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來都來了
比起揭下易容就能成為融入大海的一滴水的藍胡子, 應容許接下來想見的人就容易找多了。
歲寒三友暫在宮九的客棧停留,算得上是守株待兔。
他們雖然不知宮九的具體身份,但也知道對方和教中的珠寶交易, 算是一大生意往來戶,暫時不想和他起什么不必要的沖突, 如果真的熟識,應容許總會來的。至于后者……他還是一副子無所謂的態度。
他甚至有點無聊。
很快, 宮九的無聊就被驅散了。
——誰能告訴他, 他只是回去發了會兒呆而已,下面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面是怎么回事?
“寒冷的冬日自然要來碗湯開胃!”前不久還拍來打去的四個人此時坐在同一桌上,面前是熱氣騰騰的飯菜, 北方調料口味都重, 香味兒也霸道,老遠就飄過來,直往鼻子里鉆。
孤松面色和緩地喝著酒, 看上去還挺滿意的:“所以, 那是你的家鄉對亡者的祈詞?”
“不, 它的作用很廣泛的。”應容許一本正經道, “遇鬼驅鬼, 無鬼正心。我家那邊的人有的沒事兒也念叨幾句求心安……咳, 孤松長老不要誤會, 對著亡者念這些,也有祈禱其來世投個好胎的意思。”
比如投到和平安全的現代當一只無憂無慮的種花兔什么的……
寒梅若有所思:“‘自由平等公正’……原來是祈禱少教主來世投于這樣的世道中么?”
聽上去確實是個很好的世道。
和人家嗆起來還動了手, 時間攏共沒過六個小時, 就去找人當盤外招, 是種什么體驗?
應容許:謝邀,這就像去求助分手時鬧得很不愉快的前男友一樣, 只要你肯把半邊臉撕下來貼到另半邊,充分發揮不要臉和二皮臉的特性,就一定能成功。
不僅如此,還需要能把黑說成白的口才,以及……扛著木頭親手把拆了的臺階修補回去的覺悟。
還好,這對應容許來說不算難,他摸來的時候快到了飯點,尋思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去尋求外援總不能兩手空空,就找了家店交了銀錢,自己做了一餐飯食帶來了。
他的手藝吃過都說好,比起因為評論不出話所以零差評的瀉藥,他燒的菜才是真正的全好評好么!
為圖速度,應容許都是大火炒的幾道現代懶人必備十分鐘出爐套餐,賣相卻一點也不廉價,至于湯……咳,這是買現成的。
別說,他兩手提著食盒找過來時,歲寒三友是真懵了一下。
但他們都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到了飯點就該吃飯,晚一刻都不行,見應容許為表誠意挨個試了一遍菜,三人就飄然落座,孤松還找目瞪口呆的掌柜要了酒。
“這會兒過來,也是想解一解誤會。”應容許誠懇道。
“三位護法慧眼如炬,定然在交手過程中看出我不過是三腳貓的功夫,除了輕功就沒有能看的點。少教主死于掌法,我都不會那功夫!再者,三位說,要是我真殺了少教主,我能好幾天過去還在這里留著等諸位找上門嗎?那不能啊!”
孤松是三人中的老大,也就是先前領頭的綠袍老人,他斂眸喝著酒,看樣子不知信是沒信。
寒梅瞇起眼道:“萬一是你藏拙呢?”
“這位護法說笑了,一打三還懷疑我藏拙的話……”應容許無奈道,“那只能說,太看得起我了。”
“挺香的,在吃什么?”上方突然傳來問話,宮九一手搭在扶手上往下看。
三分鐘后,桌上添了一副碗筷,掌柜縮在柜臺后,只覺得那邊的畫面怎么看怎么詭異。
看著那個和九公子與魔教三護法坐一桌還十分放肆的青年,掌柜驚疑不定地摳了下手指。
他們九公子不是只想著要攪渾水看戲外加撈好處么?怎么突然有要下場的傾向了?
宮九只是想聽聽應容許還有什么花招,他覺得對方小心思不少,看著也能逗個趣兒。
應容許還真沒叫他失望。
“雖然我暫時沒找到真正的兇手,但我知道誰知道兇手是誰。”應容許抵了抵鼻梁,在歲寒三友驟然銳利的視線下擲地有聲道:“那就是,假死脫身,想要帶著羅剎牌逃跑的藍胡子!”
寒梅倏然抬眼,手中一用力,筷子夾斷了剛入碗的肉片。
藍胡子一跑,線索就全斷了,應容許對自己破案的天賦點很有自知之明,等信息不全的捕快們發現此事和羅剎教有關,沒多少能打的捕快不一定還愿意查下去,就這么下去,他和李尋歡早晚陷入死局,唯一的出路是周旋著等陸小鳳和一點紅回來,帶來新的線索。
那樣太憋屈,也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到。
在發現藍胡子假死的一瞬間,應容許和李尋歡都意識到了,這是一灘渾水。
既然已經渾了,莫不如讓混亂來得更猛烈一些。
所以,不管羅剎牌是被李霞偷走,還是被別人搶走……至少眼下,它必須在藍胡子手里。
只有這樣,才能把歲寒三友都坑進來。
這一場他們看不清的局,既然進來了,那誰都別想跑!
這邊廂應容許開始放飛自我試圖搞事,另一邊,陸小鳳和一點紅的進度還算得上正常。
雖然跟蹤者有些多,但這對組合要智力有智力、要運氣有運氣、要武力有武力,何況有一點紅這么個油鹽不進紅顏皆枯骨的殺神坐鎮,陸小鳳好中美人計的弱點一下子就被掃干凈了。
這種時候會找上他們的不做他想,一定是覬覦羅剎牌的人,若是陸小鳳單獨行動,他憐香惜玉的性子總會不可避免地吃點虧,但加上一點紅的話……
一點紅:美人?我的眼里沒有美人,只有不懷好意之人。
他們兩個人住宿都要的是臨近的房間,一點紅在外十分警醒,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立刻清醒過來去和陸小鳳匯合,免得被逐個擊破。
過于警惕、又身懷避毒珠,普通迷藥不僅放不倒他還會打草驚蛇,兩人可謂是一路平推,還獲得了不少線索。
若是叫應容許知道,他都能嫉妒得冒泡。
為什么他們那邊獲得線索的進度就是地獄模式,遠走的陸小鳳卻還能撞到線索啊!主角光環了不起么?!
被主角光環照耀的兩人來到了天寒地凍的拉哈蘇。
默默換上棉衣的陸小鳳:“真冷啊……嘶,應容許的手藝還挺好,他就沒有不會的么?”
一點紅嘴角勾了勾,回憶道:“他在武功上有兩不會。”
“兩不會?”陸小鳳來了興趣,“他武功明明……哎,說來我聽聽。”
難道分別這段時間,應容許有了長足進步?
一點紅淡淡道:“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陸小鳳:“……”
是應容許的風格。
同樣的話在應容許說來是俏皮話,在一點紅嘴里吐出來……陸小鳳緊了緊衣服,覺得周遭氣溫好像又降了不少。
陸小鳳道:“你們從在一起以來,還是第一次分開這么久吧?嘖嘖……也不知道他們那邊怎么樣了。”
一點紅垂眸摸了摸胸口,說道:“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陸小鳳側目,“你還能放心丟下他?”
“之前,他被石觀音擄去了大漠。”
陸小鳳恍然,嘆道:“我那時在與金九齡查繡花大盜,卻沒想到是一出賊喊捉賊,栽贓嫁禍。”
他不免想到了紅鞋子的那些女人,他的情人薛冰,有些苗頭了的歐陽情……陸小鳳又嘆了口氣:“人啊,總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世上九成九的陰謀都來源于此,這次也是一樣。
一點紅微微出了神,片刻后道:“人總是貪心的。”
“是啊,喝了一兩酒,就想喝一斤酒,見了一位美人,就想見更多的美人。”陸小鳳笑道:“不過和你說這個好像不太適合,你不嗜酒,也不愛美人。我倒是好奇了,你的貪心是什么?”
這只是一個尋常的,陸小鳳調節心情的問題。
一點紅卻想了良久,認認真真道:“活得再久一點。”
陸小鳳有些意外這個答案:“我還以為,你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一點紅不置可否。
他或許是不在乎自己的命的。
生死無常,魂魄之說亦是縹緲。他能爭取的,就是活得久一點,長一點。
這樣,就能多陪陪那個人。
和被腦補出的壽命論刀到的一點紅不同,被惦念的應容許此時已經伸出了想要掀棋盤的不安分的手。
除他以外,李尋歡也另辟蹊徑,提出了一個想法:“或許可以查查銀鉤賭坊資金的流向,藍胡子經營賭坊數年,錢財總要有聚流之處,也許可以利用這點來尋找他的所在。”
至少可以知道對方手里還有什么勢力,以防打無準備之仗。
要不說人家能考上探花還當官呢,雖然沒多久就被彈劾江湖身份辭官了吧,但眼界在那里,思維也不全然是江湖人思維,很多人想不到的解決問題的方式他都能想到。
而且他目前在這個地方了無牽掛,別人不敢做的他都敢做,還有應容許先前拿出的六扇門官印背書,覺得棘手的捕快們也不會阻攔他查案。
順藤摸瓜,銀鉤賭坊背后的黑虎堂就顯露出來。
這個幾年之內迅速崛起,據說能夠和西方魔教抗衡的江湖勢力,李尋歡還記得,他們的堂主飛天玉虎,是和玉羅剎并稱為西北雙玉的人物。
黑虎堂最出名的不是其他,正是錢財,這也是他們幫派能發展這么快的一大原因,若說銀鉤賭坊是他們的產業,那就不稀奇了。
一座賭坊的流水不是常人能輕易想象到的,這樣的產業必然不會隨意交給手下經營。
李尋歡喃喃:“他究竟是心腹,還是……”
就是飛天玉虎呢?
都有可能。
畢竟只要戴上易容,人人都可以是藍胡子。
不過接下來又有了方向,李尋歡想,下一步,就是查一查黑虎堂和飛天玉虎了。
第72章 既然大家都在死
第二天一早, 點燈熬油查了一晚上黑虎堂的李尋歡剛路過一條回去必經的小巷,就被一只突然出現的手拽了進去。
兩人一對視,紛紛發現對方眼底濃重的黑眼圈。
李尋歡尷尬地理了理差點被扯開線的衣服, 道:“關于藍胡子……”
應容許同時開口:“關于羅剎牌……”
又是同時收聲。
兩秒后。
李尋歡:“你先說吧。”
應容許:“讓我先說!”
李尋歡:“……”
“這樣查下去我們太過被動。”應容許凝重道,“我決定要反客為主!”
李尋歡洗耳恭聽:“你想怎么做?”
應容許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也不知道昨晚遭遇了什么,精神狀態看上去十分美麗, 矯揉造作道:“既然好戲已經開場……那總要讓演員們都有戲份才行, 怎么能光讓咱們忙前忙后當猴兒呢?”
他笑吟吟地轉頭道:“你說對吧,九公子。”
李尋歡這才發現應容許后面還有一個人。
宮九贊同道:“你的主意聽上去也挺有趣的。”
昨夜,應容許趁著歲寒三友回去睡覺, 把出門的宮九堵了個正著。
三更半夜, 黑燈瞎火,應容許特意換了一身很有壓迫感和男鬼感的黑衣,去找宮九對峙。
宮九實在太過神秘, 本著寧有錯不放過的原則, 應容許也在懷疑對方就是藍胡子, 但……
交談到最后, 應容許真是用盡了力氣和手段才忍住當場暴走把對方吊起來抽的欲望。
無他, 大多數時候, 宮九是個有問必答的人, 面對應容許“既然你不是魔教的也不是藍胡子,那你為什么要強拉我入局?”的疑問, 他給出了一個有沉默效果的答案。
“因為我想看戲啊。”
這個答案足足硬控了應容許十秒, 彌散的沉默震耳欲聾, 或將形成十級地震。
應容許差一點點就沒控制住自己下藥的手。
但不管怎么說,追求愉悅是每個生物應有的權利, 面對這類生物,只要給出一項更能滿足其看戲欲望的提案,對方未必不是一大助力。
比如……給由明轉暗的他們提供一個安全的住處。
“等等,你的意思是……”李尋歡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我們不查了,直接脫身?可現在因羅剎牌入局的勢力如此之多,明里暗里盯著的人也不會少,該如何順利脫身?況且就算我們由明轉暗,陸小鳳那邊……”
且不論脫身之難,就算他們能隱藏起來,還有陸小鳳和一點紅啊,到時候沒了分散火力的人,豈不是讓他們兩個的處境更艱難?
不說別的,歲寒三友肯定就要殺過去了。
“放心吧,我肯定有辦法讓他們顧不上去找陸小鳳和小紅的茬的。”應容許道,“對了,你剛才想說什么來著?”
李尋歡將黑虎堂與銀鉤賭坊的關系說了一遍,應容許的表情頓時像開到了三億彩票。
“能和羅剎教分庭抗禮的黑虎堂啊……”應容許喃喃著,嘴角的笑容越勾越大,宮九都不由側目。
面相都變了,看著比他還不像個好人。
“我知道了。”應容許掛著讓李尋歡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慢慢道,“我這就去找歲寒三友,李尋歡你找個地方藏好,等我回來。”
話音一落,他人就飄走了。
還用上了輕功。
宮九也跟了上去,這樣一場大戲,他必然不會錯過。
……
“三位長老!”
正在吃早飯的歲寒三友一頓,齊齊看過去。
應容許急匆匆走過來,落座先給自己灌了一杯水,緩了緩道:“三位長老,我這邊得到了一個消息。”
孤松咽下嘴里的包子:“什么消息?”
