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3-
江肆壹在走廊吹了好久的風。
正月里寒風帶刺,她手腳都被凍得發麻,卻依舊吹不散臉上的燥熱。
她將口袋里那封情書小心地壓進書包最底下,而后才磨蹭著進了教室。
“江肆壹啊,上課別再睡覺了,知道不?”數學老師見她進來,邊往黑板上寫公式邊道。
“嗯。”
女生回到座位,朝老師點了下頭。
其余學生都有些驚訝,竊竊私語著:“肯定是她姐姐把她給訓了一頓。”
“我也覺得!”
聽得一清二楚的小江:“……”
窗簾拉得可緊,一點風透不進來。教室內雖開了燈,卻還是顯得有些昏暗。要按往常,江肆壹必定會睡得天昏地暗。
但今天不同。
她翻開試卷,費勁千辛萬苦找到老師講的那題,就開始認真聽起來。
她恍惚著,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前段時間的那個好學生模樣。
高三生沒有大課間,跑操音樂響起,數學老師嚓一下把音響關了,繼續波瀾不驚講題。
底下學生都已經習慣,雖倍感疲累,卻也只能聽著。
徐媛坐不住了,開始朝江肆壹擠眉弄眼。
后者見狀也用嘴型回了幾個字。
“你倆干嘛呢?”數學老師眉毛一橫,罵聲又鋪天蓋地來,不出所料,兩人又被雙雙趕了出去。
“我題都沒聽完呢。”江肆壹抓著卷子蹲在走廊上發愁,想了想覺得也沒事,等會兒可以打個記號回家問沈時霧。
徐媛大為震驚:“你怎么又成愛學習的好孩子了?”
江肆壹哼幾聲:“因為心情好。”
“喲,”徐媛一看她的表情就覺得不對勁,“怎么個好法?”
江肆壹蹲累了,慢慢悠悠直起身。她松松靠在墻上,一不留神就會滑溜下來。
望著霧蒙蒙的天,她說話聲卻很清晰。
“我談戀愛了。”
徐媛像個螞蚱似的真的要跳起來。
“和誰?你姐?”
江肆壹眨眨眼:“嗯。”
“不錯嘛!哎,快跟我講講。”她向來沖在吃瓜第一線,這時候也不例外,撞了撞身旁人的肩,“誰表白的?”
江肆壹本想脫口而出——當然是我。
但想到對方那封情書,她臉又紅了個透。過了好半晌,徐媛急得都快跳樓了,女生才又慢慢道:“互相表白的。”
“雙向奔赴?我去,這也太甜了。”
徐媛感慨完見她像個紅蘋果,又道:“人都不在這你臉就紅成這樣,那晚上回家你不得害羞死啊?”
江肆壹呵一聲:“我從不害羞,你放心吧。”
說完,她默默拿卷子把臉擋了一半。
*
大霧飄飄悠悠,沒過多久把天籠罩大半。
下課時,江肆壹把窗簾扯開個小縫,望著外邊白茫茫一片,心想這要是開車得多危險。
她盯了好一會兒,手心微微冒汗。
最后一節課時江肆壹心不在焉,放學鈴響她第一個沖出教室。此時學校廣播室已經放起音樂,不是最近爆火的潮流歌,而是一首鋼琴曲。
江肆壹聽著輕輕柔柔的旋律,心稍微平靜下來。
霧已經很大了,把行人包裹其中,走路也不暢快。
她只能慢了步子,一點點摸索著走。
“咦,沈時霧呢?”
平時對方來接她,都會停在同一個路口旁,而今天卻沒了影。江肆壹有點著急,不免想到母親……
過了好久,久到連賣烤腸的阿姨都踏上了回家的路,沈時霧還是沒有來。
為什么呢。
難道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嗎。
霧太大,她怕自己走路摔一跤,萬一沈時霧有事都不能及時趕到,就干脆原地蹲著,心臟怦怦跳。
沈時霧終于找到了那蹲在地上的一小團人。
她放下心來,踩著高跟鞋落在地面噠噠響,走到人身前蹲下:“這位小朋友,你女朋友來接你了。”
江肆壹這才抬頭。
她對上女人的雙眸,一下子就撲進對方懷里。
沈時霧的懷抱很暖和,還香香的,她忍不住蹭了蹭。
“抱歉啊,天氣原因,路上堵車。”沈時霧拍拍她的背,將人擁緊了些,“我來晚了。”
“是不是又哭鼻子啦?”
