱們去哪玩?”
應容許:“誰跟你‘咱們’?你們玩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
追命大笑:“陸小鳳你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大過年的非要去打擾人家小兩口!走,我昨天剛掃到個挺有意思的攤位……”
司空摘星申請加入:“我也去!”
花滿樓抿唇一笑,轉首邀請道:“冷捕頭,林姑娘,那我們三人也去未收的廟會逛一逛吧!
三言兩語就分好了組,一眾人拋下狼藉的院子,各自分開出去感受節日氛圍。
走之前,陸小鳳還對著應容許表情曖昧地擠眉弄眼,在一點紅背過身時做口型:“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們走遠,不知道竊竊說了什么,傳過來一陣哄笑。
應容許被酒精浸染的臉更紅了些,眼神飄忽。
雖然聽上去只是在說不打擾他們約會……但陸小鳳那副表情,應容許都懷疑他是不是鉆進自己腦子里偷窺到了什么想法。
他又搓了搓臉。
“想去哪里?”一點紅垂眸。
“啊……”應容許慢半拍道:“先,到處逛一逛吧!
長街燈火通明,人流涌動,尤其是有表演的地方,那更是人山人海的宛如國慶假期的景點,來晚的人只能看到攢動的人頭和游曳而過的長龍鬃毛,看了和沒看沒區別。
但那種痛苦是屬于普通人的,對于以武亂禁的江湖人來說么……應容許和一點紅足尖一點就往房頂上竄,上去之前沒仔細看,等上去之后,應容許嘴角一抽。
下方街道上長隊奏樂舞龍,上方屋頂也或站或坐高低錯落碼了一片兒人。
“呦,小兄弟!币粋抱著個興高采烈的娃兒的大叔坐在他們選中的房頂上,旁邊還有個年輕人在拿著糖葫蘆逗孩子,前者笑道:“輕功不錯啊。”
應容許、一點紅:“……”
夭壽了,江南原來這么多江湖人么?
什么頭頂煙花炸響他們手牽手悄么聲親個嘴膩乎的約會場面啪嚓碎成鏡花水月,應容許堅強一笑:“哈哈哈都是些雕蟲小技……那個,我們不打擾,我們換個地方……”
大叔:“換啥啊,你們來得晚,這附近視野好的都被占完了,就在這兒看吧。”
聽過拼桌拼車拼多多,應容許頭次跟人拼屋頂。
一點紅掃了一圈,如實報告:“的確都有人!
行吧。
應容許認命地和一點紅坐在房頂上,耳邊是小孩兒興奮的笑聲,這要是做點兒什么都會有教壞小孩子的罪惡感,兩個人涇渭分明的并排一坐,好在下方的表演足夠精彩,應容許沒用多一會就投入了進去,看得津津有味。
連一點紅將視線放到了他的身上都不知道。
下方有人舉著火把表演噴火,火龍一出,應容許和小孩兒異口同聲“哇——!”的一聲。
青年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倒映著長街繁華,仿佛人世間最重的喧囂,最濃的煙火。
就在這時,一只紅色的“獅子”從人群上方跳躍入場,墜在隊伍末尾搔首弄姿,仔細一看,那只“獅子”的前腿和后腿有時還互相踹兩腳,好像還沒馴服四肢似的。
小孩兒:“爸爸,那只獅子好活潑!”
應容許拍腿大笑,像一只高興的沼躍魚:“玩還是他們會玩——小紅你看,那不是司空和陸大偵探嗎哈哈哈哈!”