“那藍胡子假死脫身后,竟是回到了黑虎堂,現在羅剎牌就在他們堂主飛天玉虎的手里。”應容許拿出畢生的演技,一分心痛四分急切還帶了五分的悲傷,眼中隱隱噙著淚花:“我的同伴追查過去不慎被發現,如今已經,已經……”
他深吸一口氣,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總之,從他最后給我傳回的消息來看,飛天玉虎不僅藏起了羅剎牌,還仿制了羅剎牌散落出去,我們都被騙了,藍胡子讓我的同伴去找的羅剎牌是假的!”
落后一段路但不影響一字不差落入耳中的宮九仰了仰身。
這家伙……真的很有做局的潛力啊。宮九忍不住想,他都快心動地想把對方納入麾下了。
給陸小鳳那邊打完補丁,應容許開始上起眼藥:“黑虎堂的崛起如此快速,打著和羅剎教教主齊名的名號,現在又手握羅剎牌……這么一想真是其心可誅啊!”
歲寒三友放下早飯,互相看了看,各自浮動著心思。
對方還不知道玉羅剎練功出問題暴斃的消息,但他們可不一樣。玉羅剎死后,誰手持羅剎牌,在高層長老與執事弟子所定下的日期前往昆侖山,整個魔教就拜誰為教主。
得知這種消息的不在少數,也算不上多,畢竟……魔教自身想搶羅剎牌的沒有五十也有三十,這三大護法也在其中。
規定的日期是次年正月初七,雖說還算早,但黑虎堂的堂主要是真想躲下去,找出來也要費不少時間……孤松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不能讓羅剎牌繼續落在飛天玉虎手里了。
坐在一旁的寒梅和枯竹,眼中閃爍著同樣的光芒,但前者的陰狠實則并不是對著飛天玉虎。
而是對著應容許。
寒梅視線掃過應容許的臉,又斂了下去。
孤松陰沉道:“飛天玉虎……竟是他在從中作梗。”
“不僅如此。”有人搭戲,應容許立馬接了下去,潑出第二盆水,“黑虎堂還知道殺人兇手的身份,這就很細思恐極了,萬一真是他們自導自演……”
枯竹捻了捻指尖,視線落到孤松身上。
對方是歲寒三友中的大哥,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或是拿到羅剎牌之后他們三個會如何爭搶,那也都是拿到東西后的事兒了。
至少現在,還是需要孤松發號施令的。
應容許不說,孤松差點都忘了那個純是被他們作筏子的玉天寶了,他危險地瞇了瞇眼:“哼,少教主之死,我等定然也要查個清楚!”
應容許眼中閃過驚喜,連連點頭,遲疑一下說道:“我還有些事要做,就不繼續打擾三位長老用飯了。”
他告辭離開,寒梅皺起眉,說道:“大哥,這小子……”
孤松擺了擺手,陰冷道:“那點三腳貓功夫無法為兄弟報仇,就想寄托希望給我們……呵,無能之人罷了。既然已經知道羅剎牌的下落,這人就沒用了。”
寒梅會意道:“這小子屢次冒犯,又存心利用我三人,大哥,由我去殺了他。”
只有輕功夠看的應容許顯然不值得他們放在眼里,之前那會發出怪異彩光的東西他們三人早就看過,推測是可以折疊起來出其不意的小物件,并沒有什么攻擊性,估計也是被他們三人圍住,對方病急亂投醫瞎丟出來轉移視線的。
這樣的小聰明,在他們有所準備后,就不會起到半點作用了。
其余二人也是這么想的,羅剎牌真正的下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應容許的死,在他們心里已成定局,若真是出殺招,由他們三個一起出動,那就未免太看得起對方了。
寒梅一個人去便足矣。
然而寒梅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在他狐疑地開始地毯式搜索后,終于在他們落腳處不遠的偏僻小巷盡頭,看到了相關的東西。
是血跡。
那血明顯是人在站立時被一劍封喉所噴濺而出的,從血量上看,那人必死無疑,除此之外,周圍還有掙扎的痕跡。
寒梅拾起似乎是在掙扎中踢到雪堆里的東西,那是一枚邊緣橙色中心藍色的石頭,看起來似玉非玉。
這是死亡訊息,還是在他眼里很明顯的訊息。
寒梅眉眼陰沉,恨恨捏緊石頭。
顯然,他的同謀者在被發現真正羅剎牌的下落后,打算和他也撕破臉皮了。
不管對方想傳達的是“藍胡子”的藍,還是“飛天玉虎”的玉……在他眼里,都能指向一個人。
他走出小巷,往回走去,察覺到路對面有人看過來,立馬轉頭看去。
那是是個坐在面館里的青年,長相平凡,對面好像還坐著一個人在吃著,他大概是吃完了,百無聊賴的透過窗戶在往外看,見他看過來,茫然地對他傻笑了一下。
寒梅皺了皺眉,沒有理會,悶頭離開。
傻笑的平平無奇大眾臉低頭嗦完最后一口面,特歡樂的哼起了歌:“這番好戲已開腔~管他幾人聽到曲終~~”
宮九喝凈了湯,如實評價:“沒你的手藝好。”
“謝謝你的肯定。”應容許笑瞇瞇道,“怎么樣,這出戲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確實更有意思了。
“易容,表演,你會的比我想象中多一點。”宮九嘆道:“你真不打算跟我干?”
應容許笑容不變:“那我能問問,你是做什么的么?看在我給你弄了一出大樂子的份上,別說謊唄。”
“行啊。”
“基本上是各類生意,偶爾也接些殺人的單子。基本都是些朝廷明面不能動的單,你的話……做不了這個,但可以當個探子。”
答應了不說謊,宮九就很是坦誠,不過因為對方沒有問別的,他也只說了自己麾下的事,至于他師父的那個島……小老頭還沒死呢,不算他的事業。
想到這里,宮九思路不禁歪了一下:說起來玉羅剎好像和小老頭是一個時代的人,也不知道兩人認不認識,能不能從玉羅剎那里挖到小老頭的弱點……
倒不是特別想宰了對方,但手拿比自己更強之人的弱點,總是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應容許沉默。
對方潛臺詞好像針對了一把他的武功……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
“等下,你是朝……”應容許險險收住聲,易容也擋不住他內心的天崩地裂,“朝廷的人?!”
“嗯?那倒不是。”宮九道,“誰叫他們付我的錢多呢,順手幫個忙而已。”
要知道,他可是憑借那幾個自己接的單子,扭頭強買強賣式幾乎把他那表弟的小金庫都給掏光了……嘖,皇帝真有錢啊,弄得他差點都想繼續未竟的事業去謀權篡位了。
但他要是真那么干的話……想到曾經潛入神侯府打算搞事,結果被諸葛正我逮住支配的恐懼,宮九默了默。
還是算了,諸葛神侯雖然字是很溫柔童趣的小花,拳頭卻硬邦邦的跟鐵塊沒區別。
即便也是靠對方才查出經年往事的真相,宮九對諸葛神侯還是敬謝不敏的。
“所以,要跟我干么?”宮九發出誠摯邀請。
“不,算了吧。”應容許十動然拒:“由你當我頂頭上司,我覺得最后要么是我受不了了給你投毒,要么是你受不了了一劍捅死我。”
“哦……”宮九想了想,“你那個同伴——那個劍意挺強的……”
“不行!”應容許猛地拔高音調,引得面館里吃飯交談的其他人全都看了過來。
應容許以守護對方貞潔的決心,防狼一樣瞪著他:“想都別想!”
被狠狠拒絕的宮九拉平嘴角,和那雙著了火一般的眼睛對視。
片刻后,他道:“嘖,行,知道那是你姘頭了,比起劍,還是鞭子更合我口味些。”
應容許:“……”
滾啊!誰想知道你的口味啊!
第73章 苦手調查
戴上面具的人, 就像是落下的一滴雨,可以溶入任何液體中去。
戴上易容的李尋歡,開始懷疑應容許和宮九湊到一塊去產生的組合是不是太過極端了。
應容許的腦回路他早有領教, 此刻加上宮九,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干出什么來都不為過。
但這也不是在他們查到黑虎堂位置后,一拍即合跑來黑虎堂附近開煎餅攤、美其名曰監視各方人員動向的理由。
李尋歡不由自主地想念起陸小鳳和一點紅, 由衷希望他們能快點回來。
帶著兩條化骨龍的李尋歡真的有點承受不來了。
化骨龍一號動作瀟灑地攤著煎餅, 嘴唇嗡動:“仨老頭兒怎么還沒有打上去?慫了?”
化骨龍二號在用蔥花擺狗屁不通的龍門陣:“就算真的要打也不會那么大張旗鼓,堂而皇之沖進人家老巢,他們還沒那么……莽夫。”
一號:“我懷疑你剛才想說他們腦殘。”
二號:“那多粗鄙。”
“管他粗鄙還是高雅, 直抒胸臆, 酣暢淋漓——誒您的煎餅好了,承蒙惠顧三文錢!”應容許美滋滋道,“嗨呀, 想當年我本來打算在開完醫館后再開個飯館來著, 一直沒有實現……現在也算得上是低配版了。”
李尋歡扶額深呼吸, 跑前跑后數日都沒有此刻來得心累。
李尋歡絕對算得上涵養好包容度高的那類人, 曾經別說兩個熊孩子, 鄰里鄰居一群娃兒找他鬧騰都能被溫水般的小李探花收服, 紅孩兒來了都要立地成佛。
但這兩個大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時候可比小孩兒行動力強多了。可能是腦筋里的急轉彎太多, 李尋歡光是要維持自己不被帶著跑就已經快要精疲力盡,還要努力攔著他們——尤其是應容許——不要再作更大的死, 疲憊感油然而生。
雖然目前看來, 他還是在被帶著跑就是了。
李尋歡再次放出想念的電波:二位, 你們再不回來,我真的不知道這兩人還會做出什么事了……
他的思念無法穿風破雪飄向松花江, 也只能認命地肩負起看孩子盯梢黑虎堂的職責。
……
“玉羅剎……死了?!”
“是,正是因為玉羅剎已死,持有它就能榮登教主之位的羅剎牌才會如此被趨之若鶩。”李霞嘲諷一笑,“藍胡子得到它后,自然會產生同樣的野心……我知你們來的目的,我已經將羅剎牌藏了起來,除我之外,誰都無法找到。”
陸小鳳問:“你想用那教主之位來為自己換取榮華富貴?”
“看來二位已經知道了許多,比如我想賣出羅剎牌一事。”李霞呵笑道,“這樣吧若是陸大俠幫我一個忙,我自然將羅剎牌雙手奉上……”
李霞美目流轉,輕輕張口……
脖子上就是一涼。
雖然沒感受到疼痛,但近在咫尺的劍鋒也讓人寒毛倒豎。
“老實點。”
李霞:“……”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中痛罵旁邊這個比外面凍結的江水都冷的男人。
上來就對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施行綁架策略,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比起她,陸小鳳都已經習慣一點紅的作風了,會意地在對方催促的眼神下尷尬問話,當然,那點尷尬在他聽完消息后,就灰飛煙滅了。
雖、雖然紅兄的手段過于簡單粗暴……但確實好用啊。
可惜,他自己是絕對用不出來,也不會去用這種手段的。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前殺手徑直道:“交出羅剎牌,或者……”
或者什么?他不需要說出來。
強大凌冽的殺氣壓下來,李霞的臉瞬間白了。
她知道,她躲不過這個人的劍,一力破萬會,當對方不想按著她們的設想走下去時,她就無法去干預對方的選擇。
因為她打不過,可以作為籌碼的美色也不能撼動對方,現下來說,竟是成了一個面對她的死局。
不,也不一定……至少另一個是可以撼動的。
李霞泫然欲泣地看向陸小鳳,后者下意識閃了下眼,看向旁邊。
陸小鳳嘆道:“我可不想去試紅兄的快劍,要不……你還是說了吧。”
……沒用的男人!
李霞咬牙道:“具體的位置我不知道,是我的妹妹藏的。”
妹妹?她不是就有一個弟弟么……啊。
陸小鳳很快反應過來:“藍胡子的四個妻妾,竟然是聯合起來的?”
“他為了一個女人拋棄我們,我們為何不能做一個報復?”劍在頸間,李霞也不敢做什么大動作,只道:“想知道羅剎牌的下落,那就盡管去問吧!”
陸小鳳道:“她們在哪里?”
當務之急是把人重新引入局……李霞頓了頓,說了幾個地點,正要再說什么,后頸一疼,視野黑了下去。
陸小鳳欲言又止:“至少……輕一點吧。”
一點紅睨了他一眼。
行吧,他能理會這種話就怪了。
雖然知道對方不會真的殺了李霞,但作風也真是……直過頭了。陸小鳳無奈嘆氣。
打暈李霞無可厚非,不然呢,把她綁起來,還是等著她去通風報信坑他們?
但等他們找到其他三個女人,卻發現即便李霞不通風報信,他們也沒能找到羅剎牌的下落——這群人互相推諉,彎彎繞繞多到陸小鳳頭疼,又不能真讓一點紅動手把手持線索的人都宰了。
陸小鳳想了想,決定先問問一點紅的意見,說不定會得到什么啟發。
近墨者烏漆嘛黑的一點紅不暇思索:“他們布好了局,我們就一定要鉆么?”
跳出受限的視野,不掀棋盤勝似掀棋盤。
能讓他們坑的就倆人,都不按照他們套路走的話,那和棋子長腿跑了有什么區別啊!
