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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真假無縫切換。

    第二天是周六, 校園內的人少了許多。

    時窈特意換上一身月白色長裙,披散下柔順的黑色長發,慢條斯理地朝西門走著。

    顧珩之所以選擇西門, 自然是因為西門只是個兩米寬的小門, 出去便是一條少有人至的馬路,學生很少。

    他怕是不想讓人看見他和她在一塊呢。

    時窈嗤笑, 恰巧手機響了一聲, 是顧珩催促她快點過去的消息。

    時窈掃了一眼, 便將手機收了起來,才遲到六分鐘而已。

    這么想著,她轉過校園小路,卻在看見迎面而來的少年時,腳步一頓。

    少年很漂亮,皮膚極白, 在晨光下仿佛透光的白玉, 碎發淺淺地覆在額前, 精致的鼻梁仿佛會發光,在側頰投上一抹陰影,眸子像一汪寒潭, 淡漠得似乎沒有情緒波動。

    瘦削修長的身形, 透著一股蘊蘊藉藉的纏綿意味, 可那雙長腿……

    時窈掃了眼他的腳踝,大概是左腳微跛的緣故, 即便穿著平衡鞋,他走起路來依舊很緩慢。

    原本怪誕的步伐, 因為那張過于干凈漂亮的臉,反而顯出一股怪異的優雅來。

    像一朵生長在山巔上的雪蓮, 讓人既想呵護,又想……狠狠地折斷。

    聞嶼。

    也許察覺到她的視線,聞嶼朝她往來,極為短暫的一眼,不到一秒便收回了視線,漠然得與她擦肩而過。

    時窈眉梢微動,轉身看向他的背影。

    宋祁越與顧珩,在看見自己這身打扮時,總會在她的臉上停留一會兒。

    可這個聞嶼,傳聞中和宋蓁是一對被拆開的苦命鴛鴦中的另一只鴛鴦,明明一眼便認出了她,卻沒半點停留,像是全然不屑于與她有任何牽連。

    不過,現在的確還不到牽連的時候。

    時窈收回視線,穿過短短的小路便到了西門,還沒走出,便聽見了顧珩興師問罪的聲音:“時窈,你讓小爺足足等了你十三分鐘!”

    時窈看著顧珩那張恨不得一點就炸的臉,明明同樣精致,偏偏就是想讓人……揍上一拳。

    “你看我做什么?”顧珩沒好氣道。

    時窈慢悠悠道:“我記得之前對顧同學說過,改變主意的話,是要對我和祁越哥的事保密的。”

    顧珩不屑:“所以呢?”

    時窈伸出手,理所當然道:“手機拿來。”

    顧珩皺眉:“做什么?”

    “上交啊,”時窈揚了揚眉梢,“誰知道顧同學會不會偷偷摸摸地錄下什么,轉頭發給別人。”

    被戳穿心思的顧珩眼中閃過一絲心虛,懶得與她爭辯,將手機“啪”的拍到她手里:“拿著,真是麻煩。”

    時窈點了下屏幕,而后奇異地看了眼顧珩,真是一朵奇葩,連密碼都不設。

    “看我干嘛?”顧珩瞪了她一眼,隨后想到什么,諷笑道,“你還真是宋祁越的好舔狗,為了保護他所謂的愛情,連其他男人都能陪啊。”

    時窈搖搖頭,將他的手機放進包包里:“顧同學你還算不上男人,頂多算男孩。”

    顧珩一惱:“你大……”

    沒等他說完,他便眼睜睜地看著時窈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眼中的諷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笑與清澈的眸光。

    她不贊同地看著他:“阿珩,不可以說臟話哦。”

    顧珩望著眼前與宋蓁如出一轍的臉與聲音,余下的話被堵了回去,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時窈彎起眼睛,走到他的面前,抬頭認真地看著他,笑意盈盈:“阿珩,你今天叫我出來,有什么事?”

    顧珩猛地想到今天自己出來的目的,抿緊了唇,而后扯起惡劣的笑:“跟我去個地方。”

    時窈問也不問,信任地點頭:“好啊!”

    顧珩嘴邊的那句“問什么,跟我走就行”憋了回去,臉色青紅不接,最終冷哼一聲,轉身朝路邊停的車走去,手不經意地伸入口袋,將錄音筆打開。

    顧珩帶時窈去的,是位于北城郊區的環城公路,附近是一片荒廢的別墅區,人煙稀少。

    才下車,時窈便聽見一陣陣機車的嗡鳴聲,伴隨著喧囂的鳴笛,十余輛看起來便昂貴的機車出現雜不遠處。

    “阿珩,這里是……”時窈不安地朝顧珩靠近了些,輕聲問。

    顧珩一貫囂張的聲音放柔:“是我常來與人賽車……”

    話說一半便戛然而止,顧珩轉頭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女孩,臉色一黑。

    他剛剛不設防下,竟然真的將她當成了宋蓁。

    “阿珩?”時窈關切地看著他,伸手便要探向他的額頭,“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顧珩感受著額角溫軟的手指,下秒猛地反應過來,過激地后退一步,臉頰漲紅:“你,你不準對我動手動腳!”

    時窈無辜地眨了下眼:“阿珩,我只是擔心你啊。”

    擔憂的語氣,就連那微微拖長的尾音,都像極了宋蓁。

    顧珩突然明白宋祁越為什么要留這個女人在身邊了。

    她太會演了!

    可他不是宋祁越那種心機男,怎么可能輕易被她蠱惑?

    顧珩冷哼一聲:“擔心我可以,不許碰我。”

    說話間,幾個交好的朋友已經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將鑰匙扔給顧珩:“顧哥,這位是……”說著,余光睨了眼時窈,邪邪地笑了下。

    其余人也了然:“難得見顧哥帶妹子來。”

    “顧哥不介紹一下……”

    “滾蛋……”顧珩才開口,便聽見身側清清甜甜的嗓音在一片嘈雜里響起:“你們好,我是阿珩的好朋友。”

    說著,時窈輕輕歪了下頭飛快看了眼顧珩,唇角漾開一抹笑:“謝謝你們平時對阿珩的照顧,阿珩說話做事有時會沖動些,麻煩你們啦!”

    女孩說話時,一縷清風恰好吹起,長發與裙擺微微拂動,加上聲音得體又俏皮,輕易讓幾個男孩調侃的語氣停止了,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沒事,都是兄弟。”

    “那個,不用謝。”

    顧珩也愣了下,轉頭看向她。

    時窈牽起唇角,對他眨了眨眼,淺淺笑開。

    顧珩飛快收回目光,半晌擠出一個字:“裝。”

    時窈眉梢微揚,只當這是對自己演技的夸贊。

    只是,顧珩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和幾個朋友一同騎了幾圈后,飛馳的機車一個急剎,穩穩停在她面前,丟給她一個頭盔:“上來。”

    時窈神情微滯:“阿珩?”

    顧珩見她臉上終于露出類似為難的情緒,囂張地笑開:“讓你上來就上來。”

    “蓁蓁可不會像你這么扭捏。”

    遲疑片刻,她最終坐在了翹起的機車后座,甚至沒等她坐穩,機車已急速朝前駛去。

    時窈忙摟住顧珩的腰,兩側的風景急速倒退。

    顧珩明顯是故意的,車速極快,顯然是想要借此“報復”她呢。

    時窈看了眼身前少年壓低的腰身,暗嗤一聲“幼稚”,而后想到什么,在心中道:“給他設點障礙。”

    系統應下沒多久,前方不遠處的道路中央突然多了一塊石頭,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機車猛地停在石頭前一米處。

    時窈松開抱著顧珩的手,無害地湊上前:“阿珩,怎么……”

    話沒說完,顧珩便感覺本穩定的機車詭異地朝一旁倒去,沉重的車身壓下,自己的身體也不受控地朝馬路旁的斜坡摔去。

    “阿珩!”一聲低呼,顧珩只覺自己的腰一緊,一道月白的影子毫不猶豫地抱住了他的腰,似乎想要阻止他的摔倒,卻到底力氣太小,她反而也被自己帶到了斜坡下。

    緊緊相擁的二人在斜坡上翻滾了三五米才停在一片枯草上,時窈悶哼一聲,想也沒想地起身:“阿珩,你怎么樣了?有沒有受傷?”

    顧珩看著眼前的女孩眼中有如實質的擔憂,莫名想到……他剛剛其實撒謊了。

    宋蓁其實并不喜歡他騎機車。

    穿著白裙子的單純美好的女孩,也并不適合坐在機車后座,在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里,被玷染。

    他只是覺得,時窈又不是宋蓁,無所謂。

    “阿珩?阿珩?”時窈仍在擔憂地喚他。

    顧珩的眸子動了下,終于看向她,不解地問:“為什么?”

    “嗯?”

    顧珩:“你為什么跟下來?”

    時窈疑惑:“阿珩,你在說什么啊?”

    “我說了會陪在你身邊,你有危險,我當然不會……”

    “我在問你,時窈!”顧珩不耐地打斷她。

    她還在裝!

    時窈看了顧珩好一會兒,眉眼間的擔憂慢慢收斂了起來,逐漸恢復成她原本的模樣:“好不容易看顧大少爺出一次丑,自然不想放過這個畫面。”

    說著她慢悠悠從包包中拿出手機,打開相機,飛快拍了幾張照。

    顧珩愣愣地盯著她行云流水的動作,剛剛復雜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飛快站起身怒道:“變回來!”

    “你給小爺變回來!”

    時窈笑瞇瞇地湊到他跟前:“顧同學是希望我繼續扮成姐姐的模樣,陪在你的身邊嗎?”

    “沒錯!”

    時窈笑容愈發燦爛,好心情地晃了晃手機:“剛剛那句話,也錄下來咯!”

    “這回,我們真成一根繩上的螞蚱啦!”

    顧珩一愣,繼而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她算計了:“時、窈!”

    時窈的眉眼滿是關心與擔憂:“阿珩,你怎么了?”

    顧珩:“……”

    時窈探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柔聲道:“阿珩,你的臉色好難看,要不我們先回學校休息好不好?”

    顧珩的瞳仁動了動,死死盯著眼前女人變臉如變天的“無辜”的臉,半晌擠出一抹笑:“天還早,現在回去,不是浪費了嗎?”

    時窈寬容地笑,順著他的話溫柔反問:“那阿珩還想去哪兒?”

    顧珩瞇了瞇眼睛,而后笑容真切了起來:“我還想去一個地方,蓁蓁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對不對?”

    時窈看著他臉上明晃晃的“陰謀”二字,善解人意地輕笑:“對。”

    顧珩冷笑一聲,回到公路上,扶起機車,給其他幾人去了條語音消息:“老地方見。”

    而后,機車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疾馳著朝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一小時后,機車穩穩停在一處酒吧前,也許周六的緣故,還不到傍晚,門口便已經停了不少豪車。

    時窈看著顧珩熟門熟路地走進去,酒保畢恭畢敬地迎上前來,只是在進入主場時,被人攔了下來:“顧少,今晚酒吧主題為‘一夜鏈人’,顧少第一次帶女伴來,試試?”

    顧珩想也沒想:“不……”

    話沒說完,他突然想到什么,轉頭看向身后的時窈,眸光微閃,繼而欣然頷首:“好啊。”

    讓她一會兒,逃無可逃。

    時窈雖然不知道所謂“一夜鏈人”是什么,可看顧珩的樣子,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酒吧經理很快親自將一個精致的禮盒拿了過來,里面是一條雕琢光滑的金色鎖鏈,鎖鏈兩頭,墜著兩把小巧的鎖頭。

    經理將鎖鏈一頭鎖住顧珩的手腕,另一頭鎖在時窈的手腕,二人間用幾厘米的鎖鏈勾連著,沒有鑰匙。

    經理曖昧地笑:“五小時后,親吻三分鐘,鎖會自動打開。”

    顧珩皺眉:“嗯?”

    經理忙擺擺手,賠笑道:“顧少別氣,我開玩笑的,到時會自動打開的。”

    顧珩終于滿意了,轉頭晃了晃鎖鏈,對時窈揚眉一笑:“我們進去吧。”

    時窈低頭看了看鎖頭:“阿珩,這個鎖……”

    顧珩無害地說:“只是今晚,我不想和蓁蓁分開而已。”

    “不是……”時窈遲疑了下,面頰微紅地拿出手機,打開購物軟件,搜索關鍵詞,而后將手機屏幕拿到顧珩眼前。

    “什么?”顧珩不甚在意,可當看清手機屏幕上的“情侶”“情趣”等字樣,他頓時如被燙到似的,一把將時窈的手揮開,“時窈!”

    二人間的鎖鏈嘩啦啦響了兩聲。

    短暫的沉寂過后,顧珩又皺著眉頭不甘地問:“你怎么會知道?”

    “阿珩是說……”時窈疑惑地看向他,正要開口。

    顧珩再次飛快地打斷她:“你不要用蓁蓁的口吻,討論、討論這種臟東西!”

    時窈睨了眼他泛紅的耳垂,嘆了口氣:“大少爺,你真的很難伺候。”

    帶著些許無奈與縱容的語氣,惹得顧珩神情一緊,卻莫名地沒有反感,他理所應當道:“我就是這樣。”

    時窈默了默,最終吐出一個名字:“祁越哥。”

    顧珩沒好氣:“提他做……”什么。

    最后二字沒有說出口,顧珩便反應過來,目光下意識地落到時窈的頸間。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將那些曖昧的痕跡全都遮蓋住了,可是他卻清楚地記得那天房門外聽見的聲音。

    “宋祁越果然是個變態。”顧珩冷哼一聲,說不出心中那股莫名的復雜感覺怎么滋生的,索性轉頭便朝樓上的豪華包廂走去。

    時窈看了眼他頭頂混亂的好感度,笑了笑走上前。

    顧珩顯然早已經和他這些朋友通過氣,二人走進包廂,眾人先是看著二人間的鎖鏈一驚,繼而紛紛敬起顧珩酒來。

    “顧少來得晚了,該罰!”

    “顧哥剛剛比賽輸了,愿賭服輸啊!”

    “顧少……”

    顧珩故作遺憾:“開車來的,不能喝酒,”說著,目光落在身邊的時窈身上,慢悠悠地湊到她跟前,“蓁蓁總會照顧我的。”

    他的聲音輕了下來,笑著威脅:“不然,我可能要和真正的蓁蓁說說這件事了。”

    時窈望著他眼中毫不遮掩地刻著幾個大字:小爺就是故意的。

    她和婉地笑:“阿珩今天不方便喝酒,我替阿珩吧。”

    說著,她走上前,手不經意地拂過左手手臂,用力按了下,而后拿起桌上早就倒好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顧珩得意地看著時窈一杯一杯地喝酒,眉眼總算舒展開來。

    他會讓她知道,和他斗,沒什么好果子……

    顧珩唇角的笑,在看見時窈右側的手臂時僵了僵。

    先前他始終沒有注意,此時才發覺,她手臂內側的袖子,竟然被暗紅的血色染了一片紅,在月白色的布料上分外刺眼。

    眼見時窈又拿起一杯酒,顧珩不覺抓住她的手腕,看著那攤血跡,皺眉問道:“你這兒怎么回事?”

    時窈微怔:“阿珩?”

    顧珩沒等她說完,便直接上手將她的衣袖挽了上去。

    雪白的肌膚上,一道血口子被劃開,傷口不算淺,血液還沒有完全干涸,沾染了一片血跡。

    周圍原本笑鬧起哄的幾人也紛紛安靜下來。

    顧珩遲疑了下:“是……剛剛摔下去時,劃的?”

    這一次,他清楚在時窈的眼中看到有真切的慌亂閃過,繼而又學著宋蓁以往粲然的笑:“阿珩,我說過你還有我嘛……”

    卻沒等他說完,顧珩拉著她便朝外走去,走出酒吧,一直走進隔壁的藥店,大少爺似的甩出幾張鈔票:“麻煩幫她上個藥。”

    藥師原本不悅的神情,在看見鈔票時勉強緩和下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先把你女朋友扶到那邊。”

    “她不是我女朋友!”顧珩幾乎立刻說道。

    藥師默默看了眼他們之間的鎖鏈,沒有說話。

    顧珩想到之前時窈給自己看的圖片,臉頰瞬間青紅一片:“這是隔壁的主題活動!”

    “我懂,年輕人嘛。”藥師敷衍道。

    顧珩:“……”

    藥店時不時進來幾名顧客,但凡有人朝這邊看來,顧珩便要解釋一遍:“隔壁的主題活動。”

    直到藥師上完藥,顧珩如釋重負地彈跳起身,大步朝外走。

    “你女朋友手臂才上完藥,慢點。”藥師在身后囑咐。

    顧珩身形一僵,勉強放慢了腳步。

    走出藥店,轉到無人的街道,顧珩便迫不及待地大力扯著鎖鏈。

    鎖頭又細又小,沒想到卻分外堅硬,任由他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

    時窈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寢室十點半關門,現在返校必然來不及了。

    想了想她走到路邊,抬手招停一輛出租車。

    “你去哪兒?”顧珩拉住她。

    時窈無辜道:“回家啊。”

    顧珩臉色一黑,晃了晃鎖鏈:“我呢?”

    時窈對他展示了下時間:“從這里到宋家大約一小時,鎖頭應該會自動打開了。”

    “憑什么回宋家?”顧珩不悅,“回我那兒同樣一小時。”

    時窈軟下眉眼,拉長聲音喚:“阿珩……”

    “閉嘴!”顧珩飛快道,沉著臉色坐進車內。

    時窈睨了眼他緩慢上漲的好感度,彎了彎唇,難得聽了話,再沒開口。

    夜色漸濃,繁華都市的  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燈紅酒綠,恍然如夢。

    出租車停在別墅區門外,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二人之間的鎖鏈仍沒有打開。

    時窈慢悠悠地沿著寂靜的道路朝宋家的方向走,顧珩只能被迫跟著,除了腳步聲與鎖鏈偶爾碰撞發出的金屬聲,分外寂靜。

    不知多久,顧珩突然出聲:“你就這么想讓我替宋祁越保守秘密?”

    時窈怔了下:“嗯?”

    顧珩掃了眼她手臂上的血跡。

    時窈反應過來,反問:“那你會嗎?”

    “當然不會!”顧珩想也沒想便回答,“他這種和誰都能上床的人,根本配不上蓁蓁!”

    時窈安靜下來。

    顧珩也反應過來,飛快扭頭看了她一眼,咳嗽一聲,低頭看向鎖鏈,不耐煩道:“不是說五小時開,怎么還不開?”

    話音剛落,鎖頭“啪啪”兩聲,打開了。

    兩秒鐘的沉寂過后,顧珩飛快將鎖鏈解開,大步走到垃圾桶旁,用力扔了進去,轉頭看向站在燈下的時窈,沒好氣道:“走了。”

    “等一下。”時窈忙喚住他。

    顧珩皺著眉頭回過頭。

    時窈將他的手機拿了出來,遞到他手里:“有始有終。”

    “什么?”

    時窈瞇著眼睛笑得絢爛,踮腳在他的臉頰輕輕印上一吻:“阿珩,晚安。”

    說完,她放下踮起的腳,轉身朝別墅大門的方向雀躍地小跑而去。

    身后顧珩的身影僵立在原地,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良久,他才抬手蹭了下臉頰,看著遠去的纖細背影。

    很像宋蓁。

    今天之前,如果他看見,一定會以為那就是宋蓁。

    宋蓁……

    顧珩猛地清醒過來,惱怒地踢了腳一旁的草叢!

    她又不是真的宋蓁,居然占他便宜!

    顧珩好感度:30.

    *

    還是幼稚的小鬼好騙。

    這是時窈聽見系統聲音后,腦海中升起的唯一念頭。

    感嘆一聲,時窈腳步歡快地走進別墅大門。

    一樓偌大的客廳亮著燈,卻空無一人。

    時窈直接進了電梯,上了三樓,令她詫異的是,以往總是開著燈的走廊,今天卻漆黑一片。

    時窈蹙了蹙眉,走出電梯,正要打開走廊燈。

    卻沒等她碰到開關,一道夾雜著冷香的身影猛地將她抵在漆黑的墻角,修長的手指攥住她兩條手腕,用力地桎梏在頭頂。

    宋祁越陰沉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誰允許你用蓁蓁的模樣,去接近其他男人的?”

    第52章  因為他是你的前輩啊。

    男人濕熱的呼吸夾雜著清冽的薄荷香, 在時窈耳畔糾纏。

    她下意識地轉頭,俊美的臉正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如同望著一潭死水。

    “祁越哥!”時窈喚他, 眼眸細微地亮了下, 卻在聽清他的話時,神情暗淡了下來, “祁越哥都看見了?”

    宋祁越極冷地嗤笑一聲, 笑意沒達眼底:“看見什么?”

    “看見你竟然敢扮成蓁蓁的模樣, 去勾引別的男人?”

    時窈猛地抬起頭:“我沒有。”

    宋祁越顯然并不相信,眼神帶著絲諷意:“你想勾引誰都無所謂,但再用蓁蓁的樣子……”

    “顧珩知道祁越哥和我之間的事情了。”時窈蒼白著臉,打斷了他的話。

    宋祁越半瞇雙眸,狐疑地看著她。

    時窈抿緊了唇,良久輕聲說:“顧珩說, 要把祁越哥和我之間的事情當成證據, 都告訴姐姐。”

    “如果真的那樣, 姐姐一定會對祁越哥失望的,所以我想……要堵住他的嘴,只有將他也拉下水, 而他剛好也喜歡姐姐……”

    時窈的聲音越來越低。

    宋祁越沒有說信還是不信, 只是面無波瀾地打量著她, 而后禁錮著她的手松了松,越發湊近到她面前, 氣聲道:“讓顧珩告訴蓁蓁,對你不是更有好處?”

    “是啊, 對我有好處,”時窈抬頭, 隔著昏暗認真凝望著宋祁越的臉,自嘲地笑,“可姐姐如果討厭祁越哥,祁越哥也不會再開心了。”

    所以,她是為了他……開心?

    宋祁越短暫地怔了下,緊盯著時窈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妄圖看穿她的真實意圖。

    可是,她只是壓抑著眼中眷戀又熱烈的情愫,任他打量。

    也是,一個寧愿模仿別人也要留在他身邊的女人,連爬床這種事都做得出,做出這種事來也不足為奇。

    宋祁越松開禁錮著她的手,伸到她的身后,徐徐打開了身后的開關。

    燈光大亮,也照亮了二人間曖昧的距離。

    時窈的呼吸微緊,眨了下眼睛,輕輕地湊到他的胸口,癡癡抱住了他,“祁越哥……”說著,她突然想到什么,心存一線希冀道:“祁越哥今晚這么生氣,是不是,是不是也有那么一點在意我?”

    宋祁越眸光微凝,將她投懷送抱的身子隔開,垂下眼簾面不改色地看著她,而后輕笑:“你覺得可能嗎?”

    時窈臉色驟白。

    宋祁越收回視線:“以后回來,記得將身上其他男人的味道洗干凈,我不喜歡你頂著蓁蓁的臉,還沾染其他人的氣味。”

    說著,他后退一步:“明天下午,公司,我要見蓁蓁。”

    扔下這句話,宋祁越轉身便回了臥室。

    時窈睨著他的背影,諷笑一聲,口口聲聲說著“不可能”,好感度卻漲了5.