因為這里還有其他人,應容許便沒喊全名。
一點紅依言往那邊看,操控獅頭的人一躍而起跳到獅身屈起的腿上,做了個金雞獨立,后面那位身形的確是陸小鳳。
兩個非專業的仗著協調的四肢照葫蘆畫瓢,倒也有模有樣,可惜沒過多久就被舞獅隊伍發現了,這只獅子跟過場彩蛋似的扭了扭腦袋甩甩尾巴,運起輕功就跑了,旁人還以為是特意準備的節目。
應容許躍躍欲試的去看一點紅:“看上去挺有意思的,要不咱們去找找他倆,把裝備搶過來也試試……”
一點紅也轉過來頭專注地聽著他講話,嘴角噙著笑,可能是環境光所致,這個輪廓分明冷硬的男人看上去居然有點溫柔的味道。
有種全球變暖演變到冰山悉數融化地步的感覺,讓人第一反應就是“哇好帥”,然后便是緊張感。
平心而論,一點紅不是那種帥得慘絕人寰的帥哥,雖然都說一見鐘情的本質是見色起意,但真正讓應容許一見鐘情的是對方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
黑沉黑沉的眼睛帶著一種別樣的吸引力,像是一片危險的漩渦,也像是終年不化的黑色冰川,格外危險,也格外招人。
現在那雙看似什么都映不進去的眼睛里清晰呈現出自己的樣子,還帶著明顯的溫度,講道理,應容許想不出世界上還有什么比如今的一點紅還能讓他心動的了。
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現在應容許滿腦子都是——這男人好帥,想親。
一點紅完全不知道對方腦子里愈演愈烈地吹著什么顏色的風,應容許的腦海里都一腳油門把車開到城市的最邊緣了,他還在笑。
“我看他們往那邊走了,你想玩?”
“……不想玩!睉菰S嘴唇動了動,聲如蚊吶,脫口就被下方的歡呼蓋了過去:“想親你!
一點紅愣了愣,耳尖紅了。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三人,借著應容許寬大袖擺的遮擋,主動牽上對方的手。
“誒?”小孩睜大眼睛:“兩個大哥哥跳下去了,是去找獅子了嗎?”
“囡囡,快看!蹦贻p人道:“燃煙花了!
兩個大哥哥沒去找獅子,而是找了個無人的小巷,遠離喧鬧,頭頂盛放的巨大煙花,由淺至深地接了一個纏綿的吻。
體溫都仿佛同化,應容許直到快憋過氣去才往后一揚,后腦勺靠著對方的掌心。
“我看夠了!睉菰S喉結滾動,不自覺吞咽了一下,避開展開雙臂遮擋住他身形以防被誤闖之人看見他的男人幽深的眼睛。
他小聲說:“我們……回家么?”
一點紅抿了抿濕熱的唇,想到自己費勁巴力貨比三家新買回來的藥膏,壓低聲音道:“好!
時間從不等人,舊歲最后的時光在煙花中悄然劃過,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第二日一早,消息靈通聽聞應容許回來,上門拜會送禮的前患者家屬們,沒一個見到應大夫本人的,全被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攔了下來。
第89章 此綠綿綿
最初的磨合期過去之后, 應容許過上了堪稱最舒心最無憂的一個多月。
友人相聚佳人在側,每日除了去給人看看診煉藥打傀儡,就是跟親朋煮酒喝茶聊天打屁吹吹曲兒, 小日子別提有多滋潤。
滋潤到習慣了被貓追狗攆的日子的應容許都有些惶恐。
“這也太安逸了!睉菰S調試著被一點紅和冷血聯手差點打報廢的半人高傀儡,惴惴道:“我懷疑背地里有人在給我憋個大的!
一點紅覺得他是想太多了, 應容許出門游歷半年,名聲早就闖到如日中天的程度, 別的不說, 光是從石觀音手里毫發無損的逃脫還跟楚留香等人反殺一波,就能震懾無數人了。
現在江湖上都把他傳得神乎其神,什么輕功可與楚留香一較高下、醫術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剩一口氣就能把人救活過來、甚至還有夸他做菜手藝的——應容許一開始還納悶自個兒也沒給外人做過菜, 怎么能夸起這個的, 稍一打聽,才知道夸他做菜的是少林寺德高望重的苦瓜大師。
滿打滿算,應容許也就認識兩個能在江湖說上話的和尚, 一個和他爹娘在泉下團聚的無花, 再一個, 便是他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投宿的小廟中, 有位深藏不露的游歷高僧——也是為他推薦江南這地界兒的武林高手。
如此想來, 那位估計就是傳聞中做得一手絕妙素齋的苦瓜大師了。
能被苦瓜大師贊不絕口的素齋手藝足以勾起許多人的好奇心, 沒多久, 應容許就接了幾個奇怪的“患者”,一個兩個全是犯了饞病, 不過勝在年輕機靈會說好話, 還真沒被一點紅丟出去, 而是成為應家私房菜館未開張時的第一桌客人。
這群年輕人走了之后,應容許腦袋上的標簽又多了一個——廚神啊!