屆時插手的人必定會先于他們自亂陣腳,無論是想要打補丁還是做別的,都會露出破綻。
“雖然是個不錯的提議,但我還是想說……”陸小鳳心情復雜:“紅兄,其實很多時候,你也不用聽太多應容許說的話的。”
初見時,對方還是個有點耿直過頭認死理的殺手,聽說還會信應容許隨口扯的假名兒,看看,看看,現在都被帶成什么樣兒了……
陸小鳳悲痛地想,他這好友真是害人不淺啊。
想是這么想,陸小鳳做起事來是真不含糊。
他們沒有選擇打不過就一起死的隊列,而是改由一點紅帶隊,一條道走到黑,管你幾方人馬粉墨登場,我自有步調節奏。
一點紅擅長的節奏,就是他的劍,與頂級捕獵者一般的耐心,他可以完全把自己藏在陰影中,等到足有十成把握時再出手,一擊制敵。
根據陸小鳳性格制定計劃、完全沒有特意參照他身邊一點紅性格、以至于一轉頭人就丟了、一轉頭人又從意想不到位置出現了的勢力們:“……”失策了,計劃還是做得不夠多。
然而修正計劃這種事,就像是見習程序員跑的bug,補丁摞補丁越打越亂,bug越來越多,直到整個程序徹底跑不動了。
于是在一點紅自有的步調下,他成功把自己化為諧樂中最不和諧的音符,憑借一己之力,把籠罩在拉哈蘇上細細密密一層套一層的織網給創個稀碎。陸小鳳要做的,就是利用他敏銳的觀察力和對案件的嗅覺,來捕捉其中露出馬腳的存在。
這樣半明半暗的狀態,陸小鳳很少體會,但的確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直到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范圍內——邀請他來后又不知所蹤的方玉飛。
這下子,陸小鳳是真的驚訝了,方玉飛和他上次見時的樣子相差無幾,仍舊是一身錦袍,眉目卻陰沉不少,跟隨著對方,他們見到了之前意圖勾引陸小鳳,卻得了個和李霞相同下場的丁香姨。
丁香姨為了和李霞交易羅剎牌,從黑虎堂席卷了三十萬兩黃金出來,沒想到對方不但沒有放棄交易,還已經來到了拉哈蘇。
她見到方玉飛,就像見到了情郎,眉眼都軟成了一灘水。
方玉飛既然和丁香姨有關系,那他和藍胡子、黑虎堂又有什么關系?陸小鳳屏住呼吸躲藏起來,靜靜聽著那邊的動靜。
“你怎么來了?”丁香姨投入對方的懷抱,嬌聲道,“交易就在今晚,很快我就能拿到羅剎牌……”
方玉飛頓了會兒,才輕笑兩聲:“嗯,一切順利便好。對了,陸小鳳也過來了?”
一說起對方,丁香姨就撇了撇嘴,顯然想到了和對方一起行動的一點紅:“是啊……但不知去到了哪里,我尋了尋,卻還是沒找到。”
方玉飛道:“這可不像他的風格。”
“但卻很像他身邊那個男人會做出的事!”丁香姨怨念頗深,抱怨了一點紅幾句,聽得陸小鳳小心翼翼往旁邊看了看。
當事人靠在一旁閉目養神,即便被如此抱怨,也看不出什么情緒來,依舊抱著他的劍。
陸小鳳收回視線,心中一嘆。就這么下去,這人真的只能跟劍一起過了。
跟西門吹雪一個樣。
不過眼下要緊的是終于出現了的方玉飛。
“這樣么……”方玉飛若有所思,慢慢收緊抱著人的手。
陸小鳳那邊的脫軌是他沒想到的,他有種事情已經脫離掌控的不妙預感。
他有了不妙的預感,陸小鳳簡直是不妙預感和即將見到謎底曙光的預感兩項交錯,復雜得不行。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應容許那套“朋友辨兇法”,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陸小鳳連忙試圖把其驅散出去。
不行,不能被帶歪了!
線索還不夠,還沒有查到最后。
陸小鳳按捺住出去找方玉飛對峙的沖動,安靜躲在原地,等聽不到什么東西后,和一點紅分配了活計。
一點紅按計劃尋找羅剎牌究竟藏在哪里,而他則跟著方玉飛,看對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這個時候的陸小鳳,完全沒想到一點紅會超額完成任務——這人很干脆的等到李霞準備交易羅剎牌、各方人馬都動起來的時候,一個黃雀在后把羅剎牌搶了過來!
把玉牌反手塞入懷中,一點紅微乎其微的舒了一口氣。
真的不是很喜歡查案的一點紅默默想:嗯,還是這種動手就夠了的活適合他。
第74章 是金子在哪都發光
好消息, 一點紅排除萬難黃雀在后搶到了羅剎牌。
壞消息,這枚羅剎牌是假貨。
玉是古玉,雕琢的手法也十分細致, 可以稱之為寶物也不為過,但陸小鳳只看了一眼, 就辨別出它的真假。
倒不是他在睡夢中被投入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里七七四十九天煉就了火眼金睛,或者在眼珠子里安裝了掃描儀。
“這枚玉出自老板朱亭之手。”人在又氣又疲憊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出來的, 陸小鳳現在就是這樣, “他的技術太好,以假亂真綽綽有余,于是形成了一個習慣, 那就是做贗品時總會留下一個破綻——這牌上的人物, 臉全都是他妻子的樣貌。”
一點紅面無表情看著他手里的玉,周身氣壓一低再低,馬上就要和外面的氣溫同步了。
也就是說……辛辛苦苦忙碌了許久的他們, 完全就是追著一個假貨跑到了這天寒地凍的地方忙叨這么久?!
除非是李霞故意所為, 不然他們就是被藍胡子給耍了。
“李霞拿到的就是這枚。”一點紅劃去前者的可能, “在發現有人跟蹤搶奪的時候, 她的倉皇并不是裝出來的。”
那就是藍胡子的問題。得到這個答案, 兩人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李尋歡和應容許可能還在和藍胡子周旋……至少現在我們還沒有接到青鳥的傳訊, 那鳥兒神異得很, 真的出事了的話,它定然會來尋我們。”陸小鳳沉了沉氣說道:“紅兄, 切莫心急。”
“況且李尋歡的武功在一流之列, 應容許的詭異手段層出不窮, 我們還是要相信他們。”
一點紅抿了抿唇。
他心里挺沒底的。
應容許詭異手段多是多,但他也時常能把自己坑進亂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一一回想結伴以來的所聞所見,一點紅更擔心了。
擔心歸擔心,一點紅也很清醒的知道,對方不是必須讓他時刻保護的嬌弱花柳。
就像石觀音那次,應容許一人深陷虎穴,也能夠想辦法反將一軍。
他不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少爺,而是一只喜好藏起爪牙的狡黠狐貍。雖然之前一直把想要過平凡生活掛在嘴邊,但事實上,應容許從來沒真正做出過適合平凡生活的選擇。
不遠離他們這群屬于江湖的人也就算了,自己直面危機的時候反而會更上頭,哪怕身處的位置沒有那么危險,也會利用行動和話術讓場面變得危險起來,然后在死亡的邊緣放肆大笑。
嘴上是一回事,行動上完全就是享受在危險邊緣走鋼絲……一點紅覺得,對方的原形說不準就是什么喜好潛伏的獵食者吧。
只是在別人威脅到自己時限定頭鐵,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不好過誰都別想活的應容許要是知道一點紅其實是這么看他的,高低要跑去擊鼓鳴冤。
雖然被藍胡子擺了一道看似白跑一趟,但眼下他們還有一條忽略不掉的人形線索在,那就是方玉飛。
這一次兩人相互置換,由陸小鳳帶著假的羅剎牌往回趕,專業對口的一點紅則去跟蹤方玉飛的行蹤。
前者在路上率先接到青鳥的傳書,應容許將自己和李尋歡假死和拱火讓西方魔教與黑虎堂狗咬狗的計劃和盤托出,并將他們查出來的黑虎堂的地址標記出來,還不忘提醒藍胡子和黑虎堂的關系。
信息量還挺大的,陸小鳳為那邊捏了一把汗的同時,不禁失笑。
假死脫身還栽贓嫁禍,虧得對方想得出來。
這等手段哪里還能看出當初厭煩江湖的架勢哦……簡直是如魚得水啊。陸小鳳唏噓。
陸小鳳循著路線找到黑虎堂總堂附近,與此同時,一點紅也墜在方玉飛身后,也來到了這邊。
方玉飛的武功不可謂不高,可惜的是他遇到了這方面的行家,一點紅很會把握距離,導致他被跟了這么久都沒有發現。
黃昏的太陽將落未落,在天邊染出一片略微暗淡的橘色,今日的氣溫又有下降,霜霧隱起,正是逢魔之時。
宮九只在煎餅攤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八成是不想跟著浪費時間在盯梢上,接下來連著兩天都沒見到人影。
應容許也不在意,畢竟他現在擺攤的位置……確實不適合沒有易容的宮九“拋頭露面”了。
找手下“吃”了一頓飽的又去玉羅剎那邊分享過快樂的宮九心情愉悅,更讓他愉悅的是,好戲今天就能一口氣演起來了。
他把能用的能趕過來的人手都調動了起來,就等著好戲演完著手準備接過黑虎堂的產業。
宮九并不怕玉羅剎出爾反爾,就像他自己也不屑于違背諾言一樣,身居高位多年的玉羅剎同樣一言九鼎,不是君子,承諾卻比君子更有分量。
何況這一遭過后,玉羅剎需要整頓混亂過后更加精簡的魔教,西方魔教的底蘊不可估量,黑虎堂在常人看來偌大的產業對他來說確實無足輕重,他也不會把重心放在關內。
隨著時間推移,陸小鳳他們即將趕到,宮九也越來越期待了。
……
“陸兄。”
正觀察地形的陸小鳳愣了一下,倏然扭頭,不可思議地打量著面前的青年。
陌生的,在眼前晃過都不一定有人記得住長什么樣的普通面容,嘴里卻發出熟悉的聲音。
面對陸小鳳的視線,李尋歡苦笑道:“是我,李尋歡。”
陸小鳳驚訝的發現就算杵在自己面前,他也沒發現對方臉上的破綻:“我還不知道……小李飛刀竟也精通易容?”
李尋歡嘆道:“這易容出自應大夫之手。”
陸小鳳詭異的發現自己反而沒有那么驚訝了。
畢竟是只在武功上有兩不會的人……
陸小鳳道:“他人呢?”
李尋歡默了默,忍住嘴角的抽搐伸手指向對面。
陸小鳳望過去——那里有個賣煎餅的小攤,旁邊立著個草靶子,上面插著糖葫蘆,看得出來挺暢銷的,只剩下六七根糖葫蘆了。
攤位前面排了六七個人,攤主手腳麻利地抹著面漿,嘴里面和客人攀談著,那些客人穿得并不厚重,由此就能看出是群練家子。
做張煎餅用不了多長時間,最前面的客人付了錢拿著卷了肉的煎餅,在陸小鳳空白的表情下一拐彎,進了按理來說應該、大概、可能……是黑虎堂的范圍內。
“他、他……那個人……”
李尋歡麻木道:“是他。”
陸小鳳差點沒控制住音量:“他在黑虎堂門口擺煎餅攤,賣給黑虎堂的人?!”
李尋歡疲憊一笑:“一開始還沒離得這么近,但他做得好吃,當天就被黑虎堂的人邀請到那邊擺攤了……”
陸小鳳:“……”
李尋歡雙目無神:“按他說的就是,對手的錢不賺白不賺。”
陸小鳳:“…………”
槽點太多了,他啞口無言。
最終,陸小鳳破罐子破摔:“嗯,他做的菜確實好吃。”
李尋歡目光幽微:你就只想說這個?
這事兒不離譜嗎?
——當然離譜,那簡直是離譜娘親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但放在應容許身上……
“他能弄出什么事來我都不會驚訝了。”陸小鳳道:“看著應容許沒讓他太過分,辛苦你了。”
他這話就好像家長為自家熊孩子的奇思妙想與精神折磨在跟托管班老師道辛苦一般,說不出來的怪異。
李尋歡幽幽道:“言重了,應大夫還是很、很有分寸的。”
不,你的表情完全不是這么說的……陸小鳳移開視線。
就算李尋歡想給應容許找補,后者也沒給他那個底氣啊。
“對了,紅兄呢?”
大概是因為到了飯點,那邊排隊的人陸續增多,陸小鳳索性和李尋歡交流起了情報,將他們在拉哈蘇經歷的事說了一遍,信紙上能寫下的東西終究有限,通過李尋歡的復述,陸小鳳才知道應容許這段時間都干了多少好事。
互相交流完之后,陸小鳳默默捂住臉。
他再次道:“……辛苦你了。”
剛復盤完這幾天遭到的精神創傷,李尋歡嘆了口氣,無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不是這里沒有酒,他真能就此事和陸小鳳一醉方休。
李尋歡道:“歲寒三友一直沒有動作,我本打算跟去看看的,你要一起么?”
陸小鳳看了眼對面的長隊,被黑虎堂手下一手煎餅一手糖葫蘆的樣子狠狠辣了下眼睛,虛弱道:“走。”
他們前腳剛走,后腳方玉飛和尾隨的一點紅就來了這邊,同樣看到了那邊長長的隊伍。
方玉飛:“……這是在干什么?”
應容許熱情一笑:“客人要吃煎餅么?三文錢一張,加肉五文錢,要吃的話可以排隊哦。”
正宗飛天玉虎·黑虎堂老大·方玉飛,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眼皮子突突直跳,生出一股子把這幫完蛋手下都揚了的沖動,連帶這個攤主——話說這攤主的動靜是不是有點耳熟?
