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稱呼,沈時霧眸光動了動。
她看著對方快要烤焦的模樣,本想饒有興致地再欣賞一會兒。卻聽見臺上老師讓各位落座,只能遺憾起身。
江肆壹的位置靠窗,雖然此刻被拉上了窗簾,但沈時霧卻依舊能腦補到,對方在平時是如何看著窗外發(fā)呆的。
她想著,嘴邊又抿了幾絲笑。
這是江肆壹第一次參加家長會,她聽著傅靜在臺上講官方話,忍不住于心底悶悶想——
還不如翻墻去后街買麻辣燙呢!
“好了,那么同學(xué)們就先行離開吧。”
壓根就不知道家長會流程的江肆壹還有點蒙,直到徐媛跑過來將她拉走,她才反應(yīng)過來要跟沈時霧再見。
“原來家長會這么無聊?”
“你以為呢,不僅無聊,回家還慘。”
外邊正淅淅瀝瀝下雨,大多數(shù)學(xué)生都選擇趴在欄桿上等待,只有這兩人鬼鬼祟祟。
這會兒都快十一點了,徐媛問她:“你餓不餓?”
江肆壹沉默幾秒:“餓。”
“走不走?”
兩人確認過眼神,拿了把傘就直沖食堂。
由于高三家長會,食堂就沒關(guān)過門。
“淋死我了,怎么這么大雨啊!”徐媛身上濕了大片,江肆壹要比她好點,只濕了幾縷發(fā)絲。
“誰讓你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跑那么快?”
兩人邊說邊往里走,徐媛伸出食指晃了晃,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就咱這個速度,等高一高二開學(xué),別說吃飯,連人都得被擠扁。”
“所以呢。”
“所以我們得趕快練起來啊!”
江肆壹朝她豎個大拇指:“好,運動會沒你我不看。”
“......”
由于是偷溜出來的,她倆速戰(zhàn)速決,吃個飯像有人在旁邊倒計時。
然而從食堂出來時,卻發(fā)現(xiàn)傅靜氣沖沖在找人。
“快蹲下,包姐!”
江肆壹被這么一扯,差點膝蓋著地。
“哪兒呢?”
“你正前方,”徐媛見三把傘齊刷刷,內(nèi)心有點崩潰,“完蛋,她左邊是我媽,右邊是你姐。”
聽見沈時霧也在其中,江肆壹才真的有點想死。
她干脆利落:“二號食堂有個樓梯直通小賣部,我們繞路回教室,問就說拉肚子上廁所。”
果然是相伴兩年的作戰(zhàn)隊員,她話還沒說完,徐媛就拉著她往后邊跑。
而不遠處,沈時霧看著江肆壹像只落荒而逃的兔子,本帶有著急的眼神一下子柔和許多。
她故意往反方向指:“去看看體育館吧,說不定她們躲在里面。”
剛跑到教學(xué)樓一樓的倆人好似經(jīng)歷了一場大逃殺。
徐媛靠著墻,等呼吸終于平復(fù)后,她開口:“我吃的飯都快吐出來了。”
江肆壹將人家班級門口放著的垃圾桶給拎過來了:“吶。”
“......”
一場家長會其實開得挺快,不用費時太久。此刻回到班級,家長已經(jīng)走了大半,僅僅只剩幾位在與各科老師討論。
江肆壹進去前還掃描了一遍,確認沈時霧不在后,她才放心踏入教室。
正和徐媛對著口供,高跟鞋聲就響起了。
其實不止沈時霧穿高跟鞋,就比如傅靜也常穿。
但很奇怪,江肆壹卻總能很快分辨出來者是否為她。
被對方養(yǎng)著,倒養(yǎng)出來個特異功能。
果不其然,熟悉的女聲響起:“江肆壹。”
沈時霧已經(jīng)很久沒叫過她全名了,聽到這聲,江肆壹慢吞吞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后轉(zhuǎn)身:“嗯。”
“姐姐要走了,不來送一送嗎?”
