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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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一絲不茍地扣上西裝,灰棕色偏暗沉的天然牛角扣在這個夜晚光線的折射下猶如一顆琥珀。
說罷,講究、體面的男人便先行一步。
原地的謝煜目瞪口呆,硬是不敢相信曾經因為這個女人受到重創一擊的堂兄重蹈覆轍;更不愿意相信,章珩這種常年置身事外、對于感情毫無執念的人也會牽扯其中,且不惜站在了謝沉的對立面。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憑空望向留下的章珩。
又逐漸變得惱怒。
在此之前,他了解到他們之間出現了矛盾,也知道這個矛盾的根源來自于一個女人。
這下,他徹底清楚,能讓他的兩位兄長反目成仇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一直以來就不喜的前任堂嫂。
暴躁的謝煜恨不得t??直接將腳邊的點綴的那盞地燈給踢飛,連連避開,卻還是滅了其間搖曳的燭火,因這些年兩家人過分的交情,他并不想輕易打破了這么些年往來的情誼。
謝煜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珩哥,你是瘋了嗎?”
章珩淡淡提醒:“謝煜,我們之間的事,你最好不要參與。”
盡管謝沉已經中途離場,但這絲毫并不妨礙章珩開香檳的心情。
“為什么不去對別人感興趣,偏偏是司琦呢?”謝煜百思不得其解,對于司琦心中負面的想法更甚,“你明明知道她之前和我哥在一起,兩人還組建過家庭……”
章珩卻反問他:“他們離婚多久了,你難道一點也不清楚嗎?”
“我知道,你傾向于你哥,”章珩并沒有拉攏謝煜的打算,這些年謝煜對他哥的推崇悉數看在眼底,“我無所謂。”
章珩云淡風輕的臉上頓時嚴肅了幾分:“但也請你別當謝沉的說客。”
謝煜的語氣完全談不上友善:“我現在真想知道司琦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讓你們一個兩個都已經人到中年,還能為了這個女人沖昏了頭腦……”
章珩厲聲制止:“我不贊同你的說法。”
“請你不要把任何的錯歸結到一個女人身上。”
章珩隨后對著手機的消息似在輕笑,無人知曉他到底在笑什么,因何而笑,謝煜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多半對待感情起來都不正常。
“朋友妻,不可欺”的原則也可以輕易地觸犯。
希蕓的事,他尚且沒來得及和堂兄提及,謝沉和章珩之間的沖突足以令他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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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章珩從這家鼎鼎有名的餐廳頂樓搭乘著電梯下行,臨走時分,不忘和謝煜打了個招呼,但點到即止。
他悉心準備的幾個小禮物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巴黎,Rue Montorgueil街道,章珩在人群中一眼就瞥見了司琦和她的女兒。
“夏夏,好久不見。”
“章叔叔?”
謝苡夏竟然從正在逛的Rue Montorgueil街道上見著了章珩叔叔,而且章叔叔和父親并不在一塊兒。
尋常見到章珩的時候,總是在父親出現的場合。
這樣異國他鄉的見面方式令她感到很新奇。
“我爸爸也在巴黎,你見過他了嗎?”
方才和謝沉對峙的男人轉而言笑晏晏面向他的女兒:“自然見過了。”
他示好的意味不能更明顯了:“不過,這次是特別來見你的,這有幾份小禮物,還要麻煩我們夏夏收下。”
面對著琳瑯滿目、集齊各大奢牌當季少女心的禮物令謝苡夏措手不及,反過來向她的媽媽求助:“媽媽,這可以嗎?”
女人面容沉靜,許是今年巴黎的氣候也有些古怪,涼快得根本不像夏天,七月末的時候大街上仍有不少人穿著外套,司琦也并不例外,她穿著卡其色的風衣,高跟鞋是裸色的,也算是同色系的,她讓夏夏大大方方地收下禮物:“收吧,你記得章叔叔的這份心意就足夠了。”
轉頭,她踩著裸色的尖頭高跟鞋,微微仰起頭,“章珩,多謝了。”
司琦提議:“那我們隨便吃點東西,打發一下晚餐?”
這條街道的餐廳眾多,很富有巴黎的生活氣息,沿路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奧運會的標志。
章珩談笑風生般點了點頭:“我正好一路都餓著。”
在司琦輾轉于街角的各個餐廳,章珩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
很快,謝苡夏在母親和章珩叔叔之間發現了一種微妙的氣氛,這種氣氛隨著章珩叔叔投射在母親身上不加掩飾的目光越演越烈。
她猜想,難不成章珩叔叔并不是因為看在同父親的交情上送上這么的一份大禮,而是因為母親的出現?
為什么他們會不約而同地略過父親,兩人商量著一起共進晚餐?
謝苡夏心中的困惑不減。
她發現了章珩叔叔從不在他們的面前提及她的父親,繞街道走了兩圈,最后他聽從母親的安排,去了一家很等位少、很上去比較普通的西餐廳,整個過程中沒有一丁點的不自然,上菜單的時候也是任由母親做主。
母親則把菜單遞交給了自己。
而章珩叔叔為母親拉開椅子的動作,以及種種紳士的做法,都令年少的謝苡夏有了另外一種的猜想——
那就是章珩叔叔之所以這么殷勤備至,是因為喜歡上了母親。
章珩叔叔的做派和爸爸有很大的不同,他的西裝也偏休閑,常年人看上去慵懶恣意,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能使他在意的人或者事。
但章叔叔一絲不茍地鋪平桌角餐布、嚴格地擦拭玻璃杯中水漬的樣子,像極了這張餐桌上有費盡心思在意的人。
老實說,這些年以來,謝苡夏同學已經做好了母親可能會交往其他男友的打算。
在母親男友的人選當中,連母親的初戀沈叔叔也在其中,她硬是沒有往章珩叔叔身上想過。章珩之所以不在她的這張“榮譽”名單上,不外乎章珩叔叔看上去不像是個會成家的人,也從來看不出他和母親之間潛存的情感。
可這樣一來,父親前些日子的緊張,種種不合理的舉動,就包括暫住到她們的公寓,也就解釋得通了。
就算父母感情破裂,父親對母親全無留戀,但這從不代表一個男人會允許自己的朋友接近自己的前妻。
尤其是對于父親這樣高自尊的人而言,要令他接受這一轉變,等同于正中朝他的眉心開了一槍。
“章珩叔叔。”坐在這家西餐廳里,謝苡夏又鄭重其事地和章珩問候了聲。
但她真的很好奇章叔叔是否是認真。
“要是最近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找章叔叔來買,不要有什么多余的負擔。”
章珩并沒有因為受到小女孩的打量而流露出半分的慌張:“其中有不喜歡的擺件,也可以等回國送給你的同學。”
“我沒有這個意思,”謝苡夏嚴格審視著坐在母親和自己對面的中年男人,以及這份慷慨得過分的見面禮,“您的禮物,我都很喜歡。”
謝苡夏細想,從她目前的視角來看,這劇情以外發生的事兒,似乎得知言杉私搭天線的那一刻起,就變得不可避免了。
又或者,在更早的時候,每個人或多或少就已經開始改變。
如果說母親真的同章珩叔叔走到了一起,其實也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壞,至少,如果章珩叔叔一心一意的話,母親還能繼續過富足的生活。
不會被迫去異國他鄉,更不會被送往精神控制的機構——
謝苡夏反復告誡著自己,不能因為自己想要獨占著媽媽的想法,就把母親拉回命運多舛的道路。
雖說會難受,會害怕母親建立起新的家庭,而使得自己并不是她唯一的小孩,但總比一切都依照最初的設定要來得強。
于是,鮮少與父親身邊朋友走動的謝苡夏裝模作樣地舉杯:
“章叔叔,我敬你一杯。”
女兒不同以往的反常很快吸引了司琦的注意。
夏夏過早的成熟、懂事總是容易令這個當母親的操心。有時,司琦寧愿自己的女兒愚笨些,成長的腳步再遲緩些,哪怕不去當這個好學生,至少心理層面上不要出什么問題。
在等餐的時候,司琦領著她去了這家餐廳的洗手間,并且問她的寶貝女兒:“你很喜歡章珩叔叔嗎?”
“如果媽媽喜歡的話,那我也會喜歡他。”
謝苡夏的回答著實令人震驚:“夏夏!”
“媽媽,你是成年人,你有權作出任何的決定,包括和誰在一起,”小姑娘寬容和善的目光就那樣水靈靈地望向了自己,“只要你能幸福,我都支持。”
司琦匪夷所思:“哪怕這個人是你爸爸的朋友?”
“就算是我爸爸的朋友,這也不影響。”
司琦和兩年未見的女兒見面,第一次確切從女兒身上感到了她與之前截然相反的地方,兩年還是太長久了,久到她這兩天和女兒表現得親密無間,但依然會感覺到自己缺位帶來的疏忽、遺憾:
“你就不怕徹底得罪了你父親?”
“你有你的生活。”這是兩年前司琦信誓旦旦告訴自己女兒的,可她現在后悔了,她過高估計了當時女兒的心理承受能力,才使得兩人不歡而散。
可她現在竟然既有些感動,又有些莫名好笑。
“如今我和你的章叔叔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司琦將謝苡夏摟到自己的懷里,她的身高優勢已經接近沒了,用不了多久,她t?的女兒就會比她還高,見證著生理上的成長以及心理上的變化,她不由主動和女兒打包票,“要是真和哪個男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發展的話,我保證第一時間告知你。”
“好,媽媽,我相信你的眼光。”
母女倆又講了不少的悄悄話,多半也是圍繞著她近些年的感情生活,以及她作為母親對于夏夏未來談戀愛的一些引導。
夏夏分明對青春期的男生并不感冒,連連搖頭,可一旦扯上“談戀愛”的話題,紅暈又在她的年輕稚嫩的臉上泛起了漣漪。
……
章珩大致是了解母女可能會提及他,對此,他以為,都到了人生這個年齡段了,他也不屑于去玩“你畫我猜”的小把戲,成年人就是會主動,會打消對方的顧慮,會不動聲色地展露自己想要在她生活中占據的角色。
他不是謝沉。
不屬于既定的不可更改的過往。
不會耀武揚威地霸占別人家的地盤,面對實則空無一人的房間,說旁人都在等他的笑話。
和司琦的約定在三天前,他以名下一家餐廳酒水的名義,順理成章地重新回到法國。
章珩暗忖,只不過他當下還不至于這么惡劣、殘忍,但如果到必要的時候,他不介意拆穿謝沉的謊言。
和他們母女正在一起用餐的人不是謝沉,而是他,章珩。
生理學上的父親又如何,舊的事物總該從歷史舞臺上退場,為新的事物讓位的。
“不好意思,我們母女忍不住說了好多悄悄話,差點忘了時間。”迎面走來的女人自帶柔光,法式長裙穿在她身上過分合身,巴黎浮華的夜色在她裙擺上得以顯現。
章珩毫不慍惱,閑適地笑著:“沒事,我等得起。”
司琦有意岔開這些,好讓女兒不必產生更深的誤解:“章珩,謝沉最近這段時日恰巧也在法國,你確實可以找他聚聚。”
“好。”章珩依然沒有明說。
他關切,“最近葡萄園的事忙的怎么樣了?”
“總算是有一點頭緒吧,”對于自己的合作伙伴商,司琦表現得不可能對自己的事業不上心,“等我陪夏夏一起看完奧運,那就回去料理我的酒莊。”
“有項目場次的門票買不到的話,隨時可以找我。”
“那我就不客氣了,”司琦莞爾,將賬單攬入她的手中,一早買了單,“這頓飯必須由我來請客,還沒來得及對你上次介紹酒商的事說聲’謝謝‘呢。”
“朋友之間,都是應該的。”章珩仍然沒有急于表露心跡。
和司琦的相處,哪怕不牽扯更深層次的情感,任何人也沒有辦法輕易感到不愉快。
……
他們之間的會面大致在九點結束,今天司琦自己開了輛車,章珩自然而然失去了這個送的機會。
分別時,章珩望向女人的身影,他不經想,自己竟然一刻也不曾為了和謝沉翻臉而后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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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其實我覺得章珩叔叔人還好。”
謝苡夏捧著小臉,在她母親的副駕回憶起之前和章珩叔叔相處的細節:“以前他當父親的朋友,老把父親大晚上送回家來,可見,是個可靠的人。”
司琦一時間也不知道和女兒怎么表述,她總不能說和章珩的見面也不過是自己維護客源的一種方式。
“就媽媽目前的狀況而言,只是想多賣兩瓶葡萄酒。”司琦聳肩,不愿欺騙自己單純的女兒。
“媽媽!”
謝苡夏不可思議道:“那萬一章珩叔叔不止想當你的合作方,想和你在一起的話……”
“你爸他是死人嗎?”
司琦心里門兒清:“依照我們對你爸爸的了解,就算我離了八次婚,我要是和他的朋友走到一起的話,他估計都不會輕易放過我。”
“那你,”謝苡夏的語氣變得很糾結,鼻音加重,“還是會時時刻刻考慮他的感受么?”
謝苡夏不知道如何和母親傳達這個故事,父親會和別人走在一起時母親那樣難受,是不是證明母親心里就一直有他?
窺見了母親心中的想法,謝苡夏替她大為不值。
直至聽見母親明明白白地說,“這不就是偶爾利用一下前夫么。”
謝苡夏終于松了口氣,只要母親不那樣執迷不悟,自然一切都好說。
……
司琦是想要謝沉偶爾發揮下效用的,但絕對不是賴在她的家里發揮效用。
謝沉每多留下一個夜晚,也就意味著她的“風險”上升了一分。
她必然不會歡迎他這位不速之客的光臨。
但推開那扇虛掩的門,恍惚中站著高大的男人的身影,正孤寂地面對著蒼茫的月色,她就知道,這個夜晚注定非比尋常,有人在她的公寓“守株待兔”。
司琦一邊叮嚀著夏夏先去浴室洗澡,一邊則不慌不亂地掛起自己的車鑰匙。
她沒和他主動打招呼,最起碼的關心環節也省略得徹底,昨晚的旖旎,今夜蕩然無存。
含混、模糊、毫無邊界的區域被重新規劃整齊。
同一屋檐下,她拿出對待陌生人的那一套去對付他。
謝沉卻冷不防轉身:“你怎么舍得回來?”
第22章 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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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舍得回來?”
對于自視甚高的男人而言,說出這種話,就等同于將他的自尊完全放逐出去。
但司琦不這么覺得,有件事她不得不直接提醒這位多管閑事的男人:“謝沉,這是我家,你管我?”