方玉飛眉頭一皺,直覺事情并不簡單。
遠處看著那邊隊伍,覺得這奇妙畫風很有既視感的一點紅也皺起眉,悄悄接近了一點,隱隱聽到了最后幾個字。
雖然聲線有意更改,但因為并沒有加入過歌伶舞伶的江湖職業,應容許不會變聲,遇到對他了解的或對聲音過于敏感的人,難免會覺得熟悉。
聽出這是誰的一點紅:“……”
如果有心靈翻譯器用在他身上,大概只能翻譯出一堆亂碼和扎堆的問號驚嘆號。
與此同時,陸小鳳和李尋歡也找到了歲寒三友。
花了些時間尋找到藏頭露尾的飛天玉虎的三位護法,也開始行動了,正向黑虎堂的方向飛掠而去。
他們是從另一個方向進入黑虎堂去找飛天玉虎的,也就沒有發現這邊的沖突。
方玉飛終于想起來這b動靜到底是哪里耳熟,畢竟是賣了他寒鐵賺了一大筆錢的對象,也在后來引著人去拉哈蘇時交談過,他還是有點記憶的。
意識到對方是誰后,方玉飛當即就要采取行動措施——至少先把這個破壞畫風的攤子掀了,擺在黑虎堂這兒像什么話!
他那個傀儡呢?!干什么吃的放任這小子在這兒探聽情報?!
事實上也光顧了一次,還在思考把人逮過來當廚子的傀儡:……
第75章 這么會套娃
作為謀劃了這么大一個連環局的幕后黑手, 方玉飛從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
那也架不住這畫面太過分了啊!
本該被耍的團團轉的人!在他老巢門口擺起了攤子光明正大探聽情報!而他的手下們——這群白癡還在光顧人家的生意!!
他甚至在隊伍里面看到了垂涎欲滴的分堂黃犬堂的人,方玉飛恨不得把對方滿是食欲的眼珠子摳下來!
命名你們為黃犬的意義是擁有像犬一樣的嗅覺,不是讓你們像狗一樣饞!
方玉飛氣得手都在哆嗦,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他想要發火時, 偏有人往他腦袋上倒油。
他站了半天也不動彈,其他人已經投來了不善的目光, 隊伍中有人道:“你到底買不買, 不買別在這里站著!”
另一人:“小子,別想著插隊,不然爺爺們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角度問題, 沒幾個人看清他全臉, 再加上他是從外面過來的,就被當作被隊伍和香氣吸引來的普通人了。
這下子他更生氣了,眼神陰沉沉地掃過去。
當下就有人認出了他, 即便不知道他是自家堂主, 但方玉飛也是有些名氣的, 手下騷動了起來。
聽到對方名字的應容許眼睛動了動, 笑容不變, 把煎餅鏟起來:“客官, 來張么?還是說你想吃糖葫蘆但不好意思?噯, 包袱那么重可不好,我這糖葫蘆可是天下第一……”
一道尖銳的信號聲沖破云霄, 打斷了應容許的話。
手下們反應極快, 立馬往聲音響起的方向跑。
他們跑得特別快, 跟房子著火了似的,眨眼間, 攤前就剩下方玉飛一個人。
“什么情況?”應容許探頭探腦,“集合哨么?小哥,你不一起去么?”
方玉飛被信號聲驚醒,心中驚疑不定,有人潛入了總堂,這件事可比收拾面前的青年重要得多。
短暫的權衡過后,方玉飛面沉如水同樣往那邊趕去,同時留心在青年身上,如果他跟上來……那就宰了。
應容許看著對方的背影,一把丟了鏟子就要竄過去,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不要去。”
熟悉的干凈溫度與氣味傳遞過來,讓人生不起半點警惕心。
面對這溫度,應容許竟有種久違了的感受,仿佛他們已經分開了許久,此時在異鄉展開出乎意料的重逢,一切都是命運石之門的選……
應容許猛地搖頭把復活攻擊他的老梗甩出去。
“小紅!你回來啦!”
“嗯。”一點紅眉眼松緩,戀戀不舍地收回手:“他不簡單,我去跟就好。”
“說什么呢,好像我很簡單一樣。”應容許做了幾個伸展運動,笑道:“我們一起去,放心吧,我大概能猜到里面發生了什么。”
最有可能的就是三個老登終于出手了。
事實也是如此,三個老登……不是,歲寒三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一大片的混亂場面,可能在魔教一人之下威風慣了,三人真正打起來的時候都是大場面,以武功來說,作為傀儡的假飛天玉虎根本不是對手,總堂里已然一片混亂。
開戰的信號已然打響,現場不知道多么火熱,面對有自己一份推動在的場面,應容許興奮地不行,拉起一點紅就往天上丟。
“走走,咱們找個好位置!”
猝不及防就上了天的一點紅:“……”算了,習慣了。
應容許找了個高處,不容易被發現,還可以縱觀全局,此時黑虎堂大批人手都在往出事的地方匯聚,反而沒人注意到他們。
也不能怪人家不警惕,誰能想到有人能把自己空投過來呢?又不是話本子!
和他們這邊的觀戰位相比,陸小鳳和李尋歡可謂是vip近景大屏位。
跟著歲寒三友以致處于風暴中心的兩人躲躲藏藏,后背緊貼在建筑死角,場面緊張又刺激,很有皇室密探跟蹤搜查情報的既視感,那邊孤松逼問“飛天玉虎”叫他交出羅剎牌,手段干脆利落鮮血飛濺,每一幀畫面都是需要打上馬賽克的程度,很有魔教風范。
基于實力的囂張也會有個度,歲寒三友動如雷霆直搗黃龍,花費的時間并不多,此時聚集來的黑虎堂手下分出兩人來應付綽綽有余,然而寒梅卻打著打著就脫了隊,往外面移動而去。
這一舉動很容易就引起了觀戰二人的關注,都不需要商量,李尋歡自覺追著寒梅而去。
寒梅一路搜尋,他勸住孤松和枯竹不急動手,便是為了等方玉飛回來,這樣他才好在行動中找借口離開,不然的話,他們三人平常總是一起行動,他還不想讓其他兩人知道自己和方玉飛合作干掉玉天寶的事情。
方玉飛背叛了他,試圖做局把所有人坑進去自己帶著羅剎牌躲藏起來,寒梅并不意外,他們兩人不過是利益使然促成的合作,本就不算多么牢固的關系。
借著中心的動靜,寒梅隱藏自身,沒有被趕過去的手下們發現,快速搜尋著應該已經回來了的方玉飛,成功在一條離開黑虎堂的隱蔽曲折小道的盡頭堵到了人。
冬日晝短,光線漸變微弱,寒梅如在這逢魔之時才能顯形的鬼怪一般出現在方玉飛的眼前。
后者氣息一滯,道:“你怎么來了。”
寒梅冷笑:“我若不來,恐怕你就要帶著羅剎牌走了。”
方玉飛冷靜道:“羅剎牌并不在我身上,而在陸小鳳身上。”
“陸小鳳?你是說他從拉哈蘇帶回來的羅剎牌么?”寒梅眼神陰騖,負手而立,動作很有高手風范:“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是假的?我們的合作結束了,把羅剎牌交出來吧,這樣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可以看出,你在魔教護法的位置上坐了很久。”方玉飛嘆了口氣,“位高權重,讓你變得如此傲慢,眼高于頂,你其實沒有把黑虎堂看在眼里,也沒有把飛天玉虎看在眼里。在你們看來,我和玉羅剎其實沒有可比性。”
寒梅甚至不屑回復這種話,眼中明明白白寫著傲慢——他們確實不覺得飛天玉虎能和玉羅剎相提并論,但凡見識過玉羅剎武功手段的人,都不會把所謂西北雙玉當真。
太過可笑了,世間怎么會有能和玉羅剎比擬的存在?至少在魔教人眼中,玉羅剎人如其名,是真正從地獄而來的鬼神羅剎。
沒有人能反抗他,沒有人反抗得了他,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在玉羅剎死后才顯出野心,不就是因為玉羅剎的兒子是個酒囊飯袋,沒有繼承到玉羅剎的威勢手段么?但凡玉天寶有三分玉羅剎的恐怖,別說羅剎教不會這么不安分,外界的人也都會繼續跟鵪鶉似的不敢冒頭。
寒梅與方玉飛之間劍拔弩張,有些話不必多言,一個覺得對方被虛名捧得太高實際上能被他殺三個來回帶轉彎兒的,另一個覺得對方犯了傲慢之罪憑自己反殺綽綽有余。
這對合作關系宣告破裂的璧人氣勢節節攀升,沒有任何預兆的,都用出自己的殺招向對方攻去——
天越來越暗了,沒有人有空余去點燈燃燭,任憑黑暗吞沒目之所及。
黑虎堂亂做一鍋粥,不費什么大力從“飛天玉虎”那里拿到羅剎牌的孤松和枯竹驟然發現寒梅至今未歸,紛紛意識到了什么,齊齊看向那羅剎牌。
他們清楚寒梅的作風,對方不會放棄羅剎牌,三人心知肚明之后是他們之間的搶奪,對方現在還沒回來,難道說這枚有問題?
沒有近距離觀察過羅剎牌的孤松枯竹寧錯認不放過,當即把牌收起來,控制那些之前用來抬著玉天寶的傀儡們去對付黑虎堂手下,快速脫身打算把寒梅找出來。
傀儡力氣奇大,無痛無覺,儼然是一群殺人機器,在血色淹沒這里之前,一道如泣如訴的笛聲幽幽響起。
差一點就被手臂洞穿的勁裝女子就地一滾,其余人也緊緊盯著這些突然停下攻擊原地踏步的傀儡,鬧不清他們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還沒來得及追出去的陸小鳳重新藏回去,心中叫苦——不是吧,又有魔教的人摻和進來了么?
“踏踏”的整齊踏步聲在笛聲轉音后“咚咚”重重踩了兩下,禁止令行,傀儡們昂首挺胸標板立正站直在原地。
緊接著,一把化成灰他都認得的聲音在笛聲落下后響起。
“雖然我確實不喜歡往死里坑我們的藍胡子……或者說飛天玉虎,但血洗滿門什么的,饒了我吧,我還沒到目睹這種場面還面不改色的地步。”
站在對面屋頂,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人手持玉笛,衣擺發尾微揚,神秘感拉滿,那叫一個高大上。
是背后再升起一輪圓月給他鍍個邊就能拿去做cg的程度。
無形之中裝了個逼的應容許內心也是捏了一把汗——還好那天的陰間笛聲主要就是在控制傀儡們走動和停下,不然他就拿不準到底哪一段能用了。
下面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流血buff圖標幾乎頂在每個人的腦袋上,一眼望去一片紅標,應容許看了一眼藏在原地但逃不過高處俯瞰的陸小鳳,清了清嗓。
他充滿暗示性地說道:“我們不會再理會這邊,你們想做什么都和我們無關了。”
——聽到了么?這邊已經不是主場了,野爹快點轉移陣地,那邊兒已經開始了啊!
應容許不想多留,向下一跳,眨眼消失了人影。
陸小鳳比其他人速度更快,提前找到了等他的應容許。
“什么情況?”
“寒梅和方玉飛打起來了。”應容許語速飛快,“趕緊的,我有預感,他們那邊才是重頭戲,聽樣子真的羅剎牌其實在方玉飛手里……嘖,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個局的真面目,我剛看了一眼,那個還剩幾口氣的飛天玉虎居然也是個帶易容的……在這跟我套娃呢?!”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黑虎堂這個堂主是霧屬性的吧?當什么江湖堂主啊!去做幻術師都夠條件了!去當戒指會冒火的Mafia算了!”
身在迷局中的人總會變得很暴躁,陸小鳳理解對方的情緒問題,但……
“馬肥鴨……是什么?幻術師是變戲法的么?”
啊……他又把腹誹念出來了么?
應容許隨口糊弄道:“大概就是一群外邦的大型黑道幫派組織……嗯,幻術師的話,差不多就是這樣。”
所以戒指會冒火就是戲法啊……話說為什么黑道幫派會變這種戲法啊?!——陸小鳳百思不得其解。
第76章 所有正劇
套娃大師的狀況相當不好。
他算不上低估寒梅的實力, 卻也沒那么高看,兩方極限拉扯,寒梅無法快速擊殺他, 他也沒找到脫身的破綻,沒拉扯多一會, 就有人新加入到了他們的二人轉當中去。
人數還在極短的時間內越來越多。
應容許扯著陸小鳳趕到的時候,方玉飛和寒梅兩邊都受了不輕的傷, 孤松枯竹剛過來質問寒梅, 一點紅攔在后路上,端得一副劍在手誰都別想走的架勢。
歲寒三友那邊你來我往,時不時捎帶方玉飛的挑撥, 其他人聽了兩句就差不多把已有的線索都連點成線, 摸索到了真相——寒梅與方玉飛狼狽為奸在玉天寶抵押羅剎牌后聯手除掉了沒有玉羅剎這個爹當后盾的草包少教主,而方玉飛才是真正的飛天玉虎。
方玉飛、飛天玉虎、藍胡子,這三個身份, 兩個都是隱藏在面具之下, 因此他的虛實格外難辨——常駐狀態下的藍胡子倒真的是李霞等人的丈夫, 不僅如此, 他還娶了方玉飛的妹妹方玉香, 可惜這一位是真的死了, 還是死在他遣散后宅娶回來的女人手上, 或者說,死在了方玉飛的手上。
他的本意是借此將官府的人引過來將應容許兩人徹底絆住, 卻沒想到后者不知道從哪和神侯府搭上的關系, 不僅如此, 這人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玩了一手假死。
寒梅聞言驚道:“假死?!”