    狗東西。

    *

    顧珩回到顧家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

    以往死寂的家里,今天倒是出奇的熱鬧,他那所謂的父母都在,只不過正在毫無形象地爭吵著。

    伴隨著水杯被砸碎的聲音,一個個面目猙獰,再沒有半點公眾面前優雅從容的模樣。

    顧珩邁過地面上的碎片,隨意聽了幾句,大概是顧父出了場小事故,顧母冷笑一聲,說了句“可惜”,而后這兩個最了解對方軟肋的人,開始不斷地互戳刀子。

    顧珩輕嗤,恍若未見似地走上樓,心中卻忍不住嘲諷,彼此連對方的死活都不在意,不知道還湊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就連時窈那個女人,在他從車上摔下去時,都會護著他……

    房門“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顧珩驚怔地站在門后,直到樓下又一聲碎裂聲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他竟然會想到時窈。

    見了鬼了!

    低咒一聲,顧珩拿出口袋中的錄音筆,找到時窈承認自己扮演宋蓁陪著宋祁越的那部分,截取下來,發送到手機。

    “叮”地一聲響,顧珩打開手機,屏幕上正顯示著相冊界面。

    顧珩蹙了蹙眉,正要退出,卻察覺到什么,手指點開最后一條視頻。

    視頻里清楚地錄制著他跌倒到斜坡下的狼狽模樣,伴隨著時窈清脆又囂張的聲音:“好不容易看顧大少爺出一次丑,自然不能放過這個畫面……”

    白天聽只覺得惱怒,現在再聽,竟然聽出了她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得意洋洋、耀武揚威的。

    顧珩不由扯了下唇角。

    還想扮演蓁蓁,蓁蓁可沒這么蠢,想拍他出丑的模樣,都拿錯了手機。

    下一秒,顧珩猛地反應過來,斂起笑意,沉著臉翻出剛剛的文件,打開微信,找到宋蓁的頭像,卻在點擊發送時遲疑了下。

    時窈手臂上的血跡鉆進腦海。

    顧珩猛地反應過來,緊抿著唇,能趕走一個情敵這種事,他怎么可能猶豫!

    顧珩不再看屏幕,直接按了下去。

    片刻后,手機“叮”的一聲。

    顧珩飛快看向屏幕。

    “文件太大,無法傳送”的提示映入眼簾,顧珩看著那幾個字,頓了下,心中居然松懈了下來。

    屏幕上再次彈出一則消息,是宋蓁發來的:【阿珩,有什么事嗎?】

    顧珩不解,而后才發覺自己兩分鐘前手誤拍了拍她。

    他想了想回復道:【沒什么大事,只是今天騎機車時摔了一跤。】

    發完,顧珩便盯著手機屏幕,也不知在期待怎樣的答復。

    可是,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始終沒有回復。

    顧珩輕嗤一聲,正要放下手機,屏幕閃爍了下。

    蓁蓁:【抱歉,剛剛碰見了一個熟人。】

    蓁蓁:【阿珩,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學習,不再騎機車了嗎?】

    顧珩一愣,不自覺地打了幾個字,沒等發送,宋蓁再次來了消息:【摔得很嚴重嗎,阿珩?】

    顧珩安靜了會兒,將打下的“我喜歡賽車”一一刪除,換成了:【還好,被人護了下,沒有受傷。】

    蓁蓁:【那就好。】

    顧珩的手放在鍵盤上,猶疑了十幾秒才又回道:【我想見你。】

    又是幾分鐘的沉默,宋蓁才回復:【抱歉,阿珩,我先去上課啦!】

    顧珩盯著最后那句話,沒再回復,只煩躁地倒在床上,樓下爭吵的聲音仍時不時透過厚重的房門傳來。

    顧珩眉頭緊鎖,聽著外面的爭吵聲,猛地坐起身。

    他才不是因為時窈護了他,或是她的請求,才為宋祁越保密的,

    只是……宋祁越口口聲聲說多喜歡蓁蓁,都可以留時窈這個替身在身邊,甚至連床都上了!

    他不過是想看看那張臉而已,為什么不可以?

    只是因為她像蓁蓁,睹人思人罷了。

    這么想著,顧珩眉頭舒展了些,翻找出時窈的號碼,卻在發送消息時一頓,繼而停下動作。

    時窈此時恐怕已經發現她拍那些所謂的“證據”時,拿錯了手機,一定在心里擔心他會找蓁蓁泄密吧?

    就讓她擔驚受怕一整天吧。

    樓下的爭執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下來,想到此時時窈的心情,顧珩陡然變得輕松起來,將手機扔到一旁,朝浴室走去……

    *

    周日。

    “擔驚受怕”的時窈正提著一個精致的飯盒,慢悠悠地走進宋氏大樓。

    宋祁越顯然已經知會過前臺了,一路上暢通無阻地到達了大樓次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只是宋祁越仍在開會,辦公室內空無一人。

    時窈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的感覺還不錯,只可惜,還不夠高。

    時窈了無興致地掃了眼辦公室,而后瞇了瞇眼,走上前。

    最上面的文件,居然是和聞家的合作協議。

    想到不久后聞家突然在短時間內資金鏈斷裂,進而破產,宋祁越極有可能也插了一腳。

    畢竟宋蓁馬上就要回國,讓她和聞嶼變得天壤之別的方法之一,除了聞嶼那只微跛的腳踝,還有……將他打入塵埃里。

    果然是狗男人啊。

    時窈感嘆一聲,恰逢門外隱約傳來腳步聲,她對著窗子整理了下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輕輕走到門后。

    房門“啪嗒”一聲打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進辦公室,神情仍緊繃著。

    卻在此時,一只溫溫軟軟的手從身后蒙住了他的雙眼,刻意壓低的嗓音藏不住的雀躍與清甜:“猜猜我是誰——”

    宋祁越身軀一僵,神經隨著這句話突然松懈了些許,他抬手覆上眼睛上的手:“蓁蓁。”

    “不好玩,哥哥一猜就猜到了!”時窈嬌嗔一聲松開手,整個人順勢掛在了他的肩頭,“哥哥,想我了嗎?”

    熟悉的語氣惹得宋祁越偏頭看去,時窈的神情再不見昨晚的蒼白,反而像極了蓁蓁對他撒嬌時的模樣。

    只是……

    宋祁越的視線落在她的面頰與眼睛上,眉頭緊蹙,聲音也涼了些:“你化妝了?”

    蓁蓁在他面前,很少化妝。

    時窈用力地點點頭,從他肩上躍下,跳到他跟前,將臉頰使勁朝他面前湊近:“哥哥快幫我看看怎么樣?”

    “為了今天見哥哥,我一個人化了一上午呢!”

    為了見他。

    宋祁越怔了怔,緊皺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來。

    “哥哥,你還沒說化得怎么樣呢,”時窈晃了晃他的手臂,“好看嗎?”

    宋祁越的目光一一掠過她的眉眼,落在那微微翹起的唇瓣時,喉結動了動。

    她不知涂了什么唇膏,唇形飽滿,亮閃閃的,像是……草莓果凍。

    “嗯。”宋祁越喉嚨里擠出一個單字,嗓音微啞。

    時窈開心了,拉著他的手走到一旁的茶幾上:“我還給哥哥帶了午餐,王助理說,哥哥開了幾個小時的會,都沒來得及吃午餐呢!”

    宋祁越被她拉到沙發上坐下,看著她興致勃勃地布置著飯菜,神情微恍。

    蓁蓁不喜歡他的辦公室,覺得空曠又無聊,可是眼前的這個“蓁蓁”,卻很喜歡。

    甚至,她帶來的飯菜,都是自己喜歡的。

    這是他想象中的畫面。

    只是……遠遠不夠。

    “哥哥,快吃啊!”時窈將筷子塞到他手中,“你胃不好,不吃飯可不行!看來以后我要每天監督你才好!”

    宋祁越眸子動了動:“以后,每天?”

    時窈用力地點頭:“嗯!”

    宋祁越深深看了她一眼,安靜用起餐來。

    “對了哥哥,”時窈想到什么,將手中的甜品放下,“王助理說你明天要去出差?”

    提到這件事,宋祁越的表情越發輕松:“嗯,有一場商業論壇,在倫敦。”

    說著,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時窈。

    畢竟,那里有真正的蓁蓁,而不是……一個贗品。

    果然,聽見“倫敦”二字,時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卻很快恢復如常:“倫敦這段時間正多雨呢,哥哥記得帶傘,還有,一定要按時吃飯、睡覺,好好照顧自己……”

    宋祁越不覺微怔。

    確定去倫敦出差后,他第一通電話便是打給了蓁蓁,她很高興,雀躍地在電話里說著要他帶過去的禮物。

    和眼前的“蓁蓁”完全不同。

    “哥哥?”時窈在男人灼熱的視線下漸漸住了口,不由皺了皺眉頭,“哥哥有沒有聽我說……”

    她的話并沒有說完,宋祁越抬手,輕輕摩挲了下她的唇瓣。

    時窈眨了眨眼:“哥哥?”

    “蓁蓁的這里,沾了奶油。”宋祁越低聲說。

    時窈探出舌尖,將那一點甜絲絲舐去。

    宋祁越的目光陡然深邃,在時窈再一次疑惑地看向他時,他已經伸手將她的雙手攥住,抵在頭頂,人也隨之壓了下來。

    那些在蓁蓁面前壓抑的、見不得光的陰暗面,都可以肆無忌憚地在眼前這個“蓁蓁”面前宣泄。

    不用擔心被她發現后害怕地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用強忍著將要決堤的占有欲,故作溫斂地當個可笑的哥哥。

    他可以明目張膽地做他自己,真正的他自己。

    “哥哥……”時窈低喃。

    宋祁越的雙眸變得冷靜而理智,卻也更加清楚自己此刻的欲求。

    他拉起她,就像曾無數次幻想中那樣,一步步走進身后的休息室,打開隱形的衣帽間。

    陽光被遮住,曖昧的暖色調燈光靜靜照著并不寬敞的屋子。

    冰涼的鎖鏈觸碰到女孩手腕嬌嫩的肌膚,一圈圈地繞著,雪白的連衣裙如同牛奶一樣,頃刻間滑落。

    讓人想要束縛,占有,征服……

    宋祁越拉起她的手腕,便要束在吊架上。

    “哥哥!”低呼聲驟然響起。

    宋祁越看著面前的女孩,揚眉諷笑了一聲:“怎么,害怕?”

    時窈看著他的眼睛,清澈的眸子,仿佛帶著飛蛾撲火般的決絕,她輕輕搖頭,掙開他的手,被束縛的雙手圈住了他的后頸,冰涼的鎖鏈在他的身后垂落。

    時窈踮起腳,湊到他的面前,低低道:“我喜歡看著哥哥。”

    話落的瞬間,并不寬敞的房間如同被點燃。

    宋祁越就像將自己化成了那個吊架,死死地困住身前的女孩,就讓她這樣看著自己,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一點一點地,彼此無限接近,遠離,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色漸暗,時窈懶懶地躺在床上,不得不說,身為位面主角,各個方面都是完美的。

    也是在此時,宋祁越扔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屏幕,愣了下,像是剛從一場美夢中驚醒,神情仍帶著放空的怔然。

    “哥哥?”時窈輕喚。

    宋祁越猛地回神,頓了下,將門口地上的裙子拿給她后,才轉身走了出去,接起電話,嗓音放柔:“蓁蓁。”

    “哥哥,我又想起一樣東西,我房間的那只抱抱熊你幫我拿來好不好……”歡快單純的女聲從聽筒里溢出。

    時窈聽著隱約傳來的聲音,又低頭看向手里的裙子,眉梢微揚,心中問:“好感度漲了多少?”

    【系統:50了。】

    時窈懶應一聲,轉瞬又想到什么:“位面之子究竟是誰?”

    系統默了默:【宿主你可能不敢相信……】

    【我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不止一股力量在試圖操縱我,導致我也紊亂了。】

    時窈:“……”

    *

    宋祁越果然如他所說,第二天一早便飛走了。

    倒是少見地將司機留給了時窈,負責她這幾天的出行。

    周一的課程算不上多,下午只有兩節專業課,下課時也才下午五點一刻。

    時窈抱著書本,緩步朝體育場的方向走去。

    半小時前,她收到了顧珩的短信,只有簡短的一句:【來體育場。】

    雖然已經猜到什么事,不過轉念一想,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些的。

    還沒靠近體育場,時窈便聽見一陣陣尖叫歡呼聲,時不時響起“顧珩”的名字。

    沒想到那種鼻孔看人的大少爺,人氣還挺高的。

    時窈正要進去,轉眼瞥見門口的小超市,想了想,索性走了進去。

    超市老板聽說她要買水,了然:“給顧珩買的?”

    時窈點點頭。

    老板指著貨架上方最貴的那款:“那大少爺嘴刁,來的人都買那款。”

    時窈掃了一眼價格,她雖說不差錢,但給那種大少爺也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

    她走上前,拿起貨架下面最便宜的水,施施然走進體育場。

    球賽已經接近尾聲,時窈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看見場中奔跑的高挑身影時,她倒是有些理解顧珩的人氣為什么這么高了。

    打球時的顧珩,比起平日里囂張的模樣,多了幾分認真。

    凌空恣意地跳躍,寬松的球衣下隱隱露出精瘦的腹肌,被汗水打濕的碎發飛舞,桀驁精致的五官也變得順眼起來。

    熱烈且絢爛。

    直到最后一記三分球,結束的哨聲響起。

    顧珩所在的隊伍大比分獲勝,不少女生紛紛走上前,紅著臉將手中的水紛紛遞到眉眼乖張的少年跟前。

    顧珩沒有理會,只不耐地在人群中掃了一圈,落在側前方的角落。

    時窈對他擺了擺手,和煦地笑。

    顧珩輕哼一聲,轉頭回了更衣室,等到換好衣服,體育場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時窈仍坐在原處翻看著書本,神情沒有絲毫不耐煩。

    一股好聞的柑橘香傳來,剛洗完澡的顧珩懶洋洋地坐在她身邊,凌亂的碎發仍在墜著水珠。

    他沒有說話,只打量著她。

    好一會兒,顧珩才慢悠悠開口:“宋祁越是怎么答應允許你扮成蓁蓁的樣子,留在他身邊的?”

    以宋祁越的陰險與心機,如果真的想要替身,早在兩個月前宋蓁剛出國時就要了。

    “嗯?”時窈合上書本,轉頭看著他,而后垂下眼簾,“我還答應他一件事。”

    “什么事?”

    時窈對要接近聞嶼的事避而不談,只沉沉道:“老老實實接受聯姻的安排……”

    “什么!”顧珩猛地坐直了身體,突然加大的音量,引來周圍人好奇的注視。

    顧珩一一瞪了回去,目光最終落在時窈身上,聲音輕了些,咬牙切齒:“勸你早點打消這個念頭!”

    “小爺死也不會和你聯姻!”

    時窈看了他一眼,默默垂下眼簾,再沒繼續這個話題:“你找我有什么事?”

    顧珩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找她的真實目的,掩唇咳嗽一聲,施舍般說道:“你那天的提議,我答應了。”

    時窈疑惑地挑眉。

    “我可以幫宋祁越保密,”顧珩迎上她的視線,原本有些心虛的神情很快理直氣壯起來,“誰知道你會不會拿周六的事威脅我!”

    時窈“哦”了一聲。

    “不過,”顧珩話題一轉,眉眼間的傲氣再次涌現,“我可不是宋祁越那種變態。”

    “以后,你不準對我動手動腳,不準再像那天……”顧珩聲音頓了下才又繼續,“反正不準占我便宜,只要在我想見蓁蓁的時候,讓我看這張臉就行。”

    “只看這張臉?”時窈反問。

    “沒錯!”

    時窈沉思了幾秒鐘,朝泛著柑橘味的少年靠近了些:“顧同學不是親口說……”

    “想體驗一下我的滋味?”

    顧珩的瞳仁猛地放大,耳垂飛上了艷紅,像被什么燙到似的,猛地移動到旁邊的位子:“你,時窈,你……”

    “顧同學很熱嗎?”時窈好心地將一旁的水遞給他。

    顧珩接過水,仰頭灌了幾口,人終于冷靜下來。

    時窈看了眼下了多半瓶的水,什么嘴刁,還不是喝下去了?

    “對了,顧同學,”時窈笑盈盈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也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你說。”

    “如果以后,出現你和祁越哥都很想見我,且是迫不及待的那種……”

    “絕不可能!”顧珩冷笑一聲,想也不想便否認。

    “萬一而已,”時窈看著他,“萬一出現這種情況,我優先選擇去見祁越哥哦。”

    顧珩皺眉:“憑什么?”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容易引起歧義,補充道,“小爺單純不想排在宋祁越那個變態后面。”

    “因為先來后到,”時窈笑,“他是你的前輩啊。”

    顧珩緊盯著時窈嘴角那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冷哼一聲,剛想出言諷刺幾句,轉念想到時窈又不是宋蓁,就算長著一模一樣的臉,自己也沒迫不及待到一會兒都等不及的時候。

    “行啊。”大少爺散漫地應。

    第53章  我要見你。

    顧珩回到寢室時, 已經晚上八點了。

    三個舍友正聚在一塊看著電腦,聽見開門聲,一致地轉過頭來, 看了看他的臉, 又看向電腦屏幕,心照不宣地發出曖昧的怪叫。

    顧珩皺緊眉頭看著他們:“有事說事。”

    “顧哥, 你沒看校內論壇?”其中一人轉頭看著他, “你被人拍了, 就倆小時前的事兒。”

    顧珩沒好氣道:“就這事?”

    那人將電腦搬到他眼前:“這和之前那些不一樣,顧哥你和經濟學院的系花一起被拍了。”說完不忘“嘿嘿”兩聲,“顧哥這是終于開竅了,不打算往舞蹈學院跑了?”

    經濟學院?系花?

    顧珩掃了眼電腦屏幕,隨后身軀一震。

    不知道誰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 時窈坐在體育場的座位上, 正笑著朝他靠近, 而他耳朵通紅地坐在那里,眼神胡亂地看著對方。

    下面的跟帖更是荒誕——

    【我看錯了?這是顧大少和時窈?】

    【顧大少之前不是整天往舞蹈學院跑,怎么現在……】

    【樓上這就不懂了吧, 時窈和舞蹈學院那位可是雙胞胎。】

    【顧少打算搞替身文學啊?】

    下面幾十條離譜的猜測后, 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不過這張照片, 顧大少看起來好純情啊,耳朵都紅了。】

    【撩系小狐貍x純情大狼狗, 有嗑到,謝謝!】

    顧珩緊皺眉頭盯著最后兩條評論, 只覺腦子里一股熱氣涌了上來,說不清怒火還是其他。

    他抬頭, 一眼迎上其他幾人求知的目光,咬牙切齒道:“都是放屁!”

    回到床上,顧珩翻出手機,打開論壇,那條帖子已經成了熱門飄在最上面。

    顧珩惱怒地點開帖子,直接舉報,而后目光又落到那張照片上。

    時窈離他很近,應該是她故意湊近他,說“顧同學不是親口說,想體驗一下我的滋味”時拍下來的。

    剛剛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此時才注意到,那些跟帖里說的“時窈拉絲的眼神”,分明是戲謔與調笑!

    而自己……

    顧珩看著照片里那個沒出息的自己,盯了很久,才憤惱地將帖子地址發給生活助理:【把它處理干凈。】

    半小時后,帖子終于消失在首頁。

    只剩下吃瓜群眾的一串串問號。

    顧珩心中總算平和了些,可一閉上眼就浮現出照片里,自己像個沒長毛的毛頭小子的鬼樣子,一直折騰他到深夜。

    顧珩最終難以忍受,走到陽臺,撥通那個可恨的號碼。

    鈴聲響了兩聲,時窈帶著絲倦意與無奈的聲音響起:“大少爺,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顧珩聽著她低軟不滿的語氣,愣了下,輕哼:“才一點而已,”說完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看沒看見那個帖子?”

    “什么帖子?”

    “就是你和我……”顧珩剛想說什么,話僵在嘴邊,半晌生硬道,“一個鬼帖。”

    “那沒看見。”

    顧珩:“……”

    沉默幾秒鐘后,心中更氣惱了,他硬邦邦道:“明早我要吃徐記的小籠包,你給我送到教室。”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低低笑了一聲:“顧同學,你不是說,只看這張臉?”

    顧珩聽著那仿佛近在耳邊的笑聲,耳膜似乎也鼓動了下:“……沒錯,我明早要看到蓁蓁的臉,小籠包是附加條件!”

    也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不是什么純情毛頭小子,都是時窈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著他跑,他無可奈何接受的!

    時窈這次沒有遲疑:“可以,還有其他的嗎?”

    見她一絲猶豫都沒有,顧珩反而愣了下,沒忍住諷道:“時窈,就為了替那個變態保守個秘密,你真什么事都能答應啊?”

    扮成別人就不說了,甚至一大早去二十分鐘車程的徐記買早點都應下。

    時窈打了個哈欠:“顧同學嫉妒前輩了嗎?”

    顧珩一僵:“你想得美!”

    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本以為指使時窈心中會好受些,沒想到更加窩火了。

    顧珩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后半夜終于入眠,卻一遍遍夢見時窈湊到她耳邊說“顧同學不是要嘗嘗我的滋味”的畫面。

    第二天一早,顧珩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教室,才坐穩便直接倒在了課桌上。

    半夢半醒之間,他仿佛聽見周圍的喧鬧聲漸漸停止,只剩下一片詭異的安靜。

    大概是老師來了。

    顧珩半夢半醒中想著。

    也是在這時,他聽見耳畔溫柔的聲音在輕聲喚著他的名字:“阿珩?阿珩?”

    很耳熟,很好聽。

    顧珩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只望見一張精致清純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眉眼彎彎,笑得像一株盛開的百合花。

    顧珩怔了下,下秒猛地反應過來,坐起身:“你怎么來了?”

    “阿珩,你怎么了?”時窈不解,和煦地笑著,湊到他的面前,聲音刻意地放慢,“不是阿珩說的,想嘗嘗我……”

    “顧同學不是想嘗嘗我的滋味?”

    昨晚夢里折磨他的話,在大庭廣眾之下響起。

    顧珩徹底清醒過來,沒等時窈說完,抓著她的手腕便慌亂地朝教室外走,留下吃瓜失敗滿眼遺憾的眾人。

    “時窈,你究竟有沒有羞恥心?”顧珩怒視著時窈,低聲斥道,“你說話不知道看場合嗎?”

    時窈“無措”地眨了眨眼:“阿珩的意思是說,換個場合就可以對你說這種話,是嗎?”

    “你!”顧珩氣惱地沿著走廊來回踱了幾步。

    時窈看著要被自己氣冒煙的少年,輕笑一聲,將手里的餐盒提到他眼前:“而且,我想說的是,阿珩不是想嘗嘗我親自買的小籠包嗎?”