他的詰問,在她并不嚴格的邏輯體系下,沒有任何論據的依托。
“你平常也都這么晚回來么,”謝沉認識到他在自討沒趣,作為被拋下的嫌惡的前夫,他已經失去了質問她的資格,“算了,不問了。”
這時候女人卻又擺出了一副我完全可以告訴你的樣子——
司琦輕笑,手中捏著青提的長柄,嘗了口謝沉常年偏愛的那種酸澀果肉:“家里沒有你這樣重量級的大人物,我的心理從來不會有負擔,我大概率不會折騰到這么晚。”
清洗過的水果擺在餐桌上,每一顆果子碩大,飽滿,通體看不見任何的泥垢,一時間很難將處理這些細節的人和謝沉扯上邊。
謝沉不可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面容的消沉一閃而過,他頓了頓:“你是在趕我?”
“你不屬于這里,”司琦迅速從過往的情緒中剝離,“巴掌大點的地盤,你認為容得下你么?”
司琦斬釘截鐵地告知他:“抱歉,謝沉,我知道我應當放下我的成見,在夏夏面前繼續扮演友好的前妻角色。”
“但我恐怕做不到了。”
謝沉太擅長反客為主,她低估了他的能耐,昨晚的事情重蹈覆轍,她未必能夠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寂靜的黑暗,熟悉的感官,常在河邊走,誰也無從保證不會濕鞋。
“是外面的男人催得太緊了,所以才這么迫不及待地趕我走?”
“謝沉,你每天腦子都在臆想些什么東西?”
“哪里有什么外面的男人,這恐怕都是無稽之談,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女人大度得過分,“如果僅僅是擔心我會比你先找,那你大可放心,我把率先找新人的機會讓渡給你,如何?”
浴室的水花聲沒控制得住,無論謝苡夏同學如何調試花灑都無濟于事,她始終聽不見父母具體在交談些什么。
此刻,她的父親并沒有因為“哪里有什么外面的男人”而放下戒備,相反,他更加忌憚,不憚以最負面的想法去猜測他的前妻:“這樣,你心理就沒有負擔了,就可以光明正大找別人了?”
司琦最后也只能拋出這么一句:“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這往往是男人常說的話,有的時候用來回懟像謝沉這種高高在上的人,還挺有意思。
如果不是謝沉非要“守株待兔”般自以為是地站在她的客廳,她也犯不著那這些話去刺激他。
“好,我可以走人,”謝沉終于在這件事上有所松動,卻突然話鋒一轉,“那你告訴我,你今晚到底和誰在一起?”
“章珩。”
謝沉這才真正感到可笑之處:“他去找你了?”
且章珩在他這位老友面前,硬是沒有走漏半點“與司琦會面”的風聲。哪怕謝沉深諳人性如謝沉,見慣了商場上的各種血雨腥風,也無法接受這場最初打著“為他好”名義的背棄。
“之前,他多半是為了你的事來法國找我,也因為你的關系,順道給我介紹了位國內的知名酒商……”t?
謝沉盡管竭力保持著自己的教養,但他失控的神色已經徹底出賣了他:“司琦,你真的不清楚,他到底是因為和我的情誼才把這位酒商朋友介紹給你,還是說,是為了博取你的歡欣?”
司琦雙手合于胸前:“謝沉,你這樣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你的朋友看在你的面子上照顧我的生意。”
“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謝沉更為直白地問,“你是覺得他的人脈比我的還好用嗎?”
司琦余光掃在男人身上,他強勢的樣子一如既往,就連無名指上的那枚卡地亞素圈的冷光亦是如此。
昨天被握緊時,另一張大手帶來冷硬、硌人的感覺的緣由找到了。
“我覺得我們已經離婚了,最好還是不要相互來往比較好,雖然我不介意用你的名頭掙錢,但你也是知道的,在和你的那段婚姻中,你的身邊人是如何看待我的?”
“如果有任何人讓你感到不舒服了,你應該和我說,”他暗指她絕不該提出“離婚”這樁事,“而不是,通過那樣的方式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那你打算幫我怎么做?”
“給他們一點教訓么,”司琦在想那些不痛不癢的替她撐腰的手段,“還是說,親自去打擊報復他們?”
沒等到謝沉確切的回應,司琦不想同他糾纏下去:“謝沉,我累了。”
事業如今是司琦最看重的;而謝沉連帶著有其他想法的男人,都應該靠邊站。
他們的談話隨之告一段落。
就好像問題永遠是問題,不會因為時過境遷有所改變,當然興許也有另外一種的可能,那就是那些用各種形形色色的目光看自己的人全都死光了。
很快,司琦卻又摘下她掛好的鑰匙扣。
靠在客廳那張還沒攤開的沙發上的男人苦笑:“就這么不愿意和我多待?”
“就算要走,也應該是我走。”
“謝沉,我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自覺,但是我就是去趟藥妝店。”
老實說,她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但為了這一夜的寧靜,司琦不得不多費舌幾次:“我忘記把沐浴乳從南法帶過來了。”
“還是之前用的那個牌子么?”謝沉攬下不屬于他的職責,口氣不容拒絕,“我幫你去買。”
“我可不敢勞煩謝總當我的跑腿。”
“太晚了,”謝沉站在了玄關處,回望她時眸色復雜,卻最終歸于最簡單、最初始的一個原因,“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門。”
司琦何嘗不知謝沉是想同她一起出去。
“那你幫我去買吧,我的喜好變了,還是那個牌子,不過我喜歡的香味變成了綠葉奇景。”
被迫接受著喜好的更改,謝沉意識到這何嘗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變化,他于長久的緘默后應答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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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短暫的周末假期,這場巴黎的際遇到此為止。四季酒店的匆匆一瞥,竟然也成了她腦海中最揮之不散的一幕。
希蕓急不可耐地回到了那個她原本毫無歸屬感的零售部——
再待下去,她就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么了。她能明確感知到閨蜜對自己的器重不外乎是因為謝沉以及之后他的堂弟謝煜與自己之間混淆的、說不清的關系,也能察覺到孫誠飛看自己的越來越露/骨、猶如豺狼猛獸的目光。
她不是很喜歡蔣歡的這一任男朋友。
要是自己和謝沉、謝煜之間的關聯不復存在,很難想象他這種毫無底線的人會對自己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那種擔憂使得她不得不暫且拋下找謝總的打算、返回國內。
零售部新來的經理和其他人不一樣,聽說是江城本地人,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人很謙和,沒架子,并沒有因為之前流傳的風言風語而將她和其他員工區別對待。
他文質彬彬,也不和其他主管一樣說重話,反而會教導她一些零售經驗。
“徐經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希蕓其實也知道自己的業績并不達標,比起行政部,這里感到的壓力空前絕后。
可她又不想離開恒星、進而失去和謝沉碰面的機會。
“沒什么事,小蕓。”
徐經理有幾分拘謹,又重新向她確認,“我私底下可以這么稱呼你嗎?”
“是這樣的,要吃午飯了,我看大家都去公司的自助食堂了,見你一個人還在那邊傻乎乎地忙著,”徐宸心疼她的處境,并且主動安排道,“如果你實在抽不開身,我可以給你帶一份,你有什么喜歡吃的菜品,也可以悉數告訴我。”
“不用麻煩的,”希蕓倉促地打理著自己的劉海,可越倒騰,她的劉海就越不聽話,胡亂地分散在臉頰兩側,更映襯出這張清秀小臉上的紅暈,“我……我一會兒就去。”
徐宸笑了,“好,那我在食堂B區等你,不見不散。”
對于上級經理的邀約,希蕓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好感的,可盡管徐經理很優秀,但他過往的經歷和謝總比起來,那就不值一提了,謝總在他這個年齡段,名下控股的企業也不止一家、兩家了。
希蕓分明已經答應了徐經理的邀約,可她還是沒忍住趁著大多數人午休的時光,獨自一人乘坐著電梯抵達了總裁辦所在的單獨樓層。
她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想起謝總以往在里面埋頭工作亦或是來回踱步的情景。
竟然覺得十分遙遠。
他后來又去了巴黎的哪家酒店,是不是勢必比他們下榻的那家更為高級些?
他的生意快談好了嗎?
這個月月底還會不會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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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這一走,司琦半天沒有聽見他推門而入的動靜,是不是他真的想通了,不會再走這條并不好走的路,她無從知曉。
那是不是也至少應該把她需要的那瓶沐浴乳送上門再走?
對于這種不告而別,司琦是有些怨念的,明明一開始壓根兒沒想過找謝沉代勞,是他非要主動承包,可現在已經將近凌晨,那瓶沐浴露根本不見蹤影,直接影響了她晚上洗漱的心情。
這并不耽誤司琦和女兒晚睡前彼此聊天的時光。
“寶貝,晚安。”
洗澡的謝苡夏總是隱約地感到不安,可惜什么也聽不見,從浴室出來卻又發現父親已經從她們的公寓里消失不見:“爸爸呢?”
“他去采買些東西。”
“還不回來?”
母親寬慰她:“放心吧,你爸爸這樣的有錢人不至于在巴黎的街頭無家可歸。”
可下一秒,謝苡夏發覺她媽媽臉上的表情全然發生了變化,她接通了一則電話,神情也罕見地嚴肅了起來。
法語的部分單詞她是認識并且聽得懂的,可母親的語速極快,她嘗試理解起來就有些磕磕絆絆了。
母親不打算透露半點信息,將她安置在一旁:“你先睡覺。”
哪怕謝苡夏懇請她這陣子對她格外上心的母親解釋一二,司琦也避而不談。
深夜,司琦迫不得已地一遍繼續和commissariat de police(法國基層警察局)保持聯系,一邊又趕緊撥打了大使館的電話。
至于她在幾個在法國研究大陸法系的朋友,也均在這個夜晚被她從睡夢中無情吵醒。
萬萬沒想過,在分明已經和謝沉分道揚鑣的第八年,她還得為他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警察局找他。
她不清楚緣由,只是不愿意相信謝沉是個會和街頭吉普賽小偷打架、斗毆的男人。
就算遇到了騷/擾,以謝沉的習慣,多半也不會動一兵一卒,大不了花些小錢打發就能輕易地掉那群人。
可警察局的人正式通知她:“他參與了打斗,并且傷得很重。”
……
司琦趕到的時候,她從謝沉的手臂上清晰地看見血淋淋的傷口,他似乎摒棄了感官上的痛癢,本人卻無法不在意傷口繼續流血與否,慢條斯理地配合著當地警察做著筆錄。
他見著她,竟然臉上還浮現出一抹笑意:“來了?”
“謝沉,你有什么毛病,大半夜的,去和一群底層的無賴混混打架?”
“是認為自己太年輕了,太無所不能了,”她不留余地地嘲諷著他,“還是覺得你在巴黎這幾天過得實在太無聊,所以想找點刺激?”
司琦分明是在罵他的,可面對他手臂上可怕的長達十幾公分的傷口,那還沒來得及結疤時模糊的血肉,她第一反應仍然是讓這里輪班的醫護人員立即過來、進行縫合。
她在法國警察局的態度絕對算不t?上友善。
甚至是很難溝通的、不容怠慢的。
也正是在她的要求之下,謝沉的傷口得到了及時的醫治,但他仍然對于打架的原因只字不提。
“你就這么看重你身上的財物?”
“總不至于為了一瓶沐浴乳,你和別人大打出手吧?”謝沉不是個愚蠢的人,那樣隨處可見的洗護用品,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他完全可以重新買。
謝沉都已經傷成這幅鬼樣子了,還有興致與她玩笑:“說不定就是為了一瓶沐浴乳。”
他好像也終于在這次巴黎之行當中找到與自己攀扯的緣由:
“你是在心疼我嗎?”
司琦甩開他,卻又十分注意力道,生怕對他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誰心疼你?”
她逐字逐句地告訴他:“別自作多情。”
以為這輩子都可能永遠無法從謝沉口中得知他這次和吉普賽人打架的原因了。
一不小心,她從謝沉的無名指上看見了那枚血跡斑斑的戒指。
那是她結婚時唯一送給他的禮物。
第23章 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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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她在一家普通的民營企業打工。整整三個月的實習工資,都花費在這一對并不出色的戒指上。
她在卡地亞的專柜徘徊很久,好在遇見的柜姐沒有網絡傳言中說得那樣勢利眼,拿出內部98折的優惠,她終于能夠拿下那一對素圈的、不帶鉆的玫瑰金戒指。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說服謝沉戴上這一枚戒指的。
又或者是在某個事后清晨,自然而然地出現在男人的無名指上。
此后,謝沉便一直戴著那枚戒指,哪怕是在離婚多年后,他對于那枚卡地亞仍情有獨鐘。
既然已經贈予了對方,那么就算感情破裂,司琦也沒有要回來的打算。
只是屬于她的另一枚對戒,已經在國內房子的抽屜里,不知道積了幾層的灰。
那枚戒指在一個離婚多年的男人身上是突兀的,不過,沒有經過這場打斗,也不至于這么惹眼。
面對玫瑰金上斑駁的血跡,就好似在面對自己對于過往既定的那段婚姻有過的所有憧憬——
以及婚姻的廢墟下,殘留下的滿目瘡痍。
她不再旁敲側擊地去猜測:“幫你聯系了外科醫生,你之后記得和他們去做進一步的檢查。”
被抓住的吉普賽人卻突然在基層警察局的大廳趴在地上,狂亂地喊叫了起來:“一個破戒指而已!”
“那個中國男人簡直是條瘋狗!!!”
如果說謝沉手腕上不幸留下了傷疤,那這位負責大晚上行竊的吉普賽人已經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那簡直鼻青臉腫、一臉狼狽,哪怕他是這里的慣犯,對警察局的審問流程輕車熟路,也只敢對著謝沉的背影叫囂。
平常要是有人報警,不小心捉住了他,他總是直接朝著當事人的方向吐好幾口的口水。
伴隨著她轉身離去的腳步聲,答案卻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她。
她扭頭,手提包差點直接甩在了謝沉的臉上:“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毛病,連街上的小偷都知道那玩意根本就不值錢。”
“可這對我有特殊意義。”
司琦冷不防用他世界的衡量方式提醒他:“你應該考慮其背后的價值。”
“價值往往是人們賦予的,”謝沉一邊忍受著值班醫生縫合的動作,一邊卻絲毫沒有因為這陣的疼痛而面容變得猙獰,他的思緒也像是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憶,“于我而言,這很珍貴。”
他的語氣比起遇見吉普賽人這件事本身來得低沉:“畢竟,我不認為你會為我購置
第2回 。”
“怎么不罵了?”