“白癡!”方玉飛暗罵一聲, 恨聲道:“你們都被他耍了,他不僅沒有死,還光明正大的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面對他的出言不遜,孤松反手就是一掌拍過去,速度之快、力度之狠辣,本想借著羅剎牌繼續周旋尋找機會的方玉飛拼著一邊手臂骨折報廢才接下這一招。
剛趕路回來就遭受了一遍精神摧殘和來自寒梅的互相傷害以及一點紅的突然攔路,方玉飛也不是鐵打的,面對實際上消耗并不多的孤松,高下立判。
一點紅變換位置,重新堵住他借著這一招位移出去幾米從而出現的退路。
方玉飛咽回去那聲悶哼,死死盯住不管他們怎么打,但誰想走就出手揍誰的一點紅,眼底猩紅。
一點紅八風不動任他看,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方玉飛喉間發出了細碎的,野獸低咽般的笑聲:“一點紅……哈……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殺人不眨眼的一點紅,被一介醫者收于手下的第一殺手,如今已經成了一名真正的劍客,誰能想象得到,誰能認得出?!”
方玉飛是真的有點破防了。
千算萬算,他都沒算到最大的攪局者是個他從來沒看在眼里的人,若不是一點紅的劍招太有特色,能使出那般快劍又和陸小鳳有關系的只有他一人,方玉飛說不定到死都不能借由他的身份推出那個看起來就養尊處優的青年是誰。
誰能想到千里迢迢來這買鍛造所用的極品材料的人,他居然是個大夫啊?!還是個游歷四方行蹤不定的大夫!黑虎堂關于這人的消息,他上次出現還是在中原腹地呢!
方玉飛冷笑道:“俠醫倒是好手段,把一匹孤狼調教成一條身邊的狗。”
“首先,我不叫俠醫,麻煩好好喊我公子,或者應神醫。”靴底踩踏松軟雪堆的聲音傳來,窸窸窣窣的,“其次,一點紅是人不是狗,麻煩把招子擦亮好好認清物種再說話,不然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摳出來擦干凈再安裝回去。”
“最后……”相貌平平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出的青年沖著他微微一笑,指尖在頸側輕輕一剝,輕如無物的易容就這么被輕松揭掉,露出一張相貌溫和的臉:“雖然我沒見過,但沒有人殺人的時候不會眨眼,就算是小紅也一樣。”
應容許用及其包容的,幼兒園早教班老師一般的語氣說著話,眼神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方玉飛的發言對一點紅可以算得上充滿著侮辱性,一點紅難聽的話聽得多了不覺得如何,應容許可不一樣。
打游戲的誰沒經歷過掛機在主城到八卦板塊抄起鍵盤彈鋼琴?應容許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別人朝我扔泥巴,泥巴干了我砸死他,挨個敲成豆腐渣,拿你骨灰種荷花。
他不嘴賤挑釁別人都不錯了,這人敢在他面前罵他家小紅?!
應容許微微一笑,眾人詭異地從他眼角看到一抹紅光。
“捯飭得人模狗樣的看得出來常在茅房照鏡子,但你不知道是吾日三省吾身嗎?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清晨起來先自省一遍你行嗎你配嗎你有那能力嗎?除了陰謀詭計藏頭露尾你還能會更多嗎你就覬覦人家魔教?覬覦就算了你還把無辜群眾拖進來一起在苦海里沉浮作筏子,船翻了你還罵人?我呸,認不出我們是你的錯,我帥奈何你瞎,懂不懂?!”
一連串不帶臟字的人身攻擊順暢地從他37°的嘴里絲滑吐出,青年笑容溫潤,吐出的話卻比夜晚颼颼刮過的冷風還涼,歲寒三友連被騙了之后的惱怒都沒來得及生出,就被他這一套絲滑連招給硬控了。
應容許飛速換氣,嘴角弧度就跟拿量角器比出來的一樣完美:“玩的花招還挺多,一套一套又一套的,你當你是老母豬?套娃都沒你能套!我看你是又怕死又貪戀權勢,可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坑陸小鳳就算了還非要折騰我們!”
逐漸聽得津津有味的陸小鳳:“等會兒,什么叫坑我就算了?!”
李尋歡聽得滿頭冒冷汗,發現當初應容許對他真的是嘴下留情,那叫一個放水放到泄洪。
他和一點紅離得近,憋不住問道:“應大夫……嘴一直這么毒么?”
一點紅眨眨眼,疑惑:“毒么?”他連臟話都沒罵啊。
“……不毒么?”李尋歡開始思索一點紅是不是見識過火力更猛的場面了。
旁邊,實際上一開始沒連帶著他一起坑的方玉飛:“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應容許眼都不眨,肺活量驚人,“話都說不明白建議回爐重造,沒見過我這么氣人的?阿哈那你今天見識到了,幫你增長見識和我們的出場費該怎么算?我的脫口秀可不是白聽白看的!說得就是你,宮九!”
最后兩個字擲地有聲,應容許猛地指向對面的一顆粗壯大樹。
對方腦袋上常駐倆圖標,在黑夜中堪稱最閃亮的那顆星,應容許就是想忽視也難。
與此同時,他另一只手里還掏出了什么東西。
要是宮九不出來的話,他就砸過去吸引注意力……反正事情弄明白了他們就可以跑路了。
緩慢有節奏的掌聲響起,宮九還是穿著他那身白衣,嘴都快笑僵了:“很精彩,十分精彩。作為請我們觀賞了一場大戲的回報……你覺得該怎么出價?”
緊接著響起的,是陌生又充滿磁性的低笑,那笑聲似是從漸濃的霧中四面八方傳來,十分抓耳。
換句話來說,就是聽得人耳朵要懷孕。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能有心情欣賞磁性聲線,難以忽視的危機感在腦海中炸響,李尋歡和一點紅也快步過來,警鈴大作的幾人分別觀察著四周。
陸小鳳視線停留在歲寒三友身上,心中不妙的預感更重了。
魔教的三護法,他們一同出手的威力可不僅僅是相加那么簡單,在成為護法之前許多年,三人都在一起闖出了不菲聲名,即便隱居昆侖山,江湖上也流傳著他們的名字。
這樣的歲寒三友,卻在那虛幻的笑聲中臉色難看,一掌拍死了玉天寶的寒梅兩股戰戰,儼然一副嚇傻了的樣子。
“不、不可能,不可能……”寒梅面如金紙,渾身以極不正常的頻率顫抖著,“他死了才對,他是死了的……”
孤松和枯竹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枯竹雙目圓瞪,眼睜睜看著一道更為濃重的黑霧自前方出現……
鬼魅一般的存在,就包裹在那道霧中。
他們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耳熟至極的聲音,那聲音饒有興致的說:“的確……是場好戲。”
孤松如夢初醒,大汗淋漓地跪倒在地:“屬下參見教主!”
他的話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咚”地一聲,身側有什么重重栽倒在地。
那頭駱駝不是勾結外人殺害教主兒子的寒梅,而是在此事中存在感沒那么高的枯竹。
他倒在地上,臉上極具驚恐。
枯竹死了,還是被嚇死的,堪稱戲劇性的一幕,除了宮九沒有人能笑得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但沒人敢出聲,那樣強大的壓迫感,應容許和一點紅都沒有在暴怒的石觀音身上感受到過。
那團黑霧走——或者說“飄”近,每近一點,壓迫感都重一分,空氣仿佛都摻了水,讓人呼吸有些不暢。
他是當世最為頂尖的高手之一,是盤踞關外無人敢惹的龐大組織的首領,是連石觀音都繞其行事的存在,是僅憑聲音、什么都不做就能令心有反意的屬下活活駭死的恐怖之人。
西方魔教,玉羅剎!
那團在黑夜中也能看到的霧氣上,亮著一枚同色的,邊框為橙色的圖標。
【buff-隱匿:因特殊功法而產生的黑霧,隔絕外界一切探究的視線,無人知道其中人的樣貌,是鬼?是妖?是魔?人們諸多猜測,卻無一人覺得,他是人。】
【備注:寶玉無瑕,寶玉不敗。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什么叫高逼格的幕后黑手出場方式?
這就是。
連皮里皮氣的系統都仿佛有意加重對方威勢一般,buff的介紹詞如此嚴肅隆重。
別人不清楚,但玉羅剎的護法們顯然不覺得他是人,寒梅和孤松甚至有一瞬間生出了對方是死而復生,從地獄中回來的想法。
真正直面玉羅剎時,所有知道“西北雙玉”名號的人都會發現它有多么可笑,包括方玉飛。
在所有人屏息之時,“咚”的一聲,有什么東西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嚯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間迸發出歡快的大笑與動感四射的彩光,將所有凝滯以笑聲驅散一空。
玉羅剎:“……”
應容許:“……”
眾人:“……”
舞池彈力球:“哦吼吼吼吼吼吼!”
“不、不好意思。”應容許尷尬道,“手滑,不小心按到了觸發開關……”
玉羅剎:“……”
眾人:“……”
宮九和彈力球的動靜一下子重合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陸小鳳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這可比讓他找羅剎牌、找不到就死刺激多了。
第77章 修羅場的氣息
一定要應容許形容他當時的心情的話, 他給出的回答大概會是……不堪回首。
當那笑聲和霹靂彩光橫空出世的時候,任何語言和情緒都變得無比蒼白,除了那顆足夠使用三個鏡頭機位給予長達十秒特寫的舞池球外, 世間都仿佛變成了一片蒼白原始的線條,然后扭曲歸于一片混沌。
然舞池球依舊鮮亮, 如同盤古大神手里的斧頭,在混沌中牢牢占據一席之地。
萬眾矚目的舞池球主人的元神輕輕流下一滴淚以作懺悔。
他懺悔, 他不該惡向膽邊生想用這東西去砸宮九讓其成為全場最靚的仔, 惡因出惡果,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如果讓他重來一遍, 他一定……會在玉羅剎出現的時候把球捏緊一點不讓它掉出去。
唯有笑聲長存的寂靜中,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將癲癇一樣抖動的舞池球拾起,跳躍的彩光將他的臉照得斑駁。
一點紅輕輕打破僵局:“怎么停下?”
應容許鵪鶉似的往他那小碎步式挪動,灌了風的一巴掌呼上去, “啪”的一下, 挨了一個嘴巴子的舞池球掌到笑停。
魔性的笑聲停止, 氣氛卻更詭異了。
“……噗。”陸小鳳死死捂住嘴, 還是不慎泄露氣音。
眾所周知, 笑容是會傳染的, 就像如果有人神經病一樣在你面前笑個不停, 哪怕你心情并不好,也很容易跟著神經病一起笑起來, 迅速被同化。
陸小鳳的笑聲就像是另一種開關, 剛停止猖狂笑聲的宮九跟被撓到癢癢肉了一樣, 重新開啟震動模式——就是沒笑出聲。
廢話,他又不想找死, 剛才的狀況明顯是應容許更招恨,他一起笑也不過是火上澆油,現在場面安靜下來,再笑下去未免太過突兀,保不齊玉羅剎要找他麻煩。
九公子雖說肆意妄為,也還是會審時度勢的。
即便有黑霧阻隔,應容許還是能感受到魔教教主投在自己身上意味不明的視線。
“那個……”他硬著頭皮開了口:“方玉飛要跑了。”
玉羅剎似乎笑了一聲,抬手看似輕飄飄地往抓住機會就要溜的方玉飛那邊打了一掌。
真的是輕飄飄,不快也不慢,只有被鎖定的人才知道這一掌有多難躲,方玉飛本就是強弩之末,自知躲不開這一擊,倉惶道:“等一下,羅剎牌就被我藏在……”
他沒說完,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胸口印著的那一掌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正是玉天寶致命傷所受之地。
他的身體飛到寒梅旁邊,落地發出一聲悶響,激得寒梅一個顫抖,原本被打斷的情緒頓時續上了,重新抖如篩糠。
“羅剎牌?”玉羅剎輕笑,“只要我在一天,就能有第二枚羅剎牌,第三枚羅剎牌。”
羅剎牌只有在玉羅剎死后才具有價值,說到底,它深層的價值不過是玉羅剎賦予的,玉羅剎在,羅剎牌就毫無意義。
眼看著那邊的氣氛重回正軌——指假死教主威勢滔天恐嚇反心下屬——應容許松了口氣,多看了兩眼方玉飛。
對方已經沒氣了,不出意外的話,那邊兩個跪著的最好的情況就是一死。
面對如此殺人現場,應容許逐漸掛掉的圣父心完全沒有死灰復燃的趨勢。
冤有頭債有主自家老大宰下屬,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介于這幾人把他們折騰夠嗆的事跡,應容許不去補兩刀都算他心地善良。
“你那個球還挺有意思的。”宮九踱步過來,“那個光是怎么弄的?居然還會發出笑聲。”
面對這個給應容許火上澆油的家伙,一點紅沒有半點好臉色,他以視線詢問應容許需不需要把對方丟出去,結果應容許壓根沒看到。
一向第一時間把心神放在他身上的青年表情生動,頗有吹胡子瞪眼的感覺:“你還笑,還笑!我剛才離當場去世就差那么一點點了你知道嗎?!”
宮九伸出手:“那不是還差一點點嗎?把球給我玩玩。”
球在一點紅手上,他和宮九四目相對,托著球的那只手緩緩收緊。
一點紅不喜歡宮九,從一開始見面就是,但現在,他覺得對方比之前還要礙眼數倍。
宮九在測度人心上堪稱擁有讀心術,哪能感覺不出來一點紅的敵意,眼睛一動,就想到了該怎么讓場面變得更加有趣。
他轉手搭上應容許,說道:“算了我不要那個,你那還有沒有多余的?給我一個。”
好生不客氣。
應容許翻了個白眼:“我這就倆,之前那個你沒拿走?”
宮九道:“被歲寒三友毀了,里面那些線都是什么?機關么?”
“差不多吧,這東西材料難做,都是機緣巧合弄到的,我這就倆,你要是喜歡這個就……”
一點紅在他慷慨送出之前倏然抬眼,淡淡道:“給我吧。”
應容許一愣:“你喜歡這東西?”