但不管怎么說, 這些插曲都是在陸小鳳跑去神針山莊、兩位捕頭返回京城、司空摘星也跑出去找樂子之后的平淡生活的調劑品,生活越是平平無奇不起波瀾,應容許就越是不安。
他懷疑自己是被老天爺整蠱成了抖m。
“想當初,我巴不得過這樣的日子!睉菰S生無可戀:“等真到了這一天,我怎么覺得哪哪兒都不對頭呢?我不是真的被江湖這個腥風血雨的大染缸給同化了吧?”
一點紅想了想,提出個解決辦法:“不如我們繼續出去游歷?”
他覺得應容許就是閑不住了。
應容許以前過得日子堪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下子在外面浪了半年,過得那叫一個波瀾壯闊,乍一回歸日常,不適應也在常理之中。
應容許覺得可以。
就當旅游嘛。
“那等到我把新來的這批病人治好,咱們去找楚留香玩好了!”應容許興致勃勃。
然而事實告訴他們,不管人還是事,都不經念叨。
沒等他們出發,就有人找上了門,這人他們還算認識。
一襲白衣烏鞘劍,不是西門吹雪又是誰?
瞧見對方的一瞬間,應容許臉都綠了,他和劍神沒有半點交情,陸小鳳早半個月就找他相好去了,西門吹雪總不可能是來找花滿樓的吧?
他和花滿樓也不對付!
應容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干澀笑道:“這不是西門嘛,怎么有空來江南了?這片兒逃過來什么惡人,還是想找陸小鳳?他雖然不在,但你要是想找他,我也知道他在哪!
他心里回蕩著老爹的聲音:西門吹雪快離開、西門吹雪快離開、西門吹雪快離開……
異次元的老爹驅除不了他面前的大活人。
“我不來找陸小鳳!蔽鏖T吹雪的一雙眼就像裝了磁鐵一樣,牢牢釘在一點紅身上:“我來找你!
他目光凝實:“我從陸小鳳之處聽聞了你的劍,如今亦想親眼見見你的劍!”
西門吹雪聽了陸小鳳的描述就很想找過來了,可惜的是,他為自己規定的一年之內能出門的次數早早用光,不得不等到了年后才動身。
這位是真劍癡,大年初一就背著劍走了,那叫一個迫不及待,此番見到了一點紅,對方雖手中無劍,瞧著周身也無劍意,卻讓西門吹雪戰意更勝。
一點紅出名出的早,可惜身為殺手很難尋其蹤跡,即便西門吹雪早有耳聞想與他一戰也沒有機會,現在可不一樣。
一個成名多年的劍客,看上去竟如普通人一般,已經代表了很多東西。
一點紅看著他,古井無波的眼睛也越來越亮,兩個劍客如同共鳴一般,氣勢節節攀升。
對方以一個劍客的身份前來,他自然要以一個劍客的身份與其對話。
一點紅道:“你想見我的劍,還是持劍的我?”
西門吹雪道:“自然是持劍的你!”
“好!”一點紅說道:“相約何時?”
西門吹雪長途跋涉,還未休息就來找人,他們若是公平比斗,自然不能現在就打。
西門吹雪并未猶豫思考,徑直道:“三日之后,再來拜會!
他要調整到最佳狀態,再來領略一點紅的劍。
約下時間,他便離去,應容許面無表情地棒讀:“啊……我不該在這里,我應該在地底。”
他覺得自己站在兩人中間,比好多魚還多余。
一點紅有些心虛,但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應下約戰:“西門莊主跋涉至此約戰,我無法辱沒這份心!