    說著,她靠近他,輕聲道:“……而不是,嘗我。”

    顧珩的表情瞬間僵住,直直盯著她,下秒一把將小籠包奪了過來,轉身便要回教室。

    “買得多了些,吃不下可以給你舍友也嘗嘗。”時窈笑瞇瞇地補充。

    顧珩腳步一頓,回到座位正看見其他三人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滿眼不耐煩:“看什么。”

    三人虎視眈眈看著小籠包:“顧哥。”

    “滾蛋。”顧珩沒好氣道,順手打開餐盒,小籠包包在一個個精致的紙餐盤里,最下方還放著一盅湯,仍冒著熱氣。

    顧珩輕哼一聲,吃著早點,一旁的手機響了一聲。

    顧珩順手拿過來看了眼,手頓了下。

    陶藝館發來的消息,詢問今年還需不需要為他預留一天的空館期。

    顧珩安靜了幾秒鐘,目光落在面前清澈的熱湯上,而后給熱湯的主人去了條消息:

    【周三下午下課后,和我去個地方。】

    *

    周三這天傍晚,時窈被顧珩帶到陶藝館時,心中著實是有些詫異的。

    畢竟顧珩這種傲嬌大少爺,怎么看也不像有藝術細胞的樣子。

    可轉念想到顧珩那個熱愛藝術的母親,時窈便逐漸了然。

    顧珩剛出生的那幾年,顧母曾對這段聯姻有過期待的,會在每年的結婚紀念日,牽著顧珩的小手,與他一同去陶藝館,為熱愛品茶的顧父做一套茶具。

    那時,顧父礙于家族也好,有那么幾分真心也罷,也會在傍晚接上母子二人,一同回家慶祝。

    不過后來,隨著顧父的本性暴露,顧母失望憤恨之余,將曾經親手做的茶具全部砸碎,后來更是在外組建自己的小家。

    結婚紀念日去陶藝館這件事,反而只有無關的顧珩堅持了下來。

    陶藝館的人顯然對顧珩很是熟悉,負責人走上前來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偌大的館內,只有時窈與顧珩二人。

    顧珩今天比之前要沉默不少,熟稔地走到干凈的白色長桌后,只對時窈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你隨意。”

    而后,他拿起陶泥放在轉臺上,手沾了水,安靜地拉起了坯。

    時窈坐在一旁,看著顧珩難得認真地制作陶藝。

    他做的依舊是當年顧母帶他來時制作的茶具,也許制作的次數多了,他很快便做好了四個小茶杯,只是茶壺形狀特殊,他顯然還不算太熟練,幾次在拉坯的過程中,陶泥塌陷成一團。

    少年的神情少見地沒有任何不耐煩,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將倒塌的陶泥扶起來,重新捏制。

    直到不知多少次,陶泥再一次塌陷,時窈慢條斯理地走到他的對面坐下,看著他再一次將泥坯扶起,她探出食指,徑自戳在了陶泥中。

    陶泥瞬間癱軟。

    顧珩緊皺眉頭:“時窈!”

    “阿珩,別做了。”時窈平靜道。

    顧珩一怔,這一瞬間,他  竟然分不清認真對自己說話的,究竟是時窈扮演的宋蓁,還是……時窈本人。

    可他很快反應過來,皺緊眉頭:“小爺馬上就做好了。”

    時窈毫不客氣地指著泥坯的底部,戳穿了他:“可是從一開始,就是歪的。”

    顧珩的手猛地一頓,旋轉的陶泥再次歪成一坨。

    “阿珩,你在里面看得更清楚,不是嗎?”時窈輕聲問。

    顧珩垂下眼簾,看著仍在旋轉的那一坨爛泥,聲音突然沉了下來:“是啊,我看得很清楚。”

    他是看得最清楚的那個,知道從一開始就歪了,也知道這一坨陶泥里面,有多么爛。

    他只是不甘心。

    “可你做的茶杯還是很不錯的,”時窈話鋒一轉,小心地托起一旁的托板,夸張道,“阿珩,你好厲害!”

    顧珩睫毛顫了下,抬頭望著她:“你挖苦我!”

    “沒有啊,”時窈真摯地看著他的眼睛,“難道你不厲害嗎?”

    “我……”顧珩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瞪了她一眼,抬手將面前的陶泥揉了揉,扔到一旁,就要站起身。

    “阿珩,等一下。”時窈柔聲輕喚。

    顧珩不解地轉頭看向她,卻見時窈起身,彎腰朝自己這邊湊近過來。

    二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顧珩仿佛能嗅到她發間洗發水的淡香。

    時窈輕輕伸出手,撫向他的面頰。

    顧珩的心莫名的一慌,飛快向后撤開:“時窈,你不許占小爺……”便宜。

    最后兩個字沒有說完,時窈的手輕描淡寫地將他臉頰上一塊半開的陶泥擦去,而后雙眸單純且不解地看向他:“阿珩,你要說什么?”

    顧珩的臉色青了紅,紅了白,最終黑了下來,站起身:“我說,你又不是真的蓁蓁,不許你碰我。”

    說完,不等時窈回應,他轉身便朝外走,邊走邊口中喃喃:“見了鬼了……”

    時窈看著他頭頂已經升到55,且仍在不斷變化的好感度,輕笑一聲。

    回到學校時,已經晚上九點了。

    顧珩還算有點風度,將時窈送回寢室樓下后,半秒不肯停留轉身就要走。

    “阿珩。”時窈喚住了他。

    顧珩沒有轉身,腳步倒停了下來。

    “明早還要吃小籠包嗎?”時窈笑著問。

    顧珩背影一滯,想到那天早上的情形,扭頭看著時窈幸災樂禍的笑,一字一頓道:“不、用!”說完快步離開了這里。

    一直走到男寢樓下,顧珩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順手拿出手機,看見上面的消息時,上樓的腳步一頓。

    消息是宋蓁發來的:【阿珩,這幾天怎么一直沒消息,不會又賽車去了吧?】

    顧珩停了幾秒鐘,回復:【沒有,一直在學校。】

    這一次宋蓁回復得很快:【那就好。】

    【對了阿珩,后天哥哥來找我,我給你們都買了禮物讓哥哥帶回去,你別忘了去拿。】

    顧珩看著最后那則消息,神情緩了緩:【好。】

    退出微信,顧珩莫名沉沉地呼吸了下,默了默,轉而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時窈看見來電時,正在敷著面膜,聲音含糊:“大少爺,有事?”

    顧珩安靜了幾秒鐘,才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賽車很不好?”

    “嗯?”時窈反問一句,繼而了然,這是又在白月光那里受挫了。

    她輕輕撫了撫微皺的面膜:“你喜歡賽車嗎?”

    顧珩沒有開口。

    時窈也不在意,又問:“你害怕騎車時,會發生突如其來的意外嗎?”

    顧珩這一次在短暫的沉寂后出了聲:“嗯。”

    時窈:“你對意外的恐懼,大于你對賽車的喜愛了嗎?”

    顧珩的呼吸驟然停了幾秒,像是在沉思著什么,過了許久,他才悶聲抱怨道:“你在做什么,聲音這么模糊……”

    “敷面膜啊,大少爺,”時窈幽幽道,“我不得好好保養這張你們都喜歡的臉嗎?”

    顧珩這一次徹底無聲了,足足幾十秒后,他才默默說:“掛了。”

    說完,等了一會兒,才按下掛斷鍵。

    *

    另一邊。

    宋祁越到達倫敦后,便分秒不停地工作起來。

    要參加兩場商業論壇,還要面見幾個國外的客戶,原本七天的工作內容,硬生生壓縮在五天內全部完成。

    周六下午,倫敦的天一如既往的陰沉。

    宋祁越平靜地坐在黑色勞斯內等待著,看著學院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直到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他的目光微微放柔,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宋蓁也看到了他,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驚喜,卻又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走到他的面前:“哥哥。”

    嗓音依舊清脆婉順,可宋祁越卻怔了下,有一瞬間,竟覺得這個語氣……太平了,平得不像蓁蓁了。

    “哥哥?”也許見他沒有回應,宋蓁不由又喚了一聲。

    宋祁越猛地回過神來,暗嗤自己想多了,真正的蓁蓁明明就在自己面前。

    他牽起唇角溫柔地笑笑,將她肩上的包接了過來:“怎么樣,這段時間還習慣嗎?”

    “除了很多雨和餐廳的飯,其他都很好,”宋蓁漸漸恢復了以往的活潑,“舞團的人對我很好,還有人會做中餐,每一次都會分享給大家。”

    “我還去了劇院演出,見到了許多知名的歌舞劇演員……”

    宋祁越聽著她站在自己身側,喋喋不休地說著,神情漸漸緩和。

    果然剛剛只是錯覺而已,眼前人還是他熟悉的蓁蓁。

    “對了哥哥,我還學會燒菜了!”宋蓁瞇著眼睛笑道,“回到公寓,我親自做給哥哥吃!”

    “好。”宋祁越溫柔道。

    公寓離學院并不遠,大概十分鐘的路程。

    宋蓁急著大顯身手,回到公寓便洗洗手開始準備起食材,且再三強調不許宋祁越插手。

    宋祁越笑著應了下來,坐在沙發上處理著文件,大概半小時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去車上將帶來的禮物拿了回來。

    進屋的瞬間,宋蓁也將飯菜端了上來:“哥哥,你快嘗嘗我做的長茄燒肉好不好吃!”

    宋祁越唇角溫斂的笑意在看見那盤菜時頓了下。

    宋蓁將餐具塞到他的手中:“哥哥,快嘗嘗啊。”

    宋祁越看了她一眼:“好。”

    宋蓁燒的菜很不錯,宋祁越也都吃完了,只是當放下餐具的那一秒,他突然想起臨行前,時窈送來的午餐,每一樣都是他愛吃的。

    可是……

    他并不喜歡茄子。

    “哥哥,味道怎么樣?”宋蓁期待地看著他。

    宋祁越溫和地笑:“很好吃。”

    “我就知道!”宋蓁得意洋洋地翹了翹鼻子。

    宋祁越收回視線,將一旁的禮物打開:“蓁蓁,這是送你的禮物。”

    “真的啊,哥哥太好了!”宋蓁將禮盒拆開,驚嘆地睜大眼睛,“好漂亮的項鏈,還有裙子!”

    說著,她轉過身:“哥哥快給我戴上,我要記錄下來!”

    宋祁越走上前,輕柔地將項鏈為她戴好,看著她拿出嶄新的手機拍了張照片,頓了下,漫不經心地問:“蓁蓁怎么換手機了?”

    宋蓁的手顫了下,好一會兒故作平常地笑:“那個手機進水了,這才換了。”

    宋祁越垂下眼簾:“原來是這樣。”

    “是啊,”宋蓁點點頭,隨后想到什么,“對了哥哥,我也給你和國內的朋友買了禮物,麻煩你給他們帶回去啦!”

    “好,”宋祁越頷首,又道,“不過,哥哥的禮物還沒有送完。”

    他拿過一旁碩大的精致包裹的毛絨玩具,解開上面的蝴蝶結,遞到宋蓁面前:“這個玩偶,蓁蓁喜歡嗎?”

    宋蓁的眼眸亮閃閃的,點點頭:“喜歡……”話未說完,她的目光落在毛絨玩具的眼睛上,里面似乎藏著一枚發著光的白點。

    宋蓁的臉色變了變。

    宋祁越仍笑得溫柔:“蓁蓁可以放在房間,往后哥哥不在身邊,有它替我陪著蓁蓁。”

    宋蓁抱著毛絨玩具的手抖了下,神情也蒼白了些許,好一會兒,她才牽強地笑了下:“好。”

    宋祁越看著她的反應,笑意頓了下,良久緩緩走上前:“玩偶太大,蓁蓁抱著不方便,不如先放回房間?”

    “好。”宋蓁飛快地點頭,快步返回房間。

    宋祁越沉默兩秒鐘,悄無聲息地跟上前。

    隔著半掩的房門,他清楚地看見宋蓁將玩偶放在了床上,正要轉身時,她又折返了回去,拿起一旁的白色連衣裙,蓋在了玩偶的眼睛上。

    宋祁越的眸子陡然變得漆黑,回到原本的位子站好,看著宋蓁強裝無事地走出來,心中說不出的繁雜。

    “哥哥的工作,忙完了嗎?”宋蓁輕聲問。

    宋祁越深深地看著她,最終還是露出一如既往的溫柔神情:“還沒有,來看看你便要回酒店繼續忙了。”

    宋蓁的神情有失落,有不舍,也有松懈,看著他,許久輕輕抱住了他:“哥哥,我們就這樣永遠不要改變,好不好?”

    宋祁越的身軀微僵,良久,聲音還是軟了下來:“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從公寓出來,宋祁越臉上的溫柔頃刻間消失不見,面無表情地走在倫敦的街頭,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滴的雨珠突然便砸了下來。

    宋祁越抬頭看向黑壓壓的天,不知怎么就想起時窈叮囑他的話來。

    她說:要記得帶傘,好好吃飯、睡覺,好好照顧自己。

    他沒有帶傘,因為忙碌經常一天只吃一頓飯,只睡四五個小時。

    宋祁越緊攥著拳,只覺胸口一股壓抑的陰暗難以紓解,無法紓解。

    他豁然轉身,走向始終跟著自己的黑色轎車。

    “宋先生,去哪兒?”

    宋祁越沉聲道:“機場。”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宋祁越本以為會平復些,可心中那股無形的窒息絲毫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飛機落地的一瞬間,宋祁越拿出手機,翻出沒有備注的頭像,去了一條消息:

    【一小時后,我要見你。】

    第54章  原來是時窈啊。

    時間回轉十個小時, 宋祁越正在回國的飛機上時,北城剛好是周日的早上九點。

    時窈坐在化妝臺前,慢慢悠悠地化著妝, 一旁的手機屏幕上, 顯示著顧珩今早發來的要她不許遲到的消息。

    和顧珩“約會”的好處便是,那種傲嬌大少爺根本看不出化妝與不化妝的區別。

    她即便放肆地做自己, 只要溫溫柔柔地喊一聲“阿珩”, 他也只當她在為他扮演著宋蓁。

    九點半, 別墅樓外準時響起機車沉沉的轟鳴聲,時窈涂完裸色口紅,又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拿起包包便下了樓。

    少年今天穿著紅色沖鋒衣,佩戴頭盔的緣故,碎發凌亂地垂在額前, 俊俏恣意的眉眼飛揚著, 帶著招牌性的不耐。

    只是在看見時窈時, 少年的神情有短暫的怔忡。

    顧珩不覺擰了擰眉,總覺得時窈的五官,越發明艷了。

    “好看嗎, 阿珩?”時窈走上前, 眼睛彎成了一彎月牙。

    顧珩飛快地回神, 小聲嘀咕:“再好看不還是蓁蓁的模樣。”

    時窈懶得和眼瞎的小鬼計較,拿過頭盔, 徑自坐上后座,摟住少年精瘦的腰身, 湊到他的肩頭:“阿珩,我們今天去哪兒?”

    “我們”二字, 惹得顧珩抓著油門的手一緊,他低頭,看了眼她環住自己的手,腹部不覺收緊了些,聲音嗡里嗡氣地透過頭盔傳來:“去了就知道了。”

    說完,機車如同離弦的箭,飛快朝東城區駛去。

    大約四十五分鐘的路程,機車停在了……

    時窈默默看向不遠處的城堡和五顏六色的游樂園入口,她倒還不知道,大少爺還有一顆童心。

    “下車。”顧珩摘下頭盔,看見時窈打量著游樂園的目光,頓了下,面上有些許不自在,故作強硬道,“不準多說廢話!”

    時窈笑了笑:“那我就謝謝阿珩帶我來這里?”

    顧珩偏過頭:“這還差不多。”

    說完,率先轉頭朝城堡的方向走去。

    時窈跟上前,邊走邊看著四周的景色,時不時能碰見牽著手的小情侶,歡聲笑語的一家三口,打扮個性的年輕男女。

    走在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了下來。

    時窈沒有察覺,徑自撞了上去,鼻梁一陣悶痛,她輕揉了下鼻尖:“阿珩?”

    若是之前,只怕顧珩會嗤上一句“誰讓你不長眼睛”,可這次,他卻詭異地沉默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前面。

    時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家三口,性感的女人牽著孩子的手,中年男人一手拿著冰激凌,一手牽著米奇的氣球,笑著將東西放在孩子的手中。

    時窈瞇了瞇眼,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眉眼間與顧珩有五分相似。

    再看顧珩面無表情的模樣,時窈立即了然。

    這大概就是顧父在外面組成的“小家”。

    沉吟片刻,時窈走向一旁裝扮夢幻的小車,再回來時,一家三口已經不見了蹤影,顧珩也回過神來,聲音沉郁:“走吧。”

    說完就要繼續朝里面走。

    “等一下,”時窈叫住了他,“阿珩,你忘了拿東西了。”

    顧珩皺著眉頭轉過身:“什么……”

    聲音在看見時窈手中的東西時,戛然而止。

    時窈一手牽著氣球,一手拿著兩只超豪華般冰激凌,嘴角燦爛地上揚:“你的氣球與冰激凌忘了。”

    顧珩看了眼氣球與冰激凌,又看著眼前的女孩,過了很久,他才猛地移開視線:“幼稚。”

    “阿珩不喜歡嗎?”時窈眨了下眼,“那好吧,我看旁邊的小孩眼巴巴地看著,給他好了……”

    “憑什么,”沒等時窈邁開腳步,顧珩將冰激凌與氣球“奪”了過去,“這是我的。”

    將東西攥在手里,他才發覺周圍根本沒有小孩子,而時窈唇角帶著得逞的笑,正得意地看著他。

    “你騙我。”顧珩沒好氣道。

    時窈眨眨眼:“阿珩一直看著別人家的氣球和冰激凌,我以為我們家阿珩也想要呢!”

    “誰是你家的!”顧珩如同被踩了尾巴,飛快反駁,而后才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了,瞪了她一眼,聲音很輕,“你口中的‘別人家’,那個男人是我爸。”

    時窈看向他,沒有說話。

    顧珩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應:“小時候他說會和我一起來游樂場,說了十年都沒兌現諾言,沒想到,現在他帶著別人來了。”

    “不過,現在也算是一塊來了。”顧珩自嘲道。

    時窈走到他面前,仔細地看著他。

    顧珩不解地皺眉:“你看我干嘛?”

    時窈煞有介事地點頭:“怎么看都是他虧了啊。”

    “什么?”

    “阿珩可比他身邊那個小孩好看多了,”時窈認真道,抬手拍了拍他的頭,“那這么算,我賺了。”

    顧珩一呆:“什么虧了賺了,”隨后反應過來,“怒視”著她,“誰讓你拍我的頭……”

    話沒說完,時窈抓起他拿著冰激凌的手往他嘴里一塞,自己也吃了一口冰激凌,滿足地半瞇雙眼:“好甜啊,阿珩。”

    顧珩怔怔看著她,感受著嘴里奶油的甜香,好像剛剛某些瞬間的苦澀與煩躁,也被漸漸驅散。

    “人馬上要多起來了,我們快去玩吧!”時窈說著,拉起顧珩抓著氣球的手腕,歡快地朝游樂區的方向跑去。

    顧珩跟在時窈身后小跑著,目光出神地望著二人交握的手,飛舞的氣球雀躍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云霄飛車,冒險島,水上漂流,旋轉木馬,飛躍地平線……

    有顧珩這個超級vip大少爺在,二人幾乎沒有排隊,一路暢通無阻,將園區的項目玩了一個遍。

    顧珩似乎呆了,愣愣地跟著時窈,拉去哪兒他便玩什么。

    從上午,一直到黃昏。

    夕陽西下時,二人意猶未盡地從游樂場出來。

    門口夢幻的長街,也擺了一排與游樂場主題一致的花車,餐飲、彩繪一應俱全。

    出口處,放著一個飛鏢盤,一旁放著各式各樣的小禮品,游客們都可以憑票根免費射三次,也可以花錢購買。

    時窈興致勃勃地拉著顧珩上前,看清楚規則后,轉頭笑看著身后的少年:“阿珩,我們也試試!”

    說完率先換了三支,然后……

    一一脫靶。

    身側,顧珩輕嗤了一聲,走上前,沉吟幾秒鐘后,接連射出,均射中了中心。

    時窈驚訝地看向顧珩:“沒想到阿珩你飛鏢也這么厲害!”

    顧珩看著她誠摯的眼神,心中不由一慌:“是你太笨了。”

    “那阿珩教教我就好了,”時窈又買來幾支飛鏢,遞給顧珩,見他只盯著自己沒有接,拉起他的手,“阿珩……”

    沒等說完,顧珩感受著手背的溫軟觸感,胸口一陣恐慌,反應極大地甩開了她的手:“我……小爺憑什么教你?”

    時窈“無措”地看著他:“阿珩……”

    “別這么看我,”顧珩只覺被她盯得心跳莫名的不受控,像是駁斥,又像是自我安慰,口不擇言道,“你又不是真的蓁蓁……”

    話沒說完,眼前人安靜下來。

    顧珩也反應過來,默默看了她一眼:“我……”

    他的話沒有說出口,宋祁越的消息在這個時候發送了過來。

    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一小時后,我要見你”。

    時窈看著那條消息,心中嗤笑,之前幾次還是“我要見到蓁蓁”,這次卻成了“我要見你”。

    最初說周二,現在才周日就提前回來了。

    看來在倫敦待得并不愉快。

    收起手機,時窈面上的粲然與溫柔也漸漸收斂,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飛鏢,將其送給了一旁的小女孩,淡淡道:“顧同學說得對。”

    說完她繞過顧珩,就要朝出口走去。

    顧珩幾乎立刻跟上前來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時窈不解地看向他:“回家啊。”

    顧珩掃了眼飛鏢盤,眉頭緊皺:“你不是想……”話沒說完,他突然反應過來,“誰給你發的消息?”

    “查崗?”時窈反問。

    顧珩一愣,下意識否認:“怎么可能!”

    時窈也不在意他的否認,晃了晃手機:“祁越哥。”

    “他叫你你就去……”

    “顧同學答應的,不是嗎?”時窈打斷他。

    顧珩神情一緊,沉默了下來。

    時窈眸光微動,走到他面前,嗓音很輕:“還是說,顧同學即便知道我不是姐姐,也舍不得我離開……”

    顧珩這一次幾乎立刻放開了抓著她手腕的手,抬頭瞪著她:“你給小爺走,快走!”

    時窈揉了揉手腕:“拜。”

    她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出夢一樣的城堡。

    顧珩惱怒地盯著她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的確,她又不是蓁蓁,離開就離開了。

    反正回去也只是被另一個人當成蓁蓁。

    他完全沒必要生氣。

    顧珩冷哼一聲,賭氣似的正要再折返回去玩個夜場,卻在看見遠處游樂園花花綠綠的燈火時,心中滿是煩躁,再沒有游玩的心思。

    手機響了起來,顧珩幾乎立刻拿出手機。

    是朋友的電話。

    顧珩停了幾秒鐘才接聽。

    “顧哥,老地方,聚一聚啊?”

    “……行。”

    *

    顧珩的好感度升到了66.