一點紅不喜歡也要喜歡:“看著有趣。”
這東西對古人來說確實新鮮。應容許表示理解,對宮九一攤手:“好了,我這一個都沒了。”
宮九笑容不變,視線再次和一點紅交鋒上,嘴上道:“既然他喜歡,那我也只能忍痛割愛咯?”
那語氣聽得一點紅手癢,想拔劍抽他一頓,又怕給他抽爽了臟了自己的劍。
這邊三人湊成一堆,那邊魔教三人上演處刑前奏,陸小鳳和李尋歡夾在中間,跟冰火兩重天似的。
陸小鳳凝重道:“這個畫面,好像有些熟悉……”
李尋歡也覺得那邊怪怪的:“熟悉?”
“嗯。”陸小鳳緩緩道,“每次有兩個紅顏知己一同找上我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那是修羅場的氣息。
從未經歷過修羅場,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李尋歡沉默片刻,沉痛的發現,他是對的。
兩人好像撞破了什么驚天大秘密,任由沉默發酵,呼吸都變得微弱下去。
好友斷袖沒什么,反正又不是斷在他身上,但剛意識到好友是斷袖,就親眼目睹了對方的修羅場,有點尷尬啊。——陸小鳳默默縮小存在感。
怪不得應大夫會覺得他和龍嘯云的感情像斷袖,原來就是此道中人……話說魔教那邊血腥味都飄過來了,他們真的沒有意識到嗎?——李尋歡埋頭數腳邊的石頭。
母胎單身至今的應容許并不能準確辨認出修羅場的氣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氣氛似乎有些過于微妙了。
微妙到,讓他覺得莫名的危險。
宮九的動作在一點紅看來無疑是逾矩的,那是他沒見過這段時間應容許和宮九結伴化身化骨龍折磨李尋歡的架勢,應容許的自我意識也還沒過剩到覺得宮九會對自己有非分之想。
因為從小的教育,宮九骨子里依舊能透出些權貴富家子的氣息,應容許對這種類型不能更熟悉了,要他來給兩人的關系定位的話,大概就是……沒事找兄弟幫忙,有事兄弟在忙的狐朋狗友。
如果他知道是這位狗友和玉羅剎狼狽為奸把他坑進來而不是方玉飛,他肯定不會這么定義了。
但方玉飛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層真相。
或許等某一天宮九覺得世間無聊狐朋也無趣后會將事實攤開在他眼前看看能不能激發出新趣味,但就應容許越來越放飛的精神狀態而言……嗯,他大概會被瞞上許久許久了。
魔教內部還需要一番動蕩清洗,只是假死加上推波助瀾,就利用各方完成計劃的玉羅剎裹在黑霧中,并不吝嗇于給滿腹疑問的眾人解答。
就像宮九說的,權當是讓他看了場好戲的報酬。
歲寒三友及飛天玉虎身死,宮九搖身一變成為玉羅剎同陣營的合作者,宮九早就埋伏好了的手下去收掉群龍無首的黑虎堂,“偵探團”在獵獵寒風中聚眾回味與感慨。
回味這一晚上的各種神奇反轉。
感慨魔教教主果然是魔教教主,心狠手辣也敢玩,輕易就做到了世間鮮有人敢去做的事。
就連一系列事情的導火索之一,身死的少教主玉天寶,也不過是個玉羅剎刻意推到臺前的擋箭牌,并不是他的親兒子,至于他的親子究竟是誰在哪,就不是他們能知道的了。
“等一下。”應容許突然想起來:“我們發現玉天寶的時候,小……一點紅說就痕跡來看,那里應該有三個人動了手,但下手的應該是寒梅吧?另外兩個人是誰?”
方玉飛當時易容成了藍胡子不在現場,那時候有留下了三個人的痕跡,除了寒梅后,還有誰?
因為“三人”這個數量,他甚至還在中途有一瞬間懷疑過是歲寒三友賊喊捉賊組團作案呢。
“關于這個……”玉羅剎道:“那兩人已經死了,身份如何,自然不必追究。”
腦子轉得夠快的陸小鳳卻已經有了猜想。
就算教中混亂,也不會放任少教主獨自帶著無數金銀入關,玉天寶手無縛雞之力,帶著那么多錢,不可能一路順利的入關。
沙漠里的匪徒可比關內的匪徒更兇悍,沒有人暗中出手,玉天寶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另外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一路護著玉天寶入關的人,他們也有野心,但卻沒把握在教中殺出重圍奪得羅剎牌,所以他們慫恿了玉天寶出關,遠離魔教范圍,讓自己更好下手。
他們沒想到玉天寶在他們找他之前先一步把羅剎牌這塊燙手山芋脫手出去了,本打算在對方出賭坊之后實施搶奪……卻剛動手就碰到了寒梅。
如此一來,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就算不是當場死亡,寒梅也不會放任他們逃走,將自己做的事情敗露,他會在殺死玉天寶之后追過去,也正好避過了一炷香后出來的應容許。
這一切都是陸小鳳的猜測,但不得不說,非常合乎邏輯。
這樣一來,就是徹底的魔教內務,玉羅剎不想和他們多說也是正常的,陸小鳳把猜想壓在心底,表面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玉羅剎來如鬼魅,走時也像是一陣風,他融入周邊霧氣中,氣息消弭。
應容許“嘶”了一聲,終于意識到為什么玉羅剎一出現自己就這么慫。
不僅僅是武功壓制,還有一層更深的恐懼在心中作祟。
包裹在黑霧里的玉羅剎,特么的跟戰場瘋狗那個PVP人頭狗開技能的樣子超像啊!
就是這招!當初他憑借一張賤嘴把戰場瘋狗氣到瘋魔在他去藥園路上蹲他開紅的時候,對方就是用的這招隱匿沖上來一刀斃命了他三次啊三次!
應容許的表情頓時變得苦大仇深。
死去的回憶正瘋狂的攻擊他。
差使手下干活的宮九還沒走,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散發善意:“你便秘?”
“……你不是說這種話很粗俗么?不對,你怎么還沒走?!”
宮九無辜地眨眨眼:“這么快就要趕我走么?我以為我們已經是無話不談的關系……”
一點紅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應容許冷酷道:“沒有那回事,快走不送。”
宮九:“啊,虧我還聽說你買了寒鐵,想到我這里有一份和寒鐵相輔相成的隕鐵……”
“好兄弟。”應容許眉開眼笑:“走,咱們回去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硌拉”。
陸小鳳驚恐地看著一點紅手里發出不堪重負聲音的舞池球,拉著李尋歡道:“這段時間連日奔波我都沒喝上幾口酒,李兄我們現在去找找有沒有開著的酒坊吧!”
李尋歡迅速反應過來,連忙跟著陸小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腦子里都在想隕鐵沒聽到舞池球哀鳴的應容許茫然看過去:“陸小鳳也就算了,李尋歡也這么饞酒么?”
這段時間都沒見他喝過啊……
第78章 這個人籍
隕鐵是墜星的一種, 與傳說中自極深極寒處形成的寒鐵性質相對又相輔相成,在鍛造中加入少量隕鐵,無疑會讓成功率與武器品質更上一層樓。
游戲中自然也是有隕鐵的, 也被稱為小鐵,大部分高端武器鍛造都少不了它的身影, 因為棲梧桐是照著傳說中鳳凰的習性選擇的鍛造材料,反倒沒有加入過隕鐵。
但現在么……應容許去哪搞特殊地圖才有的神異材料啊?低配版棲梧桐能正常鍛造出來就不差啥了, 有隕鐵不用純屬大傻子!
他滿心都是隕鐵, 宮九卻顧左右而言他,倆人跑了半天火車都沒個停靠站點。
夜深了,一點紅奔波來去想必累極, 況且應容許是對修羅場氣息不敏感沒錯, 情商還是正常的,片刻過去,就感受到了一點紅對宮九的排斥。
應容許結束閑談, 直奔主題道:“再不講重點, 我就要覺得你說手里有隕鐵是逗我玩的了。”
怎么這么沒定性呢, 多聊會兒豈不是更有趣。
拖良家下海, 勸風塵從良, 人的惡趣味總是這樣喜歡打破他人的常態看到反差感, 宮九自然也不例外, 看一點紅變臉實在是個很好玩的事情。
——就這點來說,這人確實和應容許很有話題可聊, 可惜后者唯獨不愿意讓別人去逗一點紅變臉。
宮九沐浴在一點紅針對性極強的敵意中, 隱隱都有些興奮。
但要是真的發作出來, 他毫不懷疑應容許這個黑心的會讓一點紅把他點穴綁起來看他求鞭子而不得的樣子,直到他冷靜下來。
之前是對方沒準備, 宮九可不覺得對自己胃口和自己玩得來的人會是他表現出來的那么純良。
“我從不說謊。”宮九隱有傲然的說道,說一不說二,宮九最多會有點隱瞞,但他從來不屑于說謊,他說有一份隕鐵,手里就不會出現第二份。
也是因此,應容許還算是信任他的,直截了當道:“那份隕鐵是我需要的,多少錢?給個友情價。”
其實他是準備作為看戲報酬送過來的……但既然對方已經提出要買了,還是那句話,有錢不賺王八蛋。
家財萬貫卻意外有著鐵公雞屬性的宮九想了想,給了個友情價:“二十萬兩。”
應容許差點以為自己是在通貨膨脹到令人發指的游戲里和人議價。
在匠人眼中,“一份”就是只夠鍛造一次的量,那鐵必然不會很大,二十萬兩算什么友情價,這是仇敵價啊!
應容許磨了磨牙,假笑:“我們都是無話不談的關系了,再打個折。”
宮九耐心詢問:“打幾折?”
應容許大刀闊斧砍下去:“看在這段時間的樂子的份上,玉羅剎給我們做了免費解疑,你的回報還沒兌現呢,和魔教教主的免費解疑同等價值的話……要不就一折吧。”
即便他不缺錢,但誰能拒絕砍價砍到大動脈的誘惑呢?
宮九沉默,似乎是在衡量這些時日的趣味性能不能抵消打到一折的巨款。
事實上宮九在想:二十萬兩打一折……是多少錢啊?
只是隨便報了個數的算數白癡九公子努力算了一下,沒算出來。
他鎮定自若道:“那就按你說的來吧。”
“我們休息一日,后天就走。”住處近在咫尺,應容許噙笑打開門:“記得明天讓人把東西送過來,或者直接送去擁翠山莊也行,時辰太晚,就不請你進來喝茶了,晚安,再見!”
“砰”的一聲,大門在眼前被甩上,緊接著就是門閂滑動的聲音。
還在思考二十萬打一折是多少錢,以至于慢了半拍的宮九:“……”行吧。
左右他還有正事,暫且就放過這兩個人好了。
解不出來的算數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九公子想了想,返程回到正在遭受鎮壓的黑虎堂總堂,準備隨機挑選二十個負隅頑抗的幸運兒,殺一殺看剩下幾個人就是多少銀兩。
黑虎堂的波瀾無法影響到應容許,他點了燈,認真打量一番一點紅。
連番奔波讓對方看上去風塵仆仆,可以看出一點紅沒怎么好好休息過,臉頰被應容許投喂養出來的肉都瘦了回去。
應容許有點心疼,打算道:“不然我們還是多留幾天吧,明天想吃什么?”
多留上幾日,讓一點紅緩一緩,也好調整一下狀態。
一點紅不知他的想法,聽到這話,心里更不舒服了。
在一點紅看來,就是他出門一段時間后,回來就發現自己守著的人身邊突然多了個之前還互相看不順眼的家伙,一改針鋒相對,兩人言行姿態甚至有些親密。
仿佛出去狩獵的野獸,回巢之后卻發現家里多了個莫名其妙的同樣屬于獵食者范疇的存在,對方登堂入室不說,還拋出了他埋在最里面的珍貴之物來回拿爪子扒拉!
這是什么,這是偷家啊!
偷家就算了,巢穴主人回來后,對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挑釁得明明白白。
一點紅心知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他可以壓制下去,但宮九每次都在他想要收起妄念時刻意挑動他的神經,時機掐的特別準。
現在,應容許有說想要多留一段時日。
是為了宮九么?
一點紅口中苦澀,卻又無從排解。
楚留香和陸小鳳與對方關系同樣要好,一點紅卻獨獨排斥宮九,仔細想來也并不奇怪,前兩位是先他之前的友人不說,還紅顏知己遍布天下,三人的友情透亮清澈,如同應容許和宋甜兒之間的友誼不會讓楚留香覺得有豬想拱自家妹妹一樣。
宮九不一樣,就他那個作風一看就是葷素不忌的主兒,又能準確get到應容許跑火車地的點跟著一起跑馬,一點紅難以抑制地升起了危機感。
即便他只想要守著應容許,哪怕看著對方成家立業,和自己慢慢疏遠……但人這種生物,不到事實發生之前,都會覺得自己能夠做到曾經的設想,等到真的有了些莫須有的苗頭后,該糾結難受還是糾結難受。
不管怎么說,宮九實在不像是一個良人,應容許對上他,說不定骨頭渣滓都能被嗦干凈。
有什么在眼前晃了晃,一點紅還在走神,條件反射抓了上去。
“……小紅?”青年擔心的聲音穿透無形的膜,鉆入他的耳中:“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是太累了嗎?”
一點紅抓著那只手,修長,溫熱,沒有半點習武之人會有的繭子,透著一股子令人心曠神怡的淺淺藥香。
被他抓著也放松地微微蜷起手指,指尖正對著他的眼睛,指甲被修剪得圓潤,不像是舞刀弄槍的江湖人的手,更適合蒔花弄草,握著玉杵搗弄草藥。
他張了張口,聲音幾近于無,應容許強忍著反握回去的沖動,偏頭湊近了些:“你說什么?”