司琦冷笑了一聲,無疑是在內涵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下次不如謝總還是隨身多帶幾個保鏢吧。”
“我確實沒看清楚,不了解他帶了管制刀具,”謝沉為他本人辯駁,“我不會允許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明明已經受傷成這幅樣子,不安生養著傷,一時半會還覺得自己能在未來的打斗中占盡上風。
那口吻,好比不將這些小偷慣犯放在眼底,和普羅大眾中大多數的男人一樣,總對自己有著過分的自信。
尤其是在女人的面前,他也和個徹徹底底世俗的男人一樣,對自己的能力夸夸其談。
“我的意思,就算這件事發生在大白天,謝總您看清楚了,年紀也已經擺在那里……”體力什么就更不好說了。
司琦著實沒有必要替前夫留體面。
謝沉的面色更難堪了。
司琦倒也不是打擊謝沉的積極性,她只不過心平氣和地在和他闡述這個事實。
人到了這個年紀,總是不得不承認的,謝沉遠看樣子外貌和原先無異,近看眼角的細紋是比以前多得多的,更何況他的眼遠比尋常人深邃,那皺紋總更容易生長些,談什么男人的成熟魅力,那都是些牽強附會的話。
時隔七年,司琦認為眼前的謝沉“大不如前”。
而之前的視頻,也是因為視角的恰到好處,才會讓人產生比以前更帥的錯覺。
近在咫尺,她逐漸看清了這張臉。
熟悉的五官還是俊朗的,可人老了,怎么和年輕人相提并論。
而謝沉也看得出來,他的這位前任太太分明是在嫌棄他不夠年輕。
不過,司琦饒有興致地打擊著謝沉的積極性,她接到壓根兒沒去睡覺的女兒的電話,“喂,夏夏?”
她趕緊和不安的小孩交代:“沒什么大事,媽媽都已經解決了,馬上就回家。”
“爸爸呢?”
謝苡夏似乎一開始就意識到這件事的始末和她的父親息息相關。
“你爸爸年紀大了,被人打了一頓,現在正老實躺著呢,”司琦拿出那套人們通常對待老年長輩的做法來,提議道,“不如,你等明天早上再來給他送些水果吧。”
“我不是被人打了。”謝沉強調。
吊著的胳膊也沒能影響他勢必要在女兒面前澄清的意圖。
謝沉正在迫近她,以及她的手機。
面對司琦的挖苦,他懊惱地試圖拆開手臂上束縛著他的綁帶,換取短暫的在電話另一頭和女兒的解釋。
為了幾分在女兒身前的顏面,謝沉便對待自己的傷口,也毫不吝惜。
“別拆,”司琦制止了他,“我說實話。”
“你爸爸在被搶劫的時候和人打架了。”
“媽媽,你確定我爸爸會打架?”見慣了父親慢條斯理、處處講究得體和分寸的樣子,謝苡夏心中的父親不像是會放下臉面、豁得出去,和人打架的那種人。
司琦外放了這通電話,其臉上的表情不外乎在講——“謝沉,我就說女兒不會信這種話吧。”
“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我等會兒回家和寶寶說。”
“不行,我要過來。”
謝苡夏說什么都要跑到警察局去,盡管故事的結局里父親的悲喜和她們并不相通。
可人們的感情總是會越過設定的本身。
哪怕她和父親同樣都不善言辭,她也無法對父親今夜的遭遇視而不見。
“別過來。”
她那不對盤的父母難得異口同聲道。
“如果媽媽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聯系之前時裝秀上認識的設計師姐姐來接我過去。”
“夏夏,你現在正值長身體的時候,晚上又怎么可以不睡覺呢,更何況這里的治安情況又和國內不同,你還是不要出來了吧。”
不同于母親態度的溫柔,她的父親謝沉口吻嚴肅:“謝苡夏,有些話爸爸只說一遍,這里不需要你。”
謝沉又勉為其難地多說了兩句:“這里有你媽在,你大可放心。”
可司琦怎么聽都覺得這話怪怪的,就好像她來照料他的周全是理所當然的。
“我還是想過去看看。”
謝苡夏的性子某些方面和謝沉過分的相像,固執的時候九頭牛未必拉得過她。
“算了,夏夏也是為了關心她的老父親。”
好像謝沉對所有有關“老”的字眼都很不滿意。
“她現在能有這樣的孝心是一件好事,我們當父母的,總不能不加以鼓勵,反而逼迫她當個只會學習的怪物。”
謝沉悶聲道:“那我派人去接她。”
“夏夏,你在家暫且安心等一會,你爸爸底下的工作人員過會兒會去接你……”
“不對,”這下司琦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想起她奔波忙碌的一整個夜晚,為這個男人的四處周旋,“你既然在這里有分公司的網點,也有負責你此次行程的工作人員,那謝總怎么會想到讓警察打電話給我的啊?”
“別告訴我,你在玩’苦肉計‘這一套。”差點,她都快上鉤了。
“我沒在玩,”謝沉t?望向那曾讓人無數次沉溺其中的眼眸,如今也同樣拽引著他,令他變得不理性、不沉穩,“可能是人在受傷的時候出于本能,第一時間想起了你。”
男人的開誠布公到此為止,很快,他又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司琦想要的答案。
“你在法國生活了這么久,熟悉國情,這種情況由你出面更合適。”
最后,男人心口不一道:“至于分公司,我想我還不至于是這么苛刻的大老板,半夜喊他們出來。”
“你體恤底下的員工,就不知道不要麻煩你的前妻么?”
“司琦,我知道這一次又是我虧欠了你。”
他不擅長說煽情的話,而她也從來不是矯揉造作的女人。
“給錢吧。”
“別整這些客套話了,”與其和眼前的男人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不如拿些實打實的鈔票,“不如開張支票。”
“你要多少?”
“五十萬歐。”
“好。”男人一口應下。
多了怕司琦感到負擔。
既然是她想要的金額,他便立即匯入她的賬戶。
隨后,草草包扎過傷口的男人和女人一起步入了警察局外的主干道。
“早知道要一百萬歐了,”女人連連后悔,“對于你來說,不就是九牛一毛呢。”
“老有人懷疑我通過離婚卷走了你大量的錢。”
“你沒有——”
“你只是拿走了你應該拿的那部分。”婚內他賺取的錢,每一分里都有她的一半。
“知道就好,但凡哪天我的莊園破產了,我就找國內的律師起訴你,再聲討一點。”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可以直接了當的找我,”謝沉倒著行走,整個人將街道和司琦同時收入此時此刻的眼底,并且試圖鄭重其事地告訴她,“我們之間不需要通過律師,也可以談話。”
司琦輕笑:“這也關乎你的企業家形象?”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隨時可以給你更多——”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這樣聽似輕賤的承諾,確是眼前這個男人唯一最大的慷慨。
他沒有等到女人的回應,只見司琦眼疾手快地推開了自己-
63
謝苡夏來了。
她親眼在法國馬路的盡頭看見靠得很近、幾乎并行的父母,她一經出現以后,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容得下兩輛雪佛蘭汽車。
第24章 和睦
63(續)
可就算兩人之間隔著太平洋,也并不阻礙人們一見到他們的時候,或許是因為種族,又或許是因為天生的般配,會把他們聯想成一路人。
反而,這樣刻意留出的間隔,容易惹人懷疑、猜想。
若不是認清母親和父親的故事結尾,她怕是真誤會了這兩人的關系。
……
半分鐘前,司琦無情將男人推開,推搡的地方是男人的腹部,她依然能夠感到那股曾經貫穿彼此的力量感。
興許,這些年謝沉因為單身,實在無法疏于自己的身材管理。
所以在觸碰到堅實腹肌的那一霎那,司琦并沒有覺得多大意外。
“推我?”
總不至于是為了摸你吧。
眼見下下正在朝他們靠攏的女兒,這話本身又變成了一種禁忌。
“推的就是你,”觸感還在她的指尖停頓,但司琦卻沒有忘記警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苡夏已經在街角看見你我了。”
“那又如何?”
謝沉:“離了婚,就連走都不能走在一起了嗎?”
“你明知我們這樣的同行會對夏夏造成怎樣的誤解——”女人眼眸低垂,還是尋常溫和的語調,眼尾卻微微上挑,“謝沉,不要明知故犯,不然,你今晚受傷的可能就是不止一只胳膊了。”
“如果我們之間真沒有什么,何必這幅樣子,跟故意混淆視聽似的。”
話雖如此,但男人選擇了妥協,沒有找到讓她愉悅至極的方法,卻也不至于讓她在這個奔波勞累的夜晚感到不快。
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隔著銀河。
“夏夏,你來了?”
見自己女兒的到來,司琦臉上的煩悶一掃而空,與女兒親熱地挽著胳膊。
“媽媽,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也正是女兒的現身,礙于夏夏的左顧右盼,來回在父母身上打轉,兩人之間的距離又不得不重新拉近。
如同無形的牽引繩,將他們拉扯在一起。
“不如,讓當事人親自給你解釋吧。”司琦不想越庖代俎,也不想談及可能會傷害男人自尊心的內容。
身為老父親的謝沉果不其然擅長在女兒面前維持素日的臉面:“就遇到了個不起眼的小偷,給了他微不足道的一點教訓,叫他長長記性。”
“爸,”夏夏納悶于父親過分的正義感,卻也不禁擔憂其他的身體狀況,“你平常也不怎么鍛煉啊。”
“您這……又是何苦?”
“每周都進行有氧、無氧健身的,只是我沒來得及告訴你。”謝沉扯著眉心。
司琦忍俊不禁,這算看出來了,自己的這位前夫對于絕大多數的事仍然保留了不冷不熱的性子,唯獨和中年人一樣,對年齡、歲月一系列關乎“衰老”的話題上,顯得尤為在意。
謝苡夏有理有據地問:“那你怎么會受傷?”
“書上說,爸爸總是無所不能的,”司琦莞爾,有些趣味總是很容易在深夜滋生,“但其實夏夏你也應該知道,現實當中的爸爸能力總歸是有限的。”
謝沉:“……”
夏夏全盤說出自己的心聲:“我還是希望爸爸未來能夠冷靜看待問題,真遇上搶劫的,還是保全自己比較好。”
“我們夏夏怎么會這么懂事,”司琦動容,“媽媽希望你長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轉而,面對起這任前夫時,動容之色全無,“謝沉,你怎么不感謝一下你女兒對你的關心?”
謝沉終于不再黑著臉:“我知道了。”
常年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他們父女鮮少談論對于彼此的期盼,如同父親一般的人坐到他的位置上,很難聽得進別人可供參考的建議。
他罕見地聽得進去。
謝苡夏震驚太久,父親從來不聽取和表達接受這些的人,可她的母親假使想讓他吐露出更多的臺詞,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也沒這樣的指望。
和章珩叔叔或是其他任何人也罷,都不會有真正的屬于她的家人陪她一起深夜漫步的感覺。
無人能替代他們的角色,哪怕上天另有安排。
踏著寂靜的路燈,行走在巴黎的冷風中,那種短暫的共處的暖意,還是能讓人克服這寒意-
64
夜半,返程。
司琦腦海中的一個想法愈演愈烈:“我們去吃火鍋,怎么樣?”
“巴黎的海底撈還沒有開,倫敦倒是有,”司琦一時興起,“不過我認識一家川菜店的老板,聽說里面可以弄火鍋。”
“既然都已經這么晚了,我們又都沒睡,不如一起吃個火鍋?”
謝沉的認同比他女兒的更迫切:“好。”
謝苡夏托舉著小臉,往母親身邊湊得更近些,母親靈機一動的樣子宛如還和從前一致。
和母親在一起,就好像永遠不會無聊。
哪怕在這個經歷了父親打架、進警察局這種容易在正常情況下掀起生活波瀾,很容易令人覺得煩惱的時候,她沒有沉溺于這件事的負面情緒,沒有探討這個國家的國情,而樂忠于找到生活樂趣的她很快就想起了夜宵。
“夏夏你喜歡吃什么鍋底,我先打電話過去,讓他們炒起來。”
“我都行,辣一點的吧,”謝苡夏轉頭望向走在她另一側的父親,同樣不見他受傷過后的半點陰霾,“我忘記爸爸受傷了。”
“那我們就要個四宮格吧,讓你爸爸吃菌湯和番茄這兩格,免得他傷口發炎。”
謝沉:“我無所謂。”
“你是可以無所謂,等過會兒回國了,你母親蔣女士說不定就要來找我算賬了。”司琦玩笑道。
她與謝母的關系保持得很好,直至他們婚姻破滅,作為前領事官員的婆婆都沒有多說一句重話,反而在她來到歐洲后,處處考慮她的難處,換匯額度不夠,也是她將錢預支在自己的名下。
“她不會知道的。”謝沉無意讓任何其他人參與其中。
司琦認為他們有必要作好準備:“你已經驚動大使館的人,你覺得她可能不知道嗎?”
她輕笑,“萬一留下了可怕的疤痕,影響了你之后找對象……”
“你會負責嗎?”
哪怕司琦已經特意使了好多的眼色將其制止,謝沉仍將這種話堂而皇之說了出來。
恰好,謝苡夏同學正好在忙著回其他同學的消息。
“媽媽,今晚的火鍋可以多添一副碗筷嗎?t?”
司琦心中幾乎立馬就有了答案,“李泯要來?”
“是他,一聽說我們去吃火鍋,他二話不說就要我發定位給他,”謝苡夏本身有幾分不情愿的,她與父母的相處少之又少,可她又同情他的難處,“說這些天他在這個夏令營過得很苦,吃洋人飯都快吃吐了。”
“那就帶他改善一下伙食。”
又回頭問了問一言不發的老男人:“謝總,你有意見?”
謝沉好像也終于不再刻意凹出依附于無所不能的樣子來了,在這個夜晚變得稍稍松弛:“就算我有意見,怕也束手無策了。”
他高抬自己受傷的胳膊,微微自嘲道。
“讓他來。”
不過依照李泯這孩子的性子,多半也不敢在謝沉面前造次。
事實上,李泯從見到謝沉叔叔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悔不當初了。
“夏夏,你不是說阿姨要帶你去吃火鍋?”
“是我媽媽提議的啊,怎么啦?”