    時窈剛下了的士,便聽見了系統的好消息。

    她笑了笑,走進別墅,順手看了眼時間。

    路上堵車的緣故,遲到了近二十分鐘。

    還好。

    時窈推開大門,一眼便看見俊美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看著手中的文件,頭上的發仍潮濕著,顯然剛洗完澡不久。

    “祁越哥,你回來了……”時窈的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竊喜,卻在看見男人并不理會自己時,聲音越來越低,腳步也停在了玄關處。

    不知過去多久,宋祁越將看完的文件放在茶幾上:“遲到了。”

    “嗯,路上堵車。”

    宋祁越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來,目光看向她身上的衣服,以及臉上的妝容,最終停在她身前,輕輕地嗅了下:“和那天一樣的味道。”

    時窈臉色微白,垂下眼簾:“我去洗澡……”說完,她繞過他就要朝電梯走。

    卻沒等走幾步,宋祁越便扣住了她的肩,近乎兇狠地將她抵在了玄關處,長腿強硬地擠進她雙腿之間。

    壓抑的情緒在這一秒瞬間決堤,那些陰暗的、喧囂的、見不得光的念頭,在此時終于得到了釋放,甚至來不及等著那冗長的洗浴。

    時窈只覺自己的手被人桎梏著,唇被人用力地撕吻。

    有人托起了她,一步一步地走進電梯,冰涼的墻壁貼著漸漸光裸的后背,隨著電梯門的打開,唇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直到去到那間熟悉的臥室,宋祁越扯開領帶,單手系在了她的眼睛上,手指如同雕刻師一般,從她的眉眼滑落,摩挲著她艷紅的唇瓣、瑩白的牙齒,還有……

    下秒,他看見身下的女孩張開嘴,不客氣地咬住了他的食指,尖銳的疼痛刺激得他心尖一陣顫栗。

    宋祁越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猛地俯身,再次吻住了她,氣音從唇齒交纏中發出:“叫我。”

    “哥哥……”時窈低聲喚。

    宋祁越的身軀輕顫著:“叫我的名字。”

    短暫的沉寂后,他聽見一聲動情的:“祁越……”

    這一瞬,緊繃的神經砰的一聲斷裂。

    那些瘋狂的想法,在此刻終于化為現實。

    喧囂的,充斥著汗液的夜色,宋祁越忘記了宋蓁防備的眼神、懷疑的神情,忘記了那個只是試探、其實什么都沒有的玩偶,被害怕地蒙上了他最愛的白色連衣裙。

    他只記得,從床到浴室的距離,兩個人,是十八步。

    結束時,夜色已深。

    時窈擦拭著濕發走出浴室,宋祁越早已經洗好,沒有看文件,正盯著她,目光恢復了之前的理智與清明。

    “祁越哥。”時窈喚他。

    宋祁越“嗯”了一聲,淡聲問道:“今天吃了奶油?”

    時窈不解,旋即反應過來,面頰潮紅:“嗯,今天去了游樂場,吃了奶油冰激凌。”

    宋祁越看了她一會兒:“和顧珩去的?”

    時窈微詫。

    “味道。”宋祁越第二次在她身上嗅到了橘子味。

    時窈點了點頭:“顧珩答應替祁越哥保密了。”

    宋祁越凝望著她,目光復雜:“只是因為這個?”

    為了給他保密?

    時窈“啊”了一聲,搖了搖頭,神情初次帶了些不好意思的笑:“不只是,我還從沒去過游樂場,剛好趁著這次,去玩了個遍。”

    宋祁越微怔,眉頭蹙了蹙。

    在他的記憶里,他帶著蓁蓁去過幾次游樂園,每一次總是大包小包地回來,那時時窈總會待在角落里看著。

    時窈似乎也提過想去,他只讓她去找管家。

    她一直……沒去?

    “祁越哥,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返校,我先回去休息了。”時窈對宋祁越笑了笑,掃了眼他頭頂變成60的好感度,轉身走出門去。

    宋祁越愣了下,他今天……似乎并沒有流露出趕她走的意思。

    可下刻他已清醒過來。

    他自然也不會留她。

    *

    時窈和顧珩又一次在校園論壇上火了。

    起因是一個周末去游樂園的校友發了個名為“看看我拍到了什么”的帖子,主樓正是時窈拉著顧珩在城堡前走的照片。

    照片上,女孩笑意盈盈地走在前面,手卻伸在身后,拉著男孩的手腕,男孩則呆呆地看著她的手,乖順地跟著。

    下方的討論如火如荼。

    【這還是我們囂張的顧大少嗎?】

    【以我對顧大少的了解,樓主拍錯人了,封樓(不是)。】

    【顧大少怎么像個小媳婦似的,被時窈牽個手腕都害羞啊!!】

    【how pay!我宣布,這就是一對了!】

    【不過我聽說還有一個多月,宋蓁就回來了,到時候估計更熱鬧了!】

    時窈看見帖子時,是在周三下課回宿舍的路上。

    不得不說,照片拍得很不錯,極有氛圍感,只是,跟帖口中的“小媳婦”本人,這幾天對自己始終視而不見。

    顧珩是學金融的,和經濟學院緊挨著,難免會時不時碰上。

    大少爺記著她游樂場甩開他離開的仇,每一次二人碰面,不是視而不見,就是冷哼一聲,或者陰陽怪氣地說上一句:“晦氣!”

    時窈懶得和小鬼計較,次數多了,索性避開他可能出現的地方。

    避了兩天,效果斐然,二人一次面都沒碰上過。

    只是,周五傍晚多出一節兩院的公共課程,避無可避。

    時窈提早去了課堂,坐在前排,左右那種大少爺即便來上課,也只是坐在最后排睡覺。

    卻沒想到,臨近上課時間,原本坐在她身邊的同學突然飛快收拾書本去了后排。

    時窈皺了皺眉,一轉頭便看見了逆著光站在窗邊的顧珩正死死盯著她。

    時窈淡然地收回視線,重新翻看起書本。

    一本書砸到她旁邊的位子,顧珩也隨之坐了下來,仍緊盯著她。

    時窈恍若不知,繼續看書。

    “你在躲我?”顧珩終于率先開口,出聲便是質問。

    時窈終于慢悠悠地放下書本,轉頭看他:“我以為顧同學覺得我晦氣呢。”

    “我……”顧珩還要說什么,恰逢講師出現,他抿了抿唇,聲音壓低了些,“不是說要我看到這張臉?這就是你的誠意?”

    時窈慢條斯理:“顧同學有主動叫我嗎?”

    顧珩一滯,悶了半晌,突然問道:“那天,你見宋祁越那個變態了?”

    “嗯。”

    “你們……”顧珩沒再看她,問得隨意,“發生了什么?”

    時窈翻看書本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他,反問:“你猜呢?”

    顧珩神情緊繃,沉默了足足兩分鐘,才又道:“蓁蓁只把那個變態當哥哥。”

    “嗯?”時窈疑惑。

    “你不是要讓我把你當成蓁蓁嗎?”顧珩突然硬挺起來,轉過頭盯著她,“蓁蓁只當宋祁越是哥哥!”

    時窈看著少年理不直氣也壯的神情,笑了下,垂下眉眼,再抬頭神情輕柔和煦:“好好好,阿珩,我和哥哥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啊。”

    顧珩皺著眉看著她難辨真假的神情,看了好一會兒,勉強“嗯”了一聲:“一會兒陪我去看電影。”

    時窈無奈地看了眼時間:“大少爺,這節課結束,都要晚上了。”

    “誰說去外面了,”顧珩輕哼,“校門口的放映廳就有電影。”

    時窈想了想:“好,我先回去換身衣服。”

    “換什么衣服?”顧珩看了眼她的穿著,“又沒臟。”

    “你不覺得,不像你的蓁蓁嗎?”時窈反問。

    “……”顧珩猛地滯住,飛快道,“我當然覺出來了!”

    “但你們的臉一樣,我勉強能湊合湊合。”

    臉也化了全妝,傻叉。

    時窈到底沒有點破,再次敷衍地點點頭。

    課程結束是晚上七點半,時窈與顧珩二人到放映廳時,電影已經開始了。

    二人彎著身子坐在最后排,起初屏幕上只是正常的電影畫面,隨著劇情的漸漸深入,屏幕上,擺弄陶泥的男女曖昧地坐在一起,伴隨著纏綿悠揚的音樂,陶泥在男女主角交叉的手指中起伏變化,仿佛人體的律動。

    顧珩的喉結用力地滾動了下,不知為什么,他想起了前不久在陶藝館中,時窈坐在自己面前的畫面。

    肩頭一沉,顧珩的心猛地一跳,一轉頭便看見時窈正困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而畫面中,半裸的男人也靠在了女人的肩窩,喘息聲糾纏。

    顧珩如同被電擊似的,動了動肩膀。

    時窈陡然驚醒,轉頭茫然地看著他,抱歉地笑:“不好意思,阿珩。”

    “……沒事。”

    電影繼續放映,顧珩卻半點看不進去了,余光時不時瞥向一旁,再次察覺到身邊詭異的安靜時,顧珩一眼便看見時窈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正朝另一邊的男生肩頭倒去。

    顧珩“霍”地站起身,一把將時窈的腦袋掰了回來。

    突如其來的動靜瞬間引來周圍人的注目,時窈恰到好處地睜開眼,而后便發覺自己正被顧珩半攬在懷中:“阿珩?”她迷蒙地喚他。

    顧珩陡然清醒,看了眼四周人的目光,抓著時窈的手腕便大步朝外走去,直到走到室外,他才松開手,沉悶道:“你看個電影怎么也這么麻煩?”

    時窈默默看著他:“阿珩,抱歉,我今天課程太多……”

    “你恢復正常,”顧珩瞪向她,而后又補充道,“蓁蓁才不會總對我道歉。”

    時窈:“……”

    “大少爺,我今天滿課,晚上好不容易休息會兒,被你拉來看電影,能不困嗎?”

    “所以你隨便一個人的肩膀都能靠?”

    “你不是不讓我靠?”

    “我那是……”顧珩語塞,半晌氣惱,“你溫柔點!”

    時窈:“……”

    她平靜地平復了下呼吸,忍無可忍地拿起書本,在他的腦袋上用力打了一下:“清醒了嗎?”

    顧珩眨了下眼,繼而睜大眼睛:“時窈,你居然打我……”

    女孩毫不客氣地轉身就走,留下男孩惱怒站在身后,桀驁的眉眼與和輕松的神情格外不搭,最終還是懊惱地追上前去。

    恣意,青春。

    不遠處的校門外,漆亮的幻影安靜地停在路邊,半降的窗子里,男人的眼眸猶如深不見底的深潭,恍若無動于衷地看著這一幕。

    落在窗子按鈕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點著,耐心十足。

    不知多久,他低低地笑了一聲,笑意未達眼底。

    在今天之前,他還以為時窈會扮成一個贗品的模樣,和顧珩周旋。

    甚至還想告誡她,她想怎么玩,隨意。

    但不能頂著蓁蓁的樣子,玩過火。

    而現在……

    原來是時窈啊。

    第55章  “沒有安排。”

    時窈回到寢室時, 已經快十點了。

    卸妝洗漱完,剛敷上面膜,手機便響了起來。

    看著屏幕上顧珩的名字, 時窈無奈地擦凈手上的液體, 拿起手機去了陽臺:“大少爺?”

    顧珩沉默了會兒:“你到寢室了?”

    時窈仔細整理著下頜的面膜,隨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半小時前, 大少爺你親自送我到樓下, 看著我回寢室的!”

    “什么送你到樓下!”顧珩呼吸微緊,聲音也激動了些,“我那是……”

    “那是送你的蓁蓁呢,  我知道。”時窈貼心地接著他的話說下去。

    顧珩這次安靜的時間更久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道:“明天周六你有什么安排?”

    時窈仔細想了想:“沒有安排,大少爺又想見這張臉了?”

    顧珩似乎被她氣到, 咬牙叫了聲她的名字, 旋即聲音低了下來:“沒時間, 明天要回老宅一趟,估計又要被甩來甩去了。”

    那對所謂的父母,誰也不愿意擔上教導他的職責, 如果不是祖母與外公一定要他繼承家業, 自己大概早就沒家了。

    時窈了然, 這是傲嬌小狗馬上又要見到那對相敬如冰的父母,心中煩躁不安呢。

    “顧珩。”時窈難得喚了他全名。

    “干嘛?”

    “你把你的父母當成你世界的主角, 你當然只能是那個多余的累贅,”時窈看向不遠處的校園夜景, “但如果換個角度,多余的其實是他們。”

    顧珩安靜地聽著她的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很久,他才默默做聲:“你又在敷面膜?”

    “嗯哼。”

    顧珩小聲嘀咕:“敷了也看不出區別。”

    時窈低笑一聲:“那下次我離近些,讓阿珩好好看個仔細?”

    顧珩呼吸停頓了兩秒鐘,沒好氣道:“誰要仔細看你。”

    說完不等她回應便飛快掛斷了電話。

    時窈看了眼亮屏的手機,挑了挑眉,正要返回宿舍,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時窈掃了眼屏幕,接通的瞬間,人也乖巧了許多,輕聲道:“祁越哥。”

    對面很安靜,安靜到近乎死寂,好一會兒宋祁越的聲音才響起:“剛剛在和人打電話?”

    “嗯。”時窈低低應。

    “顧珩?”宋祁越反問。

    時窈沉默下來,無聲地默認:“……祁越哥,有什么事嗎?”

    宋祁越陡然沉寂,良久涼涼地笑了一聲:“明早九點半,來校門口。”

    “好。”

    宋祁越靜了幾秒鐘,便掛斷了電話。

    時窈聳聳肩,看來明天想要閑適一整天的計劃泡湯了。

    返回宿舍,舍友林佳正看著她:“窈窈,你在和顧大少打電話嗎?”

    時窈頷首:“怎么?”

    林佳遲疑了下:“沒什么,只是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我聽說,他之前追過你姐姐,甚至是為了你姐姐才來到這個學校,現在……”

    時窈看著女孩眼底真切的擔憂,笑了下:“謝謝你。”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沒有在一起。”

    林佳一怔,看著眼前的女孩,總覺得她眼中像是蒙著一層霧,讓人看不真切。

    *

    第二天一早。

    黑色轎車停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惹眼的logo與車型惹來無數人的注目。

    宋祁越坐在車內,拿著手機,屏幕上是蓁蓁發來的消息:【哥哥,我托你帶回去的禮物都送完了嗎?】

    宋祁越盯著那則消息,直到司機悄聲說:“宋先生,時小姐到了。”

    宋祁越轉頭,只看見穿著淺色碎發長裙的時窈正朝這邊走來,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后,被風吹著,乖巧又俏皮。

    宋蓁的模樣。

    宋祁越想起前幾天自己詢問管家的結果,時窈的確從沒要求他帶她出去玩過,不論是游樂園,還是其他地方。

    看在她扮演很成功的份上,他想,他不是不能給她些甜頭。

    宋祁越頓了下,給宋蓁回了消息:【顧珩的禮物還沒有拿。】

    發完的瞬間,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熟悉的雀躍聲音緊接著響起:“哥哥!”

    宋祁越看著她唇角粲然如陽光的笑,莫名想起昨晚她似嗔似怒的表情,生動,鮮活。

    “哥哥,你怎么了?”時窈湊到宋祁越身側,抱著他的手臂撒著嬌,“幾天不見,哥哥不認識我啦?”

    宋祁越猛地回過神來,眉頭蹙了蹙,他想要的,當然只是眼前她扮出來的模樣。

    “怎么會,”宋祁越應道,“這幾天學業很忙?”

    “嗯!”時窈大力地點頭,靠在他的肩頭抱怨,“課程很滿,好幾次想要下課去公司找哥哥,都被作業耽誤了,終于熬到周六啦!”

    “找我?”宋祁越低頭看著她:“公司不無聊?”

    “無聊啊,”時窈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隨后將下巴墊在他的肩頭,看著他的側顏,“可是公司有哥哥嘛,就不無聊了。”

    女孩說話時,氣息剛好噴灑在他的喉結。

    宋祁越的喉結動了動,不覺垂眸看向她。

    時窈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低下頭來,眼眸中濃郁的情愫有片刻凝結,很快被她掩藏了過去,露出一貫天真的笑:“哥哥帶我去哪兒啊?”

    宋祁越卻被她剛剛眼底熱烈的情愫壓得險些窒息,甚至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在扮演蓁蓁的過程中,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她總是會偷偷地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哥哥?”時窈不滿地在他肩頭晃了晃。

    宋祁越反應過來,懊惱于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凝眉道:“蓁蓁不是說在倫敦很無聊,想要出去玩。”

    說完,他感覺肩上的人僵了僵。

    宋祁越看向時窈。

    時窈仍笑著:“是啊,無聊死了。”

    “那你想去哪兒?”宋祁越問。

    時窈怔了下,看著他的眼睛,許久輕聲問:“哥哥,我們去抓娃娃可以嗎?”

    宋祁越微頓。

    他記得,宋蓁十四歲前,很喜歡抓娃娃,總是在周末纏著他去玩。

    可是玩的次數多了,抓來的娃娃足有數百,興致也就沒了,后來便再沒有玩過。

    而時窈……

    她似乎永遠只是一個人在餐廳等著二人回來,看著宋蓁懷中的娃娃,而后安靜地與他們一起用晚餐。

    “哥哥如果不喜歡,也可以換別的……”時窈低聲補充。

    “不用,”宋祁越打斷了她,避開了她的眼神,“就這個吧。”

    時窈靠著他的肩:“哥哥,你真好。”

    車很快停在北城最大的電玩城下,時窈也不見了在車內短暫的低迷,恢復成宋蓁小太陽般的模樣,跟在宋祁越的身側:“哥哥,這里好大啊,我一個人怕是會迷路!”

    宋祁越看了她一眼,扯起唇角:“多來幾次……”

    話沒說完,他的唇猛地緊抿。

    時窈是第一次來,可是……蓁蓁不是。

    蓁蓁對這里很熟悉。

    “哥哥?”時窈不解地望著他。

    宋祁越眉眼間的溫度斂起:“以前不是常來?”

    時窈唇角的笑意短暫的凝滯了下,很快笑著瞇起雙眼:“很久沒和哥哥一起來了嘛!”

    “哥哥,娃娃機在那邊!”

    時窈說著,拉著宋祁越的手便朝那一排排光彩炫目的機器跑去。

    宋祁越看著她興高采烈地走到娃娃機前,生疏地擺弄著機器,卻接連抓空,眉眼漸漸泄了氣。

    而她的身旁,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孩手中的購物籃,已經滿是玩偶,正看熱鬧似的看著時窈一次次“失敗”。

    宋祁越正要上前,卻見時窈轉過頭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哥哥幫我!”

    宋祁越腳步一頓,有一瞬間,腦海中閃過有一晚,在床上,她攬著他的后頸,眼角泛著紅暈喚他“哥哥”,輕吟著“幫我”的畫面。

    “哥哥?”時窈拉了拉他的袖口。

    宋祁越回過神來,走到她身旁,一手控制抓夾,一手控制方向,一次次地落爪,一個個娃娃從下方鉆出。

    “哥哥你好厲害!”時窈驚喜贊嘆,將娃娃一個個撞進購物籃中,臨走時,不忘耀武揚威地看一眼那兩個小孩。

    宋祁越失笑一聲,時窈飛快反應過來,對他吐了吐舌頭,指著不遠處的機器:“哥哥,我們去玩那個吧!”

    這一天,時窈似乎總也玩不厭煩。

    宋祁越的耳邊,總是響起驚嘆的、歡喜的清脆聲音。

    “哥哥,你怎么什么都會?”

    “哥哥,你好棒啊!”

    “哥哥,我還想要那個!”

    “哥哥……”

    只有下午時分,在一間石膏彩繪的商店,她安安靜靜地涂完了一個小熊樣式的石膏像后,輕聲說了句:“時間能停在這一秒多好。”

    宋祁越轉眸朝她看去,卻只看見時窈笑盈盈的神情:“哥哥,好累,我們回家吧!”

    仿佛剛剛那句話只是錯覺。

    回到家時,才下午四點多。

    時窈堅持要自己提著大包小包的玩偶,如同打了勝仗滿載而歸的小將士一般,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對他一笑。

    宋祁越看著她飛揚的裙擺,今天的時窈也像極了蓁蓁,乖乖地跟在他的身邊,陪伴了他一整天。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覺得心底深處仿佛有一處空洞洞的角落,說不出的悵然。

    就像是……欲壑難填。

    時窈將玩偶放在沙發,一一拿出來整理著。

    宋祁越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拿出手機,此刻才發現兩個小時前,蓁蓁已經回復了消息:【好,我告訴顧珩一聲。】

    【我下個月就要回國啦,哥哥這段時間好好照顧自己呀!】

    宋祁越看著最后那條消息,一時有些恍神,好一會兒才回復:【蓁蓁也是。】

    好好照顧……

    最后幾個字并沒有打完,宋祁越聽見時窈喚他:“哥哥。”

    他抬起頭,繼而眼前一暗。

    時窈像是一只歸巢的雀兒,飛到他的懷中。

    宋祁越的手無意識地落在她的腰身,手機掉在了一旁。

    “今天,謝謝哥哥!”時窈攬著他的后頸,在他的懷中抬起頭,輕聲細語地撒著嬌,“哥哥想要什么謝禮?”

    宋祁越的手不覺一緊,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孩,嗓音微啞:“你想要給我什么謝禮?”

    時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手輕輕抓著他的領帶:“想讓哥哥看著我,只看著我。”

    宋祁越的喉結微動,目光直直地望著她,分明是蓁蓁的打扮,卻露出了蓁蓁永遠不會對他露出的神情。

    癡迷,專注,無懼。

    許久宋祁越突然起身,連同身上的女孩一同抱了起來,大步朝樓上走去。

    沙發上,對話框里,打了一半的話仍停留在輸入欄中,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來。

    樓上偌大的臥室仿佛被點燃了曖昧的火焰。

    散亂的衣物沿著從緊閉的房門處,一點點蜿蜒到大床邊。

    雪白的羽毛沿著起伏的玉脂一點點滑落,伴隨著幾聲急促的呼吸,最終停留在敏銳的一點,戲謔地撥弄。

    聲聲低軟的呼聲變得破碎,卻在一聲“哥哥”的低喚聲后,乍然停了下來。

    “叫我的名字。”宋祁越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磋磨著,只輕輕地動著。

    短暫的安靜過后,他聽見一聲:“祁越……哥哥……”

    宋祁越的目光突然變得漆黑幽沉,胸口空蕩蕩的欲壑,有一瞬間,仿佛被填滿了。

    【系統:宋祁越好感度:70.】

    *

    顧珩上午回了顧家老宅。

    家族里的人都去了,包括他那對父母,自然也如以往一樣,在祖母面前上演著互相推諉對方沒有盡到父母責任的戲碼。

    顧珩嘗試著照著時窈說的那樣,第一次嘗試著抽離出來,將他們看做自己世界中的配角,而后陡然覺得,他們的嘴臉竟然這么可笑。

    吃完飯,顧珩沒有回家,也不想回宿舍,只去了學校附近的一處公寓。

    昨晚煩躁著今天的聚餐,幾乎沒有休息,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里,他竟然夢見了和時窈一起看的那部老電影里的畫面。

    濕軟的陶泥,交纏的手指,光裸緊貼的肢體,曖昧的呼吸……

    還有一聲低低的,像是嗔怪又像惱怒的輕喚:“顧珩!”

    顧珩猛地睜開雙眼,氣喘吁吁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眼中殘留著惶恐與異樣的情緒。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顧珩像是被驚嚇到似的,飛快坐起身,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沒看屏幕便不耐煩道:“誰?

    手機那邊的人像是被他的語氣驚到,遲疑了片刻才柔聲道:“阿珩?

    顧珩一愣,嗓音低了下來:“蓁蓁?”

    “嗯,是我,”宋蓁笑了下,“是不是打擾你了?”

    顧珩垂下眼簾:“沒有。”

    說著想到剛剛的夢,他不覺抿緊了唇,又補充道:“你的電話不是打擾。”

    宋蓁頓了幾秒鐘,無可奈何地笑了下:“阿珩,我給你買的禮物你還沒有去拿?”

    顧珩微怔,此時才想起來這件事,可以前得知她給自己買了禮物,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去拿。

    “嗯,”顧珩低應,不自覺地撒了個謊,“這段時間很忙,一直沒時間去。”

    “我已經和哥哥和管家說了,你過去拿就好。”宋蓁柔聲道。

    “……好。”顧珩低應。

    掛斷電話,顧珩又翻了翻手機,除了那幾個朋友問他今晚或明晚有沒有時間聚一聚,再沒有其他消息。

    停頓片刻,顧珩下了床,走進洗手間,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顧珩快步走上前,而后神情微頓。

    舍友的電話。

    他沒好氣地接起:“什么事?”