居然不問她剛才去哪兒了。
江肆壹這才敢抬眸看她:“送,當(dāng)然送。”
下樓梯時,見四周無人,沈時霧才道:“午飯吃飽了嗎?”
嗯?
江肆壹猛然轉(zhuǎn)頭:“你...你看見了啊。”
“躲貓貓技術(shù)還得再練。”
女生哦了一聲,罕見沒反駁。
練就練,下回保準躲到連你都找不著。
“但最好還是要說一聲,知道嗎。”到了一樓,沈時霧看著她,“不然我會擔(dān)心。”
她知道對方那么多年野慣了,做事前沒有打報告的習(xí)慣,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但那是以前。
江肆壹無意識掰著手指,聞言慢吞吞點頭。
“知道了。”
雨又驟然大了許多。
她看著女人的身影隨著撐傘的瞬間散在雨幕里,耳旁還回蕩著其走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們小肆最聽話了。”
她忍不住扒著墻壁探頭往外瞧,看著對方離自己愈發(fā)遠,心忽然就空落落的。
直到半個腦袋與肩膀因為動作瞬間被雨水打濕,她才緩過神來,磨蹭著上了樓。
家長會過后,便是正式開學(xué)了。偶爾路過新生軍訓(xùn),徐媛還會拉著她停留一會兒。
“哎,那個學(xué)妹長得好可愛。”
“有點像楊怡。”
江肆壹終于想起來了楊怡就是圓圓臉,轉(zhuǎn)而納悶道:“為什么同樣是新生,她們和高三一樣提前入學(xué)?”
“人家學(xué)霸,這一屆搞了個新的重點班,規(guī)定八月就得來學(xué)校上學(xué)。”徐媛感慨完嘖一聲,“真慘。”
聽見學(xué)霸兩個字,江肆壹滿腦子都是——
什么時候能聽沈時霧叫自己一聲這個呢。
“又發(fā)呆?喲,該不會是回心轉(zhuǎn)意了吧?”
江肆壹白她一眼,一字一頓:“我不早戀。”
徐媛不明白對方違反了那么多校紀校規(guī),為什么唯獨遵守這條,所以她也這么問了。
江肆壹聽后,腦海里莫名浮現(xiàn)了沈時霧沒收情書時的模樣。
半晌,她捋了捋碎發(fā):“因為有人不讓。”
“誰?包姐?”
“包你個頭。”
女生拿胳膊肘撞了撞她:“我姐。”
徐媛啊一聲:“可那次家長會,我見你姐很溫柔啊,都沒罵你。”
“不像我,被我媽痛批一頓。”
其實江肆壹自己也挺奇怪的。
她放浪不羈那么多年,按道理來講,就沈時霧這樣不折不扣的溫柔女人,是不足以將她壓制住的。
可事實卻截然相反。
最終江肆壹打算胡言亂語一通。
她呵一聲:“你是不知道啊,她在家兇神惡煞的,特別可怕。”
徐媛驚訝:“真的啊?”
“真的。”
“我的天,完全看不出來哎。”
江肆壹擺手,說謊話臉不紅心不跳:“表面再溫柔的人,也有發(fā)瘋的時候,只是你沒見識過罷了。”
徐媛同學(xué)聽后面色沉重,然后拍了拍她的肩:“加油,希望你能扛下去。”
*
明明已至秋季,燥熱卻沒散去一點兒。
學(xué)校里那幾棵桂花樹倒是有冒頭的趨勢,至于江肆壹為什么會知道,因為她每逢體育課就去觀察。
這段時間,她只有體育課是渾水摸魚的,其余課她都托著頭聽得認真。
上回數(shù)學(xué)檢測考了五十六,傅靜夸她是有進步,還賞了她一根棒棒糖。
回家她把糖給了沈時霧。
嗯,又得到了一頓夸獎。
一晃就快要期中考,這時候終于天氣轉(zhuǎn)涼,至少不再往外一站就熱汗直流。
“終于涼快點了!”徐媛站在走廊上伸懶腰,渾身舒坦,往旁邊一瞧,就見江肆壹正抱著卷子啃。
蒼天啊,她的好朋友是不是入魔了?