可夏夏壓根兒沒和他講,謝沉叔叔也在場啊。
話又說回來,這么精彩可供八卦的場景,除了內在的那點擔憂,李泯其實覺得自己來這一趟來得特別值。
“沒想到啊,叔叔阿姨離了婚,關系還能這么和睦,大晚上還一起吃火鍋?”畢竟,前幾天還看見謝叔叔在機場徹底被無視的那一幕,此情此景,簡直可以說“天上地下”了。
李泯不自覺地感慨一聲。
但很快,情商低的李泯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最強低氣壓”。
就連平常最擅長調節氣氛,不至于冷落任何一個人的司琦阿姨的臉上表情也很微妙。
司琦:這孩子太實誠了,怎么什么話都往外面說?
本身今晚都是遭遇到了突發情況,但她最終還是決定不和一個晚輩解釋了,免得話傳話,他們晚上的這場鬧劇傳回國內,變成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就算已經不在一起了,我和你謝叔叔不也是夏夏的媽媽爸爸么?”
“叔叔阿姨能像今天一樣和和美美,真好。”
好在哪?
謝沉發覺李泯這小子真的越來越猖狂,以往他和司琦婚姻美滿的時候,他沒說過一句祝福的好話,現如今他倆離婚了,他說他們這樣“真好”。
怎么,還得發個新時代“離婚夫婦”的證書么?
但這顯然不是謝沉所想要得到的。
“就你話多。”
謝苡夏干脆而又直白地翻了個白眼。
“夏夏,我不亂說了,我都聽我未來太太的。”李泯嬉皮笑臉,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聲。
“什么!?”
這對曾經的夫妻在華人火鍋店里屁股還沒有坐熱。
兩人就差點憤怒地起身、直接當場抓起他的衣領質問了。
“不不不,我說錯話了,”李泯反應過來已經為時太晚,“大晚上的,腦子不清醒,我就是想說我都聽夏夏的話。”
司琦敏銳地發現這些年她不在國內,周邊的動態發生得有些太快:“李泯,阿姨不是看不上你的意思,你和夏夏的年紀還太小,現在說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也不是封建時代了,你和夏夏也犯不著走’包辦婚姻‘的這條路。”
司琦談話的間隙也時不時留心夏夏的面色神情,不外乎是看她到底喜不喜歡眼前的男孩。
因而差點受到母親這誤解的謝苡夏簡直委屈到了極點,趕緊解釋:“我可沒有這種打算。”
要么是瘋了,才會看上李泯這家伙。
李泯知道自己的“未來岳母”已經說得夠委婉了,但這這種委婉也有可能造成另外一種結局,那就是他李泯“賊心不死”。
而真正出面讓他暫且不得不打消這種念頭的是“未來岳父”。
謝沉:“李泯,男人有的時候不能光顧著自己怎么想的,也要征詢對方的想法,不是嗎?”
自上而下的壓迫感讓李泯喘不過氣來,但是他反應及時,覺著謝叔叔這話何嘗不能講給走在機場大廳的他自己聽。
聽聽,要不這么雙標,他找司琦阿姨的時候怎么不問問前妻的態度?
可他不敢吭聲。
兩天前,都已經出言不遜,放話要拿下謝叔叔的公司了,話里話外都是把手伸進去的意思,這會兒,要是揭穿謝叔叔的“兩面性”,這不得把人得罪個徹底?
“謝叔叔,我敬您一杯,以后這種肖想的話,我不敢再講了……”
“最好是這樣。”
謝苡夏平常這個時候都輪到自己教訓李泯,譬如說,“我發覺你是真的很離譜。”
可突然發覺重回父母的身邊,有父母的撐腰,根本輪不到她親自去懟。
父母就像是一道安全、穩固的屏障,尤其是她那對不泯然于眾的父母,說話的分量儼然已經在這邊了,李泯也不至于這么不識趣,非要把“癡心妄想”的罪名坐實。
“夏夏,我先給你盛一碗湯,我記得你也喜歡小蔥。”
“李泯,阿姨順便也給你盛吧。”老實說,只要李泯別異想天開和夏夏在一起,她對這樣活潑開朗的小男孩也不至于討厭,何況,她和李晉的交情也不算差。
“我呢?”男人嗓音低沉暗啞。
“謝總你還有一只好手呢,你忘啦?”
李泯是真心很想笑,但發覺謝沉看自己的目光絕非友善,他趕緊把這笑收斂回去。過會兒,李泯回家才會發覺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因為憋笑憋久了,嘴角都開始抽搐了。
拜謝叔叔所賜,他是一點也不敢在這頓久違的火鍋餐桌上展現自我。
他親眼見著華人火鍋店的服務生要來幫忙,而謝叔叔拒絕的模樣,為了緩解方才的尷尬,他主動提出:“謝叔叔,我來幫你盛吧。”
“你爸知道你這么孝順我嗎?”
“我爸爸看到我和謝叔叔的關系這么好,一定相當感動。”
一定會感動到罵罵咧咧,晚上也睡不好,第二天還要責怪他這個兒子“不尊重自己的爸爸,反而去拍謝沉那種人的馬屁……”
謝沉接過李泯端來的那一碗:“是么?”
“謝沉,你別去逗別人家小孩啦。”
這話,好似夏夏是他們家的一樣,可他們已經不再屬于同一個家了。
司琦自知語失。
“是啊,”謝沉偏偏在這個時候順著她的意思講下去,“我們逗自己小孩就夠了。”
謝苡夏分不清自己的父母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拇指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使得自己快速清醒起來,而不至于任由這樣的錯覺在半夜生長。
“叔叔阿姨,你們知不知道夏夏學習超厲害啊。”
“她可是和所有中學生,也包括高中生一起參加了全省的數理競賽哦。”
“是冠軍。”
“我想,我和你謝叔叔都知道自己女兒拿了獎。”那天,女兒打來電話時語氣激動,她記憶猶新。
不過,正是因為女兒的過分優秀,連司琦都難以置信李晉的兒子怎么會好意思追求自己女兒的。
李泯也感覺到了,這對曾經堪稱步入童話愛情的男女正以一種渾身上下令他惴惴不安的眼神審視著他。
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倆看上去特別同仇敵愾。
“我……我去買單。”
火鍋店,無一人阻攔。
“謝總,不搶著去結賬嗎?”
“不巧,今晚有一筆大的開銷。”
謝苡夏攤手,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和李晉客氣:“我出來一時心急,也沒帶銀行卡。”
李泯轉身,他無從考證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試圖蹭飯的他好像給別人一家三口給騙了過來、然后在云里霧里的情況下替他們買了單?
第25章 裝睡
65
法國的華人圈子總共就這么大,但凡鬧出些許的動靜,總不可能無人知曉。
司琦不了解“大肆宣揚”的同胞是誰,總之,有“好心”人將謝沉半夜在街頭打架的這件事廣而告之。
一時間,他們在法國面臨的治安問題鬧得沸沸揚揚的。
有不少商圈的人提議要增派保鏢人手,認為就連謝沉這樣的大佬遇到惡性搶劫,都難以招架;也有人謠傳得比較離譜,說是謝沉得罪了當地商人,影響了地方盤根接錯的經濟利益,這是當地人特意請意大利黑/幫那里的人手來整他的。
一時半會,眾說紛紜。
當然,也總有引發些桃色相關的版本。
有個版本分明原本是在講謝沉驚險刺激的遭遇,然后在警察局的背景板中切入了自己的身影,她出現的那一段也經過完美的剪輯,畫面一轉,讓人模糊地看見深夜闖入警察局的女人,視頻素材不僅如此豐富,而且還做了加速的處理。
視頻一經特效,她簡直就像朝著謝沉飛奔而去。
外加華人朋t?友聲情并茂的描述,就連司琦自己聽了都不由歌頌他們之前的夫妻情分……
顧家大小姐也不忘這個點出來“激情”八卦:【嘖嘖,前陣子某人還和我們說,和謝總早就離婚,各過各的了,怎么大晚上的為前夫這么不辭辛苦地奔波?】
司琦是可以說出事情的始末,但這勢必要將“謝沉暫住在他們家”,“為她買洗護用品的事”一一交代,索性便沒有多說,果斷地認下了這頓調侃。
手機擱置在一旁,放得地方也很隨心,完全沒有注意到手機差點隨之滾落在地面上。
謝沉用那只好手替司琦護住了那臺比他占據司琦更長時間的玩意。
但沒有想過,屏幕這會兒倏地亮起。
微信的消息在頁面的中央,不能更清晰了,謝沉沒有窺探旁人隱私的習慣,但或許是和司琦相關的事過分拽引著他,以至于他投向多余的匆匆的一瞥——【懂了,這是睡了?】
起初,謝沉并不理解。
眼見司琦急于拿回她的手機,反應也比平常緊張些許,他不動聲色地親自交還給她。
隨后,便得償所愿般看見了新發來的另外一條消息。
【不然,司琦,我又不是不了解你的秉性,你犯得著對你的前夫這么好嗎?】
謝沉如果只單一地掠過第一條消息,或許還不至于能理解其真實意思,還當成普通的問司琦有沒有在這個點睡著。
而隨著手機屏幕地再次亮起,也難得從女人臉上讀出稍顯為難、羞赧的臉色。
謝沉終于明白司琦好友到底在懷疑些什么,不可避免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媽媽,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司琦沒想過有些人的消息會斷斷續續的發過來,這個點的精氣神這么好,也沒設想過這條最隱蔽的消息讓謝沉這家伙看得一清二楚,她面對自己的女兒有苦難言:“可能是紅油鍋底太辣了吧。”
“那媽媽我再給你倒點檸檬水。”
窘迫之際,司琦仍沒忘夸贊她的女兒,“媽媽很高興有你在我身邊。”
乖乖付完五百歐的李泯回到座位上,與他們依次禮貌告別,付了錢的人還得賠笑臉:“謝叔叔,我這夏令營明天還有別的活動,我就先走了。”
“需要找人送嗎?”
李泯就怕謝叔叔請的司機到頭來還得跟他收費,他連連擺手拒絕:“不用了,我住的酒店離這里特別近。”
謝沉沒有多問:“好。”
“李泯,那就謝謝你的請客啦,”司琦阿姨的笑容總令人如沐春風,李泯瞬間沒了花錢的肉疼感,“沒想到你大老遠的跑到巴黎來,還讓你請大家吃飯,阿姨哪天做了好吃的再找你,否則心里要過意不去了。”
李泯本想自鳴得意般說兩聲“不用客氣”。
謝叔叔完全打算了他的思路:“和他,需要客氣什么?”
這話說得完全沒有負擔,要知道,之前飛機票的錢是李晉的友情贊助,這實打實的五百歐是人家李泯過年的壓歲錢。
不過,為了贏得未來岳父岳母的信賴,花點小錢又有何妨。
可這會兒聽了謝叔叔的話,李泯又重新肉疼了起來。
“夏夏,那我就先走了?”
“你走吧。”
“不是,夏夏,我這幾天行程沒那么趕了,要是你找我的話……”
“暫時沒有找你的打算。”
謝苡夏早就看出了李泯花錢那會的百般糾結、不舍,以及不斷張望著是否有人攔下他付錢的可能,她戲謔道,“那下次一起吃火鍋?”
李泯瞬間搖頭,又點了點頭,一不小心又暴露了他的這點小心思,要是再來一頓,他這錢包也未必吃得消啊。
“你不喜歡這家店?”
李泯搖頭:“我很喜歡,就是……”
謝苡夏好似也學會逗弄人了,有的時候,從父母的言行舉止中也不一定學習到的全盤都是好的。
也有一些父母慣用有點小惡劣的手段-
66
李泯走后沒多久,這家人稍稍在馬路上散步消食,也沒了夜行的興致,喊來了一旁等候的車。
車內,謝沉坐在副駕的位置,而他的前妻和女兒坐在后排。
謝煜的電話在那個時候打來,謝沉初始的鈴聲并不悅耳,無疑是異常突兀的。
“哥,我來警察局了,這邊的人說你已經走人了……你在哪里,我這里認識的私人門診的醫生和我一起過來的。”
謝沉言簡意賅地拒絕:“事情已經解決了。”
“是和那位之前的嫂子相關嗎?”謝煜的質疑中本身就帶著一絲敵意。
“跟她無關。”
車內的女人自然不可能佯裝聽不見。
電話掛斷沒有半分鐘,司琦將心底的不樂意全盤托出:“這就是你身邊的人,明明是遇到一樁隨機事件,也能無聊到扯到我身上來。”
就算謝沉參與打斗可能是因為那一枚卡地亞,但遇到突發情況,歸罪于一個完全沒有主導、支配的女人這就很無語了。
雖然謝沉說了和她不相干了,但這些人心底是怎樣認為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
離了婚的人不需要有包袱:“他的這種說法,就好像搶劫你的人不是吉普賽人,而是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
謝沉又反常地將電話重新撥打過去:“謝煜,在不了解全貌的情況下,你最好學會閉嘴。”
“別什么事,都要牽連無關的人。”
謝煜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謝沉主動找人,且兄長的言辭極其不善:“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現在,滿意些了嗎?”
司琦頭頂的陰霾少了幾分,但她不喜歡偏偏在這樣的夜晚多了這么一段不愉快:“不滿意,可以投訴嗎?”
“告訴人事行政部的經理,將謝煜的公司內部等級降低一級,”謝沉明白她的不解氣,“這樣呢?”
司琦反而有些遲疑了:“謝總,這樣不大好吧?”
他從來就不像是私情會涉及、影響到公司業務的人。換而言之,她就算在今夜看見了謝沉感情用事的一面,哪怕已經造成了對謝沉身體上的損害,可她也從來不認為謝沉會因為他人對她的揣測,就變動人事的安排。
“無所謂,”謝沉的懲戒來得如此之快,就連人事安排的郵件也已經點了“發送”的按鈕,在發送之前,也確保般先供司琦瀏覽,“正好可以磨一磨他的性子。”
“你聲音小聲點,夏夏好像睡著了。”謝苡夏就緩緩地靠在司琦的肩上,以往只會討厭別人的重量,也從不認為自己慈愛的母親在這一刻忽然很想托住女兒。
“累嗎?”