    “顧哥,我今天和老李去電玩城了,”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為難,說到這里遲疑下來,直到顧珩明顯不耐煩了,才問道,“……內啥,你和經濟學院的系花,沒談戀愛吧?”

    顧珩呼吸一滯,惱聲道:“胡說什么,誰和她談戀愛?”

    “那就好,”對面莫名地松了一口氣,而后又想到什么,“那顧哥,你是不是喜歡系花,在追求她啊?”

    說完生怕他生氣,忙補充:“我是看你前段時間和系花走得挺近的,比和舞蹈學院那位都近,所以問問……”

    顧珩只覺得血液一股腦灌入腦子里,整個人都懵住了,幾秒鐘后才恢復清明:“我怎么可能喜歡她。”

    “我就是……”

    他就是想看到那張臉而已。

    這句話僵在嘴邊,最終只化作一聲煩躁的:“絕對不是!”

    對面人徹底放松:“那沒事兒了顧哥。”

    莫名其妙。

    顧珩切斷通話,定定看了半晌,低咒一聲,將手機扔進口袋,徑自下了樓。

    兩分鐘后,漆黑的機車伴隨著轟鳴聲朝宋家別墅區的方向疾馳。

    宋蓁顯然早就知會過宋家的管家,顧珩甫一出現,大門便徐徐打開,管家將他恭敬地迎到客廳門口,就去不遠處的閣樓拿禮物去了。

    顧珩環視一圈客廳,目光落在沙發上那一堆散亂的毛絨玩具上,眉頭不覺緊皺。

    宋祁越那個變態,居然還有這種癖好。

    嗤笑一聲,顧珩正要收回視線,下秒卻發現了什么,目光落在沙發前的女士拖鞋上。

    雪白的拖鞋毛茸茸的,上面還有兩枚粉色的兔子耳朵,正雜亂無章地散在那兒。

    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宋祁越的手機也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這里。

    顧珩的呼吸也變得輕了許多,許久抬頭看向樓上。

    不知過了多久,顧珩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上了樓梯。

    越接近宋祁越的臥室,那股莫須有的煩躁感便越發明顯。

    直到上了三樓,顧珩的腳步停了下來,唇緊抿著,看著那扇留下一道小小縫隙的房間。

    隔著一扇門,極輕的、細碎的曖昧聲音,透過那一道縫隙,似有若無地傳出。

    就像他上一次來到這里時,聽見的那樣。

    一樣的位子,一樣的人。

    那是,對他說“沒有安排”的時窈的聲音。

    第56章  被打斷的吻。

    顧珩并不知道自己在門外站了多久, 又聽著房中曖昧的動靜聽了多久。

    細小破碎的聲音,一遍遍地鉆入他的耳膜,化作無窮無盡的藤蔓, 糾纏著他。

    等到顧珩再反應過來, 他已經在平靜地下著樓梯了。

    身后的房間里,男人緩緩收回了緊盯著門口縫隙的目光。

    樓下, 管家已經拿來了禮物, 站在門口笑著說:“顧少爺, 這是小姐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管家的話沒有說完,便看見眼前的少年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出去,越走越快,不多時已經走出大門,徑自離開了。

    管家不解地看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大門,又看了眼手中的禮物, 只得再次將禮物放了回去。

    顧珩面無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機車旁, 跨上機車的瞬間,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出剛剛舍友的通話記錄,直接回撥了過去。

    “顧哥?”

    顧珩嗓音低沉, 因為緊繃而有些沙啞:“剛剛為什么突然問我和時窈的事?”

    “什么?”舍友詫異了兩秒, 很快反應過來, 遲疑道,“內什么, 只是去電玩城玩的時候,看見了系花和一個男的也在那里, 我還拍了照片,發給你?”

    “嗯。”顧珩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后不過十秒鐘, 微信響了一聲。

    顧珩點開發來的照片,一個亮著紫粉色光芒的娃娃機前,時窈正親昵地抱著宋祁越的手臂,滿眼笑意與愛意。

    顧珩緊盯著那張照片,不知道盯了多久,突然嗤笑一聲,大力擰動油門,機車如同離弦的箭,飛快離開了別墅區。

    *

    時窈發覺,自從自己周一返校后,顧珩便一直在躲避自己。

    和之前將他一個人留在游樂場那次的生氣不同,那次他雖然不理會自己,但時不時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找存在感。

    而這次,他不僅很少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偶然在學校或是大課上碰見,也都視而不見,態度近乎冷漠,仿佛二人根本就不認識。

    至于顧珩本人,聽說這段時間大少爺脾性更加明顯,甚至到了點火就著的地步,無人敢惹。

    當然,時窈也只是聽說而已。

    對于這一切變化,她自然是知道原因的,畢竟那天臥室外,她清楚地聽見系統報備顧珩好感度不斷變化的聲音。

    系統提議讓時窈去哄一哄大少爺,時窈認真思考一秒鐘后,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顧珩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和宋祁越的關系,甚至二人第一次正式見面,就是他在門外聽自己和宋祁越的“墻角”。

    囂張跋扈的大少爺,適當地刺激一下也不錯。

    當然,刺激歸刺激,偶然與顧珩見面,時窈依舊會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對他無辜又溫柔地笑笑。

    每逢此刻,顧珩的目光會在她臉上停留兩秒鐘,而后漠然地移開視線。

    只有一天,凌晨兩點多,時窈接到了一通電話,那邊沒有人出聲,只能聽見極輕的呼吸聲。

    幾秒鐘后,對面一言未發地掛斷了電話。

    校內論壇,吃瓜群眾再一次將二人搬上了論壇,標題一如既往的震撼:

    “悲報!顧時cp BE了,離異感十足!”

    主樓的照片,時窈正轉頭對顧珩“慘淡”地笑著,而顧珩冷傲地忽視了她,視若不見地朝前走著。

    下面的評論五花八門:

    【什么!我才嗑到甜頭就BE了?】

    【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滿地吃不著瓜好難受!】

    【該說不說,這對的‘離婚照’都這么般配。】

    【還能因為什么?沒幾天舞蹈學院系花就回國了,顧大少趕緊和這里的桃花斷了唄,免得正主誤會。】

    【真是替身文學啊,宛宛類卿走進現實……】

    寢室,與舍友出去玩了一整天的時窈此時正倚靠著抱枕,隨意地刷著論壇。

    不得不說,網友們的想象力還是很豐富的,拍照水平也很不錯。

    時窈又掃了眼主樓照片,正要退出論壇,余光卻掃到一個新帖:

    “你們聽說沒,經濟學院某位高嶺之花家里,好像出事了……”

    時窈點進帖子,雖然沒有明說,可“經濟學院”“高嶺之花”兩個關鍵詞,只會讓人聯想到一個人:

    聞嶼。

    聞家出事了。

    看來,很快要和那朵高嶺之花,碰面了。

    想到二人之間僅有的幾次見面,那張過于清媚漂亮的臉浮現在腦海,還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艷氣場,時窈突然有了幾分期待。

    也是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時窈看著屏幕上“宋祁越”三字,眉梢微揚。

    自從顧珩在臥室外“聽墻角”后,宋祁越的心情便“無端”好了不少,這幾天他前往海市出差,偶爾也會主動給她來電。

    想到那已經70的好感度,時窈走到陽臺,接通電話:“哥哥!”

    宋祁越似乎仍在忙著,一片寂靜里,只有敲擊鍵盤的聲音,聽見她喚他“哥哥”,鍵盤聲頓了兩秒,才應了一聲:“嗯,在寢室?”

    “是啊,”時窈笑著低聲道,“今天和舍友出去逛街了,好累。”

    “買了什么?”宋祁越邊忙碌,邊順口問道。

    時窈一五一十地應:“買了點甜品,耳飾,還買了幾件衣服,有一件很好看的連衣裙,等哥哥出差回來,我穿給哥哥看!”

    “……嗯。”

    “對了,”時窈突然想起什么,嗓音也低了許多,輕輕軟軟的,“我還給哥哥買了一條領帶,畢竟之前的幾條,都……都……”

    女孩到底沒好意思說完。

    聽筒里,敲擊鍵盤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宋祁越的呼吸不覺微滯。

    之前的幾條,有些系在了她的手腕,有些蒙住了他的眼睛,還有些……沾染了他們的氣息。

    “嗯,我回去試試。”不知多久,宋祁越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好!”時窈雀躍著應,“對了,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啊?”

    “后天下午。”

    “哦,”時窈失落地應,很快又振奮起來,“那我等著哥哥。”

    “嗯。”宋祁越低應一聲,安靜了會兒,就要掛斷電話。

    卻在掛斷的前一秒,他聽見一聲急切的:“祁越哥!”

    宋祁越的手不覺一頓,也許太過急迫,她忘記了叫他“哥哥”。

    可她很快糾正了過來:“哥哥,”時窈頓了下,“我很想你。”

    這一次說完,她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宋祁越的手停在鍵盤上,目光卻不覺落在手機屏幕上出神。

    直到又一通電話打入,宋祁越才回過神來。

    助理的來電:“宋總,秦總剛剛答應了咱們的條件,您忙了三天,明天可以休息一下了。”

    宋祁越的目光動了下,竟莫名想到剛剛時窈的那句“我很想你”。

    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識道:“改簽成明天的飛機。”

    助理詫異,卻很快應了下來。

    等到斷了通話,宋祁越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神情怔了下,正要給助理回電話說不用了,卻又頓住。

    今晚給時窈去電,不過是因為蓁蓁不安地問他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回消息總是這么慢,而后說她決定取消下月的環歐旅行,放假后直接回國。

    也就是……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等到他再反應過來時,已經撥通了時窈的電話。

    半個月。

    宋祁越垂下眼簾,時窈扮演得很好,他只是需要這最后半個月的時間,來暴露出永遠不會在蓁蓁面前暴露的自己而已。

    放縱的、肆無忌憚的半月后,他便只是宋家的繼承人,蓁蓁口中溫斂有度的哥哥。

    只是這樣。

    宋祁越最終收回落在助理電話上的手指。

    *

    時窈第二天上本周的最后一堂公共課,并沒有發現顧珩的身影,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三天沒看到他了。

    只偶爾聽見他的舍友略顯刻意地在她身后不遠處說顧珩生病了,癱在宿舍床上動都動不了。

    時窈想了想,主動給他去了一條消息:【聽說你生病了?】

    理所當然地得不到大少爺的回復,時窈并不意外,關愛送到了,接不接收就不是自己需要考慮的了。

    下課鈴聲響起,時窈習慣性等人少了,才慢慢悠悠地收拾好書本,走出教室。

    轉過學院大樓的瞬間,一聲低低的鳴笛聲響起。

    時窈轉頭看去,學生稀少的林蔭路上,本該明天下午回來的男人站在車前,看著她。

    時窈“驚喜”地睜大雙眼,快步朝那邊跑去。

    宋祁越望著歡快地朝自己奔跑而來的女孩,這一秒心底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滿足。

    “哥哥!”時窈笑著,撲進男人的懷中。

    宋祁越接住她的身子:“這么高興?”

    “哥哥不是說明天才回來?我還以為明天才能見到你呢!”時窈在他的懷中抬起頭,眼中掩蓋不住的晶亮。

    宋祁越看著她的眸子,眼神不由深邃了些,打開車門,抱著她一同坐了進去。

    黑色轎車漸漸駛離,臉色蒼白的少年從轉角處走出,陰鷙地盯著車影漸行漸遠……

    時窈與宋祁越回到宋家時,才下午五點半。

    別墅大門關上的瞬間,宋祁越便將時窈抵在了玄關柜前,吻落下的前一秒,時窈抬手抵住了他的唇:“哥哥!”

    宋祁越目光幽深地望著她。

    碰到她身體后的每一分鐘,他都感覺自己的身心在叫囂著沖破世俗倫理的枷鎖,放陰暗角落里的那個自己自由。

    “我還沒試新裙子呢,”時窈抬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就為了能讓哥哥第一個看到。”

    宋祁越迎著她專注的視線,這一瞬,他竟然生出一種令他興奮的錯覺:

    他是她的唯一。

    “好。”宋祁越啞聲道。

    時窈歡呼一聲,踮起腳在他唇邊啄了一下,便跑去了樓上的衣帽間。

    宋祁越不覺抬手觸了觸唇,許久,走上樓去。

    當站在臥室外,聽著里面窸窸窣窣的換衣聲,宋祁越竟然有些體會到顧珩的心情了。

    不過他與他不同。

    宋祁越嗤笑一聲,推開房門。

    恰逢時窈從衣帽間走出,身上純白的緞面連衣裙簡單到極致,細細的長帶繞過后頸,露出后背光潔的肌膚,黑發微卷,散落在身后,面頰因為羞赧泛著紅暈,正看著他。

    “哥哥,”時窈含羞帶怯地喚他,手中拿著一個禮盒,“這是送你的。”

    宋祁越“嗯”了一聲,走上前打開禮盒,黑色領帶與她白皙的裙擺對比鮮明,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糜艷。

    宋祁越將頸間的領帶解開,抽走,取出黑色領帶,緩慢地給自己系著,目光始終緊緊盯著眼前的女孩。

    時窈的面頰越發的紅,睫毛顫了顫,低下頭:“我幫哥哥……”

    說著,接過他手上的動作,為他將領帶一絲不茍地系好。

    系好的一瞬間,宋祁越的大手扣緊了她的腰身,吻已經落了下來。

    房中曖昧的氣息頃刻被點燃。

    只是在二人倒在床上時,時窈的手機響了。

    時窈推了推身前的男人:“哥哥……”

    沒有推動。

    時窈抿了抿唇,換了稱呼:“祁越哥,手機……”

    這一次,宋祁越的吻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地看著身下的女孩。

    時窈垂下眼簾正要起身時,下一秒,宋祁越的吻愈發瘋狂地落下。

    直到手機鈴聲不知疲倦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宋祁越才終于停了下來,看著白裙微松的女孩紅著臉拿過手機。

    “喂?”時窈的嗓音有些干澀。

    電話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少年沙啞的聲音報出一個公寓的地址:“一小時內,我要見到你的臉。”

    時窈微詫:“可是……”

    “我知道你和宋祁越在一起,”少年冷嗤一聲,“時窈,你猜,我會不會馬上將他和你混在一起的消息,告訴宋蓁?”

    時窈靜了靜:“……我知道了。”

    通話斷了。

    宋祁越的手指摩挲著她的唇瓣:“顧珩說了什么?”他清楚地看見,屏幕上顯示顧珩的名字。

    時窈望著他:“他說,要見我。”

    宋祁越輕笑:“所以,你的回答呢?”

    時窈定定看著他的臉:“他說,如果我不去,他會立刻將你和我的事,告訴姐姐。”

    唇瓣上,宋祁越的手指一頓,他看著她的眼睛,眼中的火漸漸熄滅,像是在權衡著什么。

    最終,他松開了手,直起身。

    時窈的目光暗了下來,安靜地整理好裙擺,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讓司機載你去,早點回。”宋祁越淡淡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時窈轉過身,望著他的身影,良久輕輕地說:“祁越哥。”

    宋祁越抬眸。

    時窈眉眼有片刻的不安,卻很快恢復如常:“姐姐回來前,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

    宋祁越看著她眼神中閃爍的光芒,也許是愧疚感作祟,他極細微地點了下頭:“嗯。”

    時窈笑了起來,深深地看他的頭頂一眼,走了出去。

    好感度到78了。

    真好。

    *

    自從那天從宋家出來后,顧珩是真的打算和時窈斷了的。

    那個三心二意心猿意馬的女人,連當替身都不值得!

    常走的那條路不再走,公共課能逃就逃,聊天記錄與通話記錄統統刪除,即便是偶爾碰到,也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漠視她、無視她。

    他也做到了,甚至做得很好。

    只有一晚,朋友邀他出去小聚,他喝了點酒,“不小心”撥打了她的電話,她的嗓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軟軟的,像極了……那天的低吟。

    他直接掛斷了電話,卻不知道是不是冷風吹的原因,回去后,便斷斷續續地發起了低燒。

    懶得去醫院,也有了正當逃課的理由,便一個人在宿舍里待著。

    不知道待了第幾天時,直到混雜的祝福短信涌入手機,宋蓁給他來了一通電話,她問他怎么沒把禮物帶走。

    顧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也是在這時,時窈的消息發了過來,只有一句簡單的:聽說你生病了?

    而聽筒里,宋蓁關切地問他聲音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吃藥?有沒有量體溫?……

    這一瞬間,顧珩想,他只是想見宋蓁了。

    想在今天,看見宋蓁的臉。

    所以從宿舍走出,去了教學樓,卻看見了……時窈像蝴蝶一樣撲到宋祁越懷里。

    又是宋祁越。

    顧珩緊攥著拳,沒有回宿舍,只去了公寓,想象著這會兒他們可能在做的事情,最終沒有忍住,去了那一通電話。

    用當初自己不屑一顧的理由威脅,甚至連可能會和宋祁越兩敗俱傷的結果都不在意了。

    而時窈也果然答應了下來。

    他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離一個小時還差三分鐘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顧珩幾乎立刻起身朝門口走去,卻沒有開門,只盯著門上屏幕內的女孩,一聲不吭。

    短暫的停頓后,時窈再一次敲了幾下。

    顧珩依舊一動不動。

    第三次敲門后,時窈等了一會兒:“大少爺,這樣很無聊。”

    說完這句話,她起身就要離開。

    房門“咔”的一聲打開,顧珩  的惱怒聲伴著冷笑傳來:“才三分鐘而已,就等不了了?”

    時窈轉過身,看著他蒼白的面頰和沒有血色的薄唇,看來他的舍友沒撒謊,是真的病了。

    “不是等不了,是你在看著我敲門卻故意不開。”時窈輕飄飄道。

    “我……”顧珩被戳穿,聲音一滯,片刻后抬頭緊盯著她,“誰要看你啊?我說了,我要看蓁蓁!”

    時窈看了他好一會兒,原本隨意的神情漸漸變得柔婉;“阿珩。”

    顧珩看著她善變的臉,抿緊了唇,神情不見絲毫喜悅,只勉強讓開了身邊的位子。

    時窈緩步走了進去,卻在經過顧珩身邊時,他的身形搖晃了下。

    “阿珩?”時窈忙扶住他的手臂,“你生病了?”

    說著,她便要抬手探向他的額頭。

    沒等觸到,顧珩朝后避開了她的手,嗤笑:“誰知道你是不是剛抱過別人。”

    時窈看著欠扁的少年,最終定焦在他頭頂時升時降的好感度上。

    她忍。

    “阿珩,你在胡說什么?”時窈收回手,只攙著他的手臂,將他帶到沙發上。

    又從一旁散亂的醫藥箱翻找出退燒藥,接了杯溫水一并拿給他:“阿珩,先把藥吃了。”

    顧珩從剛剛便一直看著她的動作,一聲不吭。

    此時看著面前的藥和水,再次挑起刺來:“蓁蓁可從來不會穿這么……俗的大衣。”

    時窈垂眸,看了眼身上暗紅色大衣,又看了眼眼前的少年,心底無聲地揚了下眉梢,干凈利落地脫去大衣,只剩下里面的白色掛脖長裙。

    顧珩沒想到時窈會將大衣脫去,愣了愣,看清她里面的露背長裙時,耳根一熱,繼而想到什么,神情陡然陰沉下來。

    “你在宋祁越面前,也穿成這樣?”他沉聲問。

    時窈不解:“阿珩?”

    顧珩緊盯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你和宋祁越,剛剛做了什么?”

    時窈愈發困惑:“阿珩,你怎么了?我和哥哥什么都沒做啊。”

    “沒做?”顧珩扯起唇角冷笑一聲,“是沒來得及做吧?”

    “阿珩,你胡說什么呢,”時窈走到他跟前,“宋祁越是我的哥哥啊,我怎么會……”

    “你正常和我說話!”顧珩難以忍受地抬起頭,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此時仔細看才看見,她的唇比以往都要嫣紅飽滿。

    顧珩又飛快地垂首,不再看她。

    時窈看著少年隱隱赤紅的眼底,半晌低笑了一聲:“你覺得我和宋祁越會做什么?”

    顧珩身軀一僵。

    時窈俯身湊近到他眼前:“大少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不光用手抱過他,這里,”她點了點自己的唇,“也吻過他。”

    顧珩猛地抬眸,看清女孩就在自己眼前兩公分的位子時,呼吸不由得停住了。

    時窈彎起眉眼,說話間淡淡的馨香噴灑在少年的面頰:“你要不要也試試?”

    顧珩的瞳仁驟然放大,死死瞪著她。

    那天在門縫中聽見的曖昧的嗓音,與此刻她戲謔的聲音漸漸重疊,讓他不得不承認,那一點點細碎的動靜,曾經數次出現在自己夢里。

    他在夢里,靠著那一聲聲因旁人而溢出的曖昧聲,慰藉自己。

    時窈輕笑一聲,直起身:“阿珩,你身體不好,該好好養病……”

    她的話沒有說完,少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地帶到沙發上。

    時窈只覺得身子一沉,眼前暗了下來。

    渾身滾燙的少年半壓在她的身上,眼神被熱氣暈染著異樣的光芒,看著她,唇生澀又用力地壓了下來。

    輾轉,研磨。

    手用力地擁抱著她,像是恨不得將她擁入自己體內。

    時窈眼底閃過短暫的詫異,很快恢復如常:“阿珩……”

    “閉嘴,時窈。”少年含糊不清地將她的話吞入口中,不服輸地在她的唇齒間興風作浪。

    直到茶幾上時窈的手機響起,顧珩瞬間清醒過來,抬起身子,定定看著身下的女孩。

    她的唇,格外紅腫。

    顧珩抬手,輕輕撫了下她的唇瓣,下秒終于徹底回神,手忙腳亂地放開了她:“我只是……才不是想親你,只是……”

    “把我當成了你的蓁蓁?”時窈順著他的話反問。

    顧珩怔了怔,良久垂下眼簾:“你知道就好。”

    時窈睨了他一眼,拿過手機,顧珩的目光也隨之落在屏幕上,看見上面的名字時,神情一緊。

    時窈已經接聽:“祁越哥?”

    宋祁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平和:“怎么讓司機先回來了?再讓他回去接你?”

    “我……”時窈剛要說什么,手機被一只手搶了過去。

    顧珩冷笑:“今晚她要留下陪我。”

    “祁越哥和我嚴格來說算一類人,一定能理解的,對吧?”

    第57章  夢醒。

    聽筒里格外安靜。

    幾秒鐘的時間, 宋祁越什么都沒有說,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顧珩輕嗤一聲,也沒有再等宋祁越回答, 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正要將手機還給時窈, 下秒卻又想到什么,憤憤地按下關機鍵, 將手機扔到茶幾上。

    時窈倚靠著沙發, 看著少年泄憤的動作, 又睨了眼自己黑屏的手機:“大少爺,滿意了嗎?”

    顧珩抬頭瞪向她,目光卻無意識地落在她微微紅腫的唇瓣上。

    那是……自己弄的。

    剛剛輾轉纏綿的香艷畫面涌入腦海,顧珩心虛地垂下頭,冷哼道:“我滿意什么?”

    時窈眉梢微揚,直起身湊近到他面前。

    顧珩過激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聲音也結巴起來:“你, 你做什么?”

    “我以為顧大少爺不滿意的意思, 是想繼續呢,”時窈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顧珩的聲音陡然加大, “我剛剛……剛剛只是鬼迷心竅……”說到這里, 他恨恨瞪了她一眼, “不過就是一片肉對一片肉貼了兩下,有什么好的……”

    “是啊, ”時窈贊同,“就是肉和肉貼了下而已, 那大少爺之前生氣什么?”