對方對待劍道如此純粹,沒有正兒八經的劍客會辱沒他的心。
“我知道,我又沒攔著你們。”應容許嘆了口氣,他雖然不想看一點紅身入危險決斗,但也不是那種談個戀愛就掌控欲強到干涉對方選擇的人。
選擇對方時就該有這份心理準備,一點紅是個強大的,從血與火中廝殺出來的人,不是自己的時裝掛件,也不是能豢養在家的寵物。
他是一匹牙尖爪利的狼,應容許沒有把狼變成家犬的惡趣味。
“不就是生死決斗么!睉菰S揉了揉頭發,嘆氣:“沒事,有我在旁邊看著,還能讓你們一死一傷?”
他可是奶爸——雖然手頭沒有一個治療技能,但生活玩家就是全能的!
應容許默數著手頭的藥品:“只要不是一招斃命刺穿要害,我八成能把你們吊回來……”
“不至于如此兇險。”一點紅搖了搖頭,心中微暖:“西門此次前來只為切磋,并非生死決斗!
應容許愣了愣:“不是決斗?”
一點紅頷首:“至少這次,還不是。”
這只是一次劍道的碰撞,而非決戰,雖然會比他與冷血的交戰更加兇險,卻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應容許放松下來:“早說啊,害得我緊張了半天!
既然只是較為兇殘的切磋,應容許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該吃吃該喝喝,一點紅也好似沒有這回事兒似的,按部就班的度過三日。
對他來說,此刻的生活就能讓他得到最大的放松,也能讓他最好的調整自己。
三日后,他們找了一處城外山頭,兩個劍客相對而立,應容許作為后勤醫療和唯一的觀眾尋了一棵距離百米左右的粗壯樹木坐在樹枝上。
他還是第一次看正式的劍客約架,不由得聚精會神。
西門吹雪長身直立,白衣勝雪,拔出烏鞘劍:“此劍劍鋒三尺七寸,凈重七斤十三兩。”
一點紅手里拿的并非棲梧桐,而是那把他逐漸用慣了的寶劍:“此劍劍鋒三尺八寸,凈重五斤七兩!
長度來說差不太多,一點紅的劍法適合輕劍,這把劍自然也沒有西門吹雪的那么沉。
介紹完自家搭檔之后,兩人都沒有動,周邊唯有雪與木林的氣息。
應容許左看看,右看看,迷茫:難道是在等他當裁判喊開始么?
念頭剛升起,一點紅就動了。
劍如蛟龍刺向西門吹雪面門,后者不躲不避,橫劍格擋,右腿后退借勢旋身橫揮,同他的“切磋”和同李觀魚、冷血的十分不同,最大的區別便是,西門吹雪的劍帶著揮之不去的純粹殺氣。
劍是兇器,劍法是殺人之法,而用花滿樓的話說,西門吹雪這個人是真的把殺人當成一件神圣的事情在做,他的殺氣與劍氣不分你我,劍鋒出之必傷。
應容許看得目不轉睛,漸漸地都有些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劍鋒運動的軌跡在視網膜上留下一片片劍光織就的網,脫身自樸實劍招的光芒倒有點步步殺機的華麗之感。
不過數息的時間,兩道身影交錯分開,站位儼然和開場時互相交換了一波,一點紅氣息不亂,劍與肩頸平齊,映出剛毅的下頜。
應容許無聲蹲在樹上,這是個適合腿部發力的姿勢,互相試探的開胃菜結束了,接下來才是兇險的重頭戲。
兩個頂尖的劍客交鋒,對于很多江湖人來說都是見之有益的事情,可惜應容許獨獨不在其列——先不提他樂不樂意學武,武功套路也早就注定了是游戲里的武學,這東西和生活技能不一樣,不靠熟練度,而是靠的加點。
游戲系統沒有自創武學的功能,是以他在武功上,注定不可能進步,也無法學會游戲體系外的武功,在眼前比斗中得不得到感悟也就不重要了。
有得必有失,應容許本也不靠武功冠絕天下,他是靠手藝和嘴炮闖江湖的。
他只走了一會兒神,下面就已經分了勝負。
能被李觀魚承認可與薛衣人一戰的一點紅尤勝一招,只不過西門吹雪的劍大多有點有來無回之勢,逼得一點紅一度出手愈發兇狠,最后這一劍刺穿了對方一臂。
“你贏了!蔽鏖T吹雪氣息微亂,疼痛都沒能阻擋他的欣喜:“你我年歲相仿,你的劍更勝我一籌,我尚未同南海葉孤城交戰過,如此往后,吾劍不孤!”