江肆壹被戳中心思,立馬把眼淚眨回去。她的頭埋在對方頸間,聲音悶悶又拖了長音:“沒有。”
冬校服很厚實,又是白色,沈時霧低頭看著懷中人,覺得像抱了個團子。
她沒憋住笑,嗓音都透著愉悅:“好,你說沒有就是沒有。”
“外面太冷了,我們快回家。”
江肆壹這才把腦袋拿出來。
她點點頭,回道:“嗯,回家。”
暗戀的人突然成了自己對象,小江同學還有點不太習慣。她癱在車椅上,捏著手指,有那么幾絲緊張。
沈時霧早就看出來了。見她耳垂透紅,像被人啄了口,悶出一聲笑:“至于這么緊張嗎。”
江肆壹哼幾聲,死不承認:“我哪兒緊張了?”
“全身都是紅的,還嘴硬啊。”
她不說話了,過了會兒小聲道:“我第一次談戀愛,不是很熟練,有時候會害羞,你別介意…”
霧霾天路上確實堵,此時車鳴聲不間斷,而車流依舊沒有通暢。女生低著腦袋,手指不安分地攪啊攪,說話聲也越來越小。
沈時霧側眸看她,心里像被貓爪撓了撓,泛起癢意。
“雖然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但我可以教你。”她扣了女生的手腕,又將自己的手攤開,“比如說,牽手。”
江肆壹呼吸一窒,然后輕輕抬起了左手。
十指相扣的瞬間,她全身血液都變得滾燙。
沈時霧的手很好看,細長白皙,指甲也圓潤干凈。即使未戴什么首飾,卻也能看出主人的高貴優雅。
而自己呢。
看著中指那兒因常年抄作業而冒出來的繭,江肆壹下意識縮了縮手。
結果被握得更緊了。
沈時霧敲著方向盤,嗓音慢慢悠悠:“既然和我牽了手,那就一輩子都不能跑了哦。”
我才不跑。
江肆壹這么想著,斬釘截鐵點了頭。
周五放學早,沈時霧工作又確實忙,就把人帶去了公司。走進旋轉門,江肆壹見對方依舊牽著自己,想掙脫開。
沈時霧看她:“怎么了?”
女生壓低聲音:“這么多人看著…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正說著,有人朝沈時霧打招呼,江肆壹一打量,發現是上回那送蘋果的女人。
“老板好,新年快樂啊。”
她看起來和沈時霧有點熟,視線瞄到兩人牽著手,也沒覺得有異常,還跟江肆壹說話:“小朋友,又來公司玩啊?”
江肆壹莫名不想跟她說話,往沈時霧身上貼了貼。
什么小朋友,我是你老板的女朋友!
沈時霧皺眉:“你要是很閑,我可以把你調到財務部。”
那人立刻噤若寒蟬。
她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那老板我先上樓了,再見。”
察覺到身旁人握手的力度似乎重了些,沈時霧輕笑:“還覺得不太好嗎。”
“不覺得。”江肆壹這下恨不得整個人掛她身上。
和沈時霧并肩了一路,她連邁的步子都是僵硬的,直到鉆進對方辦公室才緩過神來。
她拉了把椅子至沈時霧身旁,然后打開書包將卷子嘩嘩嘩丟在桌上。
看著女生萬分自覺地抓起筆寫題目,沈時霧摸摸她腦袋:“真乖。”
被夸的小江翹了翹尾巴,繼續埋頭寫題。
在魅力四射的總裁女友旁邊寫作業是什么體驗?
江同學答:完全靜不下心寫作業,完全!
于是就這么被抓包了。
壓根沒寫幾題的試卷被抽走,江肆壹眼睜睜看著沈時霧捏著筆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瓜。
力度很輕,但她還是碰瓷般假裝吃痛地閉了閉眼。
“一點都不專心啊。”
“兩個小時過去,才寫了三道單選題?”