    “我……”顧珩被她堵得喉嚨一滯,一陣癢意, 難耐地咳嗽了兩聲,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大少爺脾氣盡顯,理直氣壯道,“我餓了。”

    時窈默默盯了他幾秒鐘,正要拿起手機。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比她更快地將手機按住,時窈一抬頭,對上顧珩謹慎的目光:“才關機多久,你就忍不住了?”

    時窈安靜片刻,閉了閉眼,又睜開:“大少爺,我點外賣。”

    顧珩:“……”

    “我不舒服,不想吃外賣,你去做,”顧珩指了指廚房,將她的手機塞進自己口袋,就像二人第一次出去時一樣,“這個,上交。”

    時窈無語地看著他,而后才注意到,顧珩原本蒼白的臉上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其他,泛起了紅暈,眼眸也染了些許濕意,唇微腫著,倒減弱了身上那股欠揍的桀驁感,多了幾分脆弱。

    緩了緩,時窈看在那雙狗狗眼的面子上,起身朝廚房走去。

    廚房很大,很空,冰箱里只有冰水、酒,一打沒動過的雞蛋,還有些即食食品。

    時窈想到自己不堪入目的廚藝,取出三枚雞蛋,決定做個沒有技術含量的雞蛋羹。

    客廳,顧珩坐在沙發上,聽著廚房上若隱若現的動靜,目光卻不覺落在凌亂的沙發巾上。

    這是剛剛……他將時窈壓在身下時弄亂的。

    身體陡然一股熱意,顧珩猛地收回視線,上前將沙發巾胡亂卷起,扔到一旁的角落里。

    剛剛做完這一切,廚房里傳來腳步聲,時窈端著冒著熱氣的小蒸鍋走了出來,察覺到他慌亂的動作,目光在光禿禿的沙發上睨了一眼,了然一笑。

    “笑什么,慢死了!”顧珩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決定一會兒不論時窈做了什么,都要極盡嫌棄。

    他走上前,將小蒸鍋的蓋子掀開,看見里面光滑圓潤的雞蛋羹時頓了下,輕哼一聲:“什么怪味,一聞就不好吃,不吃……”

    沒等他的話說完,時窈打斷了他,幽幽道:“這還是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給人做吃的。”

    顧珩正要將蓋子丟回原處的動作一僵。

    時窈垂下眼簾:“不過顧同學說得對,的確不怎么好吃,我倒了重做……”

    “小爺等不及你再重新做了,”顧珩冷哼著將小蒸鍋挪到自己眼前,再次強調,“我只是餓了而已,改變不了你做飯難吃的事實!”

    “好好好,大少爺。”時窈翻了個白眼。

    顧珩瞪了她一眼,正要拿起湯匙舀上一口。

    “等一下。”時窈做聲阻止了他。

    顧珩不解地抬頭。

    時窈回到廚房,拿出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將躍動的火苗拿到顧珩面前:“吹滅。”

    顧珩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地聽了她的話。

    火苗顫了顫,熄滅了。

    “你生病了,就別吃蛋糕了,”時窈坐回到沙發上,聲音就像平常和他說話一樣,沒有那些無數祝福消息里的刻意與討好,“大少爺,生日快樂。”

    顧珩一怔,抬頭看向她。

    她仍隨意地坐在那里,迎上他的目光,才疑惑地抬了抬眼:“還是你想要你的蓁蓁祝福你?”

    話沒說完,她的神情已經發生了細微的轉變:“阿珩,生日……”

    “閉嘴。”顧珩一惱,移開視線,打斷了她的話,默不作聲地吃著蛋羹。

    時窈低笑一聲,難得聽了他的話,再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在他吃完時,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這個月末,姐姐就要回來了。”

    顧珩拿著湯匙的手一頓,沒有看她,輕嗤:“我當然清楚。”

    時窈望著他:“我和你的那個約定,在姐姐回來后,自動作廢吧?”

    顧珩飛快抬眼,緊緊盯著她,而后將湯匙扔回蒸鍋:“原來你來是想說這個啊。”

    時窈看著在蒸鍋中旋轉一圈的湯匙,抬起睫毛:“自然不是。”

    她回望著他的眼睛:“如果顧同學在姐姐回來后,依舊只想看見我的模樣,約定也不是不能延續……”

    “誰只想看到你?”顧珩語氣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

    時窈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看著他不再言語。

    顧珩微滯,好一會兒悶哼一聲,像是在對她說話,又像是自我勸慰:“別忘了一開始本來就是因為你和宋蓁的臉一樣,才有的這個約定。”

    “作廢就作廢,誰舍不得似的。”

    “阿珩真的舍得?”時窈語調微揚,慢悠悠問道。

    “當然!”顧珩想也沒想地應。

    時窈看著他頭頂升到80,甚至仍然在不斷持續緩慢上升的好感度,笑了笑:“好。”

    顧珩睫毛一顫,恰好此時手機響了起來,他松了口氣般飛快拿過手機,看也沒看直接接通。

    “小珩?”熟悉的女人的聲音響起。

    顧珩神情微頓,幾秒鐘后才諷笑一聲:“有事嗎,馮總。”

    “小珩,你一定要這么和媽媽說話嗎?”女人無奈,“媽只是想祝你生日快樂。”

    “嗯。”顧珩聲音淡漠,“還有呢?”

    只是他的生日,他們才不會主動聯系他。

    果然,下一秒,女人苦口婆心地勸道:“小珩,和宋家聯姻的事,我和你爸都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事關整個家族,你不能任性……”

    “然后像你和我爸那樣?”

    “可你不能否認,小珩,我和你爸的關系,比尋常的婚姻關系要牢固得多。”女人道。

    顧珩冷笑一聲,懶得再聽,正要掛斷時,余光看見一旁的時窈,想到她剛剛說“約定作廢”時的隨意模樣,刻意道:“就算是聯姻,我也不會選宋家那個雙胞胎妹妹!”

    時窈抬眸看向他。

    顧珩對她示威地揚了揚眉毛。

    時窈在短暫地怔忡后,“失落”地垂下視線。

    心中卻忍不住輕笑,此時她倒是有些慶幸這位大少爺這么“直率”了,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順其自然地接近聞嶼。

    掛斷電話,顧珩望著時窈低垂的眉眼,他也是在剛剛顧母提到聯姻時,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顧家與宋家聯姻,對兩個家族都有好處,沒有人會反對。

    等到宋蓁回國,宋祁越自然也不會再留時窈在身邊,時窈也會按照當初答應宋祁越的條件,老老實實接受聯姻。

    那么,這場聯姻能不能成功的主動權,完完全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時窈想要兌現承諾,與顧家聯姻,勢必要征得他點頭。

    到時……她還不是要看他的臉色?

    想通了這一點,顧珩心中陡然暢快起來。

    那時,沒有宋祁越那個死變態搗亂。

    他一定不像這次一樣,輕而易舉就“原諒”她,他一定……好好刁難她一番,再看她的表現決定點不點頭。

    顧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忘記了,他最初想要的聯姻對象、想見到的人,明明是另一個人。

    時窈看著顧珩明顯輕松下來的神情,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猜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了眼時間,重新倒了一杯溫水放在顧珩面前。

    顧珩猛地回過神,看向她。

    “半小時過去了,喝水,吃藥。”時窈道。

    顧珩一愣,看著她正色的神情,這一次沒再反駁,默默將藥吃了下去。

    不多時藥效翻涌上來,意識變得模糊,顧珩只感覺一只溫軟的手觸碰著自己的額頭,說不出的舒服。

    他不由將頭探向那只手。

    一聲輕笑,時窈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不是嫌我的手抱過別人?”

    顧珩身子一僵,湊過去的頭徑自收了回來,生病后的眼神卻毫無殺傷力,反而像只嗚咽的小狗。

    “還有點燒,睡一覺就好了。”時窈說著,干脆扶著他回到臥室,扔到床上,蓋好被子。

    顧珩迷蒙著,睜著雙眼盯著她的動作,在她給自己蓋好被子后,突然開口:“你不會趁我睡著后偷偷溜去找宋祁越吧?”

    時窈睨他一眼,無奈地坐在床邊:“睡吧,大少爺,看著你呢。”

    顧珩看著床邊的女孩,最終還是難以抵抗翻涌的睡意,漸漸睡了過去。

    臨睡去前,顧珩暗暗想,看在她今晚陪著他的份上,之后,他可以少刁難她些……

    *

    與此同時,宋家。

    宋祁越平靜地坐在臥室的沙發上,手中仍緊攥著手機。

    不知過去多久,司機的電話打了進來:“宋先生,時小姐的手機還是關機狀態,不過……”

    說到這里,司機的聲音小了些,“顧先生公寓的燈,黑了。”

    宋祁越沉默了幾秒鐘后,“嗯”了一聲,掛斷電話,看了眼時間。

    零點四十五。

    挺晚。

    宋祁越站起身,僵硬的四肢骨節發出細微的“啪啪”聲,他恍然未覺,只是在走出第一步的時候,意識陷入一片煩躁與陰暗中。

    他猛地抬手,失控地將手機重重砸落在地上。

    厚重的地毯將手機反彈了幾下,發出一聲悶響。

    宋祁越看著腳邊的手機,原本漆黑混亂的雙眼漸漸變得清明,理智緩緩回歸。

    他在做什么?

    憤怒?因為時窈?

    太好笑了。

    他不該憤怒,最起碼,不該因為時窈憤怒。

    時窈只是他想象中的蓁蓁,只是一個承載著放縱的他的載體。

    就算是怒,他也應該憤怒于她用蓁蓁的模樣,去陪別的男人。

    所以,他應該懲罰她。

    宋祁越的喉結滾動了下,如同過往十余年一樣,熟練地壓下那些翻涌的情緒,再抬眸,他仍舊冷靜而清斂。

    走進衣帽間,宋祁越拿起浴袍正要朝浴室走,卻在看見散落在衣柜前的衣裙時,腳步一頓。

    那是時窈換下來的衣服,最上方,是暖白色的內衣。

    宋祁越喉嚨微緊,似乎有哪里逐漸升起變化,他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走進浴室。

    熱霧繚繞間,宋祁越只冷漠地看著洶涌的反應,沒有理會。

    第二天,宋祁越沒有去公司,冷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看著文件,偶爾看一眼時間。

    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兩點。

    兩點零七分的時候,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緊緊裹著暗紅大衣的女孩輕輕走了進來,原本放松的神情,在看見他的瞬間緊繃了起來,而后是一聲乖順又不安的:“祁越哥。”

    “嗯。”宋祁越聽見自己平靜的語氣,他將文件扔到一旁,緩步走到時窈的面前。

    這一次不用走近,已經嗅到她身上與發間散發的橘子的清香。

    還有……她微微紅腫的唇。

    宋祁越的眼眸暗了下來。

    “我先回房間了。”也許察覺到危險,時窈垂下眼簾輕聲道。

    卻在經過宋祁越的時候,被拉住了小臂。

    時窈腳步一僵。

    宋祁越的聲音溫柔而刻意:“蓁蓁,我們應該繼續昨天沒做完的事。”

    說完,看著時窈因他的稱呼而蒼白的臉色,他的心中終于涌起一股快意。

    時窈看著宋祁越隱隱在迸發邊緣的眼眸,“勉強”扯出一抹笑:“我先去洗澡,哥哥。”

    宋祁越這一次沒有阻攔,只松開了手,慢條斯理地跟在她的身后,上樓,走進房間,腳步從容而優雅。

    卻在她將要走進浴室時,他猛地將她抵在了冰涼的墻壁上,蓮蓬頭打開,溫熱的水將衣著完好的二人瞬間打濕……

    【系統:宋祁越好感度:80.】

    *

    宋祁越到底沒有問時窈,那晚和顧珩發生了什么。

    時窈也并不意外,以宋祁越這種人的性子,不問出口,他就可以勸自己這是因為不在意。

    而他也不會接受他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對以往不屑一顧的她生了在意之情。

    反倒是顧珩……

    時窈忍不住蹙眉。

    這段時間他大概是吃錯了藥,就好像之前他漠視她的事沒發生過一樣,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時不時到她眼皮底下晃蕩。

    公共課上,他會霸占著她習慣座位旁邊的位子,等到她走到近前,便一挑眉哼笑一聲:“就這么想和小爺坐一起?”

    時窈看著他欠扁的臉,看在有人間接幫自己占座的份上,勉強不和他計較。

    下課后,他會一橫腳堵住她離開的空隙,以“約定還沒結束”為由,要她與他一塊去甜品店。

    學校放映廳展映老電影,他也會輕嗤一聲要她與他一同前去。

    晚上回到寢室,幾乎每一次自己剛敷上面膜不久,他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有時胡亂說些什么,有時什么都不說,時窈便隨意找個電影看著,等到看完,對面也掛了電話。

    偶爾時窈被他惹惱,懶得理他,他總會瞪著她:“只有幾天宋蓁就回來了,我等著你來求我那天……”

    時窈睨著他頭頂的好感度,不置可否。

    論壇上,關于二人和好的消息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各個場合、各個角度的照片,層出不窮。

    底下的評論分為三派,一派是美美嗑糖,大呼顧時cp好甜;一派開盤下注,賭二人什么時候散;還有一派是等著宋蓁回國后,看三角戀的樂子人。

    時窈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反而對占據另半壁江山的帖子很感興趣。

    聞嶼。

    聞家果然倒了。

    曾經的高嶺之花,一夜之間變成眾人的可憐對象,可偏偏論壇上偷拍到的照片,漂亮的少年脊背筆挺,撐著簡單的手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仿佛什么都無法將他擊垮。

    更重要的是,一直死氣沉沉的系統,在又一次嘗試修復后,有了位面之子的消息——名字為兩個字。

    時窈看著識海里被一股混雜的力量操縱著不斷閃現的簡短名字,內心只想將它狠狠暴打一頓。

    時間很快到了月末,宋蓁回國的前一天。

    時值校慶,加上周六日有三天假期,時窈特意提前請了一天的假,給宋祁越去了一通電話,詢問他還記不記得他曾答應過她一個條件:

    在宋蓁回國前,陪她去一個地方。

    也許因為宋蓁將要回國,也許因為那天她從顧珩家回來后他罕見的失控,宋祁越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冷淡了不少。

    可他的好感度卻沒有絲毫降低,甚至每當夜色漸深時,總會變得雜亂無章。

    直到這次接到她的電話,聽著她的聲音,宋祁越足足安靜了十幾秒鐘,才淡淡應了一聲:“我去接你。”

    時窈最后一次穿上純白的長裙,裹上淺粉的圍巾,穿著白色大衣,戴著綿軟的帽子,朝校門口走著。

    宋祁越的車已經停在了校門口,他站在車外,正遙遙看著她。

    時窈的腳步頓住,站在原地看了他許久,才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飛奔著朝他跑去:“哥哥!”

    而后,她歡快地跳入他的懷中。

    宋祁越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她綿軟的身子,看著七八日沒見的女孩,手習慣地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中:“最近怎么樣?”他啞聲問。

    “校慶和周末加起來,有個小長假,開心死了!”時窈在他懷中抬起頭,笑盈盈的眼睛滿是陽光,“天氣冷了,哥哥在車里等我就好,你看,手都冰了!”

    她邊說著,邊牽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哈著熱氣。

    宋祁越的指尖顫了下,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想要將手抽回的沖動,卻被他克制住了。

    他順勢牽起她的手,一并坐進車內,而后拿給她一個檔案袋。

    時窈眨了眨眼:“哥哥?”

    也許是愧疚作祟,宋祁越垂下眼簾:“你還有兩年多才畢業,學校附近有個大平層公寓,我買了下來,留給你也方便些。”

    時窈看著宋祁越,心中諷笑,他這次竟然沒說“搬出去,我不想讓蓁蓁發現任何端倪”。

    面上,時窈只短暫地錯愕了下,而后“失落”地將檔案接了過來:“……好。”

    車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宋祁越打破沉默:“想去哪兒?”

    時窈陡然回神,剛剛的失落一掃而空,牽起一抹笑:“哥哥去了就知道了。”

    宋祁越望著她唇角的笑,到底沒有再多說什么。

    轎車很快停在了一處私立中學門口。

    宋祁越瞇了瞇眼,這是他曾經就讀過的中學,也是時窈與宋蓁待過的地方。

    校領導很快得到了消息,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迎接,宋祁越只說回來隨便看看,將校領導打發了后,和時窈一塊逛起偌大的校園。

    “怎么突然想起來這里?”宋祁越看著與自己十指緊扣的女孩,緩聲問。

    “到了!”時窈的聲音同時響起,聽清宋祁越的問題,她扭頭對他瞇眼笑開,“哥哥,你看!”她指著長廊上成績欄。

    上方記載著學生的各種趣味“歷史”,包括……學校建校以來參加考試的學生的最低分數。

    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分數與日期,是五年前十月份的一天。

    時窈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哥哥,這個最低分的主人,是我。”

    宋祁越微怔,轉頭看她。

    他從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過去。

    時窈坦率道:“那時候想要考低分引起你的注意嘛,結果……”她的聲音輕了些,“是管家替我挨了老師四十分鐘的訓。”

    宋祁越不由看著她。

    明明是蓁蓁的打扮,可她說的,卻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己的感情。

    而他……竟然沒有打斷她的念頭。

    時窈再次牽著他朝里走著,走到寬闊的操場,指著不遠處的跑道:“還有那里,高二那年的運動會,我在那兒摔倒過!”

    宋祁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只記得,那年運動會,蓁蓁磕破了膝蓋,他特意請假,將她抱去了醫院。

    “那里那里,”時窈激動道,“我還在那棵樹上刻過哥哥的名字呢!”

    “只是當初都是手腕粗的樹苗,現在都長粗了!”

    時窈興沖沖地拉著宋祁越的手,一棵樹一棵樹地尋找著,最終停在一棵樹前。

    樹木生長的緣故,早已經看不清刻了什么,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宋”字,與“祁越”的輪廓。

    宋祁越看著那三字,思緒不由放空。

    他從不知道這些。

    “前面就是校園戀愛圣地了,”時窈晃了晃他的手,牽著他跑進小樹林中,“那時候,我和同學還偷偷看人談戀愛呢。”

    宋祁越環視四周,只有這里沒有監控,遠處的樹木湖泊與長椅安安靜靜地放置在冬日的陽光下。

    “哥哥!”時窈突然叫了他一聲。

    宋祁越轉過頭,眼前卻一暗。

    時窈踮起腳,攬著他的后頸,在他的唇上飛快印上一吻:“就像這樣。”

    宋祁越的呼吸一滯。

    這是他與時窈之間,最純粹的吻,只是唇與唇的碰觸,像是蜻蜓點水,淺嘗輒止。

    而他竟第一次因為這樣寡淡的一個吻,興奮到心臟顫栗。

    “對了,還有那里……”

    時窈牽著他,將校園一點點地逛遍,就像是……將她曾經被人故意忽視的青春,徹底填滿。

    冬季的天黑得早。

    二人從校園離開時,天已經隱隱有些昏暗了。

    時窈的鼻尖凍得通紅,卻始終笑盈盈的,只有在二人坐上轎車時,她想到了什么,拉著宋祁越的手朝不遠處跑去:“哥哥,還有一個地方!”

    宋祁越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壓在毛茸茸的帽子下的長發徐徐飄動,最終停在一處昏暗的巷子口,巷子里,幾個黃毛正在吊兒郎當地抽著煙,看見衣冠楚楚的二人,不由謹慎起來。

    時窈卻仿佛沒看見他們,轉頭對宋祁越說:“哥哥,就是在那里,有人想收我的保護費。”

    “我說我哥哥是宋祁越,他們還不信,直到看見我和你和姐姐的合照才怕了。”

    宋祁越一怔,他不知道她曾經歷過這些。

    “后來呢?”他問。

    “后來?”時窈歪了下頭,不好意思道,“又麻煩管家來了一趟,將我帶了回去。”

    宋祁越毫不意外。

    他從來都將她的事,打發給管家處理。

    “你們是什么人?”巷子里的黃毛突然發問。

    時窈一頓,牽起宋祁越的手,對著里面的幾人公主號-橙一/推文耀武揚威:“這是我哥哥,是真的!”

    像是對里面的人喊,更像是在為當年的時窈,竭力地證明。

    這一次,他們再沒有繼續閑逛,徑自回了宋家。

    管家早已經備好了晚餐,二人安靜地吃完后,去了頂層。

    鋼琴房內,玻璃屋頂上空,晴朗的夜色鑲嵌著幾粒零碎的星辰。

    最后一晚,他們沒有像之前那樣,縱情至深夜。

    時窈安安靜靜地窩在宋祁越的懷中,看著頭頂的星星,沒有人出聲打破沉默。

    *

    這一晚,宋祁越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陷入沉睡的。

    只是當他再醒來,頭頂的玻璃屋頂外,天色已經大亮了。

    懷中的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與她一起消失的,還有昨晚放在客廳茶幾上的,那間大平層公寓的檔案袋。

    宋祁越皺了皺眉,心中一股空洞洞的悵然與不安在緩慢地滋生。

    很莫名。

    手機響了一聲。

    宋祁越低頭看去。

    宋蓁發來的消息:【哥哥,別忘了中午去機場接我!】

    宋祁越看著這條消息,揮散了腦海中那股荒謬的情緒,神情漸漸恢復理智。

    過去數月,只是一場放縱的、無序的夢。

    夢里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虛假的宋蓁,虛假的他,虛假的……時窈。

    現在,夢醒了,他不過回歸了更多人接受的、正常的自己。

    克制,冷靜,溫斂。

    宋祁越起身朝外走,手指在屏幕上輕點了下,回復道:

    【好。】

    第58章  不代表我也喜歡。

    熙熙攘攘的機場, 播音員正溫柔又禮貌地播報著航班信息。

    航站樓外的停車場,宋祁越平靜地坐在車內,邊看著電腦上的文件, 邊等待著。

    不知過去多久, 司機出聲打破沉默:“宋先公主號-橙一/推文生,小姐出來了。”

    宋祁越落在鍵盤上的手一頓, 朝前看去, 宋蓁穿著雪白的大衣, 頭上帶著毛茸茸的帽子,拖著小行李箱朝這邊走著,唇角的笑柔和而單純,這樣的打扮,竟然……和昨天的時窈很像。

    宋祁越皺了皺眉,時窈本來就是扮演宋蓁, 像也正常的。

    他揮散荒謬的念頭, 打開車門走下車。

    “哥哥!”見到他, 宋蓁的嗓音也雀躍起來,腳步快了些。

    宋祁越聽著熟悉的稱呼,不覺牽起一抹笑, 右手習慣性地抬起。

    然而下秒, 女孩疑惑地走到他面前, 看著他抬起的手:“哥哥?”

    宋祁越唇角的笑一僵,這一瞬他才陡然想起, 長大后的宋蓁……并不會像歸巢的雀兒一樣,歡快地撲到他的懷里。

    宋祁越的手指動了下, 將宋蓁的行李箱接了過來,熟練地扯出溫和的笑意:“怎么樣?飛了十幾個小時, 累不累?”

    “還好,”宋蓁對他瞇眼一笑,“飛機上一直在睡覺,醒來已經快到了。”

    宋祁越聞言,心莫名其妙地扭曲了下。

    為什么,他的想象中,她應該摟著他的后頸,趁機對他撒嬌地說:累死了,哥哥一定要好好犒勞我!

    “哥哥?”宋蓁不解地看向他,“你怎么了?”