他冷硬的表情如湯沃雪般融化,透露出真心的喜悅與滿足。
沒什么比在劍道上擁有對手更讓他滿足的,摯友陸小鳳都無法帶來這種滿足,在他眼里,現在的一點紅是同路人,是對手,亦是未來你死我活的死敵。
“我知道你開心,但你可以先不那么開心!币黄康に帗踉谒退麑κ种g,應容許掛著模板式微笑:“來,先把藥吃了,身上帶著劍說話很舒服么?”
“還有。”應容許笑中帶綠,一字一頓道:“我們小紅有家室了,你能不用那種見到你的劍的目光去看他么?小心你的劍老婆吃醋。”
鋼鐵直男西門吹雪反應了兩秒,所有喜悅都退了潮:“……”
第90章 他的秘密
西門吹雪反口就想回一句“胡言亂語”, 剛張口,他與一點紅神色一凜,皆看向林中。
應容許雖然什么也沒感覺到, 卻也跟著警惕望過去。
看似空無一人的林中傳來笑聲,輕輕淺淺的, 緊接著是靴底踩踏的聲音,一道白影翩然現身。
“只是感受到了強烈的劍氣, 沒想到……這位就是萬梅山莊莊主吧?”來人白皙的臉上浮著一抹紅, 平穩帶笑的語調隱含戰栗,看著像是因穿得少發了燒。
西門吹雪冷漠的面容紋絲不動,沒有分毫要搭理人的意思, 身側忽起一陣風, 什么東西就竄出去了。
再定睛一看,應容許和一點紅跟遇見鬼了一樣,馬力全開的踩著輕功, 嗖嗖就往城里跑, 眨眼就沒了影。
只余一句匆匆告誡散落在空氣中:“西門, 快跑!”
他仁至義盡了。
西門吹雪眉頭一皺, 直覺事情并不簡單, 干脆釋放殺氣, 潛臺詞便是識相的趕緊滾。
來客瞥了一眼兩人離去的方向, 呼吸漸漸粗重,視線逐漸熾熱地落在西門吹雪身上:“你的劍很好, 殺氣也很好……”
西門吹雪看向對方腰間長劍:“你用劍?”
“對啊!眮砜偷溃骸拔矣脛, 也會武, 剛才跑掉那兩個,和我比試的時候都是我的手下敗將。你想見識一下我的劍么?”
西門吹雪頓時燃起了戰意, 能讓一點紅和應容許打也不打就落荒而逃的存在,他可太感興趣了。
一炷香后,應容許家門被砸響。
應容許鬼鬼祟祟把大門開著一條縫往外看,氣若游絲:“他沒跟過來吧?”
西門吹雪臉色鐵青,手都在發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來你沒聽我的。”應容許目露同情:“你還好么?我這有止吐和緩解驚嚇的藥!
“……我吃過了!
應容許更加同情:“那家伙恢復能力很逆天的,我建議你現在就離開我這兒……畢竟在周圍打聽打聽就能找到我家,小紅都出去找花滿樓喝茶了!
西門吹雪:“……”
應容許默默看向他背上的烏鞘劍:“雖然他是個無可救藥的大路癡,但是人還是挺執著的,你確定還要在我這里耗下去?”
西門吹雪:“……”
他黑著臉扭頭就走。
應容許幽幽關上門:“都叫你快跑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西門吹雪帶著一股子強烈的殺氣與怨念加快腳步,步速快到足以去競走大賽拿冠軍。
大概兩個時辰過去,超級大路癡才換了一身嶄新白衣找上門。
“見到朋友跑的這么快?”
“跑得不快倒霉的就是小紅了!睉菰S翻白眼:“看看你把西門禍害成什么樣了,那個臉色我看著都快心疼他了——話說你是迷路到哪里去了,居然這么晚才找過來?”
宮九拎了拎衣服,滿面餮足:“西門莊主下手狠辣,我那衣服都染紅一片,所過之處人人避之不及,只好中途去換了身衣裳。”
西門吹雪沒當場宰了他,都是宮九躲得及時,還靠著得天獨厚的天賦把人惡心走的。
應容許服了他了:“我覺得幾年之內,他是不會想來找小紅打架的了!