我的魂還不是都被你勾走了。
江肆壹縮在椅子上,圓墩墩的,襯得腦袋也圓圓一個。她咕咕噥噥:“不會嘛,小穎只給我補了基礎知識,但最近發的卷子題型都特別難…”
沈時霧看了眼試卷,發現確實如此。
基礎沒鞏固好,其余一切就都免談。
她將卷子放在一旁,然后開口:“那你把吳同學布置的作業寫了。”
“我沒帶。”
“……”
沈時霧又將那張卷子撈了回來,重新放在女生眼前:“那就沒辦法了,繼續寫吧。”
江肆壹還想哀嚎自己是真不會,就聽見對方道:“我一題一題教你。”
好啊。
她有點兒竊喜,將卷子往旁邊挪了挪,假裝妥協:“那好吧。”
而半個小時之后,江肆壹便笑不出來了。
她坐在對方的雙腿之上,背后軟綿的觸感讓她一動都不敢動。
“又發呆?”
沈時霧用指尖刮過她的耳垂,笑得依舊溫和,只是語氣愈發危險:“是在想誰?”
江肆壹快把筆給捏爛。
她辯解:“我在思考。”
“這樣啊,那是我錯怪小肆了。”沈時霧靠在她的肩頭,打量懷中人的每個神情細節。
當她看見對方睫毛顫抖幾分時,忽然就起了壞心思。
“這道題我剛才講了三遍,要是十五分鐘之后還做不出來。”
“那我就得罰你了。”-
2/3-
月亮浮上樹梢,寂靜高掛。
公司內除了上晚班的,其余員工早就走人,整棟樓只剩零星幾層還亮著燈。
其中也包括總裁辦公室。
江肆壹已經累計獲得了三次懲罰。她盯著題,想了半天也沒個思路,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會!”
她說得理直氣壯,還含著些委屈。
今天明明是周五,原本可以回家躺床上補覺的。
都怪沈時霧這個壞女人。
“這道題我講了六遍。”沈時霧摟著她晃了晃,“你啊,有沒有用心在聽呢?”
當然有在聽。
只不過被你抱著,腦子有時會宕機。
江肆壹垂著腦袋不吭氣,她愈加委屈,扶著桌沿側了身,鉆進女人懷里。
沈時霧知道她這是鬧情緒了,將人抱緊了些:“那今天就寫到這里。”
呵,這還差不多。
江同學計謀得逞,抬起腦袋就要從她身上下來。
結果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一緊,對方很明顯地拒絕了此行為。
“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江肆壹假裝自己腦袋空空,是條金魚。
沈時霧的手繞至她脖頸后,輕輕捏了捏,看著女生因怕癢而躲閃的動作,她笑意深了些:“懲罰。”
江肆壹視線閃爍幾下,想企圖蒙混過關,結果掃見了對方頸間的項鏈——
居然和她送自己的那條是情侶款。
她轉移話題:“你這項鏈挺眼熟嘛。”
沈時霧點頭,毫不避諱:“和你那條是一對。”
隨后她再度重復了那兩個字。
江肆壹:“……”
可憐的小江見糊弄不了,只能任人宰割。她撇撇嘴:“你想怎么罰?”
沈時霧捏了她的下巴往上抬,像是早就思考好了懲罰內容,一字一頓:“親我。”
江肆壹覺得自己正絲絲往上冒熱氣。
像剛出籠的包子。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愣愣重復:“親、親你。”
沈時霧歪頭:“有問題嗎。”
女生早就褪去了校服外套,里邊搭著一件白絨絨的毛衣,軟軟的,像只兔子。
兔子眼睛這回倒是不紅了,改為臉紅,還延至脖子。
女人于心底嘆口氣。
這么容易害羞,那以后可怎么辦,不得挖個地洞跑路。
但…確實很可愛。
江肆壹顯然不知對方在想什么,她滿腦子都是——
怎么辦,女朋友要我親她,可是我不會啊!