    宋祁越猛地回神,迎上她關切的目光,搖了搖頭:“沒事。”

    回去的路程不短,宋祁越出神地看著車外,肩頭空蕩蕩的。

    許久,宋蓁遲疑的聲音響起:“哥哥?”

    宋祁越轉過頭,笑容清斂:“怎么了?”

    宋蓁沉默了幾秒鐘才說:“聞家是不是……真的破產了?”

    宋祁越唇角的笑頓了頓,以往聽見她提起聞家、聞嶼便嫉妒的內心,此時竟然只泛起了細小的漣漪,他頷首:“聞總太過冒進,破產并不意外。”

    宋蓁的眸光暗了下來,一路上再沒有開口。

    宋祁越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半晌抬手,像以前一樣拍了拍她的頭:“別想太多,蓁蓁。”

    宋蓁的身軀微僵,好一會兒轉過頭對他笑了笑。

    宋祁越望著那抹笑,原本溫和的神情漸漸沉入一片冷靜之中。

    那是偶然窺見他真面目的“冰山一角”后,勉強的笑。

    回到宋家已經臨近中午,也許終于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宋蓁總算恢復了點精神,笑盈盈地和管家保姆打著招呼,又將自己的行李收拾進臥室。

    只是在經過時窈的臥室時,她的腳步一頓,朝里探頭看了一眼:“哥哥,妹妹搬走了嗎?”

    宋祁越原本坦然的腳步在聽見“妹妹”二字時停滯了兩秒鐘,而后如常  地笑著走向她:“她一直住校,平時只有周六日才會回來。”

    “可妹妹的房間,好空啊。”宋蓁疑惑。

    宋祁越微怔,人已經走到宋蓁身旁,看向時窈的臥室。

    整間臥室空蕩蕩的,所有關于她的用品都已經清理得干干凈凈。

    衣帽間的門大開著,只剩下幾件衣服孤零零地掛在那里。

    唯有那張曾承載過二人的大床,收拾得整整齊齊,再不留一點痕跡。

    “哥哥?”宋蓁喚他,總覺得眼前的男人,變得和以前不同了。

    宋祁越回過神來,迎上宋蓁疑惑的目光,平和地笑:“我在學校附近為她添置了一處公寓,她大概搬去那兒了吧。”

    他突兀地咳了下:“這樣也好。”

    過去數月的荒誕,不用擔心暴露在蓁蓁面前了。

    *

    與此同時的顧家。

    顧珩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手機上的帖子,薄唇緊抿著,半晌氣笑了出來。

    他這幾天被他那所謂的父母以“一家人為他過生日”為由,將他叫回家里,輪流勸著他接受聯姻一事。

    今天他好不容易得到喘息,就被舍友遲疑著發來了一條校內論壇的帖子鏈接。

    帖子標題滑稽又可笑:“顧大少和神秘男子,誰才是真愛?”

    主樓是一張照片,像素很模糊,只能看見時窈笑著,撲向背對著鏡頭的男人懷中。

    鏡頭只拍到了男人的背影,所有人都在猜測神秘男人的身份,顧珩卻一眼就認出,男人是宋祁越。

    除了那個死變態,時窈不會在旁人面前完完全全打扮成宋蓁的模樣。

    他不過這幾天沒有去學校,時窈竟然又一次和宋祁越“約會”上了。

    哪怕他的理智告訴他,也許這只是宋蓁回國前一天,二人的“告別”而已,可是他仍難以忍受那股莫名的惱怒。

    時窈……竟然連人都不避一下,就這樣被人大喇喇地拍了下來!

    冷笑一聲,顧珩直接將帖子轉發給了時窈。

    以往總是隔上一段時間才回復的時窈,這一次回復得很快,雖然只是一個問號。

    果然……和宋祁越斷了,需要聯姻了,才想起對他主動了?

    顧珩抿緊唇,用力地在屏幕上敲:【今晚六點后,學校放映廳門口見。】

    【在此之前,你最好想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發出的瞬間,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顧珩順手點開,是宋蓁發來的邀請:【阿珩,我回國了,今晚和朋友們有個接風宴,你會來嗎?】

    顧珩的手一頓,目光落在這條消息上,神情莫測。

    他當然知道宋蓁回國了,這曾經是他倒計時期盼著的日子。

    只是……顧珩忍不住探了探胸口,總覺得很奇怪。

    奇怪的平靜。

    沒等他回復,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一個圈子的朋友。

    顧珩接通,對面的聲音立刻響起,調侃道:“宋蓁晚上接風宴,終于被咱們顧少爺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走起?”

    顧珩忍不住皺眉:“什么盼星星盼月亮?”

    “我們還不了解你,”那人笑了幾聲,“剛好也好久沒聚了。”

    “誰說我要去了?”顧珩煩躁。

    “你還能去哪兒?”對方突然想到什么,聲音壓低了些,“你聽說了嗎,宋蓁回來后,宋祁越竟然立即將另一位趕出宋家了,怎么說也是親姐妹,真狠心啊。”

    顧珩一怔:“什么意思?”

    “你還不知道?”那人詫異,“就是時窈啊,別墅區附近,有人看見時窈今天一早大包小包地搬出了宋家,搬出去不久,宋祁越就把宋蓁接回來了。”

    顧珩攥著手機的手不覺一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惱怒與竊喜。

    惱怒時窈竟然沒有告訴他,她搬出宋家了。

    竊喜于……論壇帖子上的照片,的的確確是她和宋祁越那個變態最后一次來往。

    之后,便是像她說的那樣,老老實實接受聯姻。

    想到時窈和宋祁越相擁的畫面,顧珩的手忍不住緊攥。

    “怎么樣,去不去?”對面的人又問了一遍,“聽說你最近和時窈走得近,不會是不喜歡正主,改喜歡替身……”

    “什么喜歡,什么替身,”顧珩惱聲打斷他,“再說,誰說小爺不去?”

    “去,當然要去!”

    時窈都背著他和別人“約會”了,這幾天假期,他也要讓她忐忑不安一次,讓她猜測一次他的想法,給她一個“教訓”。

    等到假期結束,他再告訴她:

    他可以答應聯姻,甚至當做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沒發生過。

    但她必須要無條件順從他,不能惹他生氣,更不能再找宋祁越那個死變態!

    想到那時她會像她氣他時那樣,被他氣到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顧珩心中陡然輕松下來。

    掛斷電話,顧珩給時窈去了條消息:【晚上不用去了,沒時間。】

    時窈的回復依舊很快:【嗯。】

    顧珩睜大雙眼,死死瞪著屏幕,半晌一字一字打:【你不問我原因?】

    發完,顧珩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

    沒有想到,時窈這一次沒有回復文字,反而主動給她來了一通電話。

    顧珩看著屏幕上閃爍的“時窈”的名字,面色變得復雜起來。

    她很少給他來電,這次,就因為她答應了宋祁越要老老實實聯姻,主動到這種地步?

    顧珩煩躁地點了接聽。

    “大少爺能告訴我原因嗎?”女孩的嗓音懶懶的,像是剛剛睡醒。

    顧珩默了默,刻意道:“去參加接風宴啊。”

    時窈安靜了下來,聽筒里一時只剩下二人極輕的呼吸聲,過了很久,時窈才低笑了聲:“姐姐的接風宴?”

    “……當然。”

    “也是,”時窈的嗓音輕了下來,“姐姐回來了。”

    顧珩不解她為什么突然說這種話,皺了皺眉:“你不是早就知道?”

    “嗯,”時窈平靜地應了一聲,“我還有事。”

    “再見,顧珩。”

    通話斷了。

    顧珩仍拿著手機,眉頭緊鎖。

    他總覺得,她最后那四個字,語氣與以往格外不同。

    就像……道別。

    他在胡思亂想什么?

    顧珩很快回過神來,時窈就在這兒,怎么會離開呢?

    *

    顧珩的好感度升到了86.

    宋祁越的好感度自昨晚升到80后,一直在細微地變動著。

    時窈將手機隨手扔到桌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今天的天陰沉沉的,隱隱有要下雪的征兆,透過窗子,能清楚地望見北城大學內的湖泊與操場。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宿主在失落?】

    時窈不解地揚了揚眉梢。

    【系統:顧珩選擇去參加宋蓁的接風宴。】

    時窈認真地想了想,輕輕笑了下:“和他相處的確要輕松些。”

    畢竟大少爺幼稚又沒什么心機,和他斗嘴,看他嘴硬,也能讓她覺得有趣。

    只可惜……

    “太嘴硬了,就需要晾一晾了。”

    【系統:……】

    時窈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懶懶看著窗外。

    不得不說,宋祁越很大方,二百多平的大平層說送就送。

    裝修簡約又奢華,東西更是一應俱全。

    是個很舒服的住處。

    只是一個人住,難免孤單寂寞了些。

    正這么想著,遠處校園湖泊旁的人行道上,單手撐著手杖的少年走進她的視野。

    距離太遠,看不見少年的模樣,只能看見他清瘦修長的身形,走起路緩慢且怪誕,脊背挺拔,黑色高領毛衣襯的他整個人越發蕭瑟。

    少年最終停在湖泊旁,一個人靜靜地看著湖面。

    時窈瞇了瞇眼,而后想起來,聞嶼和宋蓁的初見,就是在湖邊。

    宋蓁不小心將聞嶼的手杖撞到了湖中,匆忙道歉后,看清了聞嶼那張惹人憐惜的臉,主動提及將他送到教室。

    后來,更是在了解聞嶼的經歷后,對他越發憐惜,進而演變成了喜歡。

    平心而論,相比顧珩的大少爺行徑,以及宋祁越陰暗的占有欲,聞嶼的確有著讓人忍不住想要拯救的臉與經歷。

    可惜她這次不想當什么拯救者。

    窗外幾片細小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

    時窈抬頭看去。

    下雪了。

    而湖邊單薄的身影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時窈挑了挑眉,拿起一柄花傘朝外走去。

    公寓離學校側門很近,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已經到了湖邊。

    隨著距離的拉近,聞嶼那張漂亮的臉也漸漸變得清晰。

    只是由于聞家破產和聞母出事的緣故,他的臉色分外蒼白,近乎透明,眼下帶著絲疲倦,在小雪里搖搖欲墜。

    時窈走上前,淺黃色的花傘遮在他的頭頂,擋去了部分冷風和雪花。

    少年的身軀一僵,下秒飛快地轉過身,眼神里仍殘留著幾縷微光。

    只是這光芒,在看清時窈的臉后怔了下,繼而蹙了蹙眉,神情暗淡下去。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傘:“謝謝,但不用了。”

    說完就要繞過她離開。

    “聞同學,”時窈擋住了他的去路,“你想見到的人,是姐姐嗎?”

    聞嶼臉色微變,卻很快反應過來。

    他不可能見到宋蓁的。

    她這個時候應該在接風宴上,和她的朋友們一起歡聚。

    而他,即便收到了她的邀請,也不應該出現。

    畢竟,一個家中破產的跛子,只會讓她被人笑話。

    聞嶼沒有理會時窈,再次繞開了她。

    時窈敏捷地站在他面前:“聞同學,你看我怎么樣?”

    聞嶼的眼神冷漠下來,疏遠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我知道你心中是什么打算。”

    “時同學,他們喜歡你扮演的蓁蓁,不代表我也喜歡。”

    聞嶼好感度:-2.

    第59章  約法三章。

    在聞嶼好感度降低的瞬間, 時窈看見識海里的那團霧氣終于散去,位面之子的名字顯露了出來:

    聞嶼。

    雖然名字仍在不同尋常地閃爍著,不過既然已經顯示, 應當不會再有變了。

    時窈看著聞嶼, 這樣一張拒人千里之外的臉,染上了旁的色彩, 大概會更加漂亮吧。

    “這么說, 聞同學心里只有姐姐了?”時窈慢吞吞地問。

    聞嶼的神情微動,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冷淡地看著她,明明在規勸,偏偏語氣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漠然:“宋蓁已經回國了,時同學現在怎么學都是東施效顰,還是做你自己吧。”

    放下這句話, 聞嶼撐著手杖就要離開, 卻在此時,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聞嶼拿出手機,看見屏幕上的號碼時臉色微變,飛快接起:“我母親怎么樣了?”

    對面不知說了什么, 聞嶼臉上最后一抹血色散去, 惶然道:“我知道了。”

    “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 他幾乎迅速朝校門的方向走去,原本不疾不徐的步伐, 因為過于慌亂,少見的狼狽。

    時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越來越大的雪花里, 好一會兒才問:“他母親出事了?”

    【系統:已經在ICU里待了一段時間了,這次是舊病復發。】

    時窈撐著傘, 許久低頭笑了下。

    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還是原主的做法最有效率。

    【系統:原劇情里,聞嶼雖然沒有報復原主,但還是因為厭惡選擇了對原主的結局冷眼旁觀。】

    時窈邊沿著聞嶼離開的方向走,邊靜靜道:“那就得到后換個‘折磨’他的方法嘛。”

    想到少年挺拔的、幾乎永遠都不會彎的脊背,時窈若有所思。

    聞嶼太傲了,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而是獨立于這個世界之外的一種清傲。

    所以,他也看得足夠清楚,不需要她扮演的宋蓁來進行自我欺騙。

    想要和這種人平等的交談,必須先折斷他的某些什么。

    時窈走到校門口,攔下一輛的士。

    【系統:宿主,你去哪兒?】

    “醫院。”

    *

    夜色漸漸降臨,初雪為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層白。

    醫院的走廊,聞嶼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消瘦的身形孤寂而蕭瑟。

    手機亮了一下,聞嶼的目光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點開。

    是兼職翻譯的負責人發來的原文件。

    上面還有線上家教的學生提問的幾個問題。

    聞嶼直起身子,一一回復,神情始終平靜。

    直到手機頂部又彈出一則消息,聞嶼順手點了進去,看清備注名時,指尖微頓。

    是宋蓁發來的消息,只有一句簡短的:【你最終還是沒有出現。】

    聞嶼出神地看著這則消息,約莫十幾秒鐘后,他垂下眼簾,退出了微信。

    也許陰天的緣故,他只感覺自己右腳腳踝的傷口深處,透出一陣陣鉆心的酸疼,疼得他眼眶微熱。

    不知又過去多久,醫護人員走了過來,看著臉色煞白的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聞先生。”

    聞嶼身形一頓,飛快站起身。

    “你母親已經度過危險期了。”醫護人員忙道。

    聞嶼原本惴惴的神情輕松了些:“謝謝。”

    醫護人員為難了幾秒鐘:“你母親的心臟問題,一時半會兒恐怕沒辦法康復,我們會盡力救治下去,只是因為費用問題,先前的費用已經用完……收費系統會讓醫生下不了醫囑,一些積極的治療方法可能沒辦法采用。”

    “你看,需不需要暫時將你母親轉移到普通病房?”

    聞嶼的指尖動了動,臉色像紙一般蒼白:“我會盡力把費用補齊,”他緊抿著唇,“麻煩您了。”

    醫護人員遲疑片刻,最終點點頭:“我盡力為你申請一下,只是……最遲三天,如果還不行的話,只怕我也沒有辦法了。”

    “謝謝您。”聞嶼輕輕頷首。

    醫護人員看著面前的少年,目光從他身旁的手杖上掃過,心底惋惜地輕嘆一聲,離開了。

    空蕩蕩的走廊,再次只剩下少年一人。

    過了好久,他才終于動了動身子,走進病房,熟練地拿起干凈的濕毛巾為病床上仍昏迷的女人擦拭著臉頰與雙手。

    等到忙完,他才又轉身走了出去,走到走廊最深處的窗前,看著外面已經積了幾厘米的雪,手緊攥著手機。

    聞家還沒破產前,很多人曲意逢迎。

    可破產后,當初那些恭維的笑臉,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不恨聞家的破產,畢竟聞家本來就是聞父吞了母親的心血發展起來的。

    他只恨聞父的自私,還有……自己太過弱小,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親人,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身后一陣腳步聲朝這邊走來,聞嶼垂下眼簾,沒有看來人,只平靜地轉身離開。

    “聞同學是在猶豫找誰借錢嗎?”輕飄飄的語氣從來人口中發出。

    聞嶼腳步一僵,終于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女孩:“時同學怎么在這里?”

    時窈理直氣壯:“跟著你來的啊。”

    聞嶼眉頭輕蹙了下:“我說過,我對你并不感興……”

    “真可惜,”時窈打斷了他,目光一一掠過他的眉眼,“堂堂聞家少爺,現在居然連自己母親的醫藥費都湊不齊。”

    聞嶼的臉色驟然緊繃,他看著她,眼神漆黑,頭頂的好感度又下降了2.

    時窈輕輕地笑了下,走到他面前:“傍晚聞同學才對我說,讓我做自己,怎么我現在聽了你的話做自己了,聞同學還是不高興?”

    聞嶼緊盯著她半晌,嗓音冷漠:“誰讓你來的?宋祁越還是顧珩?”

    “你真以為你聽他們的話接近了我,他們就會放棄宋蓁,轉而看到你?”

    “我不可能……”

    “如果我可以幫你呢?”時窈打斷了他。

    聞嶼聲音一僵,定定看著他。

    “你母親的住院費、醫藥費以及后續需要的所有費用我都可以幫你付齊,”時窈望著他的眼睛,“聞同學覺得怎么樣?”

    少年的唇緊抿著,看著她,沒有說話。

    “聞家破產后的這段時間,我相信你能想的辦法都想到了,”時窈睨了眼他手中的手機,“聞同學一定更知道,什么叫人走茶涼。”

    聞嶼的目光動了動:“你有什么條件?”

    時窈面不改色地看著他的臉,輕輕道:“你跟我。”

    聞嶼蹙了蹙眉:“什么?”

    時窈耐心地放慢語速,又說了一遍:“你、跟、我。”

    聞嶼抬眸看向她,眼中似乎仍有不解,這次卻很快反應了過來,目光惱怒:“時窈。”

    “我如果要求你和我在一起,你同意嗎?”時窈反問。

    聞嶼想也沒想,冷淡回絕:“不會。”

    “所以啊,”時窈聳聳肩,“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只好我出錢,買你跟我一段時間。”

    聞嶼盯了她好一會兒,頭頂原本混雜的好感度漸漸變得死寂,一針見血地問:“宋祁越讓你來的?”

    時窈想了想,坦誠:“和他有點關系,但關系不大。”

    聞嶼像是早猜到這樣的結果,諷笑一聲:“時窈,你真是個瘋子。”

    平淡地扔下這句話,他轉身朝病房走去。

    “三個月,換你母親身體康健,應該很劃算吧?”時窈看著他的背影,聲音在安靜的走廊分外清晰。

    聞嶼的腳步頓住。

    時窈緩緩走上前,靜靜地報出一串號碼:“我的聯系方式。”

    “這個假期結束前,你隨時可以聯系我。”

    時窈沒有看聞嶼的臉色,頭也不回地朝不遠處的電梯走去。

    下雪的緣故,回到公寓時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時窈懶洋洋地泡了個澡,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醒來,時窈便開始興致勃勃地添置起第二人的用品,順便準備了好些看起來便格外有趣的東西。

    【系統:宿主,你就這么確定聞嶼會同意?】

    時窈想也沒想:“當然。”

    【系統:如果他沒來電話呢?】

    時窈笑:“應該不可能。”

    聞嶼這種人,擔子太重,也太負責。

    在他心中,他愛的人是高于他本身的。

    更何況……樹倒猢猻散。

    聞家破產,即便有人還愿意借錢,可龐大的醫療費用,也不是他一朝一夕能湊齊的。

    除非……他肯找宋蓁借。

    可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借錢,她相信以聞嶼的自尊,他更開不了口。

    唯有她,這個他討厭的女人,他不會在意她的任何看法,所以更能輕易地答應。

    系統看著篤定的女人,以及那些……東西,沉默下來。

    時窈準備了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她的手機始終安安靜靜的。

    只是第三天中午,備注為“嘴硬大少爺”的人打來了一通電話,沒等時窈接聽,那邊便掛斷了,隨即發來了一條消息,只有簡單的三個字:【打錯了。】

    時窈只點開消息看了一眼,并沒有回復。

    這天晚上,七點四十五,也是三天前她離開醫院的時間,期限內的最后一分鐘,一通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時窈等了一會兒才緩緩接聽。

    聞嶼的聲音嘶啞且無力:“我選好了。”

    “聞同學?”

    “我答應你。”

    時窈的神情并沒有意外,她安靜地應了一聲:“我會把錢打到你的賬戶上。”

    聞嶼沒有說話。

    時窈也不在意,繼續道:“一會兒我發你一個地址,處理完事情,你直接到這里來找我。”

    聞嶼又沉默了很久,才屈辱地應了聲:“……好。”

    *

    聞嶼是在十點半到的公寓。

    門鈴響時,時窈剛洗完澡,只穿著件白色浴袍去開了門,聞嶼站在門口,只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視線。

    他仍穿著件普通的黑色高領毛衣,外面是一件黑色外套,可偏偏穿在一張干凈漂亮的臉下面,顯得像是高級定制一樣。

    手緊攥著手杖,清傲的眉眼間滿是自厭的頹廢。

    時窈讓出位子,指了指沙發:“你先坐。”

    想了想,她拿給他一杯溫水。

    聞嶼看了眼溫水,并沒有碰。

    時窈并不在意,坐在他的對面:“伯母的身體怎么樣了?”

    聞嶼的嗓音清泠,沒有起伏:“已經脫離危險了。”

    時窈頷首,沉默幾秒鐘后:“如果我沒記錯,聞同學現在應該算是……”她停頓了下,語氣放輕,“我的人了。”

    聞嶼原本挺拔的脊背有片刻的彎曲,坐在那里,沒有看她,也沒有否認。

    時窈盯著他的表情,低低笑了一聲:“聞同學真的很不甘愿。”

    聞嶼終于看了她一眼,卻也只有一眼,冷淡又漠然:“你究竟想說什么?”

    “約法三章啊,”時窈理所當然道,“總要給我們這段……不怎么健康的關系約定一個期限,不然我豈不是要和聞同學一直綁在一起?”

    聞嶼眉心輕蹙了下,沒有應聲,可臉上分明寫滿了諷刺。

    時窈將先前準備好的文件拿出一份放在聞嶼面前:“第一,我們的關系只持續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內,聞同學要對我言聽計從。當然,到期后如果聞同學想延期……”

    “不會。”聞嶼平淡道。

    時窈被打斷也不惱,聳聳肩繼續:“第二,在外人面前,尤其在宋蓁與宋祁越面前,你的身份是我的男朋友,你也必須以一個合格男朋友的樣子對待我。”

    聞嶼只在聽見“宋蓁”二字時,表情頓了下,很快自嘲地垂下眼簾,沒有回絕。

    “第三,”時窈仔細地想了想,“期限內,我有權隨時終止這場游戲,你必須無條件遵守。”

    聞嶼的反應,只是抬了抬眸,臉上分明寫著“求之不得”四字。

    時窈見狀,笑著將筆拿給他:“目前只有這些,既然你沒有意見,那就簽字吧!”