“噓。”
下車之際,司琦喚他,“夏夏已經熟睡了,你來抱她上樓。”
其實,謝苡夏始終是醒著,她不知道說什么去緩和父母之間因外人又產生的矛盾,看樣子謝煜叔叔的立場本身就是有問題,母親分明大晚上冒著各種風險去找自己的爸爸,可叔叔卻偏偏認定了是母親導致了這場事件的發生,她聽著父親試圖改正的辦法,未必認可。
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叫他們不要再繼續說話,以免發生更大的爭吵。
于是她就往她母親身邊湊了湊,媽媽身上的氣息總是令她感到很安心,沒想到她就真的睡著了。
可快要下車的時候,她早就因為路況的顛簸而醒來。
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個屁大的小孩,但發現父母有很認真的在照顧自己的時候,依然會和每個孩子一樣感到被偏愛時的有恃無恐。
哪怕爸爸是這個世界里的商業巨擘,媽媽是獨當一面的優秀女性。
他們的愛,依然交匯在她的身上。
可真要爸爸抱的話,她覺得還是算了。
畢竟,父親的一只手臂都那副樣子了,更何況,她這個年齡段,也不再適合父親的抱。
“我忘了你的手臂受傷了,單手的話……”
“一只手也不成問題,托舉起來的時候,你稍稍幫扶一下就可。”
“別,”司琦做主,“我們就讓夏夏在車里再睡一會吧。”
本打算睜開眼的謝苡夏又繼續緊閉著雙眸,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盡管禁閉眼皮,卻始終能夠感受到母親長久停頓在她身上的目光,“你要是有了新的家庭,要不把夏夏送到我這里來念書吧?”
“國內的教育太辛苦,偏偏苡夏又是爭強好勝的性格,我總擔心她。”
“暫時沒有這種打算。”
謝沉頓了頓,心有不甘總是時而外露,“倒t?是你,一直以來比我這種人受歡迎得多。”
“還在因為章珩的事擔憂?”司琦輕笑,“我都說了,只是葡萄園的合作關系。”
“我沒怪你,”謝沉發話,好似他的朋友犯下了滔天罪行,“是他的錯。”
“以前總覺得奧運會的時間并不短,可現在想想,總共就半個月的時間,夏夏半個月后要走,我肯定不舍得。”
“你呢,和夏夏一起回去,還是說要提前走?”他們之間又變得可以好好交流了。
男人不置可否:“我還沒做好打算。”
“我在想,等奧運結束,讓夏夏參加一些當地活動,你不會有意見吧?”
司琦純粹想多留夏夏在身邊一陣子:“豐富一下暑期活動唄。”
“沒有意見,你這是為她規劃。”
“做父母的,差不多也都和我們一樣啊,”司琦直白地承認,“謝沉,我開玩笑的,你能提供給夏夏更多的社會資源,說實話,我大概率不會要回夏夏的。”
“怎么,對你的莊園又不自信起來了?”
“你說話是真不討喜。”
謝苡夏或許還是太年輕,演技總歸是有限的,這不,車內微小的動作還是容易讓人看穿沒有睡著的事實。
“醒啦,夏夏?”
“那我們一起上樓再休息吧。”
“媽媽,我睡了很久嗎,會影響你和爸爸明天的行程嗎?”
“拜托,你可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就算影響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司琦輕柔拍打著“睡熟”女兒的手并沒有停下,“明天的開幕式又不早,大概率也影響不到我們。”
“回去再睡吧。”謝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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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謝沉及時有效的處理,又也許是出于父母愛之長遠、故而為夏夏的打算,經歷了警察局的這一鬧劇的收場,司琦感覺自己和謝沉在同一屋檐下也不見得非要爭鋒相對。
何況,謝沉手臂上的疤痕觸目驚心,她更是放松了對他的警惕。
送夏夏回房后,她隱約看見之前自己不小心觸碰到的腹肌還是在深更半夜完整地顯露出了山水。
“能幫我換紗布么?”
沒聽說過,換紗布就連整個襯衣都要脫的,分明在警局也不過是將袖子卷起來而已。
第26章 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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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司琦已經不是那種為了點情愛急不可耐的人了,也許,放在過往,謝沉愿意松兩顆襯衣的紐扣,肌肉的線條若隱若現,那她興致使然,撲倒他懷里喊“老公”。
可她也恰恰記得,她越是心急如焚,眼前男人的動作越是慢條斯理,有時草草地衣冠整理好,有時甚至還要“處理會公務”。
那時候,司琦單純到不愿意將認識自己以前常年禁欲的丈夫和“勾引人”的角色聯系在一起。
她看破不說破:“這么著急上藥嗎?”
“我還以為謝總對自己的這些創傷真的打算置之不理了。”
司琦單手開了藥箱,俯身去尋找碘伏和棉簽,很自然地挽了挽額邊的碎發。
“司琦,如果我希望我們可以重來過——”
她既沒有著急拒絕他,也沒有即刻答應他。
“你以前可不會這樣求愛。”她坐在他唯一一只好胳膊前,看似親近,實則卻又阻擋了那點男人越界的可能。
她的手指隨意撥弄開沒有完全敞開的襯衣,上藥的動作看上去倒是標準,其實力道卻一點也不輕柔。
順著那些久遠的回憶,“你會裝模作樣地看著哲學的書本,坐在我途徑圖書館的石凳上,然后等待著我說這些來討你的歡心……”
深夜里,那雙黑眸承載了同等的過去,晦澀復雜的情緒浮現、涌動,他無條件妥協:“假使你是希望我主動的話,那就換我來說。”
“興許我從來就不喜歡主動的男人,就享受自己追逐別人的快感呢,”司琦言笑晏晏的同時,卻沒了當年望向謝沉的走心,“難道你不怕我對你積攢了更大的厭煩?”
謝沉:“你這么些年追過別人?”
司琦:“沒,可能年紀大了,精力有限,我又不會像有些人一樣不服老。”
謝沉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但司琦緊接著吐露一點小秘密,“不過在你之前,我的確追過別人。”
“誰?”
男人的情緒輕易受到了波及、影響甚至于操控,他無法維持呼吸的平穩:“你從來沒有告訴我。”
“這很重要嗎?”司琦不過存心不想讓謝沉太自以為是,太把他當自己生命中的唯一,她追過他,同樣也可以追過別人,“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要是介意,那干脆今晚就直接搬走,免得我還要勞費心神、照顧傷員。”
謝沉難以言喻,消沉了片刻后,緩緩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女人,奢求這只不過是司琦隨口一提,拿來打擊報復他的謊話,可他卻也漸漸發覺這種“喜歡、追求”的事發生在司琦的身上過分正常。
面對大多男人,或許她只需要勾勾手指而已。
有些骨子里的認定的事實被打破,謝沉有幾分抗拒:“在今晚之前,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司琦不以為意:“哦,上天啊,我是個壞女人,我欺騙了有錢有勢的謝總,你快救贖我的罪惡吧。”
“可你在我之前,分明沒有碰過男人。”
謝沉世俗得過分,這種看重歷史的男人早就應該被鞭笞。
“謝沉,無論我之前的戀情是不是柏拉圖,都輪不到你來釋懷。”她偏偏一句話也不去解釋,對于修復他們之間的關系,她表現得壓根兒就不在意。
“你早該了解我的本性,又不可能只喜歡你一個男人。”
謝沉執迷不悟,敷藥敷到一半的手臂,之前堆砌的藥膏還沒來得及吹干,早就化為烏有,他霍然起身:“你的初戀到底是誰?”
司琦將醫藥箱扔回茶幾上。
“怎么,不想好好養傷了,非要在大晚上刨根問底?”
“是你自己非要透露的,我怎么會不好奇是誰?”謝沉盡管一貫維持著他的風度,方才和吉卜賽人的沖突不足以讓他徹底放下教養,他甚至沒有低咒一句話,可現在他卻記恨起了這位自己的初戀,“就算你們沒有真正在一起過,你也和他談過,不是嗎?”
“是談過,”司琦不明白真了解這些對謝沉養傷而言有什么好處,“而且他長得比你帥。”
她不忘補充,思及福布斯排行榜上沈硯清的身價:“不過我估摸著沒有你有錢吧。”
人到中年,謝沉不得不承認以往覺得是束縛的家庭產業有時也可以成為男人為數不多的優勢。
謝沉:“他這些年有沒有聯系過你?”
“聯系過的話,你打算怎樣?”
謝沉不憚說:“告訴他,離你遠一點。”
上藥的動作變得更粗重了。
伴隨著男人的低喘。
“謝沉,你簡直是有毛病,本來人家在圣誕、新年正常打個招呼,你這么有意提醒別人的話,”司琦不明白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簡直是多此一舉,“恐怕人家真要懷疑我對他戀戀不忘了。”
“別和他聯系,行嗎?”
謝沉也有懼怕的地方,原以為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認識司琦要早,卻發覺她的美又怎么可能不為人注意到,他誠懇地與她交談方案,“我可以再給你開支票,數額任你填寫。”
“你確定?”
“我確定。”
“那我拿這張支票去買紐約的自由女神像,你確定你的銀行兌現得了?”
“歷史建筑物,一般不會對外出售的,”謝沉沒有因為這份他可能也負擔不起、購買來毫無意義,更無處安放的石像而惱怒,他接著談到其實現的可能,“不過我們可以先衡量它歷史意義之下的價值幾何。”
“我還沒有瘋到那種地步——”
也不曾想過,謝沉的第一反應不是拒絕,不是考慮他的財力夠與否,而是陪著自己一起發瘋。
唯一一只撐在他身后的好手,司琦當然不會忽略,她的注意力幾乎都分攤在這邊,毫無保留。
卻忽視了另一只破損,在半個小時之前鮮血淋漓的手臂,他通過那只手摟緊了她的腰腹。
“司琦。”
燈滅了。
黑夜很擅長放大人們的感官,挖掘白日隱沒的欲/望。
他對這里的開關位置格外熟悉,也從不把他自己視若外人。
他與她鼻息相近,卻不敢貪戀,也不奢求強吻而上,以避開她可能會t?產生的排斥:“我好想你。”
“有多想?”
“這七年,我就像是行尸走肉,直到這兩天才算活過來。”
司琦淡淡提醒著他:“行尸走肉可不會鍛煉腹肌。”
“謝沉,你不覺得這樣對今晚救助你的恩人報答方式有些特別?”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樣的?”
“這樣?”
他的掌心灼熱滾燙。法式白色淺口里的水位在半夜升騰、上漲,一枝似海棠的普通木香花在深夜綻放,花、葉、花骨朵越發肥壯。
整個黑暗的客廳當中都彌散著木香花的氣息,而他也主動靠近,嗅得其更濃郁的芳香。
“你不喜歡么?”男人自說自話,“可我明明覺得你是喜歡的。”
“謝沉。”
司琦在夜色當中甩開他的傷痕淋漓、卻又得寸進尺的手:“我這不是在提醒你。”
“司琦,你得承認,我們天生一對,”他還在妄想,竟然還敢大放厥詞地承諾,“無論是這些年,還是之前的事,我都可以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
“謝沉,你好像忘了你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了。”
司琦霍然起身,翻臉不認人,短暫的經由謝沉靠近,而瞬間繚亂的心緒,重新回穩。
“我不需要你當做什么沒發生過,對于我而言,不過是我人生體驗。”
“你也不過是其中的一種。”
她的尾音裹挾著幾分他熟悉難忘的俏皮:“那就辛苦謝總病中也不辭辛苦地……服侍嘍。”
“司琦。”
門瞬間就關上,幾乎不留余地。
客廳的天窗自動在這個點意外地打開,操作遙控器的又是誰,他們都彼此不需明說。
仰觀星辰的的男人倏地笑出聲來。
“藥還沒有換好。”
他明明就只是站在她的門口,對他的話選擇了毫不理睬,但無奈,她不知道夏夏怎么會大晚上的出來,是去洗手間么?
“走,現在就給我躺回你的沙發。”
這種事態發生了,可這并不妨礙司琦還想當個體面的母親,她聽見夏夏爬起來的動靜,立即支開眼前的男人。
謝沉紋絲不動,這才讓司琦犯難,他們之間是有矛盾,且不可調和,但也沒有聽說過產生了矛盾的男女,尤其彼此又是前夫前妻,還一個固執地杵在門外,一個冷漠地躲在門內的。
任憑她有八張嘴,也說不清他們為什么會那樣,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迫使他們不能等到第二天再交談,非得用這種方式來丟人現眼。
說不曖昧,兩人分明已經同處一個屋檐下,謝沉半夜陰魂不散,偏偏還要靠得那樣近。一扇門根本阻擋不了他。
司琦管不了這么多,一把拉扯將謝沉徹底拉入了她的房間,也不管是不是抓到了他受傷的地方。
示意他不要發出別的動靜。
總比他站在門前那樣突兀要來得強。
“肯放我進來了?”
“別說話,夏夏要去洗手間,”司琦不想讓謝沉多任何的非分之想,“你不覺得站在我的門外太奇怪、太惹人懷疑了嗎?”
謝沉:“司琦,你不覺得這樣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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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苡夏大半夜起來的時候頭暈乎乎的,可能是在火鍋店里的檸檬水喝多了。
火鍋店里的情景穿梭在她夢境的畫面中,逐一將原本的劇情撕扯。
但她仍不信,父母之間長期的分居,也不至于因一時聯絡而又重修舊好,黑夜中,她看不清客廳的父親,卻始終懷疑根本沒有人影,直至她打開了手機的屏幕,微弱的光亮中,客廳的確空無一人。
穿過門縫,隱約窺見母親臥室的光。
第27章 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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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不知羞恥地盤踞在她臥室的床邊。
床頭柜可供伸展的空間實在是太小了,尤其是對于謝沉這樣高度的男人而言,他的腿無處安放。
司琦盡可能避免在臥室與其面對面的可能,于是便一直都站在門口,悉心觀察夏夏的動靜。
“萬一夏夏已經知道我人不在客廳了,”哪怕幾乎全無勝算地可能,但男人依然能說得有理有據,“而是在這里的話,豈不是誤會更甚?”
“假使我們的女兒已經誤會了,何不如促成這一樁皆大歡喜的事?”
“皆大歡喜?”
“謝沉,這個詞恐怕在我這里不大合適,你知不知還有另外一個成語叫做’癡人說夢‘?”
司琦趕人的意味已經相當明顯了,女兒回房,就算之后他在她的門外站了一整夜,也不見得她會心軟的。
夏夏一走,司琦倉促地將他手臂上的綁帶纏好,幾乎沒有給男人任何留下來的借口。
隨意間,她并非不分輕重,繃帶的松緊全無問題。既沒有勒出更深的紅印,也沒有留下不曾被纏繞的空缺。
“走,我對傷員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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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因著謝沉的“提醒”,司琦不得不多存一分的懷疑。
她甚至提早準備好了應對夏夏的說辭。
萬一苡夏發現了謝沉的不在客廳的這樁事,她便打算這么解釋:“你爸爸昨夜是不在,他去樓下的便利店了。”
但夏夏始終沒有問她。
她的“瞞天過海”略顯多余,也不由使得司琦怪罪起自己的那位前夫來。
夏夏沒有在這個中午提及過她的父親,就如同她一開始回到她身邊允諾的那般。
夏夏主動走到了衣柜旁,如同每一個暗自發愁的女孩,向她的母親發出求助的信號:“媽媽,你幫我挑一條裙子吧。”
“終于不想穿校服了?”
