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滋味不好受。
起床后，江肆壹一臉萎靡樣，兩個黑眼圈明晃晃，像晚上做賊去了。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無力地嘆口氣。
洗漱完后，她坐在床沿不知所措。
“還沒起床嗎？要遲到了哦�！甭牭轿萃忖Р患胺理懫鹕驎r霧的聲音，江肆壹差點腿一軟撲通下跪。
“來了。”她雖這么應著，卻又在門前躊躇幾秒，隨后才下定決心擰了把手。
挪著步子下了樓梯，沈時霧早就坐在餐桌旁等待多時，見人低著腦袋略顯慌張，她輕笑：“怎么突然這么怕我？”
江肆壹磨蹭著坐上椅子，有點心虛，便沒應她，自顧自開始進食。吃了兩口卻發現不太對勁——
家里怎么這么安靜？保姆阿姨呢？
沈時霧看破了她的心思，假裝不經意：“早餐是我做的，”
“還有，今天我接你上下學�！�
江肆壹一愣：“為什么？”
“吳同學有事，她媽媽得陪她。王阿姨的話，她鄰居家著火了，得去救火�！�
“？？？”
沈時霧說得坦然，臉不紅心不跳，甚至手指還點著桌面，說話不疾不徐。
江肆壹咬了一口煎蛋，知道就算指出她話里的不對勁也無濟于事：“好吧�！�
她早上一般是沒什么胃口的，但今天卻吃了大半，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沈時霧做飯確實好吃。
至于為什么不想承認。
因為對方越向她展現一項技能，她就越覺得自己可笑。
昨晚的記憶侵襲大腦，江肆壹忽然覺得難以下咽。她撂了筷子，拿紙巾擦完嘴后：“走吧。”
坐在沈時霧的副駕，江肆壹覺得椅子上似乎有針在刺她，所以她干脆裝睡，至少能掩蓋一些不自在。
車輛緩緩停于校門口，有不少學生騎著電瓶經過。江肆壹假裝剛睡醒，正要抱著書包沖下車，咔一聲——
車門卻被鎖了。
“還有十一分鐘才算遲到，可以慢慢來�！�
她想干嘛。
難道是要算昨晚那筆賬。
江肆壹腦海中閃過一萬個可能性。
“小肆，”對方忽然喊了她的小名，“從昨晚到現在，你似乎有點怕我�！�
果然。
江肆壹默默縮回了要開車門的爪子，她癱在椅子上，看似毫不在意，實則心里慌得要死。
不就和你表個白還落荒而逃了嗎！
她揪著袖子口，心想要打要罵你隨意吧，要是想棄養我...也行。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
能養活自己。
但心里總歸是有點難受的……
江肆壹像個坐在審判室的犯人，等著對方的下一句話。
“其實你不用感到尷尬或是害怕。”沈時霧單手撐著頭，側眸看她。
女生以為她這是委婉拒絕后的安慰話語。
她扯出個笑：“嗯，我知道�！�
周遭來往的學生很多，一輛車停在校門口很是惹眼，她剛要開口說自己得下車了，就見對方伸出了手。
白皙瘦長的指間捏著一封信。
又是咔一聲。
車門開了鎖。
江肆壹沒仔細看，以為這是那天圓圓臉給自己的情書，臉更僵了：“我不喜歡她，你繼續沒收吧。”
說著就要下車。
雙腿終于落地，她正要拿出體育中考的力氣沖進校門，書包卻被人輕而易舉勾住。
那封信從身后再度被遞了過來。
附近很吵，由于還有六分鐘就要遲到，許多學生邊吃早餐邊急吼吼跑進學校，見到同學還不忘喊一聲打招呼。
江肆壹像是察覺到什么，卻又不敢確認。
終于，她聽見身后人緩緩開口：“抱歉，這是我的情書�！�
沈時霧說得不算大聲，又怕她聽不清，所以特意貼得很近。此刻車身擋著，倒是沒其余人看到。
江肆壹徹底呆住了。
一些曾經自認為是妄想的心愿，在這個普通的周五早晨，好像有了要實現的趨勢。
就連往日覺得凜冽的寒風在此刻都柔了眉眼。
她接過那封信，手有點顫。
“是...是你給我的嗎�！苯烈家琅f試探性地問道。
沈時霧捏了捏她的臉：“不是我，難道是徐媛嗎？”
身后人溫熱的鼻息灑在臉頰處，惹得女生瞬間僵直了身體。她像是怕對方忽然反悔，馬上接過那封情書。
“我，我要遲到了，先走了。”
說罷，她連頭都不敢往回轉，從頭紅到腳，飛速跑進學校。
沈時霧盯著少女的背影，發現對方即使穿著厚重的冬校服也能看出清瘦身材。
她蹙起眉頭，低頭給保姆阿姨發了消息，讓她晚上多買點肉回家，但不用做飯，自己會親自下廚。
正要回到車內，卻被人叫住——
“你好，請問你也是來送妹妹上學的嗎？”
來者看起來年齡和她差不多，是一名穿著黑色棉服的女人。
顧忌著江肆壹還沒有畢業，怕影響她，沈時霧硬生生將女朋友三個字嚼碎了咽下。
她干脆沒應，正要繞過人打開車門，對方終于展露了目的：“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我有女朋友�！�
“啊，真的假的呀？”