于是她只能勾了幾縷沈時霧的發絲,揉揉捏捏,輕聲道:“為什么不是你親我。”
下巴被抬得更高。
她聽見沈時霧輕笑:“張嘴。”
雙唇相觸的那一刻,江肆壹渾身都在顫,她無措地閉上眼,感官卻被放得更大。
她大腦一片空白,只想到那次在寢室,對方喂自己吃糖時也說了這兩個字。
葡萄味的記憶轟地襲來。
她忽然就覺得那顆糖過于寡淡無味。
她被親得暈暈乎乎,雙手不知放哪兒,只能扯了對方的衣角,沒多久就有了皺痕。
“不行了…”女生終于有間隙說話。
再親,就要窒息了。
沈時霧終于舍得松開她。
江肆壹渾身發軟,只能癱在對方懷里喘氣。
“看來得多練。”女人似乎很愉悅,正摸著她的后腦勺。
被嘲諷一頓的小江很生氣,要啃人,張開嘴就咬上了她的胳膊。
被平白無故咬了一口的沈時霧也不惱。她將衣領往下扯了扯,露出鎖骨,教人得咬這里。
小江瞄了一眼立刻又垂下腦袋,開始裝死。
“沒事,來日方長。”
女人嗓音含著笑:“我們小肆可以慢慢學。”
在沈時霧腿上坐了那么久,雙腳落地時反倒不太習慣。
江肆壹收拾完自己的“全部家當”,抱著一書包的卷子落荒而逃。
她先一步開門,而后站在外邊:“我在這等你。”
沈時霧雙手撐著辦公桌,看著小朋友跑得飛快,后悔了一小會兒。
——有點沒控制住。
過了幾秒,她直起身,打算下次親得溫柔一點。
*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變化大。
江肆壹覺得沈時霧似乎也是如此。
比如每天時不時蹦出一句惹人面紅耳赤的話。
比如每天都要親自己幾下。
小江同學對此嚴肅表示——好吧,其實她也樂在其中。
周日吳穎照常來上課,驚訝發現對方已經把基礎吃透了。江肆壹摸摸鼻尖:“沈…我姐教我的。”
“不錯哎,那接下來我們可以換例題練習了。”
不知寫了多少題,終于迎來休息時間。江肆壹沉重地放下筆,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吳穎湊過來,“你的稿子被錄用了。”
“真的嗎!”
“我特意跟我表姐提了你的稿,她覺得確實很不錯。但還有幾處需要修改,你注意看郵箱。”
江肆壹恍惚以為自己在夢里。
“那會登在哪里啊?”
“青少年書刊吧,或者是她們社的雜志。”
吳穎笑著看她:“由此可見你很聰明,只是以前不樂意去學。”
“今年就要高考了,得加把油啊。”
江肆壹嗯了兩聲,心情非常美妙。她翹著椅子,初次開始幻想未來。
幻想,有沈時霧的未來。
“但這學期過后我就不來了,算算時間,也只能再上一節課了。”明明二人年齡相仿,但吳穎卻總顯得成熟許多,“你不能松懈哦。”
江肆壹啊了一聲。
“沒事呀,你姐姐也會教你的嘛。”
女生聞言頓了頓,一時間沒說話。
要是下學期都是沈時霧來教自己寫作業,那嘴還不得被親爛!
時間一晃而過,她從沒覺得補習時間這么快。
她跟在吳穎身后下樓,眼巴巴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分外依依不舍。
大門被一雙手直接關上。
沈時霧掰過她的臉,垂眸問道:“好看嗎。”
江肆壹被迫抬頭,見人神色有點冷,突然福至心靈:“我沒看小穎。”
“我看燕子低飛,應該是要下雨了。”
“……”
見人面上還是不怎么爽,江肆壹索性踮腳往她臉上吧唧一口。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對方。
沈時霧眸中終于染了些笑,語氣恢復常態,只是說出口的話卻完全不一:“只親臉嗎?”
察覺到危險即將降臨,江肆壹想跑,卻被無情捉住。
她被順勢壓在門上,完全無法動彈。
過了好久,她摸著有點疼的嘴角,神情哀怨——
為什么平時這么溫柔,到這種時候卻跟餓狼撲食一樣啊!