“今天可是奧運會的開幕式,下一次就是四年后了,我大概率已經參加了高考……”故事隨之轉入另外一個的節點。
謝苡夏沒有流露過多的感傷:“是很有紀念意義的一天。”
“我們可以拍張照。”
“寶寶,你喜歡哪個參數的相機,說實話我也不算太懂呢,或者說我們干脆用富士的濾鏡,現在相對流行些……”她的母親對攝影的了解可能并不是那樣的全面,但母親有無限親和力的笑臉,總令她覺得她在盡力盡力地為自己做打算。
“超級無比期待和我的夏夏一起的合影。”
“正好趁著這會兒你媽媽還不算太老。”
“可就算媽媽老了,在我心里也自始至終一樣美麗。”所以,就算步入哪個年齡段,也請媽媽不畏懼、害怕。
未知而迷茫的旅途,她不會拋下自己的媽媽。
昨晚的動靜確實令謝苡夏猜測過父母之間的種種,可不過一時胡亂的猜測,她不愿懷疑母親的為人。
司琦揚著笑臉:“寶寶,謝謝你愿意這么想你的媽媽。”
但她對這場開幕式不抱有太高的期望,甚至于懷疑會出現一些非常“法式”的情景:“不過,等會兒咱們看開幕式的話,萬一有少兒不宜的場景——”
她想讓夏夏和她小時候看浪漫愛情劇一樣捂上眼。
“媽媽,我都快成年了,”從不反駁母親的謝苡夏故意道,“看就看了。”
“不行,”司琦嚴防死守,“你身邊本身的不確定因素就已經足夠多了,況且你爸爸賺取了常年賺不到的錢,以后你到社會上面對的各重因素的誘惑只會更多。”
“不可以看那些不堪入目的。”
了解母親是位自己做長遠的打算,謝苡夏原本是高興的,可聽母親說這“身邊的不確定因素”,話里話外都是因為“李泯”而產生的防范心理。
她不由連連否認:“媽媽,我和李泯絕對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是以后的事也不好說,”司琦的擔憂并非毫無道理,“人在情感脆弱的時候或許也就不那么挑剔了。”
“那你和爸爸離婚,也沒見著馬不停蹄找別人,”謝苡夏試圖打消她母親的憂慮,“媽媽,我和你一樣,是不會退而求其次的人。”
“那是因為暫時沒遇上比你爸有錢的,”司琦自嘲,“要是真遇上了,寶寶你也不用努力了。”
司琦喜歡母親對待生活的態度,就連自己也都完完全全地拿來打趣。
“等下,我接個電話。”
她和母親的對話不得不告一段落。
“沈硯清?”
“等會你也來看開幕式,你的票是在塞納河邊么?”
“可以碰面啊,夏夏也在,你正好也和她打個招呼吧。”
母親和任何人聯系都是這樣,她不會因為和旁人的交際忽視了自己,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放棄自己的社交。
她不會說“不過夏夏也在。”
她的句式里不會有轉折,好像在表達自己的女兒在身邊,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情。
謝苡夏也t??不禁想這樣的母親,又怎么和庸俗勢利扯上邊呢。
如果不承認他們的母女關系,在早年出國就避開身為母親的這一重枷鎖,不見得母親真找不到比父親更有錢的男人。
而另一方面,謝苡夏也愈發確認劇情當中母親那樣風塵仆仆地回國,試圖重新躋身父親身邊,大抵也是出于對她的考慮。
“你介不介意和你沈叔叔見個面?”
“你的初戀沈叔叔?”謝苡夏認得他。
“是他。”
“初戀”的字眼惹得母親臉上緋色顯然:“難為寶寶還記得。”
“他帥得這么突出,我當然記得。”謝苡夏同樣也記得,兩年前自己見到沈硯清的態度也絕對稱不上友善。
現在想來自己前兩年太不成熟了。
“別提了,就是為了那張帥臉,我累死累活考江大,”司琦和女兒描述起這一段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有負擔,這個年齡段的女兒更像是她的朋友,她毫無保留,談及自己“愚蠢”的過去,“結果他跑美國去了。”
當時沈硯清并沒有默認“出國即分手”,可司琦快刀斬亂麻。
不認為他這種男人會人到了美國,還一心一意對她,那個時候網絡已經發達起來,“國內一個、國外一個”的留子已經屢見不鮮了。
對于異國戀,司琦沒有太大的信心,本身沈硯清的性格就很溫和、謙讓,也很懂得討女孩子們的歡心。
回歸“奧運會”本身這一件事,沈硯清的出現給了她落座的更多選擇。
“他怕我們A區的視角受到遮擋,給了我們橋上的門票,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我們在的方位。”
“中午媽媽就給你煮個普通的面條,我們下午先去A區查找我們的座位。”
“入場的二維碼我也經弄好了。”
整個中午,謝沉都不見蹤影,母女誰也沒有多過問一句。
……
果不其然,所謂的A區盡管在埃菲爾鐵塔前,但視角并沒有想象中的好,連正對著的大屏幕都看不清楚。
司琦趕緊聯系沈硯清。
“多虧有你沈叔叔從中幫忙,不然,我們這場開幕式等于看了個寂寞。”
沈硯清眉宇看不見一絲的鋒芒:“客氣了啊。”
“夏夏有一陣子沒來法國了,上次我還擔心是不是因為我突然出現打破了你們的行程。”
“一轉眼,夏夏都長這么大了。”
“司琦,她的眼睛長得很像你,和你的眼眸一樣看上去明亮。”
“得了,老沈,”司琦明目張膽地揶揄,“跟我聊天,不用這么高的情商,一夸還得夸兩個,生怕我心底生悶氣啊。”
謝苡夏禮貌問候:“沈叔叔,以前怪苡夏不懂事,還得謝謝您不計較呢。”
“你是司琦的女兒,我怎么可能會怪罪你呢。”
“不喜歡外人打擾你和你媽媽的日常,這也是相當正常的反應,”沈硯清全然沒有一丁點耿耿于懷的意思,他表現得通情達理,“我小的時候也討厭串門的親戚。”
“在沈叔叔面前,你不需要這么沉穩,偶爾和你媽媽一樣使小脾氣,也無妨。”溫潤如玉的男人如是說也。
“沈硯清,我還是喜歡你的’高情商發言‘。”
司琦故作不快:“說得我在女兒面前很沒面子呢。”
沈硯清:“司琦,待會這個外景對準的攝像頭可不少,萬一錄進去的話……”
“等會兒的事,就不勞沈總操心啦。”
“企業贈送的是聯票,我就坐在你們的旁邊,所以該操的心還是要操的。”
沈硯清“設身處地”地為她考慮周全:“我倒是不怕別人說什么,夏夏同學要是在電視機里看見她不好惹的母親,怕是以后對你有成見——”
謝苡夏眸光清朗:“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想我身邊不會有同學這么說。”
“沈硯清,你多慮了。”能讓司琦真正感到舒心的從來不是另一個方位或是視野的門票,而是時時刻刻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兒。
“叔叔是一個人來的,方便和你們一起拍張合影嗎?”
沈硯清放低姿態,征詢他們的意見道:“免得顯得跟孤家寡人似的。”
“沈硯清,打開你的微信列表,等你消息的女人數不勝數,還在我們這兒’孤家寡人‘呢。”
情場上,沈硯清的個性很招女人喜歡,完全不會像謝沉那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你想翻我手機的話,隨時都歡迎。”
司琦確實一把奪過沈硯清的手機,但是今天盛夏的謝苡夏已經不再為此分心了。
可媽媽拿過手機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你不是說想拍照嗎?”
“允許你隨便拍兩張,要是把我或者是夏夏拍得不體面的話,那你的票錢估計這輩子也就收不到了。”
沈硯清不再考慮時機是否成熟:
“這是贈票,本就沒有收你錢的打算。”
“不過,你要是哪天愿意送我兩瓶葡萄酒,我不會拒絕。”
“今年的葡萄剛成熟呢,來年一定。”女人談笑間言辭客套,卻沒說清楚到底哪天送酒、地點又安排在哪個城市。
沈硯清:“我來舉手機吧,好讓你和夏夏的臉顯得小一點。”
“夏夏,以前你不懂什么叫做’說話的藝術‘,現在你應該學會了吧?”
司琦可不為過去的初戀留有情面:“你沈叔叔的臉比大多數的中年男人保養得好,且臉型不大,他自己想在鏡頭前,非要把我們拉到鏡頭后。”
“學會了。”夏夏異常配合道。
單論沈叔叔優越的長相,以及母親如何調侃都面不改色的性子,那樣充斥著過分包容的臉,自然也在“可能成為母親下一任”的名單上。
他不慍不惱:“那下一張,司琦你站在最前面拍?”
司琦搖頭:“不拍了。”
“好。”
好巧不巧,謝沉忙碌了一整個上午,在謝煜主導的法國市場上和不同的人應酬。
因昨夜發生在警局的事,法國這邊開拓市場相關的人員均得知了自己在法的消息,他不得不離開她們所在的地方,浪費一個上午的心神,面對這些人多余的“關心”,從容不迫的謝沉顯得有幾分不耐。
而他的弟弟在那些人停止拜訪以后,還不肯輕易地離開,非要親自護送他來到開幕式舉辦的場地。
謝沉拒絕了。
然后,他發現司琦原有安排的固定的座位上空無一人,后來他又聽旁邊的法國人說,旁邊有位漂亮的女士嫌棄這里的位置不好,已經換到別的地方去了。
沿著塞納河邊走,謝沉急于在人群中找她。
而法國特有的安保系統,一度來往人眾多,現場有些混亂,處處又有太陽傘的遮擋,他難以認出她。
直至他看見另外一個高大的男人,下巴瘦削,顏值出眾,他正托舉著一臺iPhone在拍攝他與司琦、與夏夏的合影。
倒顯得他們跟一家三口似的。
第28章 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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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試圖擠進他們之中,打破這種無聊的環節。
這本就是自己應該站的位置,男人身旁環繞的也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拍合照這種事,輪到的人也該是自己。
他變得焦灼,難以忍受這種事情持續下去,就好像司琦總能這么輕易地尋找到自己的替代品。
沒等到司琦的相互介紹,面面相覷的男人就已經以他們的方式打了招呼。
起初,沈硯清還算客氣:“百聞不如一見,謝總。”
與此同時,他另外存儲了一下方才合影的照片,并且毫無保留地當著謝沉的面做這些。
相冊中央三人的歡笑面孔變得刺眼起來。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司琦談及你的名字,”伸手的男人談笑間卻全然不將別人放在眼底,“倒也認不出你來。”
司琦的這位老同學并不懊惱,自我介紹道:“我是沈硯清。”
“沒關系,您可以從現在這一刻開始認識我,我是司琦的高中同學,司琦恰巧也是我的初戀女友,”沈硯清在謝沉收回手后同樣不緊不慢地放下懸空的手,“不過,我出國出得比較早。”
沈硯清面容看似和善,但這樣的話無疑不是在提醒謝沉——
如果不是自己當年選擇出國的話,那司琦身邊的位置根本就輪不到他。
謝沉就只是僥幸而已。
謝沉冷笑:“不管你是誰,但凡是司琦之前從未提起過的人,想必也不重要。”
沈硯清不痛不癢:“像我這樣的人,對于謝總而言,本就無足輕重的。”
謝沉不再“寒暄”,主動問詢道,“不知道沈總t?怎會有這個場地的門票?”
沈硯清隨口提了個相關的贊助企業,沒過兩分鐘,謝沉就聯系上了對方公司的執行總裁,對方老總當然愿意親自讓渡相鄰座位提供給謝沉,謝沉如同所有的上位者般,不會過多地表達他的感激,“有勞了。”
不顧父親電話另一頭奧運會贊助商的殷勤備至,謝苡夏扯了扯她的衣袖:“媽媽,你不覺得這里的氣氛有點怪怪的?”
“怎會?”司琦揉著謝苡夏的腦殼兒,對那兩個影響女兒看開幕式觀感的男人都全然沒了好臉色,轉頭貼著夏夏又關懷備至道,“你爸爸和沈叔叔不過友好交流下,這大概也是他們企業文化的一種。”
“可我,”謝苡夏幾乎用不著多思量,她和父親常年生活在一起,父親身上一丁點的不對勁便能看出端倪,“總覺得爸爸的反應有些怪異。”
在謝苡夏眼中,父親傲慢,卻也不會全然枉顧別人的顏面,他做事大都游刃有余,不會像今天一樣一見面就展現出攻訐的姿態,不自覺暴露他有力所不能及的短板,他的做法,身為一個企業的管理和經營者而言,甚至有些出格。
如果對方不是他商業上的競爭對手,她完全無法理解父親會這么做。
沈硯清笑容不達眼底,沒了之前謙和的態度:“司琦,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和謝總是已經離了七年還是八年?”
司琦懶得搭理,但終究看在過往初戀的身份上,以及這些年沈硯清從不越矩的表現:“七年……”
謝沉貿然打斷:“這種小事就不值得沈總關心了。”
“謝總到底對孩子負責異常,沒想過夏夏過來看奧運會,還愿意不辭辛苦,親自來陪同。”
沈硯清與之分庭抗禮:“只不過,就算謝總不在,我想我們看奧運也沒多大的問題。”
謝沉面容冷峻:“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沈總的話似在趕人。”
“可贈你票的這家快消公司最近也在尋求和我的合作,我不好駁別人的面子,恐怕只能和沈總共賞了。”
司琦制止了這場毫無意義的胡鬧:“夠了。”
有時候,看男人們“爭頭花”是一種樂趣,但顯然,他倆的氣場,周遭的觀眾,以及她那未成年的女兒,都不允許司琦放任這種場面繼續。
“開幕式就要開始了,別影響我觀賞開幕式的心情。”
但她也早已看穿了謝沉渾身上下散發的不甘心,于是,為了顧及他所剩無幾的顏面,“我和謝沉商量點事,麻煩沈總幫我先照顧好夏夏嘍。”
巴黎的街道依舊擁擠,人潮中,涌入了太多圍觀的游客。
無論是代表風尚的時裝門店,還是充斥藝術品的長廊,哪里都是冒出來的人。
可一旦有了獨處的可能,謝沉幾乎立即就感不到人群的密集,這一次,他們沒有在人流中走散。
一棟歷經風霜走洛可可風的法國建筑前。
“你這些年都和他有見面么?”