沈時霧這時候倒是頓了腳步。
“我女朋友十八歲，膚白貌美，很多人追�！�
“如果你想聽我們的戀愛史，比如怎么在一起的，我可以細細講解�！�
那人明顯愣了愣，隨即擺手：“不用了，打、打擾了哈�！�
說著馬上離開。
沈時霧心情不錯，正愁找不到人分享自己的喜悅，聞言還感到一絲遺憾。
她嘖了聲，嘆口氣。
*
情書。
是沈時霧給她的情書。
上課鈴打響，江肆壹干脆沒回教室，而是躲進了廁所。
廁所燈久年失修，要亮不亮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封信，取出里面的紙張。
周圍太暗，很多字打量不清，她有點煩躁，開始找各個光線。終于她看清了第一排字——
【致我最愛的小肆�！�
她蹲在地上，整個人快被燒暈。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你應該早就睡了，我祝你好夢，最好能夢見我。糾結了很久，最后還是選擇以寫情書這個方式來表達我對你的感情�！�
光線又暗了，嘶。
江肆壹氣急敗壞，干脆直接走到廁所外邊的走廊上看，雖然有被抓的風險，但這時候誰還顧得上這些啊！
【原來愛才是一切情感的根源，直到最近我才懂這個道理。曾經我一度認為，自己之所以心疼你，只是覺得你的人生太過坎坷。除此之外，再無其余想法�！�
【可我確實錯了。因為愛，所以才會心疼�！�
江肆壹嗓子啞得徹底，動了動喉嚨，只覺得酸澀。
正又要抹眼淚，一聲吼將她拉回現實——
“江肆壹！你站著干嘛呢？”
完了，包姐。
她不動聲色將情書掩進袖子里，然后轉身假裝無事發生：“我剛上完廁所�！�
“我信你個鬼。”傅靜氣勢洶洶朝她走來，而后手一攤：“給我！”
“什么？”
“我看見你拿著什么東西了，別裝！”
半小時后，剛趕到公司的沈時霧又一次接到了傅靜的電話，不同的是，這回她心里也有點心虛。
“情書啊。”她擺手示意員工退出去，繼而道，“其實也正常，畢竟小肆都成年了�！�
感受到對方有些沉默，她補充了句：“但談戀愛確實不可取�！�
傅靜看著江肆壹死活不肯給自己看里面的內容，沒過多久也放棄了，對電話那頭道：“當然不可�。∪f一影響學習怎么辦？”
末了她壓低聲音道：“江肆壹姐姐啊，我覺得這回她是真談了。”
“為什么這么說？”
“前幾次都是隨便給我看的，但這次她死活不給我看內容。雖然確實不該侵犯別人隱私，但我這也是為了她的未來著想嘛�！�
沈時霧聽后難得沉默。
想到江肆壹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被訓，她關了電腦：“我還是再過來一趟吧�！�
半小時后，經典場景重現。
江肆壹站著，其余二人坐著，沈時霧給她拉來椅子也不坐，說是杵著舒服。
其實是因為她有點害羞，不敢坐對方身旁。
“江肆壹姐姐，你覺得呢？”
“嗯，我也覺得應該是談了。”她轉頭看向江肆壹，問道，“談了嗎�！�
后者突然被點到，有點無措。
還問我呢，你心里沒點數嗎！
她破罐子破摔，硬氣道：“嗯。”
“談了�！�
沈時霧若有所思地點頭，倒是傅靜差點跳起來。
“江肆壹！你知不知道你馬上要高考了，居然在關鍵時刻談戀愛...哪個班的？我非掘地三尺把她找出來不可�！�
不用掘地三尺，就擱你眼前呢。
江肆壹默默想。
沈時霧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認真道：“老師你放心，我在，她談不了戀愛的�！�
呵，你再裝。
狗女人，信不信我待會把情書扔你臉上！
江肆壹磨磨牙，但對著傅靜也只能承諾：“老師你別擔心了，我分還不行嗎。”
“你不但得分，還得期末考往上沖幾十名才行。不然就你這倒數的總分，怎么高考？”
江肆壹半死不活地點了點頭。
又過了很久，久到她覺得世界末日都該到來了，這場談話終于結束。
出了辦公室，沈時霧要下樓，江肆壹也跟著她走。女人轉身笑了：“怎么，要跟著我去公司，不上學啦？”
對哦。
江肆壹都快習慣了，忙頓住腳步。
“所以…”沈時霧對上她的雙眸，“我們小肆打算答應嗎？還是說答應了，但又要分手？”
“答應！不分，我才不分�！�
她說得又急又猛，神情之中還染上幾分害怕。
此刻大家都在上課，無人經過此地。沈時霧湊近她：“那小肆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答應。”
她此刻美滋滋，即使被訓了心情也頗好，因此對方說什么她都答應。
這回答倒是讓沈時霧笑出聲來。
“答應我，要好好學習，期末考得有進步�！�
“可以做到嗎，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