她欲哭無淚,覺得自己好若被詐騙。
第二天又是上學日,沈時霧工作實在忙碌,所以接送江肆壹上下學的活還是歸為王阿姨干。
“阿姨救火回來了?”上車前她突然想起這茬。
“對,剛回來。”
江肆壹抱著書包鉆進車里,知道她在胡說八道,沒理人。
“在學校好好上課,別總想我,知道嗎?”
小江聞言差點張牙舞爪,她憋了半天憋出來句“我才不會想你呢”,就關上車門讓阿姨快點走。
“小姐和老板的關系真好啊。”王阿姨樂呵呵,想法非常之單純。
都天天親嘴了,關系能不好嗎。
江肆壹這么想著,難得沒出聲。
“就和親姐妹一樣。”
她這回有反應了,擺擺手:“那還是有區別的。”
要是沒區別那還得了!
王阿姨愣了一下,以為她們關系其實不咋樣,就閉口沒再繼續這一話題。
江肆壹莫名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見人不說話,也老老實實閉嘴,開始喝起沈時霧給帶的牛奶。
也許是昨天瞎說的燕子低飛起了效果,早晨還真下了一場細雨。女生邊喝邊瞧窗外,想著完蛋沒帶傘。
她拉開了書包拉鏈,卻見里面滿滿當當塞了很多東西。
兩盒水果,幾包餅干零食,還有一把藍色的傘。
其余便都是試卷了,她嫌重,沒帶一本教科書——反正她女朋友就是行走的課本。
江肆壹低眸看著,心里像被雨后初升的太陽照耀,暖融融的。
飛奔進學校后,她看了眼時間,還有八分鐘才算遲到,便緩了步子慢慢走。
誰知身后忽然響起一道極其難聽的聲音:“江肆壹!”
轉頭就見是之前被自己踹了桌子那男的。
叫什么來著…哦,王鐵牛。
“江肆壹,你敢不敢去操場和我約一架?”
鐵牛鼻孔巨大,生氣時抗哧抗哧的,真像頭牛。江肆壹看著有點犯惡心,又實在憋不住笑,噗嗤一聲。
那人覺得受到侮辱,吼了聲:“你什么意思?”
“一句話,敢不敢?”
江肆壹手里還捏著牛奶,一點兒不慌張,她問:“就你一個?”
王鐵牛在這些日子里苦練跆拳道,自信心已然到達巔峰。他點頭:“對啊。”
他以為對方是怕了,笑了一聲:“如果你現在向我道歉,行,這事就算過去了。”
“我不會再找你麻煩。”
江肆壹慢慢悠悠抿了口牛奶,甜滋滋的,讓她想起了沈時霧。心情好了點,她打算等會兒放對方一馬——
就住幾天院得了。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轉移戰場,神情帶著譏諷很是不屑。
“允許你提前叫救護車。”-
3/3-
江肆壹的打架技術是從小練出來的。
幼時總遭人欺負,被同學罵野孩子,是沒人管的小朋友。
一開始小江悶著不出聲,全當耳旁風聽不見。而來她氣急了,直接拿路邊碎石子要扔人。
作勢作多了,也就真上手了。
不過小江很善良,一般情況下只動嘴,除非遇見極品男,比如那頭牛。
她才會抬一下金貴的手——
“我靠,江肆壹,你真往死里揍!?”
一個書包砸過去,鐵牛沒閃躲成功,被穩穩命中腦袋瓜。他踉蹌幾步,要迎上來反擊,卻被江肆壹直接掐住脖子按在地上扇了好幾個巴掌。
“那不然呢?”女生嗤笑一聲,“就你這小身板,還敢跟我叫囂?”
鐵牛雖然名字挺霸道,卻是個竹竿子,而且還沒江肆壹高。他氣得臉通紅,被扇蒙了,清脆聲鬧得他腦子嗡嗡。
“停停停!”
他嗓子眼有血腥味漫上來,心里害怕了,就連忙服軟。
“我錯了還不行嗎!別打我了!”
女生又往人下巴來了一拳,隨后才松開他的衣領居高臨下:“不是你說的要和我約一架嗎?”
“就這?”