一點紅穩了穩心緒,輕聲道:“宮九心思難測,你……”
他實在沒干過背后給人上眼藥的事情,哪怕說的都是實話,是在勸告,胸膛中鼓動的情緒也讓一點紅難得生了些心虛。
一點紅強忍難堪說下去:“你若與他交好,還需小心才是。”
應容許心中一動,但之前太多次期待落空,他不敢多想,便笑了笑:“他啊……不算壞人,頂多就是脾氣怪罷了,左右我也脾氣怪,我們兩個湊一塊,頭疼的也該是別人。”
關于這一點,應容許估摸著李尋歡應該很有發言權。
“湊一塊”三個字格外刺耳,一點紅不自覺收緊了手,眼睛落在腳尖上,悶悶道:“他的嗜好也……”
他說不下去。
這話說出來,就像坐實了在背后說人壞話一樣,一點紅做不出來這種事,即便對方是他不喜的宮九,他也說不出來。
生在黑暗的淤泥中的人,卻在某些不必要的細節上有著大俠似的堅持,矛盾又和諧,交織構筑成獨一無二的一點紅。
他說不出來,應容許卻聽得懂,他們都很了解對方,有些時候不需要交談言語,不需要眼神對視,都能夠清楚對方想做什么,相處的時間和過往二十余年的人生相比只是短短一段路程,卻形成了難以想象的默契。
有什么在心里死灰復燃,屢次從最高點墜落后的火苗經不起半點撥弄,勢不可擋地節節攀升,又像是撲火的飛蛾,明知向往的終點比起甘甜的蜜更有可能是撕毀一切的火焰,也忍不住想去追尋。
明明數次都沒有得到反饋,明明暗自發誓的給自己的最后一次機會已經過去了,應容許還是控制不住心跳。
太過分了,對他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露出這樣狼狽又引人探究的表情,都太過分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自顧自產生希望的自己,也太過分了。
應容許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了。
人最不該信任的就是自己的自制力,他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有什么風吹草動都能牽動心神,如果真的想要放下掩埋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不是不開始,而是徹底退出到正常友人該有的距離感中去。
人人都知道長痛不如短痛,不快刀斬亂麻,他早晚會溺斃在自我施加的水牢里。
“材料都已經找齊了,等到了擁翠山莊,我會給你打一把世間最好的劍。”應容許突然說起不相干的話題。
一點紅愣了一下,還沒等跟上對方跳躍的思路,就被用力反握回來的手打斷嘴邊的話。
青年握得很緊,很用力,是勢均力敵的力道,以最直觀的方式向他展示著面前這個人不僅僅是治病救人的醫者,也能提起烏槍甩出繚亂槍影,他的槍宛若游龍,只是不常使用,一如他不是沒有鋒芒,只是掩于跳脫之下。
“這是我的承諾,我從不違背承諾,所以不管發生了什么,我都會把劍打造出來,送給你。”應容許深吸一口氣,破釜沉舟一般問出逆推出來的問題:“你不喜歡宮九,今天尤甚,為什么?”
那雙眼咄咄逼人,一點紅背部繃緊,對方很認真的在問他,而他不想對這個人說謊。
不想說謊,那就只能坦白自己的一切,一點紅有些呼吸不暢,但那只是他神經緊繃之下的錯覺,他的呼吸依舊很穩,規律地汲取著身體所需的氧氣。
片刻后,一點紅干澀道:“因為……他和你太近。”
他像是被釘在刑架上的囚犯,每一個字都如同受刑后落下的血滴。
應容許的眼睛燃起微弱的光亮,他邁出一步,一點紅下意識也退了一步。
“太近?”他似乎并不滿意這個回答,言語愈加犀利:“楚留香、陸小鳳、花滿樓……他們都離我很近。甜兒姑娘、紅袖姑娘、蓉蓉姑娘下船找我玩時,我們離得也很近。但你對他們并沒有這種敵意。”
他每數一個人,都往前走一步,不等數完,一點紅的背部就觸到了墻面。
這大概是一點紅人生中唯一一次如此弱勢……不,說弱勢并不恰當,他只是更加遷就應容許,乃至于一步步退到絕路上。
對方罕見的強勢也足以表明出一些東西。
一點紅抿了抿唇,眸光暗了些,交握的手不禁也用上了力道,兩只手像是角力一般,又好像都想要把對方骨肉捏碎,筋絡寸斷,然后融于自己的骨血中去。
他們都感受到了疼痛,不可避免的疼痛像滴落熱油中的水,整盆看似平靜的油面沸騰了起來,點燃空氣。
應容許的眼睛越來越亮,嘴角慢慢提起來,在他眼睛中,一點紅也看見了自己明亮的眼睛。
應容許問:“你是在吃味嗎?”
一點紅答:“是。”
應容許問:“為什么?”
敏感的蝸牛很難在沒有把握的時候脫掉累贅厚重的保護殼,將全部的柔軟攤開,卻不知等待來的會是果肉還是鹽水。
但現在,他們顯然有了定論。
一點紅鄭重答道,“因為我心悅于你。”
“巧了不是。”應容許笑彎了眼,交握的手擠入手指縫隙,十指相扣:“我一直有件事想和你談談。”
一點紅道:“什么?”
“想找你談個情說個愛。”聽別人說土味情話是腳趾工程建設的主要推動力,但自己說起來……別說,感覺還不錯。
按套路,接下來他們是不是該接吻了……應容許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他是矜持一點閉眼呢,還是大膽一些睜眼看對方接吻時候的小表情?
都說再冷的男人直腸……呸這個就算了怪累的——嘴唇也是軟的,實踐出真知啊……
頭腦已經被氣氛醺暈的應容許眼睛剛闔一半,就聽一點紅依舊鄭重的在那承諾:“即便我只能占據你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也想同你攜手……”
應容許:?
他簌然睜眼,震驚道:“你活不久了?!”
一點紅一愣:“沒有……”
應容許:“對啊我看你也沒有絕癥啊,瞎在這里預言什么呢?!”
“可……”一點紅愣愣道:“你們精怪的生命,不是比人類更長么?”
應容許:???
他瞪著眼,茫然又驚恐地發出了一聲:“啥?”
不是。
啊?
他怎么就被開除人籍了???
第79章 浪漫的定義
驟然被開除人籍, 應容許弱小可憐還無措。
誒?精怪?誰?我么?——應容許疑問四連。
他的樣子太過震撼,一點紅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放輕聲音猶豫地問道:“是……不能說出來么?”
什么不能說出來?你濃眉大眼冷臉酷哥的外表下究竟腦補了什么東西啊!
窗外小風呼呼吹, 桌上燭火飄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場面不太像互通心意后攜手準備夫夫雙雙把家還,更像是一場緊張刺激嚴肅認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審訊。
一分鐘后, 兩人隔著小桌相對而坐, 燭盞推向一點紅,應容許雙手交叉置于鼻下,深沉道:“來, 說吧, 到底是什么給了你我是妖精的錯覺。”
說到最后,應容許難掩苦澀。
拜了大圣一二載,結果自己在一點紅這兒搖身一變成妖精了。
很難不認為是命運的捉弄。
一點紅就是再遲鈍, 也明白過來自己是搞錯了, 他脊背挺直, 兩手放在膝上, 硬著頭皮把心路歷程交代清楚。
隨著他的坦白, 應容許才知道自己在有心人的眼里的破綻居然有這么多。
毫無過往履歷的憑空出現、總能在衣袖里掏出亂七八糟的東西、聞所未聞的各種藥物、從來在周圍尋不到行蹤但應容許一招呼就從各種詭異位置跑出來的白龍馬和青鳥等等……還有他的武器——他就在危急關頭那么一次在一點紅附近喚出烏槍, 還被人家發現了。
應容許悲傷的發現, 這好像真的不能怪一點紅腦洞大,這些破綻組合到一起, 除了怪力亂神外就沒別的解釋了。
他凹姿勢的手慢慢撐到額頭上, 比被“審訊”的一點紅更像一個悔恨的嫌犯, 就差在手腕上扣一對玫瑰金。
“你還好么?”
“沒事,你先別說話。”應容許痛苦閉眼:“我想靜靜……也別問我靜靜是誰。”
怎么會這樣呢, 今夜,影響他們滯留于此的羅剎牌事件圓滿落幕;今夜,他預定到了一份隕鐵增加鍛造成功率;今夜,他終于和自己一見鐘情的男人在一起了。三件快樂的事在一起本應催生出無數的快樂,但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老天為什么一定要在他該開心的時候讓他笑也笑不出來哭也不至于的啊?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他小學的時候還扶過老奶奶過馬路呢!雖然因為腿太短過到一半就變成紅燈了!但也不至于為了這個就這么懲罰他吧?!
雖然不知道對方心里在跑哪個品種的馬,一點紅也感受到了青年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怨念,他動了動唇,礙于對方說想要靜靜,還是沒說話,等著應容許自我調節。
片刻后,應容許吐出一口氣,表情溫柔的把垂到前面的頭發撩回去,微笑:“小紅你放心,我是個純種人類,至于其他的……嗯,你可以理解成袖里乾坤,青鳥它們……唔,世界上很多動物其實都很會隱藏自己不被人類發現,它們算是其中翹楚。”
他破罐子破摔了。
——不然能怎么樣啊!很多東西都是足夠親近的人稍微留點心就能發現的!都已經被發現了還藏著掖著干什么,享受偷【嗶——】般的刺激感么?都說過他歲數太大受不來刺激的xp了!
況且……都是攜手邁入不純潔階段的男男關系了,一點紅是個死心眼的,應容許也同樣,認定了一個人,除非對方做出什么突破原則的事情,否則是不會分手……啊,就算對方突破原則也不會分手吧。
一點紅估計更傾向相忘于江湖,而應容許……手起刀落,直接喪偶。
也還好應容許春心萌動并給予他回應的對象是一點紅,這個男人光是站在那里都會給人心理上的安全感,應容許有底氣去說,就算天塌下來,一點紅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伴侶的事情。
既然如此,既然往后就是這個人了……那也沒什么不好講出來的。
不過顧忌著對方土生土長的古代三觀,應容許不準備把穿越啦游戲系統之類的說出來,畢竟……這東西說出來,在一點紅三觀處理器里過一圈兒,不就又繞回神鬼志異的片場了嗎?萬一對方把現代腦補成仙界一樣的地方怎么辦啊!
又是火車又是飛機又是高樓大廈人民做主什么的,還是可憐一下封建王朝子民的世界觀吧,不是什么都碎碎更健康的。
一點紅比較在意的是:“所以……你的壽命與常人,并無不同?”
應容許微乎其微地停頓一瞬,笑道:“差不多吧,人生幾十年,該死都要死嘛。”
一點紅表情和緩,和他一貫形象相對比來看,這抹和緩稱得上“溫和”二字了。
“如此也好。”
是啊,如此也好。
不論這具大概是依托游戲數據構筑的身體會不會以正常人類的壽命終結,應容許都沒興趣把自己活成一個老妖怪。
他這代的年輕人普遍一個觀念就是——超過四十歲就算贏,活夠了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躺板板埋土土。雖然這種生命觀并不值得提倡,但應容許無疑也是其中一員。
應容許估摸著,等到一點紅和他那些朋友相繼離世的那天,他差不多也活到頭了,人一旦脫離孤獨回歸人群后再次孤獨下來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等到那時候,應容許大概會很愉快地把自己安樂掉。
正因生命有望得到的盡頭,才會讓生靈想要抓緊每一分鐘將自己活得如此絢爛多彩,一如活水奔騰,洪流不息。
以人的角度看,無窮無盡的生命,或許才是永生難逃的詛咒才對。
室內靜謐,一點紅看著青年的表情,微微蹙眉。
這是又想到什么了,怎么突然露出這種……大徹大悟的表情?
一點紅蜷了蜷手指,不知道該不該打斷對方的頓悟。
在他終于忍不住想出聲打斷以免對方立地成佛之前,應容許總算回過神來,不知是燭光所致還是別的什么,臉上似乎有點紅,別過眼清了清嗓子。
“那個……今晚你要跟我一起住么?院子是宮……人家給找的,就兩間住人的房,實在不行的話,李尋歡他估計要和陸小鳳喝到盡興,晚上不一定回來,我去他房間湊合一晚也行。”
話雖如此,但長腦子的都知道一點紅不會讓他去鳩占鵲巢,萬一李尋歡二人喝多了回來,豈不是還要大半夜顛三倒四的去找住處。
兩人只在應容許再遇后傷重未愈時住在一個房間過,就那,一點紅還cos了整晚的木乃伊,動也不敢動睡也不敢睡的,睜著眼睛到天亮。
相處久了,身體也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后,兩人也一直是分開休息的,如今……關系雖然更進一步,但就這么睡一張床上,是不是太……孟浪了?
一點紅遲疑道:“我出去找家客棧……”
“你什么?”應容許笑意不達眼底:“剛才窗外的風略有喧囂,我沒聽清。”
一點紅:“……那我,在這住。”
應容許滿意了。
這個告白之夜意外頻出,半點沒有浪漫氣息,他要一雪前恥。
一步到胃不至于,但可以先適應一下枕邊從此不孤單的未來嘛。應容許小算盤打得噼啪響,花滿樓在江南估計都能聽見:小說里不都描述的,兩個情投意合的人睡在一張床上,那個心緒糾纏,那個張力拉滿……
懷揣著對戀愛的美好濾鏡,應容許率先洗漱上床,還特意往里挪了挪,給一點紅留出大半空隙。
應容許終究是沒有參透他出生前女媧就在他基因里捏入的沙雕因素。
什么心緒糾纏,什么張力拉滿,那都是不存在的。
這一晚上頭腦風暴十分耗費心力,又經歷了一場狀況百出的告白,再加上從入局開始他就沒好好睡過一個囫圇覺,這會兒心情放松,被強行壓下的疲憊感變本加厲席卷而上,應容許腦袋剛沾枕頭上,都沒撐過五分鐘,眼皮子就跟灌了鉛一樣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等一點紅洗漱完回來,某人已經習慣性地把床上另一個枕頭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的抱在懷里當抱枕,睡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因為太累了,他還破天荒打起了呼嚕。
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的一點紅盯著他雷打不醒的模樣,又看看那個被強行鎖喉都變形了的軟枕,久久沉默。
半晌,一點紅平躺到床上,雙手交疊在腹部閉上眼,讓自己適應身邊有人的情況下進入睡眠。
耳畔是斷斷續續的呼嚕聲,不重,像一只貓趴在耳邊舒服地咕嚕咕嚕,卻也不容忽視。
一點紅的適應能力還是挺強的,伴隨著莫名打出節奏感的呼嚕聲,很快就準備入睡……
“啪”。
一條腿猛地掃過來蹬了他一腳。
罪魁禍首抱著枕頭,含混地發出笑聲:“崽種……傻了吧,爺會飛……”
一點紅:“……?”