    聞嶼接過筆,目光飛快掃了眼文件上簡短的文字,確定果真如她所說后,在下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時窈看了一眼,滿意地站起身,笑看著聞嶼:“簽完了,那合約正式生效。”

    “現在,聞同學,請你去洗個澡,順便換上這身衣服。”時窈茶幾旁地紙袋拿給他。

    聞嶼微微蹙眉,看了眼精貴的紙袋,里面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與黑色長褲,是他以前常穿的款式。

    他不由抬頭,看了眼身前的女孩。

    時窈眨了下眼:“我喜歡你穿白襯衫的樣子,記得紐扣一定要扣好。”

    似乎因為他的“喜歡”二字,聞嶼看著衣服的目光添了絲厭惡,卻最終沒有反駁,寂靜無聲地去了浴室。

    浴室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時窈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

    果然,這么大的房子,還是要有人陪著才更舒服。

    大約半個小時,浴室門打開了,沐浴露淡雅的花香在客廳內悄然彌散開來。

    時窈不覺抬頭看去,目光便再沒收回來。

    果然,比起穿黑色的聞嶼,穿著白襯衫的他要更加精致漂亮。

    眼瞼微垂,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膚,深不見底的黑眸,還有剪裁得體的襯衫,系到最上面一顆的紐扣,襯的他整個人像冬天里的冷感陽光,清冷又禁欲。

    可偏偏熱氣氤氳著他的面頰微微透著絲紅暈,惹人遐想。

    “洗好了?”時窈低咳一聲,站起身,“跟我來。”

    而后朝主臥走去。

    身后人停頓了幾秒鐘,沉默地跟上前。

    時窈指了指床邊:“坐。”

    聞嶼看了眼大床,轉而坐在床邊的沙發椅上。

    時窈看了他一眼,從他進門到現在,他看她的次數、開口的次數,屈指可數。

    很顯然,他并不想看見她,甚至連理她都不情愿。

    說不定他心中還在想,同樣是雙胞胎,她果然連宋蓁的腳趾蓋都比不上。

    時窈從抽屜拿出冰涼的小東西,走到低垂著視線的聞嶼面前:“把你的手給我。”

    聞嶼蹙了蹙眉,下秒想到了什么,將拳頭伸了出來。

    時窈瞬間將冰涼的小東西鎖在了他的手腕,另一端則鎖在了床頭。

    聞嶼怔了下,看清手腕上的鐐銬才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時窈,你瘋了!”

    時窈坐在床上看著他:“聞同學親口說的,我是個瘋子。”

    她記仇道:“我當然不能辜負聞同學的期待。”

    聞嶼的眼眸一片漆黑,暗沉沉地看著她,最終垂下眼簾,再次沉默下來。

    悶葫蘆。

    時窈瞪了明顯不愿理會自己的少年一眼,轉而也視他如無物坐在床邊,拿起睡前讀物看了起來。

    半個小時后,雜志落在一旁,時窈漸漸被睡意裹挾,陷入沉睡前,她對聞嶼說了聲:“困的話可以上床睡。”

    偌大的房間,只有一盞暖色調的臺燈幽幽亮著,照著床邊沙發椅上清瘦的少年。

    時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有細微的鎖鏈聲傳來,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

    房間內安靜了幾分鐘后,鎖鏈聲再次響起。

    時窈睜開雙眼,少年仍坐在沙發床上,半點沒有上床的意思。

    聞嶼察覺到什么,抬頭看向她。

    時窈閉上雙眼裝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少年滿是羞恥的聲音緊繃著響起:“時窈。”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不錯,這大概是他今晚主動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時窈暗暗想著,最終睜開雙眼,順勢看了眼時間。

    早上五點。

    “聞同學?”時窈不解地看向聞嶼。

    聞嶼的面頰有些漲紅,目光垂著,再次主動開口:“打開鐐銬。”

    “為什么?”時窈繼續問。

    少年的唇緊抿著,半晌,幾個字像是從唇齒之間擠出來似的,艱澀道:“我要去洗手間。”

    時窈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眉眼越皺越緊,想到這畢竟是位面之子,之后還需要那里的……

    她取出鑰匙,善解人意道:“聞同學,你早點主動開口說話,不就沒事了。”

    說著,她親自上前將鐐銬打開。

    聞嶼幾乎立刻站起身,看也沒看她,連手杖也沒有撐,腳步略顯凌亂地去了洗手間。

    時窈看著他的身影,就在剛剛一瞬間,他的好感度輕描淡寫地漲回到了-2.

    時窈笑了下,倒回床上,轉念想到自己與聞嶼雖然不是一個班,可同為一個院,大課總會一起上。

    她想了想,對著洗手間的方向揚聲道:“今天下午的大課,記得在你旁邊給我留個座位。”

    洗手間內,正洗手的聞嶼頓了下,下秒自嘲一笑,垂下眼簾。

    *

    與此同時,顧家。

    顧珩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再次拿起手機,不知道多少次打開微信,看見對面空蕩蕩的回復后,目光沉沉。

    他也不知究竟怎么了,從那晚出席宋蓁的接風宴開始,整個人就心神不安的。

    其余人走上前打招呼,沒有興趣。

    喝酒,更提不起心思。

    甚至……就連宋蓁主動來找他碰杯,他也找不到當初那種歡喜的感覺,只有……煩躁。

    宋蓁問他“今晚怎么這么奇怪”,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出在哪兒。

    他只是覺得很無趣,所有的一切都很無趣。

    還不如……去和時窈看電影、逛夜晚的校園。

    這樣的想法令他驚起一層冷汗,他覺得自己怕是瘋了。

    灌了自己幾瓶酒后,終于不再這么想了,回到家,倒在床上,卻再次做起了關于泥塑的那場夢。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時窈的身上、唇上是什么味道。

    暖暖的甜香。

    從夢中驚醒,手機上除了朋友問他感覺怎么樣的消息,再沒有其他。

    顧珩憤憤將手機扔在一旁,整個短假期間,去賽車,去打球,去喝酒,過得分外充實。

    直到昨天,他打開手機,無意識地播出一個號碼,等到反應過來,鈴聲已經響起。

    飛快掛斷電話后,顧珩又補了一句“打錯了”發了過去,可是……

    他都已經主動去了消息,時窈仍舊一個字都沒有回復。

    思及此,顧珩的臉色沉了下來。

    看來他不該這么輕易就告訴她,他準備答應聯姻這件事。

    他就應該讓她再多擔心上幾天!

    鬧鐘遲遲地響起,顧珩煩躁地關閉,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上午的課程無聊又煎熬,不知道待了多久,終于熬到下午的大課。

    顧珩聽見下課聲便徑自起身,大步流星朝大課堂走去,留下身后昏昏欲睡的舍友面面相覷。

    提前十五分鐘到達大課堂,顧珩徑自走向時窈常坐的座位旁,面色陰晴不定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門口。

    顧珩猛地直起身,冷哼一聲,只用余光瞥著朝這邊走來的時窈。

    時窈也看見了他,怔了下,很快收回視線。

    顧珩看著避開自己目光的女孩,忍不住皺眉,他暗忖著,除非一會兒時窈主動和他說話,否則他一定不會……

    可是,他并沒有思考完。

    時窈安靜地垂眸,視若無睹地繞過了他身旁的位子,朝后排走去。

    第60章  接近聞嶼。

    階梯教室內, 原本嘈亂的環境,隨著時窈一步步朝后排走去,而漸漸安靜下來。

    一直和顧家大少爺一起坐在第二排靠窗位子的女孩, 安安靜靜地走到最后排的精致少年身旁, 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聞同學。”

    說完,她就要坐下。

    顧珩幾乎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臉色陰沉地盯著時窈的一舉一動。

    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顧珩身上, 又一致地看向時窈。

    時窈卻偏偏好似什么都沒察覺, 繼續若無其事地坐在聞嶼身旁:“謝謝聞同學給我占座。”

    吃瓜的眾人再一次豎起了耳朵。

    高嶺之花竟然還是特地為系花占的座位。

    顧珩的神情一僵,手不覺緊攥著。

    老教授拿著課件走了進來,看見站著的顧珩,敲了敲桌子:“同學,要上課了,坐下。”

    時窈聞言, 終于朝前排唯一站著的顧珩看了一眼。

    顧珩的眼眸細微地動了動,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可很快, 時窈便輕描淡寫地收回了視線,仿佛剛剛只是投向陌生人的隨意一眼。

    顧珩的眉頭瞬間緊皺起來,半晌置氣一般, “砰”的一聲坐回原處。

    校內論壇上, 關于今早的一幕正在飛快地蔓延。

    【什么情況!顧時cpBE了?】

    【時窈什么時候和那朵高嶺之花這么熟了?還特意給她占座?】

    【這個假期到底發生了什么?吃不到瓜急死我了!】

    【你們不知道?sz回國了, 顧大少當然不想要替身了,可靠消息, 前幾天顧大少還特意去sz的接風宴了呢!】

    【sz?宋蓁?她出國前不是和聞嶼走得很近嗎?現在時窈又和聞嶼走得近……】

    【我怎么看,像是顧大少被甩了呢?】

    時窈并不知道論壇上的風言風語, 當然,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她只是看著聞嶼, 他正在看著一本復雜的英文資料,邊看邊迅速地翻譯出來,神色分外認真,干凈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無聲地飛舞。

    時窈知道,他會利用閑暇時間做些兼職,可不免還是感嘆,不愧是位面之子,課上不聽也不妨礙專業排名常年第一。

    可很快,時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件尋常的黑色外套下,是一件更普通的黑色毛衣。

    想到今早他特意提前半小時離開公寓,大概就是為了回寢室換下她給他買的衣服。

    “不喜歡白襯衫?”時窈隨意問道。

    聞嶼像是早知道她會問這件事,鍵盤上的手指停也沒有停,平靜地答:“聞家已經破產了。”

    “嗯?”

    “時同學的衣服,不是現在的我能消費得起的。”

    時窈托著下巴望著她,即便在提到“聞家破產”的時候,他的神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沒有什么能擾亂他的情緒。

    “可我喜歡你穿白,”時窈慢慢悠悠地開口,“顯得你格外干凈漂亮。”

    聞嶼的手指這一次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自己的手腕,袖口下面是一圈紅痕,昨晚的鐐銬留下的,就像他身上再洗不下去的污跡。

    良久,他轉頭看向她,眼底是明晃晃的自嘲:“真正干凈的人,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

    可他做了。

    所以,他配不上“干凈”二字。

    時窈眨了眨眼,突然湊近到少年身旁,故作委屈:“阿嶼,你喜歡的樣子我都有,你不喜歡嗎?”

    聞嶼的目光陡然冷了下來,他看著她,眼神無比清明:“你不用裝成宋蓁的模樣,我也不需要靠一個虛假的人自我欺騙。”

    時窈看了他好一會兒,無趣地斂起柔和的神情,輕飄飄道:“真這么不甘心嗎?”

    聞嶼的睫毛垂落下來,遮蓋住眼底的情緒:“不會有人喜歡被鎖住。”

    “不是啊。”時窈越發朝他靠近,下巴虛虛地墊在他的手臂上。

    聞嶼下意識想要撤開手臂,卻想到那紙合約,忍耐了下來。

    時窈輕笑一聲:“如果你想的話,今晚你可以用那個手銬,鎖住我。”

    最后三字,她用氣聲說的,幾乎一字一頓。

    聞嶼猛地抽回了手,也隔開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他皺著眉看向她,半晌才開口:“時窈,我以為你最起碼還是個女生。”

    時窈不解:“我是不是女生,你到時候檢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聞嶼一滯,死死抿著唇,將目光生硬地放在電腦屏幕上。

    時窈揚了揚眉梢,還要說些什么,手機震了下。

    【嘴硬大少爺:貼得真緊。】

    時窈朝前排看了一眼,顧珩沒有回頭,只坐在那里,放在桌上的手隨意把玩著手機。

    不多時又一條消息發來。

    【嘴硬大少爺:下課后不準走。】

    時窈收回視線,沒有回復,只靜靜看著聞嶼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良久才又問:“你今晚什么安排?”

    聞嶼默了默:“去醫院看望母親,八點到九點還有一節線上家教課。”

    時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再沒有做聲。

    五點半整,大課結束,剛結束假期的學生昏昏沉沉地魚貫而出,除了第二排靠窗的少年。

    時窈習慣地等著人走得差不多了,收拾好書本,看著身邊的聞嶼:“我們也走吧。”

    聞嶼看了眼顧珩的背影,沒有說話,平靜地合上電腦,撐著手杖,二人一前一后從后門離開。

    只是在將要走出后門時,身后傳來顧珩惱怒的聲音:“時窈!”

    時窈腳步一頓。

    顧珩幾步走到時窈身后:“你沒看見我給你發的消息?”

    時窈轉過身,看著少年桀驁的眉眼,而后輕輕頷首:“看見了。”

    “那你還……”

    “有什么事嗎,顧同學?”時窈靜靜地問。

    顧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她,第一次在她的眼神與語氣中感受到了疏遠和陌生。

    心中一股強烈的煩躁與不安涌現,顧珩的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沉聲道:“你……”開口才發覺嗓音嘶啞得難受,他清了清喉嚨,“你說呢?”

    時窈正要開口,卻見身旁的聞嶼低頭看了眼時間,顯然他不愿意陪著她在這里浪費時間。

    時窈看向他,語氣微緩:“你著急的話,先去醫院看阿姨吧。”

    聞嶼眉眼顯出幾分放松,他微微頷首,沒有猶豫地轉身離去。

    時窈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她才收回視線:“顧同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顧珩早在她對他與聞嶼不同的語氣時,心中便升起一股無名火,此刻看著時窈盯著聞嶼背影看個不停,臉色越發陰沉:“你什么時候和聞嶼這么熟了?”

    時窈起初有些不解,隨后反應過來:“假期那幾天。”

    他故意晾她那幾天?

    顧珩心中一緊,皺眉道:“你一直和他待在一塊?”

    時窈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許久才平靜地問:“姐姐的接風宴,好玩嗎?”

    顧珩神情微滯,繼而心底有些許竊喜,沒好氣道:“原來你還在意我去接風宴啊……”

    他的話音未落,時窈垂下眼簾打斷了他:“顧珩,我們的約定,在姐姐回國時自動結束,這是你親口應下的。”

    顧珩的表情一僵,皺緊眉頭看著她:“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結束?”

    時窈笑了下:“我們又沒在一起過,頂多是角色扮演游戲結束。”

    “時窈!”顧珩咬牙切齒喚她。

    “難道不是嗎?”時窈反問。

    顧珩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半晌從齒間擠出一句:“是,怎么不是?”

    “小爺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時窈垂下眼簾:“顧珩,你應該清楚,我想要安安穩穩地留在宋家,享受宋家給我的一切,就要有自己的價值。”

    “在此之前,我的價值是和你的聯姻。”

    顧珩聞言,面色總算緩和了些,說來說去,只是因為聯姻而已。

    今天說不定也是和自己賭氣……

    他清咳一聲,正要說出自己的條件。

    時窈卻再次開口:“可你親口說,你不會聯姻,尤其是和我。”

    顧珩愣住,好一會兒想起,這些話,是當初在他的公寓里,聞母來電后,他看著她親口說的:“我,那是……”

    “不論是因為什么,我理解,”時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畢竟,你看見過我和祁越哥之間發生的事情,你和我有交集也是因為這張酷似姐姐的臉而已。”

    顧珩張了張嘴,明明她說的是對的,可他卻覺得心中一股說不上來的憋悶與窒息,甚至惹得自己鼻子一酸。

    過了很久,他才悶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時窈默了默:“祁越哥也喜歡姐姐,你應該知道吧?”她停頓兩秒鐘,“可姐姐對聞嶼有好感。”

    “你什么意思?”

    時窈看向顧珩的眼睛:“你不愿和我聯姻,我現在對祁越哥的價值,就是接近聞嶼。”

    顧珩的瞳仁猛地放大,抬頭瞪著她:“你說,你現在要接近聞嶼,就為了宋祁越?”

    “不然呢?”時窈自嘲地笑笑,“難道等著顧大少爺愛上我,主動來和我求婚嗎?”

    愛上她……

    顧珩聞言,心中說不出的慌亂,與方才聽她要接近聞嶼的憤怒在胸口激蕩著,口不擇言道,“怎么可能?”

    “我怕自己到時頭上長滿草原。”

    時窈看著他,笑了一聲:“你說得對。”

    說完,她抱著書本轉身離開。

    顧珩的腳步飛快朝前追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看著她的背影,愈發心亂如麻。

    良久,他憤憤轉身,朝著與時窈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她愛接近誰接近誰。

    反正……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要聯姻。

    *

    聞嶼到達醫院時,聞母已經清醒了,只是臉色蠟黃,面頰消瘦,看起來仍格外病弱。

    聞嶼先喂母親喝了小半杯溫水,又熟練地為她擦拭著露在外面的皮膚。

    聞母心疼地看著他,遲疑了半天,才虛弱地問:“小嶼,媽現在的身子已經好很多了,不如就轉到普通病房里去吧。”

    聞嶼擦拭的動作一僵,牽起一抹寬慰的笑:“媽,在這里能得到更好的治療……”

    “可是……”

    “不用擔心,”聞嶼淡淡地垂下眼簾,嗓音如常,“我已經把醫藥費都繳齊了,媽以后在這里安心住著就好。”

    “小嶼,”聞母吃力地抬頭看向他,“你不要安慰媽,家里出了事,醫藥費又是那么大一筆錢,你還在上學,怎么湊齊啊?”

    聞嶼睫毛頓了下,想要說些什么,話卻又僵在嘴邊,眼中漆黑濃郁的自厭險些將他吞沒。

    說什么?

    說他出賣了自己得到了一筆錢?

    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何況一直對他寄予厚望的母親。

    “小嶼,你告訴媽實情,”聞母察覺到什么,看向他,“那些錢你究竟怎么得來的?”

    “媽……”

    聞嶼的話沒有說完,門口響起敲門聲,而后脆生生的嗓音在門口響起:“那些錢是我給他的啊。”

    聞嶼猛地站起身,昳麗的臉上,罕見地帶了絲慌亂,緊盯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女孩。

    時窈對他無辜地笑笑,走到病床前,笑得清甜:“阿姨您好,您就繼續安心在這里住著就好,錢的事不用擔心。”

    聞母仔細地看著時窈,好一會兒才道:“孩子,你是……”

    “我?”時窈看了眼聞嶼,后者的神情緊繃著,眼神一片漆黑,她彎著眉眼,“我是聞嶼的女朋友啊。”

    聞嶼神情微僵,下意識地看向她。

    “孩子,你說你是小嶼的……”

    “女朋友,”時窈重復了一遍,走到聞嶼身旁,笑著看了他一眼,“我和阿嶼前幾天剛在一起。”

    “那手術費用……”聞母說著想到什么,“小嶼,你是不是因為……”

    “我剛好有些錢而已,”時窈坦然地承認,旋即想起什么,煞有介事地補充,“阿姨您放心,我可不是白白送給他的,我們約定好了……”

    看著聞嶼再次緊繃的神情,時窈微微笑開,繼續道:“阿嶼這么優秀,我相信阿嶼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等到他有錢了,可是要連本帶利還給我的。”

    女孩說這話時,眼神分外真摯,像是將她心底最真誠的想法和盤托出,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最起碼,聞母信了。

    她的神情逐漸松懈,甚至帶了絲感動。

    聞嶼不由垂下眼瞼,掩去那一絲嘲諷。

    只有他知道,這個女孩強迫人時,有多么專斷可惡。

    “而且,”時窈繼續說著,臉頰漸漸泛起紅暈,羞澀地垂眸:“阿姨,阿嶼還說了,等以后我們……他的錢,也都要交給我保管。”

    話落,她不忘轉頭含羞帶怯地瞪一眼聞嶼:“是不是?”

    聞嶼的神情逐漸平靜,他點點頭:“是。”

    聞母見狀,心中的懷疑的種子終于散去,下秒卻又想到什么,目光落在時窈的臉上,好一會兒突然道:“我想起你了,孩子。”

    時窈不解。

    聞母原本滿是病容的臉漸漸舒展:“你是小嶼手機相冊里畫的那個女孩子。”

    時窈微詫,旋即反應過來,聞嶼手機中不可能有自己的照片,那么只有可能是……

    宋蓁。

    她睨了眼聞嶼,后者的神情明顯僵硬了一瞬,正要上前照顧著聞母好好休息,隨后便聽見身邊意有所指的聲音:“原來他這么早就喜歡我啊?”

    聞嶼身形一頓,緩步走到病床前:“媽,該吃藥了。”

    聞母看著一旁笑盈盈的女孩,總算放下心來,會心地點點頭。

    不多時藥效起了作用,聞母再次陷入昏睡中。

    等待護工來時,聞嶼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女孩,許久輕聲說:“今天,謝謝。”

    時窈看了他頭頂漸漸變為0、甚至仍隱隱上升的好感度,理所當然地攤開手:“手機。”

    聞嶼蹙了蹙眉,轉念想到什么,垂下眼簾將手機放在她手中。

    時窈打開相冊,里面多是一些備用課件的截圖,直到滑到兩年前的三月份,才看到一張女孩的素描。

    畫得惟妙惟肖,和宋蓁幾乎一模一樣。

    時窈正要將相冊關閉,卻又想到什么,抬頭看向聞嶼:“兩年前的三月份,你就認識宋蓁了?”

    按照時間推算,那時宋蓁和原主都在準備高考,大學時幾人的命運才糾纏在一起。

    聞嶼凝眉,顯然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嗯?”偏偏時窈追問得緊,見他不理會,壓低嗓音,“合約……”

    聞嶼沉默片刻,原本清冷的眼神漾出了點點溫柔:“我夢見過她,后來就遇見了。”

    時窈還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迎上少年恢復淡漠的目光:“沒了?”

    “嗯。”

    時窈:“……”

    “原來是你的夢中情人啊。”她慢悠悠道。

    恰好護工到來,聞嶼對護工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后,二人一起離開了醫院。

    只是時窈不知有意無意,并沒有將手機歸還給聞嶼,直到出租車停在公寓樓下,時窈拿著他的手機下了車。

    聞嶼安靜幾秒鐘后,也跟著走了下去。

    電梯一層層上升,直到停在十二層,時窈打開房門,燈光亮起的一瞬間,她突然轉過身去,逼近身后的少年。

    聞嶼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手杖“啪”的一聲倒在地上,人踉蹌著退了兩步,后背抵住了身后的墻壁。

    時窈絲毫沒有停下,直到撞進他的胸口,踮起腳,柔軟的手強硬地壓低他的后頸:“這是你三心二意的懲罰。”

    聞嶼不解地蹙眉,下秒眼前一暗,一股淡淡的幽香將他包裹在其中,就像昨晚夜色里彌漫的香氣。

    而后唇上一陣溫軟的氣息越來越近。

    聞嶼身形一僵,沒有想到時窈會這樣大膽,整個人像是失去意識一樣,定在原地。

    下秒一陣鈴聲響起。

    時窈的唇堪堪停在離聞嶼不過一張紙的距離,她忍不住蹙了蹙眉,看向包中的手機。

    聞嶼的鬧鐘響了。

    聞嶼如夢初醒,飛快將時窈隔開:“我還要上課。”

    時窈看著他頭頂混亂的好感度,想了想,點點頭:“你先上,”說完還好心地指著客房的房門,“里面很安靜。”

    聞嶼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好心,見她再沒多說什么,點了點頭走進客房。

    八點到九點,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時窈洗完澡。

    等到聞嶼結束時,時窈正穿著浴袍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兩個紙袋:“上完了?”她問。

    聞嶼頷首。

    “那我們繼續,”時窈笑瞇瞇道:“給你的衣服,看看喜歡哪件。”

    聞嶼蹙了蹙眉,走上前。

    其中一個紙袋中放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黑色的身體鏈纏繞在襯衫的兩肩與胸口,禁錮感十足。

    聞嶼想也沒想地打開另一個,卻在看清里面的東西時,綺麗的臉泛起紅,眼神卻分外冰涼。

    那是一件極具羞辱意味的鏤空鏈衣。

    “時窈!”他冷漠地看向沙發上的女孩。

    時窈歪頭看他,無辜地笑:“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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