鐵牛完全沒想到這人力氣這么大,動作還敏捷跟頭豹子似的。
他顫顫巍巍直起身,手被塑膠跑道印出好多痕。
見人低著頭不敢多說話,江肆壹也懶得和他交流,拎起被丟在一旁的書包拍拍灰,轉身往教學樓里走。
第一節是歷史,估摸著上課時間應該已過大半,她便先去廁所洗了手。
直到洗了四遍,她才甩凈了手上的水珠,打開書包想拿張紙巾擦拭。
結果卻見沈時霧給自己帶的水果與餅干已經不堪入目。
應該是剛才打架時沒控制好力度。
江肆壹皺了眉,將掉在書包底層的草莓和車厘子盡數取出,沖干凈后將其放入飛了蓋的盒中,壓得緊了點。
至于餅干…她摸著稀碎,便走到外邊當場給吃了。
死鐵牛。
你以后最好別惹我,不然我讓你往icu住幾天!
小江同學很憤怒,吃著抹茶味兒餅干嘎嘣響,全然沒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經典重現。
“吃什么呢那么香?給老師也分點唄?”
才不給你,這是我女朋友給帶的口糧,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江肆壹差點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對后她連忙轉身,直到看清人,她在心里搖頭無奈——
小江啊,你又完蛋咯。
正是大課間,許多老師嫌冷不愿去操場,窩在辦公室又以批試卷的名義看熱鬧。
“老師,她揍我!”王鐵牛哭起來震天響,還往外冒鼻涕泡。傅靜嘖一聲,扔給他兩張紙:“別哭!”
江肆壹站在旁邊無聊到差點抖起腿。
“來,江肆壹,你給我講講發生什么了。”
“老師,我講我講!”
“你閉嘴吧,一張嘴嗷嗚嗷嗚哭,吵得很。”
鐵牛癟癟嘴,說好吧。
“他找我約架,被我教做人。”江肆壹言簡意賅,不愿往外多蹦一個字。
她看似毫不在意,一副罰就罰的灑脫模樣,實際上雙手卻疊在背后,不動聲色擰了好幾個淤青出來。
她一向對自己挺下得去狠手的。
“所以根本原因就是王鐵牛你找江肆壹約架是吧!”傅靜太陽穴疼,揉了幾下嘆氣道,“高三了還打架,真是無話可說。”
嘆完后她倒也覺得挺搞笑,對著男生道:“所以你找人約架,沒打過,還來自爆告老師?”
王鐵牛腦子一根筋,壓根轉不過彎來,還傻。他覺得自己傷那么重,鼻青臉腫的還好幾個巴掌印,老師見了肯定會心疼!
心疼了就會幫著自己!
他聞言指了自己的臉:“因為我傷得比她重多了。”
在場所有人都佩服他的腦回路:“……”
“你自己菜有什么辦法?玩又玩不起,還告老師。”江肆壹翻了好幾個白眼,覺得這屆高考生要是都同他這般智商,那該有多好。
“你自己上趕著要人家揍,有什么辦法?還不是你自作自受。”傅靜也懶得處理這檔子事了,本想讓雙方都道個歉,就算翻篇,她還得備課。
誰知王鐵牛硬是要給自己討個說法:“我給我媽打了電話,她馬上就過來了。”
江肆壹無語凝噎,也算是心力交瘁。
她無奈過后火氣上來了,本想在辦公室就對著人破口大罵,卻想到沈時霧讓自己在學校乖一些、好好上課。
她只能將話咽進肚子里。
鐵牛母親駕到是在二十分鐘后,她頭發燙成大卷,耳朵上掛著兩個大圓耳環,亮著細閃。
她蹭一聲進了辦公室:“鐵牛,咋,被人打了?”
傅靜拉了把椅子讓家長坐下,將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揪著王鐵牛耳朵就開始罵:“你好端端找別人打架干什么?你閑著沒事干不能多做幾套卷子啊?”
鐵牛沒想到是這個走向。
他大喊:“媽,疼!扯著傷口了!”