到底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謝沉看上去就氣得快要發瘋。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約會過?”謝沉原設想這只是司琦隨意開口捏造的人物,可沈硯清確確切切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橫亙在他們一家三口之間,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或許,他早已默許了她的過去,只是不允許那些早該被淘汰、不該現身的人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全然忘了自己同樣早已被遺忘、丟棄在過去。
司琦沒有過多的解釋:“我說了只是會平常打招呼的朋友。”
“心胸別這么狹隘,好嗎?”
她命他拿出身為家長應有的格局:“你覺得你這樣在夏夏面前,像是個合格的父親嗎?”
謝沉卻自己打破了那一重的框架,父親的權威沒有讓他拋棄他的個人情感:“’合格的父親‘就必須時時刻刻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因為看見自己的前妻和別的男人走在一起吃醋?”
“我的意思,別做個四處炫耀名下財產的爸爸,太招搖了。”
“至于你吃不吃醋這件事,我不管。”司琦言盡于此。
謝沉卻總能比司琦想象中更擅長找到契機:“司琦,你的意思是你允許我……”
“不,”司琦坦言,“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干涉你,畢竟這是你基本的人權。”
“而不是我在鼓勵你,謝沉。”
男人沉溺于前一天夜晚制造的羈絆:“我們昨晚分明都都快那樣了……”
司琦誠實地面對身體的欲/望:“這里是巴黎,這種事情隨時都在大街小巷發生,難不成就因為發生一點談不上正式的前戲,你就認定了我們必須回到過去嗎?”
“抱歉,”男人沉聲道,“我只是純粹不希望你和那類人走在一起。”
謝沉就像是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仍然和以前一樣處處設防、控制,非常容易引起她的抵觸情緒,那么,他們就幾乎斷絕了這種關系更進一步的可能。
“哪類人?”
但他對待沈硯清的態度仍舊輕蔑:“只有皮相的男人。”
“謝總,你也或許應該了解一下對方的身價背景,再開口說出這種話。”
司琦還沒當面聽過謝沉在她面前貶低任何的異性,謝沉從來都是高姿態的,不屑于同別的男人比較的。
也不說這種不成體統的話。
“而且,別一口一個’皮相‘,”司琦不著痕跡地點了點他,“有的時候皮囊也很重要,不是么?”
畢竟,假使謝沉不衣冠楚楚,不長著這張骨相優渥的臉,那昨晚的意外也不會悄無聲息地發生。
“和一個帥氣的人相處,總比與丑八怪交流要愉快得多。”
謝沉的目光再度全神貫注地望向她,開幕式的三色煙火如同尋常的背景板,不值一看,他鄭重其事地和她說:“我不認為那種人配得上你。”
司琦當然明白自己這位前夫滿腦子都在想些什么。
他的人生經歷好像在自己以外沒有得到過任何的教訓,她甚至不必抬眼,轉而將他的心聲表述,“那你是不是又要覺得世界上和我相配的人,只剩下你了?”
果不其然,男人沒否認:“除了我,我不認為你有更好的選擇。”
“得了,”司琦從男人身上一如既往地領略著過分的自信,“這些話你別和夏夏講。”
他們回到了原有的坐席-
74
經過謝沉在外頭人頭攢動的地方那樣高調地表明心意,司琦卻很快摒棄了心中雜念,很快,她投入了這場空前絕后的、連完整彩排都沒有過的開幕式。
開幕式的新意不止于此。
致敬新潮作品《祖與占》、《法外狂徒》的“兩男一女”的“浪漫”情節已經登上了大屏幕。
司琦就知道她之前的緊張并非毫無道理。
從鏡頭切入法國國立圖書館的那一刻起,她試圖蒙上謝苡夏的眼睛,夏夏卻難得不夠乖巧地躲開了。
“你不能看這些。”
謝苡夏不知道為什么,她完全可以和自己的母親說,人的三觀不會隨著一個視頻的沖擊就有所更改,這種文化輸出多半也只能算一個不起眼的笑料,也以為母親這么執迷于捂上她的眼睛完全沒有必要——
這個年齡段的她已經讀得懂這場戲最后關上門的意義。
可謝苡夏同學也奇怪地發覺她很享受,享受著母親對她身上投入的前所未有的關注、愛以及特殊的照顧。
那些都讓她認為自己是個正常不過的小孩。
她甚至興奮得想把在奧運會上發生的這個和母親之間發生的這段互動跟聞晴描述下。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為身邊一對爭執的男女吸引,男女都是高瘦的白人,女人的英文很差,同樣男人的法語語法也全部出了錯。
“哇,這種做法簡直非常French。”
面對“兩男一女”的這一段開幕式畫面,美國男人不禁給出他的評判,但他的法國女友頓時感到不快了。
“這種事情不止發生在我們的國家,在世界上任何的角落都可能發生。”
美國男人強調:“我認為你們這個國家發生的頻率更高些。”
女人無語地失了笑,她的目光四處打轉,不過她像是很快有了了不得的發現,找到了她理論的依據。
“我認為,別的國家有魅力的女人也完全可以那樣做——”
“譬如,就在我們身邊。”
她望向司琦,兩個長相出眾、氣場不弱的男人同時站在漂亮而又性/感的女人左右,她便順理成章誤將司琦和謝沉、沈硯清的關系誤解成了“一女t?兩男”的關系。
眼見夏夏立即想要替自己上前反駁,區區這種小場面,司琦當然自己一個人足以應對自如。
她主動上前,打破旁人無聊的猜測:“我們之間的關系恐怕和你設想的不一樣。”
“不好意思。”法國女人似也十分注重個人隱私,為了和美國男人爭論才不得不搬出這樣不體面的論斷。
“你是看不上其中任意一位嗎?”
法國女人明知自己不禮貌,卻也忍不住窺探他們這段關系,她眨了眨眼,竊竊私語道:“我總覺得他們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你的身上——”
而同樣被誤會的謝沉、沈硯清夜感到了不悅,似乎他們都可以單獨和司琦扯在一起,但要是同時被選中,就顯得他們臉上無光似的。
“媽媽,你沒事嗎?”
“我沒事。”
“這點小風浪而已,不足掛齒。”
在母親失神的第一瞬間,謝苡夏便想盡一切可能維護她,可惜自己法語詞匯實在太匱乏-
75
開幕式結束之后,司琦沒有和夏夏繼續她們的法國之行,既然看見了謝沉以及他的隨行人員,她便主動讓他們帶夏夏回家。
“為什么跟我走,而不是和你那位’前夫‘?”沈硯清震驚于司琦上了他的車。
“司琦,其實在被誤會的那一霎那,盡管我厭惡和謝沉聯系到一起,但那個法國女人能看穿我對你那點不可言說的心思,我是高興的。”
溫潤如玉的男人不再隱瞞他的真實想法:“如果你跟我走,只是為了利用我刺激一下你的前夫——”
“那我完全不介意,盡情利用我吧。”高中男同學青澀不再,聲色/誘人。
第29章 逢場作戲
75(續)
沈硯清單手打轉著賓利的方向盤,行車速度迅猛,可他本人并沒有急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是真想和你走。”
司琦緩緩說出了明眼人都能看穿的事實,沒有遮掩。
“我知道。”
她將自己摘得足夠干凈,“但跟他沒關系。”
“你在91省的Courances附近放我下來。”
她沒明說,但沈硯清能夠感受到司琦對他的情感態度沒有絲毫的轉變,沒有被觸動,沒有受到誘引,也沒有假設他們之間虛幻的未來。
“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我在美國的工作重心隨時都可以轉移到歐洲來,”沈硯清不動聲色地在爭取,并且不經意地提及這些年的往返,“你應該也知道,我每年來法國度假,也不僅僅想著年假的事情。”
司琦:“恐怕要令你失望了,阿硯。”
“我沒有興趣利用一個男人去刺激另外一個,我愛誰就會全身心地愛——”
“不喜歡玩這些不真誠的游戲。”
司琦不吝她的夸贊溢美之詞:“你很優秀,還不至于非要拿來當刺激謝沉的工具人。”
女人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徹底拒絕了他的私人提議,“謝沉也未必值得你這么做。”
“你是真的放下了嗎?”
“那你或許真的可以考慮我。”沈硯清抓住任何時機毛遂自薦。
“我們對彼此足夠了解,認識得比任何人都要早,”沈硯清從不端著,略微有些自嘲道,“而且你也承認了我的’優秀‘。”
“你不像是平常會缺乏認可的那種人。”
“我缺。”
“離開你的這個決定,我很后悔,”沈硯清一刻也沒有放棄爭取,“我不該出國的。”
那些心聲,終將是以一種更直白的方式吐露了出來:
“所以,在你離婚后,我在經過深思熟慮以后才決定找上你——”
司琦盤問:“那你怎么以前不說?”
“看見謝沉,我瞬間緊張了,”不過是借助著“謝沉”的名義將話堂而皇之地講出口,這時候反而暴露自己的恐懼了,很難不令人一如既往地對沈硯清的情商深信不疑,“抱歉,我不是故意造成這種負擔的,你大可用之前一樣的方式對待我。”
“我好像也沒打算轉變我對老朋友的態度呢。”
她總能及時找準每個分叉口,比如眼下:“前面十字路口,停車。”
那個時候,沈硯清也設想過,或許是司琦不愿意面對他的示好,不過雖然他表露心跡的這一做法看似突如其來,但他早在默默鋪墊了這些年。
但很快,他發現他對司琦這些年的了解還不夠多。
放她下車以后,沈硯清發現司琦確實順勢利用自己擺脫了謝沉,但她可不是為了謀求情愛上的刺激——
她道這條街來,是為了更大一筆的生意。
司琦在謀生。
五十萬歐的支票的用途也是一樣的,她的莊園太小了,南部的葡萄酒主產區莊園的種地面積幾乎都比她的要大。
她不是容易自滿的那一類人,既然已經認識了國內的多位酒商,自然也就要求更大的產量。
當然對土地的品質要求不能降低。
這次,趁著巴黎奧運之際,有個想拋售名下酒莊的法國的南部商人找到了她。
“幸會。”
“您看上去如此的年輕,”對方的關心正常無比,“怎么會想到在尼斯置辦產業?”
“那是一個對我來說有著特殊意義的地方,我和我的丈夫新婚的時候便是來這里度過蜜月的。”司琦這個時候還真已經不記得那些甜蜜時光了,她對honeymoon逐漸無感,但她天生很擅長講煽情的故事。
在真正進入講價環節之前,司琦不介意透露更多人們愛聽的細節。
萬萬沒想到,謝沉會現身同一家酒吧,當然,他不是因為司琦可能潛在會遇到什么危機,只是不想要給沈硯清那類人留下任何獻殷勤的機會。
之后,他便聽見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聲音——
“尼斯是我的福地,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我的新婚丈夫陪伴在我的左右,那時我的法語很爛,全靠他當我的翻譯……”
謝沉暗淡的眼眸迸發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光亮來:“再來一杯朗姆。”-
76
“徐經理,您這次去巴黎出差真的能帶上我嗎?”
“可我資歷不夠,您將我帶過去的話,難道就不怕造人非議嗎?”希蕓心底自然是想去的。
從法國回來,每每想起她和謝總擦肩而過的畫面,都不由覺得感傷。
腦海里錯過的場景歷歷在目。
要是能夠憑借公司出差的機會,再度去一趟法國,而本身公司業務就和謝總掛鉤,她能夠彌補她心中的遺憾,難以想象她會有多幸福。
“為什么要擔心別人怎么想呢?”徐宸對著希蕓純情的臉目不轉睛,“我都已經決定了帶你去。”
“可我既不會法語,更不擅長和客戶打交道。”希蕓拘謹不安地搓著手。
“這不,正好通過公司提供的學習機會,去鍛煉鍛煉?”徐宸有意安撫,“我們有隨行的翻譯,你不必太憂心忡忡。”
“出國前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可以告訴我,由我來解決。”
“謝謝您,徐經理,”希蕓的臉紅得如同火燒云,“我非常感激你愿意給我學習的機會。”
“如果您方便的話,今天等您下班,我想請您吃飯。”希蕓也并非完全一竅不通,早就從徐宸對她和其他手底下員工的不同中猜出了他的心思,可徐宸畢竟是經受過正規教育的,和孫誠飛完全不同。
她不用擔心他會對自己動手動腳。
“我正好今天下班有空。”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徐宸不過趁著公務之便,“不過在這件事上你真的不用這么感謝我,畢竟公司也要培養和你一樣年輕的人才啊。”
不過,希蕓可能從頭至尾猜錯了一點。
那就是徐宸感興趣的根本就不是希蕓的美貌,而是她存疑的身份。
回到徐宸的單獨辦公室,他此刻正在電腦前反復瀏覽著希蕓的求職簡歷。
雙親一欄的空缺,不禁引起了徐宸的注意。
半個月前,在一場薛家舉辦的晚會上,他恰好認識了幾位薛家人,其中有人透露了這些年薛家當家人一蹶不振許多年的內情,原來是老薛總在二十年前弄丟了自己的親孫女。
之后兒媳和兒子的關系也近乎破裂,直至兩人又生下一個女兒,終于有所緩和。
但走丟的大孫女仍然是他們一家人心中永遠無法割舍的痛。
這就像是一個永遠禁忌的話題。
徐宸意外發現,薛家大小姐估算著的年紀倒是和眼前的希蕓相仿,而希蕓的長相竟然還有些薛家人的影子。
種種巧合之下,這不得不讓他多留個心眼。
要說自己就算在恒星累死累活干這么些年,也未必會有什t?么出頭日。
萬一要是能夠給薛家人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的話,未來還不怕沒有容身之所嗎?
那種靠著最底層打工和獎學金維持生計的日子,他也過夠了。
他的確是江城人,但本地人也分三六九等,他這種背景資產連外來人也不如。
……
下班后,這位平易近人的上級領導陪同他底下的員工走進商場的一家普通餐廳,掃了下餐桌上的二維碼,不經意地提及,“希蕓,能夠冒昧問一下你的家庭情況嗎?”
“我……其實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希蕓陷入了她很不情愿面對的過往。
她眸框的眼淚呼之欲出:“我從小就被父母拋棄了,都是一個人和奶奶一起生活。”
“你還記得你的父母留給你的印象嗎?”
“不記得了。”
“可他們不要我,就是很壞很壞的人,我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聯系他們。”希蕓難過地垂下了頭。
她支支吾吾地承認:“我的朋友告訴我,如果我在這個時候聯系他們的話,他們正好想方設法拿我手里的工資用——”
“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他們不是普通人呢?”