可不嘛,看見他們兩個記憶就會自動檢索這次的場面,嚴重潔癖的西門莊主這趟回去估計要再閉門不出許久才能療愈精神傷害。
僅靠一個出場就能把兩大劍客加一個搞事精駭得退避三舍,某種程度上來說,宮九已經能去競爭當今武林第一人的寶座了。
抖m恐怖如斯。
宮九道:“一點紅呢?我以為你們會在一起。”
“怕西門吹雪跑得夠快,我讓他去朋友那兒坐一坐!睉菰S毫不留情:“你什么時候走,他什么時候回來!
被明晃晃嫌棄的宮九一點都不在意,他臉皮厚起來也是水火不侵刀槍不入:“他竟然放心你我獨處?上回看我的眼神可是很恐怖啊。”
“你懂什么,我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應容許嘟囔一句,直奔主題:“怎么來江南了?”
“找你玩!
應容許瞥他,滿臉寫著你看我信不信。
這廝接手整頓黑虎堂才多久,他就不信所有人都能服他,不去收攏人心千里迢迢找他玩?玩什么,玩誰?
他沒好氣道:“你不是來坑我的,我就謝天謝地了。”
“怎么會呢!睂m九笑吟吟的:“你我關系這么好,我怎么舍得坑你?”
應容許呵呵。
恕他直言,他現在看哪個找上門的家伙都像是身懷麻煩準備來碰瓷。
宮九笑得像只狐貍:“有好玩的本公子可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你不想看一個喜好暗處的人倒霉么?”
應容許聞言詫異,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小院里也謹慎地壓低聲音:“不是吧……你想坑玉羅剎?你們不是盟友么?這么背刺他不太好吧?羅剎教剛經歷一場變故多多少少要元氣大傷,我們都知道的事玉羅剎不可能不知道,算算時間,他那邊應該也整頓完了,肯定比之前更加嚴密危險……”
他一邊不贊同宮九搞玉羅剎的想法,一邊頭頭是道的分析了一通,惹的宮九目光意味深長。
應容許還在那糾結:“而且把玉羅剎拉下馬的話,羅剎教又要進入腥風血雨的階段,周邊西域小國也免不了各類顛覆……我后來打聽過,羅剎教雖說是魔教,但要不是他們屹立在西域震懾周邊,那邊肯定會更加混亂……啊,該不會是朝廷那邊想要擴張版圖,先拿羅剎教開刀,借機讓西域亂起來吧?”
寶才,他可真是撿到鬼了,讓這人去皇宮里遛一圈兒,要是跟蔡京起什么沖突,他表弟估計能樂開花。——宮九津津有味的想。
應容許越想越發怵,連連搖頭:“我不干,我才不摻和這種事,西域一亂起來,死的人不計其數,我可不想看見那副場面。”
“你說的很對!睂m九認真點了點頭,旋即道:“但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坑玉羅剎吧?你對他很有意見?”
應容許:“……不是玉羅剎?那你不早說?”
“當然不是!睂m九憐愛道:“看你分析那么多也挺不容易的,我怎么忍心打斷你呢!
奸臣黨羽剛收拾沒幾年,朝中哪有空閑去擴張版圖,再說了,就算要擴張也是往草肥馬壯的游牧民族那邊擴張,往沙漠打?圖啥?
圖那邊地理環境惡劣?什么,西域珠寶?沒有本國跟他們通商,再珍稀的珠寶也是一堆好看的石頭,傻了才費財費力費人費腦細胞打下來一片沙漠給自己添堵。
應容許面無表情拔開一瓶藥的藥塞:“你最好把話攤開了講,不然別怪我把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辣手摧花!
再逆天的恢復能力,遇到堪比強硫酸的腐蝕性藥水也白搭。
宮九不吃威脅那套,看看那瓶藥:“你確定它對我有用?”
“玉羅剎被潑了都得毀容!睉菰S瞪眼:“說不說?”
“回頭把你那怪模怪樣的藥水給我來幾瓶!睂m九轉了轉眼睛道:“黑霧裹身的玉羅剎可不一定喜好暗處,但不得不身處黑暗的蝙蝠,就算不喜歡暗處,也要喜歡!