期中考前一天,傅靜把江肆壹叫到辦公室,還拉了把椅子讓她坐下。
“老師見你最近狀態(tài)很不錯嘛,是不是要下定決心好好學(xué)習(xí)啦?”
以前她往辦公室一杵,十有八九是犯事了。今天第一次體驗到好學(xué)生視角,江肆壹吸了吸鼻子,還不大習(xí)慣。
“嗯。”
其實她只是想讓沈時霧對自己刮目相看罷了。
傅靜顯然很高興,她點點頭,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塊巧克力。
當(dāng)晚,這塊巧克力就出現(xiàn)在了餐桌上。
沈時霧看著女生用指尖戳啊戳,最后將東西戳到了自己眼前,一看人,又迅速低了腦袋吃飯,好像這事兒不是她干的。
“又是哪位追求者送的巧克力啊?”
江肆壹一口飯差點噎死。
“包姐賞的。”
“又要送給姐姐呀?”
女生吃飯時像倉鼠進食,雙頰一鼓一鼓很可愛。
她聞言腦袋快埋到碗里去。
“我不愛吃甜的。”
“那姐姐上回買的小蛋糕怎么吃那么快呢?”
江肆壹聞言終于抬眼,只是目光停留于那塊巧克力上。
倉鼠疑似要動怒。
果不其然,她一爪子將東西拿過來,嘴里嘰嘰歪歪:“愛吃不吃。”
倉鼠雖然生氣,卻沒影響食欲,依舊埋頭吃飯。
只是耳根紅了。
沈時霧借著盛飯的機會路過她身旁,然后摸了摸她的腦袋,意在安撫。
回來時又重復(fù)一遍這流程。
江肆壹輕哼一聲,將巧克力往口袋里放,想著半夜餓了就爬起來吃掉。
就見眼前人再度起身,然后又撫了撫她的頭。
“......”
有完沒完!摸狗呢。
當(dāng)沈時霧回到餐桌旁時,江肆壹特意往她碗里瞧。
呵,每次只盛一口,您吃個飯順便走路消化呢?
許是察覺到對方哀怨的目光,沈時霧放下碗,隨后單手撐著下巴,朝人伸出了另一只手——
“姐姐愛吃甜。”
切。
剛才給你時不拿,非得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惹我臉紅,這下又想要回去。
江肆壹在心里嘟囔完冷笑一聲。
“不給。”
結(jié)果對方還真收手了。
呵。
然而下一秒,沈時霧歪著頭盯她,開口道:“是姐姐讓小肆討厭了嗎?”
“?”
您再裝個試試呢。
感受到來自面前人的那道灼熱視線,江肆壹最終眼一閉手一伸:
“給你就是了!”
沈時霧輕笑,接過后撕開包裝掰了一塊,慢條斯理吃著。
“怎么別的小朋友給家長寫信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整頁,”她忽然開口,“只有小肆寫一句話?”
想到家長會寫的那張紙,江肆壹噎了好久,半晌才支支吾吾回答:“言簡意賅,你懂什么。”
她在心里警告對方——
最好不要當(dāng)她面把寫的內(nèi)容讀出來。
不然……
她真的會羞恥到爆炸。
沈時霧啊了一聲,隨即不緊不慢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紙片。
“謝謝你愿意養(yǎng)我,雖然你拿了我母親的遺產(chǎn),但我以后肯定會報答你的。”
沈時霧甚至能腦補到對方寫這句話時的神情——
嚴肅又認真,還帶著點兒倔強。
女人笑意深了些許。
實在太可愛。
江肆壹要冒煙了。
她咽下最后幾口飯,將筷子一撂,想悄悄鉆到樓上去。
正蓄力打算逃跑,沈時霧卻一下子起身,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
看著對方逼近自己,江肆壹只能連連后退。
腰撞到椅子,她差點兒要摔倒。
好在沈時霧穩(wěn)穩(wěn)拉了她的胳膊。
“我不需要你報答我。”女人繼而俯下身子,點了點她的額頭。
“我只想你每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