徐宸親自給手下員工燙了燙碗筷,悉心地替她重新擺好,“你守著自己工資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徐經理,你不要笑話我,”希蕓面皮薄地躲開男人的視線,“我去結賬。”
“我已經付過了。”徐宸訕笑,可憑借著這一段對希蕓家庭情況的了解,他愈發確定了希蕓就是薛家大小姐的可能。
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因為一頓人均不到兩百塊的飯而讓希蕓買單。
他的目光不至于這么短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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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完了?”
正對的那面酒柜前,遍布著世界各地的酒,俄國的伏特加,德國的朗姆,英國的威士忌琳瑯滿目,堆滿了整個貨架。特殊的光影效果,以及竄出來的冷氣,都令這些酒瓶過分賞心悅目。
瓶身不同字體的外文保留著各個莊園的印記。
她的身側多了一道熟悉的黑影,顯然,謝沉有備而來。
“司,你不介紹一下你的這位朋友?”
男人難得主動同人認識,屈尊降貴道:“她口中的那位新婚丈夫正是我,謝沉。”
“哇,你們真是郎才女貌。”
司琦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謝沉是什么時候冒出來的,但他會出現顯然告訴她一件事,那就是謝沉一早就寸步不離地圍繞在她的左右,想必這不是她和他叫停就能制止的。
那些說給對方賣家聽的話無一例外已經落入了男人的耳中。
司琦不是感知不了此刻謝沉內心的雀躍。
可現在并不是一個潑人冷水的良好時機,小的時候看電視劇的時候經常會看見男主人公為了一塊土地而特意接近女主人公,現在人生何妨不能反其道而行。
“拿下這一樁生意的話,我可得多謝謝我的丈夫呢。”
“他對我的事業格外支持,”她沉靜的目光望向她身旁高大可靠的男人,言詞也變得格外有深意,“一點也不像部分男人的做派,總是限制、打壓他們妻子的想法。”
對方商人就是法國基督教徒,明顯十分看重家庭愛,既然謝沉送上門本來,和不能將他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再說,謝沉看上去也樂意至極地配合她。
直至對方的莊園落入了司琦之手,確定商量過他們的合同細節,約定了簽約時間,司琦與之告別,她頓時收起了她的眉開眼笑。
明眸善睞所及之處,再也沒了她口中的那位“丈夫”。
她起身,只剩下這么一句話,“酒水錢我幫你付了。”
“司琦,你怎么變臉比翻書還快?”
“謝沉,你該不會認為我和我的生意上的伙伴都沒有半句虛言吧,”她覺得謝沉今天扮演的戲份已經到此為止了,他不該不明白幾時退場,“你自己又不是不和別人打交道。”
“你總該明白我的意思。”
“都是假的?”
那種升騰起的幻想旋即幻滅。
“或許,我也該勸兩句的,你的傷還沒好,別再喝酒了。”
黑金高跟鞋的尖跟小幅度地在地板上劃轉,似是完全沒注意就踩上了謝沉的鞋:“我忘了我現在沒權過問。”
司琦的關心隨風而逝,她扭頭,從她轉身的那一刻起,謝沉就應該認識到她不是那種會輕易轉身回頭的女人。
同樣的迷失在女人容貌中的不止是他一個男人,調酒師忍不住頻頻望向女人曼妙的身影,一時多倒了手中的酒精,香檳塔從頂端開始塌陷。
她不知道和酒店的工作人員說了些什么。
只知道他的那輛車以及相關工作人員的車當場就被清理掉了。
第30章 表白(7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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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琦直接找人將謝沉的車拖走,這是給他步步緊追的一點教訓。
恰逢酒吧的幕后老板認識,她旅居法國多年,多多少少積攢了些人脈。
沒想到這會兒派上用場。
這里不該是謝沉的地盤,她忍不住“善意”地提醒他。
今天太多的人涌入巴黎。
也包括93省的一位國內合作商,她的農場的滴灌系統一直不是很完善,前任莊園主一直以最傳統的方式,可已經漸漸被淘汰,更滿足不了她之后更大的葡萄園的需求了。
所以,這個時候她需要國內的商人替她定做、海運回這一套的裝備。
力求節約成本。
“司琦,好久不見了。”
司琦可沒有和對待外國人那一套來特意寒暄,93省的治安情況一直以來是公認的糟糕,她只想盡快解決問題。
“給我看看這套系統的市場報價。”
她不會問還能更低嗎?
既然誠心合作,司琦直接提供了自己可以接受的價格區間。
“我從國內幫你把這套東西制作出來,是要耗費很多時間的,不是所有的人愿意接這樣的活。”國內的商人對自己的周轉能力夸夸其談。
自然是為了抬價才這么說的,總不至于國內十萬就能做好的一套系統,放到國外,必須加一個零吧。
場面一度要不歡而散。
司琦到底也沒有有意壓價,只不過看上去對方不把自己當做行內人,報價屬實有些太離譜。
從男人的那些眼神當中不難看出,他之所以對準自己獅子大開口,不外乎是因為料準了她是個對種植設備一竅不通的豪門闊太太,不過是一時興起盤下了一整個莊園。
司琦對國內的經銷商這種做法早就屢見不鮮了:“如果這就是你的誠心的話,恐怕我也只能另請高明。”
對方挽留了她。
但降低的價格仍然不符合司琦的預期,司琦果斷回絕:“后期的人工費用還是出在我這頭,你這樣胡亂開價,會影響行情的。”
“當然,如果你愿意以公道的價格給我,未來我也會替你在南法作宣傳。”
“好吧。”對方沒猶豫太久,他就明白了,眼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人不是個可以糊弄的對象,而假使他想要拿下這一筆生意,注定就不能耍任何的花招。
“我送你走?”
“不了,等設備定做好了,你再聯系我。”
司琦談妥了種植設備的事情,便沒有在此逗留,也沒有和對方多攀扯。
……
“你的車都沒了,怎么跟上我的?”
但轉身回眸,才曉得自己認錯了人,錯將別人當成了謝沉。
對方黑人匆忙露出的男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有的時候,他的掌控是一種僭越,但有的時候,司琦好像對他也有著她說不明、道不清的需求。
忍不住暗自吐槽“不需要的時候他倒是出現了,需要的時候他反而不見人影。”
不過這樣的場合,她經歷過不止一次,認為自己只要捂得更嚴實點,繼續往前走,搭上返程的電車,就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心慌還是始終伴隨著她,直至謝沉確切出現在自己的身側,將他身上的外套不由分說地披了上來。
“我沒讓別人過來,只有我一個人,”謝沉輕微地咳嗽了聲,“這附近的情況,我不大放心。
她似乎低估了謝沉的能耐。
就算沒車,他照樣能想辦法隨時抵達自己的身邊。
就這樣隨著自己一起去了治安尤其不好的、大多巴黎底層黑人居住的93省。
她這次難得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抗:“謝謝。”
不過,司琦很快想起了他們的女兒,“我還是更希望你能親自看護夏夏回家。”
“我送她回去以后再出來的。”
司琦揶揄他,仰起臉來看他的側臉,他打理得還算清爽,到底沒有和這個年齡段許多故作深沉的男人一樣蓄意留起了胡茬:“謝總能兼顧做這么多t?的事,我可真是佩服。”
走到去站點前的路上,他壓低聲音道:“我沒想打擾你。”
“我知道。”這一次,他的及時出現令司琦并不反感,總沒有人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推開別人的。
“就算你和那個法國人說的我們之間的故事全都是你設計的,”謝沉見她松口,不緊不慢地順勢提起,“但你還記得我們的過去,不是么?”
“我是記得。”
“也記得我們已經離婚了。”
“如果你是因為我借你的名義,促成了一樁生意,而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司琦完全不明白謝沉為什么這么清楚記得她的話術。
明知虛假,還希望能從滿口的假話當中尋求到一分的真心嗎?
這可不像謝沉的作風。
“我不是。”
“我只是做不到離開你。”
男人趁著昏暗的天色,講起了這些年埋藏的過往。
“七年前,每逢領導人訪問,各種亞歐區域性商業峰會,但凡有任何的機會,我都會來法國出差。”
“每一次,我都特別想聯系你。”
謝沉深吸一口氣:“可我都能想象到你和今天一樣推開我的樣子。”
“我厭惡我的掌控欲,我知道我不該去束縛你,”謝沉素來是有自知之明,可他也迫不得已地承認,“我聽得懂你的每一句言外之意,可是我,寧愿承受你的厭惡,也不想過沒有你的生活了。”
他對他的人生軌道做出了一項重大的改變:
“我之后會長期留在法國,謝煜的職位既然解除了,正好這個職務空缺由我來填補。”
他貼近她的耳畔:“你總不能連讓我遠遠看一眼的資格,都不給我吧?”
男人做出了十足的退讓。
可男人真的只是想付出么?
還是說,這不過是變相的索取的方式?
僅僅是一個吻,她就能知曉答案了。
他的不分輕重,欲念,以及無法安放的多年的痛楚,夾雜在這個吻中,便漸漸不受控制。
“你會真的只在遠處默默看著我?”
司琦節制地從那個短暫的吻當中抽離:“你我都知道,你根本做不到。”
謝沉永遠是那種就算所有人看他不過在防守,卻有可能隨時進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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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等著班車的司琦望向眼底布滿紅血色,因為一個吻便欲/求不滿的男人被她拒之千里,生怕女兒聽見他的動靜:“我已經談完啦,馬上就回家——”
“也不知道爸爸去哪里了,”謝苡夏和她的母親一五一十地交代道,“他送我到樓下,一聲不吭地轉頭走人了。”
司琦回答這話的時候不再試圖推搡著男人,“寶寶你忘了,你爸爸本來只打算在這里將就對付兩晚的,今天本來就是他離開的日子。”
這話不單是說給電話另一頭的女兒聽的,自然也是給巋然不動的男人聽的。
“這樣啊,那爸爸都沒和我打聲招呼就走了。”謝苡夏的語氣還有幾分說不上的低落。
就好像過了幾天和往常不一樣的、父母都近在咫尺的不真切的生活,一切都將到此為止。
回到國內,父親總在加班加點,而母親也只會存在于她的視頻中。
“寶寶,你可別學你的爸爸,他這么做很沒有禮貌哎。”
司琦感知到了女兒的低落,可他們呆的時間越久,等到分別的時候只會越難受,“你放心吧,就算你爸爸不回來,這段時間,媽媽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掛斷電話,郁悶的謝沉幾乎立馬就反應了問題,“司琦,我認為你在女兒面前這么描繪我的形象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
“和女兒簡單說一聲’再見‘,很難嗎?”
“這是我的錯。”
謝沉難得承認得痛快:“我改。”
“換個地方再說話吧,回到75省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你是在擔心我?”他總在計較著她情感上付出的多少。
“夠了,謝沉,”女人在站臺等待的過程中遞給了謝沉一杯美式,“你認為你自己就剩一只胳膊了,還能和別人單打獨斗?”
“我今晚不想走。”
“酒店有房間了,”謝沉手握溫熱的咖啡,好像就是這杯餐車上最普通的咖啡給了他十足的底氣,“我找不著像樣的借口,你幫我找一個吧。”
“無恥。”
謝沉不再自恃清高,甚至愿意背負罵名:“如果僅僅需要遭受這么一丁點的言語暴力,就可以留下,那隨便你怎么說吧。”
司琦:“我都說了不會帶你回去。”
倒也不至于板著臉。
當謝沉某一刻的出現恰好在她需要之際,可靠的男人輕易將其他閑雜人等逼得不敢靠近的時候,她并不反感、抗拒:“如果我出爾反爾的話,那豈不是在夏夏面前很沒有面子?”
“司琦,或許你還有需要我的時候。”
“你的合同還沒有簽字。”
謝沉試圖表現他其余的價值:“我可以不遺余力地和賣家表現我們和諧的家庭關系。”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不出場,”司琦怪他之前的多余,“我單獨講述的故事也完全可以拿下新的莊園……”
“可我的出現,會讓你更有說服力,不是么?”
謝沉認定了一個事實:“所有人眼中的我們’天生一對‘。”
司琦來不及反駁,中途又接到謝沉母親的來電:“蔣女士的電話——”
“喂?”
“是我。”
司琦陳述著謝沉的狀況:“他的情況很好,沒有什么大不了,這會兒傷勢穩定,應該留不下大的舊疾,只不過之后疤痕處理可能還要等回國處理。”
“我不是在擔心他。”
蔣女士深明大義道:“我這一整天都在想他有沒有對你造成新的麻煩——”
司琦不由笑道:“造成了,蔣女士打算怎么負責?”
“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去找你。”
司琦:“既然您都知道了,不如就過兩天一起過來,和大家聚聚?”
“夏夏也在這里,她很想奶奶。”
“那好,你定個餐廳,屆時把聚餐地址發給我,我總不好意思去你家里叨擾。”不同于她的兒子,蔣女士明顯是個非常有邊界感的人。
謝沉在司琦的電話邊吭聲:“媽,我沒什么事,沒必要大老遠跑一趟。”
“我想見司琦,見自己的孫女,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不過,”蔣女士這才意識到了重點,“琦琦,他在你身邊嗎?”
司琦方才難得發現謝沉的重要,但這并不妨礙此時她在謝沉母親面前告狀:“多虧了謝總在歐洲的人馬,能讓我時時刻刻倍感關懷,這種待遇我還以為只能在國內享受呢。”
“阿沉,你和司琦都分開多少年了?”
“你難道不知道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嗎?”
謝沉沒解釋始末,也不認為成年人的事要任由母親做主:“這是我和司琦之間的事,我承認我的處理方式不夠得體,但母親,這件事您就不要參與其中了。”
謝母心知肚明:“謝沉,我本來還想奉勸你兩句,但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會聽。”
司琦:“阿姨,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之后我們見面再聊。”
“好。”
……
“你和我在一起就這么不自在嗎?”
“抱歉,我不認識這里的路況,才會喊幾個駐扎在巴黎的員工,但我真的不是說要時時刻刻嚴防死守。”他解釋時額頭冒汗。
“我剛剛一直沒有離你太近,直至注意路邊那幾個看上去很像罪犯的人,我才意識到那一刻我就應該在你的身邊。”
“我是愛你的,你是自由的——”
明明對待母親教育存在很大抵觸情緒的男人這時候突如其來產生了轉變,他不再步步緊逼,形單影只地滯留在93省的路站臺,半天了,路人奇怪的眼神也沒有讓他和過往一樣變得冷靜睿智起來。