“你有沒有聽過,海上銷金窟?”宮九笑得輕蔑,似乎對這個稱號不太看得上。
“聽著就像是個滋養罪惡的溫床!睉菰S評價了一句,心想反正閑來無事,聽聽故事也無妨,等到聽完再告訴對方他不入伙,權當報復了方才被耍之仇。
“這么說倒也沒錯!
海上銷金窟是一座島,具體在何處無人得知,知曉它存在的人也不多,那里不一定有奇珍異寶酒池肉林,卻一定有比這些更珍貴的東西。
比如——秘密。
并不是故弄玄虛的秘密,而是其他的人、勢力、寶物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秘密,被人得知便相當于軟肋暴露,那里就是買賣其他人軟肋的地方,當那里的拍賣時間確定下來之后,蝙蝠島的主人便會發放請帖,邀請別人來島上買秘密。
應容許越聽越不對勁,直到宮九說道:“蝙蝠島的島主接下來要拍賣的秘密中,就有一個人的名字在里面。”
應容許:“……”他好像能猜到這個人是誰。
“我想你也能猜到這個人是誰。”宮九點到即止,意味深長道:“現在,你要入伙么?”
應容許沉默。
他的秘密么?
除了系統和穿越外,他在這個世界能有什么秘密能被拍賣呢?除非那個銷金窟的主人也身懷系統,不然不可能看出他的秘密才是。
但能被拍賣,就說明對方有把握讓買家滿意……
應容許靈光一閃,突然發現一個破綻。
也有可能是宮九在和他玩文字游戲。
應容許懷疑道:“這個即將被拍賣的秘密,真的是我的么?”
宮九愉悅一笑:“至少從消息來看,千真萬確……名聲大噪的應神醫,當今江湖上,想掌握你的秘密的人可不少!
屆時不論是威脅還是索要封口費,都必定會讓交易之人覺得滿意。
應容許道:“有這種事,你居然會告訴我,而不是自己找人去買下我的秘密?”
不是他不信宮九的人品。
而是宮九就不像個心慈手軟不會背刺他的類型。
宮九又露出那種帶著諷刺的表情,說道:“我可不覺得,區區蝙蝠公子,掌握的秘密會比我更多!
九公子黑白通吃,朝廷江湖都有人手,只要他想,他什么都能查出來,還需要去買秘密?笑話,知道那要多少錢么!
腰纏萬貫但本性吝嗇的宮九才不去給人送錢。
“你要是想去,我這里能拿到一份請柬,送你去鬧個天翻地覆,怎么樣?”
應容許思索片刻,露出死魚眼看著他:“你的秘密,也在被拍賣的行列,對么?”
“……”
他就知道這貨怎么會這么好心顛兒顛兒來分享情報!合著是以自己的渠道得知這件事,坑他當馬前卒啊!
“你自己怎么不去!”
宮九無辜道:“我倒是想去把蝙蝠島拆了,這不是還有事在忙么?路過江南正巧看見你們,當然要分享給你了!
應容許道:“你就不怕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宮九一笑,渾身氣勢一變:“知道了又如何?難道你還能威脅得住我?”
他只是厭惡自己的秘密被拍賣這一點,至于身上有什么秘密能威脅住他……不存在的。
要不是現在宮九重心在中原,不再過問無名島上的事務,權利也被若有所感的他師父削減到最低,他一聲令下,海上銷金窟能不能留下個石塊都不好說。
宮九慵懶道:“那你去不去?”
應容許咬了咬牙:“去。”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應容許一向愛在事情沒發生前腦補出最壞的情況,這次也不例外,小說里不是總有這樣的橋段么?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掛逼穿越者才能把掛逼穿越者的外掛敲碎……要知道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們覺得的“不可能出現”的事。
他都有奇遇,憑什么別人不能有?再壞些的情況,對面是個混沌惡,看不得還有人身懷外掛想搞死他……
要是銷金窟主人真的有掛,知道他異世之人的身份,買秘密的人再放出風去……
應容許就該成為誰都想啃一口的唐僧肉了。
不行。
他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