女人這才開始端詳他的臉。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推開。江肆壹正看好戲,沒舍得轉頭,以為是哪個學生來訂正作業。
直到腦袋被摸了摸。
江肆壹愣了幾下,轉身就見沈時霧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后邊。
女人應該是剛開完會議,面上還戴著眼鏡,銀邊細框的,襯得她唇色更明艷。
鐵牛還在被訓,很吵嚷,沈時霧在此刻蹙起眉,心情像是不太好。
她撫上江肆壹的臉:“我在,不用怕。”
其實小江同學叱咤風云多年,區區干個架,壓根不帶怕的。但這時候她莫名就軟了語調,聲音也變得很輕。
她吸了吸鼻子,悶悶應了聲。
“沈時霧,”
“有人欺負我。”
礙于辦公室內太多人,沈時霧只能將心中念頭強壓了下去。她輕輕:“你先回班級好不好?”
江肆壹捏了她的衣角:“為什么?”
沈時霧當然不會說是怕嚇到她。
她刮了刮女生的鼻尖:“我有你的課表,這節是數學課哦。”
江肆壹早就感受到了高三的緊迫性,所以這時候沒再猶豫,回頭偷瞄了幾眼就離開了辦公室。
門被推開又合上的那一剎那,王鐵牛大吼:“憑什么讓她走了!”
沈時霧神色冷得如霜寒,幾步走到他面前,話里帶刺:“接下來,來談談你退學的事。”
惹誰都不能惹沈家。
這是棲南市流傳已久的老話。
當王鐵牛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時,他雙目無神,嘴唇哆哆嗦嗦,腿一軟就要下跪。
他被退學了。
甚至都不用經過校長同意。
就這么退學了。
他母親還在辦公室急得大喊大叫,稱自家兒子還剩幾個月高考,怎么再找新學校!
沈時霧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開口:“我家孩子受欺負成這樣,讓你兒子退個學都算輕的。”
“你妹妹壓根就沒受傷!”
“而且我也死死罵過鐵牛了,這件事的確是他有錯在先…”
辦公室內如今只剩三人,其余老師都識趣離開,生怕惹禍上身丟了工作。
“那不就好了?”
沈時霧掃她一眼:“犯錯就應該承擔后果,多簡單的道理。”
傅靜欲言又止,總歸是不敢出聲,同時在心里咆哮——
也沒人告訴她江肆壹她姐是沈家千金啊!
想到自己幾乎天天訓斥江肆壹,她心臟怦怦跳,半天沒說一個字。
……
事情解決完畢后,沈時霧這回沒著急走,而是在教室外等著江肆壹下課。
看著女生沖出來,她下意識要將人揉進懷里。
但畢竟是學校,還是得保持距離,至少別太明顯。
“你還沒走啊。”江肆壹說話時還掂了掂腳,一看心情就不錯。
沈時霧剛想開口,視線卻停留于她的右手上。
她聲音沉沉:“手怎么*了。”
江肆壹胡亂插進兜里,搖頭:“沒怎么。”
見對方眼神有了變化,她沒了法子,只能將手伸到人面前。
女生皮膚很白,又如牛奶滑過般光滑,使得其手上虎口處的那道淤痕更為明顯。
其實這是我自己干的。
江肆壹想了想,還是沒說實話。
她盯著沈時霧的眼睛,見里面包含了太多自己捉摸不透的情緒,便默默想——
怎么,心疼啦?
應該是要來哄我、安慰我了吧。
小江得意洋洋,覺得這狠手下得也算是值。
正是下課時候,走廊上陸陸續續有學生經過,在清一色的校服之中沈時霧的黑色大衣顯得格外突出。
女人只握了一下對方的手就松開。
她的眼底又深又厚,不知掩了什么東西,江肆壹一看,只覺得有霧彌漫,像迷惑人心的鬼怪。
女生便移開眼,不再看了,而沈時霧卻依舊看她。
良久,江肆壹被環了手腕,帶著走向樓梯轉角的一處隱蔽角落。
確認四下無人且為監控死角,沈時霧才輕輕吻了她的發絲。
“受欺負了,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找我?”
江肆壹心想其實我沒怎么受欺負,都是裝的。
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因為怕麻煩你。”
沈時霧似乎輕嘆一聲,隨后捏了她的耳垂:“那以后正常解決生理需求,是不是也怕麻煩我,就不做了?”
小江同學腦袋轟地一聲。
直接宕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