“啪”,換了一條腿倒騰過來。
耳邊又換了微弱的哭腔:“別……你大爺追了……”
一點紅:“……”
哦。一點紅冷靜判斷:這是夢見被追殺,在施展輕功。
他記得對方那輕功接下來的動作是……一點紅提前伸出手,果不其然,下一秒,一條胳膊軟綿綿掄了過來。
手腕還轉了個圈——這是在轉花槍。
累極的應容許就這么打了半天的把式,一點紅見招拆招也不覺得煩,等對方徹底消停下來反手把他當人形抱枕拖過去當八爪魚,沒過多久,一點紅居然也就著這個奇怪的姿勢睡著了。
應容許累,他比對方還累,畢竟他還跟著陸小鳳跑了一趟拉哈蘇呢。
也是因此,第二日一早,應容許有史以來第一次比一點紅先醒來。
他看著亂七八糟卷在兩人身上的被子,七手八腳扒拉在人家身上的爪子和腿,以及無辜被按在懷中枕頭上的腦袋,陷入沉思。
……這和他幻想中的旖旎氛圍,差距好像有那么億點點大。
應容許此刻面臨著一個更大的難題。
——他該怎么和新上任的男朋友解釋,他平時的睡相真的沒有這么糟糕?
一點紅不會在今夜之后再也不想和他同床共枕了吧TAT……
應容許顫巍巍地想要把作案的手腳抽回來,一點紅又不是個死人,他一動,后者下一秒就睜開了眼。
即使剛睡醒,一點紅也不存在睡眼朦朧的情況,那雙眼極其清明,黑黝黝的,一如他第一次見到的那樣。
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那雙眼不再如同玄冰般凍人,而是充滿平和。
應容許的心一下子就靜了,小聲說道:“早上好。”
一點紅早已習慣他打招呼的方式,也回了一句:“早上好。”
沒有在告白之夜感受到的浪漫氣息,突然就落在了實處。
什么都沒做的情人躺在一張床上雞飛狗跳地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互道一聲早安——或許這就是應容許喜歡的浪漫。
它叫做平凡。
第80章 不要什么奇怪的play
陸小鳳和李尋歡果然喝得酩酊大醉, 夜不歸宿。
都說共同話題是培養友情的最好養料,前期陸小鳳心酸方玉飛算計他的事情時李尋歡還只是陪客,等到桌上話題歪到應容許身上, 那才叫做一發不可收拾。
靠著口誅筆伐虛空鞭撻應容許這個不靠譜的貨,兩人的友誼突飛猛進, 最終手挽手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守夜的小二什么酒鬼沒招待過,見怪不怪地守著這兩人睡到日上三竿起來結賬, 陸小鳳揉著宿醉后酸痛不適的腦袋, 雙目無神,活像半夜三更遭狗太陽了一頓。
李尋歡和他比也好不到哪去,按著眉心喃喃:“喝太多了, 喝太多了……”
陸小鳳把兜翻了個底朝天才拿夠錢結賬, 眨眼就回到一窮二白的境地,搭著李尋歡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對方落腳的住處走。
好歹先回去看看被他們抨擊了半宿的人。
院門被虛弱地無聲推滑開,兩人一個激靈, 雙雙露出看到哥斯拉大戰西門吹雪一般的表情。
半開放式的廚房里, 應容許手里捻著一塊剛出鍋的小食突然撲到背對他的一點紅身上, 嬉笑著把裹滿芝麻的小食送到對方嘴邊。
“大爺, 大爺來吃一個~~~”
后者沉默承受著一個成年男性的重量, 身子穩得出奇, 連晃都沒晃, 從這個角度他們只能看到對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偏頭咬下去……咬了個空。
應容許抽瘋似的樂, 矯揉造作道:“大爺, 大爺你再往前點兒~~~”
陸小鳳雙眼發直, 喃喃:“……確實喝太多了,都出現幻覺了……”
李尋歡靈魂出竅, 抖著手就要去把門拉回來關上,剛往回悄悄拉了一點,那邊廂又開始作妖。
“小紅大爺你怎么不說話啊?老公你說句話啊老公!”
“砰!”李尋歡一個沒控制住,把門狠狠甩上,發出一聲巨響。
陸小鳳、李尋歡:“…………”
片刻后,兩人一個看左一個看右,都生出了想把腦袋插雪堆里冷靜冷靜的瘋狂念頭。
應容許臉皮比城墻拐角還厚,就跟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叼著一塊咯吱盒嚼嚼嚼,還很有禮貌的咽下去再說話:“大半夜出去鬼混到現在才回來,還沒吃飯吧?吃啊都看什么呢,雪堆里有大紅花?”
陸小鳳三魂七魄未歸,木然伸手抓了一塊塞嘴里,味同嚼蠟地啃了兩口……
嘶,好吃。
美食堪堪聚攏了他逸散的幾分神志,等到啃完第二塊,死機的大腦緩慢運轉。
“剛剛回來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了什么奇怪的聲音……”神志沒有完全回歸的李尋歡飄忽道。
應容許笑吟吟地看他一眼:“什么奇怪的聲音?我沒聽到哦。”
一點紅頭也不抬,默默干飯。
他想不到除了吃飯外還能干什么,放下筷子加入尷尬套餐么?
應容許慣愛語出驚人死不休,但今天一點紅才算是真見識到對方放飛自我的時候能達到什么程度,就那句“老公你說句話啊老公”,也虧了李尋歡關門的手快,不然他們就能看到一點紅難得一見的驚嚇模樣。
一點紅不說話,從面部表情上也很難看出什么信息,應容許臉皮又厚的要死,李尋歡茫然看了看兩人,不禁陷入自我懷疑。
聽錯了么……?
小李探花還是太年輕。
陸小鳳捂著嗡嗡作響的頭:“怎么想都不會是我們一起聽錯了吧?你們又在玩什么?”
應容許想了想:“我們在玩……淪落風塵一朝被贖身的小倌館頭牌與他幫忙洗手作羹的恩客?”
才知道居然真的有劇情的一點紅不慎被嗆到:“……咳咳!”
嘴里緩緩吐出疑似靈魂的白霧的李尋歡:“……”
應容許反手給一點紅倒杯水推過去:“還有在外開房結果被正主抓到的男……”
“可以了!”陸小鳳捂住耳朵痛苦道:“我不想知道細節!你不要再說了!”
“明明是你自己要聽的。”應容許無辜道:“現在又不想聽了,男人可真難伺候。”
因為先前場景的影響,總覺得對方這話很有深意的陸小鳳更痛苦了。
一頓飯吃得度日如年,陸小鳳就跟屁股著了火又被人在座椅上涂了強力膠一樣挪來挪去,等到沒吃幾口的李尋歡找借口離席回房療傷、一點紅也收拾碗筷快步離開后,才難掩八卦的問道:“所以你們……?”
應容許一撩眼皮:“我們?”
陸小鳳擠眉弄眼:“成了?”
應容許瞥他兩眼,一手攤開放到陸小鳳面前,唇角不再是先前夸張的笑容,而是微微彎起,要笑不笑的,很放松。
“成了,不隨點禮物么?”
陸小鳳摸摸口袋,半天摸出來一枚可憐兮兮的銅板:“……先欠著,回頭給。”
應容許也不在意,從善如流的收回手。
他發癲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得到的結果還很好,也算是一件不錯的禮物。
有了相伴一生的戀人,雖不至于昭告天下,但還是要讓身邊朋友都知道知道的,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哦,名分。
朋友們要是接受不了,那也沒必要強行對他們公開讓人不自在,反正應容許精神狀態格外美麗,做出什么過火舉動都能用一句“玩笑”蓋過去,還能讓陸小鳳相信他真的是在開玩笑。
有時候,樂子人的屬性真的能給很多出格舉動留退路。
不管對方能不能接受,該表態還是要表態的,這是態度問題。
好在陸小鳳接受良好,那應容許自然不會藏著掖著,他巴不得身邊人都知道一點紅被他蓋章拖進了窩,是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去避諱的伴侶。
至于飄飄忽忽的李尋歡……無所謂,應容許最親近的那一圈兒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李尋歡很遺憾地沒能入選。
李尋歡這次主動摻和進來幫忙,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還人情,不僅是他表妹的事,還有他的病也欠了人情,說到底,兩人的關系經過緩和也就只能到普通朋友的程度。
畢竟性格說不上多合得來,應容許覺得林詩音可比小李探花有意思得多——啊,也不一定,后者被迫害時的表情倒是很好玩,是會讓他可惜手里沒有相機無法拍下來的程度。
“不過倒是沒想到……”陸小鳳嘖嘖稱奇:“那可是一點紅,他居然會動凡心么?”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應容許詫異:“一點紅怎么了,一點紅也是人啊,再說了,沒看話本里寫的,天上的神仙還會有玩忽職守跑去談戀愛的呢。”
還有動輒把蒼生納入play項目要將其葬送為戀人陪葬的迷惑類型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小鳳壓低聲音,像在講什么恐怖故事:“畢竟……你能想象西門吹雪談情說愛的樣子么?我一直以為一點紅和他是一個類型的,最終歸宿都是他們的劍。”
應容許眉頭緊皺,艱難地把西門吹雪的形象代入進愛情小說中……
片刻后,他還真找到一種可能性:
“等到他對他的劍的感情感天動地的時候,他的劍一定會化形來帶他去吃愛情的酸甜苦辣……然后劍靈和西門因為不夠信任彼此生出間隙,期間西門發現他的真愛不是劍而是劍道,劍只是他追求劍道的一個載體,斷情絕愛斬殺劍靈將其頃刻煉化變成純粹的殺戮之劍……”
陸小鳳:“……你和西門有仇么?!頃刻煉化又是什么鬼啊?他是劍客不是道士啊!”
吐槽完,陸小鳳仔細想了想,震驚的發現……西門吹雪斷情絕愛孤身一人毅然決然踏入無情道,這個走向真的很有可能啊!
陸小鳳認為過后有必要去萬梅山莊探望一下他一年未過半就用完了出門次數,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宅了半年的好友送送溫暖了。
以免對方真的大徹大悟去走勞什子的無情道……西門吹雪本來就沒什么朋友,到時候斷情絕愛第一劍砍的就是他這個最要好的友人啊!
他一點都不想用手指頭去試對方的劍!
正好萬梅山莊冬季是最美的時候,顧名思義會開放無數紅梅,莊里的好酒也可以挖出來賞梅的時候喝。
陸小鳳越想越迫不及待,當天就告辭閃人。
這人來去皆如風,是個名副其實的四海為家的浪子。
而李尋歡回去又狠睡了一覺,總算把宿醉的debuff清空了,醒過來后專門來找了應容許。
“先前是我失態了,還望二位不要介意。”李尋歡做抱拳禮的時候也透著一股子斯文勁,眸光清澈道:“恭喜二位,愿二位永結同心。”
他當時的失態大多都是被應容許的臨場發揮鎮住了,卻不是對別人的感情有嫌惡之心,不然他早在和陸小鳳看出點什么之后就跑路了。
他來道歉,亦是辭行,接下來,李尋歡也要去各處游歷,任由時間療養,讓自己徹底走出那一段感情。
他走后,應容許咂了咂嘴,說道:“可惜了。”
一點紅道:“可惜什么?”
“如果他在情與義之間沒那么拎不清……說不定我們會成為不錯的朋友。”應容許道:“可惜先入為主,事實早已發生,李探花的情商印象在我這挽回不了太多。”
情與義之間拎不清……一點紅不可避免的又想到當初的事情。
他不禁自問,若是如今的自己再面臨當初的情況,面對養大養活自己的人和應容許之間的沖突,再讓他選一次,他會選誰?
應容許只是感嘆一句,說過就算了,垂眸盤算著宮九的人要是還不來,他們明天就啟程。
一點紅不待見對方,那就不留了。
正想著,身旁隨風傳來了一句堅定的——
“我會選你。”
他輕巧地一抬眼,笑了笑。
“嗯,我相信你。”
他當然會相信這句話。
當一件事一直作為一根隱秘的刺,被下定決心拔出來、說出口的時候……對方就不會回頭了。
天秤一端已經被主人自己施力壓下,牢牢固定,這不就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么?
應容許勾了勾唇角,傾身過去落下一吻。
僅僅是唇與唇之間的貼緊,如他所想的那樣,性格冷硬的男人嘴唇很軟,軟的他忍不住在笑。
大概應了那句萬物守恒定律,倒得霉多了也總會遇到些好事。事實也證明,他當初在珠光寶氣閣邀請對方是正確的決定。
應容許遵從自己的感情下的決定,給自己逐步了解這個讓他一見鐘情的男人一個機會,在現在開出了期望之上的絢爛花朵。
這朵花嘗起來的味道也在期望之上,美妙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